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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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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爭過後,峙立在天都山大峽谷的天都城殘破不堪,東北方向的城墻坍塌多處,城中到處都是殘墟,天穹彩光駁雜,那時殘餘未消的能量流發出的光華,時不時無端端的生起颶風,“熔巖地獄”餘熱還未完全消散,颶風卻常常挾著雪粒吹來,素鳴衍站在岌岌可危的城樓上,註視著狼籍不堪的戰場。

波旬未能將追隨納迦的四臂羲人阻止在戰場之外,八名名四臂羲人的加入,一度令局勢對羽嘉不利,千餘甲騎在四臂羲人的橫沖直撞之下,幾乎崩潰,被迫撤入殘城,盧蕭哲、步如歸率眾殿後戰死於城下。波旬、紫縈率部眾隨後趕至,納迦無心戀戰,選擇撤退。

經此一戰,追隨納迦·婆剎帝的羲族武士遺屍戰場者過半,且在北撤的途中,還有許多羲人重傷不治而亡。納迦婆剎帝率部退到北燕雲,終其一生未能對南燕雲再度形成威脅。

納迦·婆剎帝率部北撤,波旬主動請戰追擊,素鳴衍曉得波旬與他的部眾不會輕易為羽嘉所用,沒有理由拒絕對波旬的請戰。賀蘭天湖倒灌燕雲所形成的洪峰完全行過中燕雲的地界,大水逐漸消退,楚布河重現壯闊無垠的身姿,素鳴衍寧可波旬在中燕雲形成他與納迦·婆剎帝之間的緩沖勢力,羽嘉至少在今後十年間無需去面對納迦·婆剎帝。

羽嘉爆發出來的戰力令波旬深為忌憚,波旬以追擊之名率部北遷,幾乎沒有絲毫的耽擱。近四十名羲族武士、六名神殿祭司與約百名未成年的羲人連夜走出天都城的範圍。

城下,盧青葉捧著盧蕭哲的遺屍緩緩而行,作為盧族的領袖,燕雲大地的首領之一,盧蕭哲為將三名四臂羲人阻於城外,力戰身亡,使天都一戰最終能夠慘勝收場。與盧蕭哲一道,還有以步如歸為首的兩千名高階戰士遺屍戰場。戰前天都城集結的羽嘉最精銳的四千武勇,經此一戰,只餘半數。

素鳴衍沒有時間舔舐心中的悲傷,神情疲憊的問尤溪:“青菱怎麽樣了?”

“青菱只是脫力昏厥過去,桑吉主祭親自看過,沒什麽大礙,可能要到明晨才會醒來。”

“唉,”素鳴衍輕嘆一聲,不曉得如何跟青菱提這諤耗,“你隨我去看看,此間留給江采離處置吧。”又吩咐左右,“盧雙城進城之後,即刻來通知我。”

戰前,盧雙城率部出城,雖說是安頓天都城以南的民眾,但是素鳴衍曉得盧蕭哲如此安排,就是希望天都城全軍覆滅之後,蕭雙城還能率領瀆神之民在燕雲大地上生存。

城中大部分建築都被能量風暴摧毀,特別是星辰之塔倒塌的瞬間,城內激蕩的能量風暴幾乎抵得上一次七階禁術所釋放的威力,還幸好當時在星辰塔周圍放術的術士早有準備,緩解了一部分威力。

素鳴衍看過青菱之後,才想到要去看看他的王妃。

素鳴衍踏著青磚紅瓦的殘片,走過中庭,眉頭微微一聳,問尤溪:“為什麽這裏的駁雜能量如此之盛?”

“阿蠻姑娘似乎能吸收這些駁雜流離的能量。”尤溪說道。

“哦。”阮阿蠻的身體融入龍魂提奎因一部分的神識,吸收天間流離的能量只是本能反應而已,素鳴衍走進阮阿蠻的屋中。阮阿蠻的身體被一團五彩斑瀾的光團包裹中,天地間游離的雜散能量正迅速湧入光團之中,隱隱約約可以看見素白如雪的羽翼。

“阿蠻姑娘直接突破地階瓶頸,待她醒來,或許還有驚喜。”尤溪給納吉若蘭行過禮,才回過頭來對素鳴衍說。

素鳴衍將身後的蜇龍弓取下,放到阮阿蠻的身邊,說道:“有失必有一得,蜇龍弓今後只適阿蠻使用。”側目註視著納吉若蘭,她的臉色有些蒼白,戰到激烈時,城中的武士都被抽出城去,不曉得她如何守著昏迷不醒的阮阿蠻熬過那段時間。

“你還好?”

