奚瑾垂眼看蓋在肩頭的西裝外套, 伸手將衣服拉好, 外套上還帶著曲默的體溫, 溫熱滑溜的布料緊貼後背裸.露的肌膚，寒意瞬間被驅散。

側了側身子，面朝曲默站著：“你怎麽會來這？”

“我媽非要我來。”曲默把右手又揣回口袋, 看著對面大樓的電子屏：“我也不是因為喜歡才來的。”

“你的手……”奚瑾偏頭看向他的左臂：“沒事了？”

電子屏五彩的光射進曲默的眸子裏, 他垂了一下眼，扭頭看她：“嗯, 沒事。”

身後的大廳掌聲乍起, 稀稀落落的, 在風中起伏。

兩人視線都移了一下, 隔著玻璃門看了眼舞臺正中央的主持人，他正聲情並茂的誦讀著什麽。那裏像個方形的盒子, 裝著盛裝打扮心思各異的人。

收回視線, 兩人目光又膠在一處。

曲默淡嘲：“他們這些人最愛玩的把戲，臺面上的善意。”

“起碼也是做了，誰會在意出發點呢？”

奚瑾略低了下頭，擡手把被西裝壓住的長發撈了出來，甩了甩, 蓬松的卷發像海藻般在身後鋪開。夜風不斷挑著她的發梢, 脖間的碎發被吹開, 細白的脖子露了出來。

端著餐盤的工作人員推了門從裏頭走了出來，詢問兩人要不要再來一杯酒水。

奚瑾輕搖了一下頭。

曲默瞥了他一眼，回：“不用。”

工作人員半彎了一下腰, 擡眼偷偷看了奚瑾好幾眼，往後退了幾步，回了大廳，擠進人群，很快便融了進去。

曲默看著他走遠，微微皺了下眉，重新看向奚瑾，目光鎖在她的脖間，朝她走近了一步，伸手替她把長發往身前撥了撥，半遮住她脖間那抹誘人的白皙。

奚瑾沒動，任由他擺弄自己的頭發，垂著眼，唯恐自己的真實情緒會一不小心從眼睛裏流出來。

曲默又退開一步，保持著先前的姿勢站著，把手揣進口袋，若無其事的繼續先前的話題：“如果是你呢？做了善事，不想被人知道嗎？”

奚瑾擡眸看他：“你指什麽？”

曲默看一眼大廳，又看向她：“比如資助、捐款之類的。”

奚瑾默了默，轉頭看大廳，那裏人流如織，影影綽綽。

目光清冽，輕輕說了句：“自顧不暇。”

曲默彎了彎唇，看向奚瑾的目光又柔軟了幾分。

他私底下通過網絡補過課，把自己缺席的那幾年關於奚瑾的大小事件事無巨細都調了出來，這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他知道奚瑾一直在默默做著慈善事業，她不想被人知道，他便裝不知道。

朱芃芃手裏抱著一件外套從裏頭跑了出來，看到曲默，點頭打了個招呼：“曲先生好。”

曲默朝她點了下頭，朱芃芃這才扭頭看向奚瑾，手裏的外套伸了過去：“瑾姐，吳悠姐讓我把外套……”

話沒說完，被突然從大廳跑出來的吳悠一把捂住嘴拽到了身後：“芃芃這丫頭聽茬了話，我進去教訓她，你們忙你們的。”

不待朱芃芃有所反應，吳悠拉著她的手往裏拖。

朱芃芃回了下頭，這才註意到奚瑾的肩頭多了件男士西服，站在奚瑾身邊的曲默外套脫了，只穿了件單薄的白襯衫，恍然大悟的“啊～”了一聲，湊到吳悠耳邊小聲問著：“那個曲先生是不是看上我們家瑾姐了？”

“少打聽。”吳悠嘴角含著抑制不住的笑意，松開朱芃芃，轉頭又往陽臺的方向看了一眼：“把外套放回車上去吧，這次可別再忘了鎖車門。”

“好嘞！”朱芃芃抱著外套邊走邊回頭，走了幾步，才轉正了方向小跑著出去了。

曲默看著吳悠的方向，若有所思：“你的經紀人看著像個男人，她以前也這樣嗎？不會是有什麽特殊的……”

他轉頭撞上奚瑾的目光，後半句話被她冰冷的視線截斷，知道她生氣了，抿了抿唇，把視線轉向別處：“沒什麽。”

兩人靜默了片刻，曲默心裏梗著根刺，總覺得不說出來不痛快，繃了一陣，最終還是開口打破了沈默：“奚瑾，你對自己身邊的人了解嗎？”

奚瑾輕嘆了口氣，淡淡看了他一眼：“你的疑心病還是那麽重，真的不用去看一下心理醫生嗎？”

“……”

曲國華把沈若蘭從人群中拉了出來，朝陽臺上站著的曲默看了一眼：“老婆，小默這次玩真的？沒想到他還真的來了，我還當你在跟我開玩笑。”

沈若蘭挽住他的胳膊，把他往窗口拉近了些，指了指奚瑾的方向，輕笑一聲：“拋了誘餌，魚就咬鉤了！”

“這小子一天到晚端著，我還以為他對異性沒興趣。”曲國華看了眼奚瑾，笑了笑：“眼光還不錯，隨他爹。”