“青菱怎麽樣了?”納吉若蘭聲音有些嘶啞,捏著戴在尾指上的守護之戒,“為什麽將這戒指給我?”

“青菱沒事,你不必擔心,”素鳴衍見納吉若蘭要將守護之戒摘下,輕輕按住她的手,倒無暇享受柔嫩的觸感,說道,“讓你勉為其難的坐在現在的位置上,我也不希望看到你受到更多的傷害。”

納吉若蘭反手將素鳴衍結滿厚繭的掌緣握了一下,又輕輕放開,沒說什麽,美眸蒙上霧似的迷離。素鳴衍微微一怔,以為是一瞬的錯覺,許多事情纏在心頭,倒無暇多想什麽,轉身與尤溪走出屋去。

此戰過後,羽嘉在十年時間內將不用考慮來自羲人的威脅,賀蘭天湖倒灌燕雲,將給燕雲大地帶來千年以來未有的盎然生機,而迦南將困於水患而無力北圖。貝迦帝國的儲君留下在羽嘉,不愁貝迦不出兵河曲,那時摩揭氏將不得不慎重對待來自北方的威脅,羽嘉將贏得寶貴的生存空間。

但是在這之前,還有許多事情要做,首先要解除易氏對羽嘉的威脅,一旦在迦南三郡取得立足之地,才可以不畏摩揭氏會封鎖羽嘉東出的通道。

“蕭雙城進城求見。”素鳴衍與尤溪剛走出殘破的院子,就有侍衛來報,素鳴衍隨侍士疾步去見蕭雙城。

蕭雙城身披白裳,矛系素縞,雙膝跪地,說道:“末將錯過此戰,抱憾終身,但不敢忘肩上的責任!”

素鳴衍將蕭雙城扶起,說道:“我想在星辰之塔的舊址上修聖祠,供奉為燕雲戰亡的武士,但願亡者在天之靈能驅散籠罩在燕雲上空的重重迷霧。”

沒有時間用來悲傷,盧蕭哲、步如歸的屍體隨兩千亡者一起列在北城,蕭雙城是夜繼承盧族宗長之位。

不得以取消右營編制,將左右營殘軍重新合並為千賀武士營,素鳴衍擇八百武士重建侍衛營,任盧扈為侍衛營統領,盧青葉、雷澤、明石羽為侍從武宮,餘下的人都受到相當重的傷勢,他們將留在天都城,一同擔當重建天都的重任。

天都之戰結束的第三天,岐伯率千賀武士營、盧扈率侍衛營沿崗都山東麓的野徑南下羽嘉城。納吉若蘭、青菱隨軍南下,與她們同行的還有貝迦帝國的儲君優樓星林。

素鳴衍在千賀長琴、尤溪的陪同下,直接跨越橫亙在燕雲與羽嘉之間的千賀群山,直赴上唐。阮阿蠻蘇醒過來,身上雜色褪盡,羽翼素白如雪,懸浮在雷雲獸的上方,她一時還不能適應體內強大的力量,翼梢常不覺就排出呼嘯之聲。

素鳴衍站在紫狻獸的背胛上,紫狻獸有兩個成年人高,奔行於絕嶺之巔,竟不覺一絲晃動,行速也不比飛行稍慢,卻是小紫狻跟不上來,喘息聲如雷。只用了兩日,就翻越千裏的絕嶂陡嶺,抵達上唐。與此同時,巫彌生率領一萬精銳離上唐城還有百裏的路程。

上唐鎮守府原有兩千守軍,在天都會戰之前,素鳴衍調納吉涅騎所部增援上唐,八百名精銳劍士、四百名甲騎、八百名精銳射手、一千名精銳戟士,這樣的武備不算太弱,但在巫彌生眼中也算不上強盛,巫彌生此次所率領的軍力幾乎是上唐駐軍的五倍餘。惟令巫彌生擔憂的是千賀湖谷的樓迦羅人。雖說素鳴衍將千賀一族的精銳都編入左右營,但是即使普通的樓加羅武士在狹隘、險峻的地形上仍擁有極其明顯的空中優勢,巫彌生寧可上唐守將會迫於壓力選擇獻城,也不願上唐城外狹窄的地形成為吞噬生命的墳場。

進入上唐關城的境內,偵騎四出,隨軍術士用偵測術士精準的監視上唐關城內外的生命力場,一切都顯示上唐關城並沒有對他們的到來保持應有的警惕。

數名樓迦羅人出現在流雲之側,寬大的羽翼展開,隨著風流上下浮動,當雷雲、紫狻三獸出現在上唐東城外的絕嶺之巔,巫彌生突然覺得自己對素鳴衍一點不熟悉,萬萬沒想到素鳴衍竟是驚動中陸的天都之戰最後勝利者。

是夜,休屠大軍在離上唐百裏的嶺下停駐,巫彌生只攜一名侍衛入城參見,素鳴衍以擅離駐地之罪削去巫彌生的將銜,終沒有撕去他與摩揭伯岑之間的最後一層紗。巫彌生返回駐營,即率軍退回下資。

巫彌生率軍退走之後,與休屠之間的矛盾一時還不會激化,素鳴衍又馬不停蹄的趕到羽嘉城,在這裏,羽嘉正面臨重創易氏的最好時機,賀蘭天湖倒灌燕雲的大水行洩到羽嘉,從羽嘉山與峻衡山之間的山口一直往南傾洩,昔時的大漠竟一時變成汪洋大澤,易軒達、易非天與易氏最精銳的兩萬大軍被困丁柳堡西南側的石坡已有七天,前進、後撤的道路都被大水沖毀。

羽嘉山、峻衡山以及兩座巨大山系之間的喇叭形山谷仿佛一幅沒有邊際的畫卷呈現在眼前,樓迦羅人展開黛青色的羽翼懸浮在流雲之側,曾經幹涸國度如今已是水澤之地。

沿楚布河故道修築的道路完全給突如其來的洪水沖毀,已經過去五天了,但是山谷的低陷處形成一座巨大的湖泊,曾經的定軍堡完全淹沒,渾濁的湖面上甚至看不到塔樓與壘墻的影子。

“桑瀾泊!”易非天絕望的望著橫在眼前的桑瀾泊,消失千年的湖泊再度出現,卻封堵住他們歸鄉的路途,洪峰行過丁柳堡,易氏軍隊悉數撤到附近的石嶺上。羽嘉城以南的山谷成喇叭形,大人從隘口行洩,相對平坦的谷地緩解大水的沖擊,大水鋪地而來,但沒能沖毀丁柳堡,使易氏免於斷糧之憂。雖說沿楚布河故道修築的道路完全給洪水沖毀,但是貼著羽嘉山東坡坡腳的地勢相對平易,利於大軍通行。

易非天隨父親率領兩萬易氏精銳趁羽嘉城尚未準備齊妥之時,選擇南撤,萬萬沒想到在山谷的南側是一片廣闊的地陷地帶,也就是千年之前桑瀾泊幹涸之後留下的舊址,大水積於此,短短數日時間就形成一座遼闊的湖泊,隔絕易氏精銳返鄉之路。

賀蘭天湖灌入燕雲的大水最終都要通過楚布河流入布列楚河,羽嘉大峽谷是其必經的出口,千年之前的桑瀾泊據說有十萬頃之廣,桑瀾泊的水面在不斷的擡高,只到恢覆千年前的舊觀,大水將繼續往迦南境內傾洩。只是不曉得迦南西北事務院能不能利利這短短的數日時間做好防備大水的準備,將低陷地裏的軍民遷移出去。

天穹流雲之側,樓迦羅的黛青羽翼仿佛死神的陰雲覆蓋在頭頂,雖然羽嘉大軍遲遲未出現,但是易非天心頭的陰影卻越發沈重,出現在天空的千賀武士越聚越多,越來越多的證據表明前期離開羽嘉城的千賀武士營主力業已返回,檀那明河此時正在羽嘉城調兵遣將吧?