沈若蘭擡手輕輕錘了一下他的肩：“老不正經。”

“你這當媽的，就舍得兒子被拐走？”曲國華逗她：“還有，那個叫奚瑾的家世背景，你不打算查查？”

沈若蘭偏不上套，朝曲國華眨了一下眼：“我相信咱們兒子的眼光。”

曲國華伸手把她攬進懷裏：“也是，管兒子做什麽？你有我就夠了。”

“你啊……一天到晚的沒個正形。”沈若蘭左右看了看，嬌羞的笑著，面若桃花：“兒子有他自己的人生，我們當初懷他的時候也是說好的，我們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不是為了用父母的身份約束他，他是獨立存在的個體，該尊重他選擇的路。”

“嗯！”曲國華立馬附和：“老婆說得對！”

“可是吧……”沈若蘭擡頭看他，眼底透著絲狡黠：“有這麽好的誘餌，不利用一下又覺得有些可惜，老公你說是不是？”

曲國華擡了一下眉，一臉的了然：“都聽老婆的！”

沈若蘭從他懷裏掙脫出來，舉了舉手裏的酒杯：“那我去找誘餌的經紀人說會兒話。”

奚瑾順著曲默的目光看向大廳一角，一眼就認出了曲默的父母，衣著光鮮，舉手投足間大氣得體，業內都知道星行娛樂的夫妻檔舉案齊眉，恩愛的很。

曲默搬出來，應該不是因為家庭關系。

“曲默，你為什麽……”

奚瑾怎麽都想不明白，以曲默的家庭條件，就算是要搬出來獨立，也不該是憋屈在小區裏頭，起碼也該是獨棟的別墅。

開了口，卻不知道該怎麽問。

曲默回神，扭頭看她：“什麽？”

“沒什麽。”

奚瑾低頭拉了拉肩頭下滑的西裝，最終還是沒問出口，擔心自己突然滋生的好奇心，會引得其他旁枝情愫伸出枝椏。

大廳裏的義賣會還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陽臺上的晚風將兩人各自揣著的心事吹散，對面大樓電子屏的廣告還在來回滾動，霓虹燈的光彩蓋住了零星黯淡的星光，月亮藏在雲層後頭，隱隱漏出些許亮光，夜色更濃了。

義賣會散了場，奚瑾被人群擁著出門踏上紅毯，無數的鏡頭從暗處伸了出來，捕捉著到場的每個身影，活在鏡頭底下的人，習慣在夜色裏尋一絲靜謐，也習慣在鏡頭前戴起面具。

曲默走在後頭，穿上西裝，低頭整理領口和表帶。

一波人湧了上去，想要問些什麽，只一瞬，就被曲默近身的保鏢攔在了圈子外圍。

曲默擡起眼皮一眼就看到了夾在人群中的奚瑾，就算她被丟進人群裏，曲默也總能一眼看到她，一如當初。

收回視線，把手揣進兜裏，身側的保鏢替他辟出了個道，曲默邁開大長腿快步走向正前方，很快便越過了奚瑾，兩人擦肩而過，誰都沒再看對方一眼。

各自上了車，車子在人群中尋了個道，慢悠悠開了出去。

曲默擡手把襯衫紐扣解開一顆，松了松領口，指尖帶起西裝外套上的一根長發，烏黑微卷，散著芬芳的女人香。

他垂眼看指尖纏著的發絲，楞了楞，看向窗外，路邊公交站臺的玻璃框裏嵌著奚瑾的巨幅海報，玻璃反光，明晃晃的一閃而過。

車內有些悶，他按了下車窗按鈕，將窗戶開了道縫，風從縫隙裏鉆了進來，指尖的發絲瞬間被吹落到腳邊。

到家的時候夜已深，曲默掏了手機給奚瑾發了條微.信：“到家了嗎？”

那頭沒回，估計是沒在看手機，把手機放到茶幾上。

曲默活動了一下手腕，左臂還有些疼，上鏡吊著胳膊擔心又會引來外界不必要的揣測，所以索性直接把繃帶拆了。

脫了外套扔沙發上，把腕上的手表摘了下來，放在手機邊。撓了一下頭發，神經徹底放松下來，一邊解襯衫紐扣一邊懶洋洋往浴室走，忽地聽見樓道有腳步聲。

曲默腳步頓了一下，重新把紐扣扣上，轉身快步走到門口，拉了門把將門打開，探頭往隔壁看。

季鐸站在奚瑾的門前，正欲擡手敲門，聽見曲默這頭的動靜，扭頭看他。

“哥……”季鐸有些窘迫的拉了拉袖子，蓋住手背上被抓傷的血印和手腕上的淤痕，扯了扯嘴角，勉強擠出一個笑：“哥，你還沒睡呢？”

他的左半邊臉浮腫成一個小山包，臉型看起來古怪極了。嘴角滲著血，頭發像是被人撕扯過，雜亂不堪。淡藍色的襯衫崩了兩顆扣子，褲腿上沾了不少塵土，顯然自己還沒察覺。

此時還在強裝鎮定朝曲默笑著，看著更是可憐。

曲默眉心皺起，問：“發生什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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