“為什麽會這樣,”易非天捫天而問,“羲人賴為神跡的千丈冰巖為什麽會毀於一旦?”換成他時,賀蘭天湖的水灌入燕雲、灌入迦南西北,只會讓易非天欣喜若狂,畢竟西北民眾因於水荒已有千年之久,現在卻讓易氏面臨立族以來最嚴重的危機。

雖然桑瀾泊兩側的山嶺並沒有陡峭到無法讓人通行的地步,但是在千賀武士的威脅,沒有茂密森林的掩護,分散開翻越山嶺的戰士將完全成為千賀武士的獵物。

“嗚……”北面的望哨吹響號角,易非天的心猛的一收,該來的終於來了,見父親易軒達從隊列的另一側向北面的山脊馳去,忙催動騎獸跟了上去。

一隊騎兵出現北方的地平線上,大群的千賀武士浮在騎兵的上空。

“怎麽回事?”易非天疑惑的望著父親,郡嘉軍沒有傾城而來,輕騎兵不足兩千人,千賀武士也只有四百人左右,難道檀那明河認為只需要聶魯達的龍騎營就能吞得下易氏的兩萬精銳。

一側是渾濁的洪水,一側是陡峭的山嶺,只有中間狹窄的地域可用為戰場,雖有兩萬精銳,但不能將優勢兵力發揮出來,而千賀武士卻是越發狹窄的地形越能發揮其空中優勢。

檀那明河打的是這主意?易非天看了父親一眼,易軒達臉上正露出喜色,想必是想出應對之策。

“將我的親衛營調上來。”易軒達大聲下令,“兩翼以馬弓營掩護。”

編制只有千員的親衛營之中僅龍象騎士就有一百五十人,其餘皆是四五階的高階武士,易軒達此前擔心羽嘉方面會利用千賀武士的空中優勢施加無窮無盡的騷擾,既然要正面野戰,正是他求之不得的結果。

北面而來的兩千騎兵擺開沖鋒陣形,數百名騎兵散開,千賀武士綴在兩翼的上空低速飛行,不疾不緩的跟著騎兵沖鋒的步伐。

易非天沒想到要占地形的便宜,見羽嘉騎兵開始沖鋒,將面罩放下,親率親衛騎營突擊。

易非天身子緊貼著騎獸的背脊,騎士長槍斜指前方,雙目不僅要註視正前方的敵騎,還要留意前方天空的千賀武士。千賀武士的陣形很薄,箭雨形成的威力有限,只要穿突過去,自有兩翼的騎射手與其糾纏,敵人還是正前方雄厚的騎兵陣列。

是的,隨著距離的接近,易非天越發覺得正前方陣列的雄厚,易非天跟羽嘉諸軍打了好幾年交道,龍騎營絕對沒有這麽凝重的氣勢。已無暇想太多,視野裏的千賀武士正借勢拉開手中的弓弦,不對,元素之力的波動為什麽這麽強烈?

數十支黑色羽箭無聲的滑過百丈遠的空間,化作艷紅的火球覆蓋下來……

附迦術法的魔弓!可恥,易非天騎士長槍略收,左手撐出耀眼的氣盾,將當空的兩枚火球彈開,前進的道路未受阻,就算火球的密度再增加一倍,也無法對自己身後的百名六階龍象騎士造成實質上的傷害,易非天擔心只剩下百丈的距離能不能讓有些散亂的陣形恢覆過來。

千賀武士射出的第二波箭雨是襲向龍象騎士陣列與普通騎士陣列的銜接處,易非天無暇回頭看,但是掀來的沖擊波感覺第二波箭雨的強度要強過第一波,看來後面會有一些傷亡,只望陣形不要太混亂,但是易非天有心只率領百名龍象騎士就能刺穿羽嘉騎兵的陣列。

易非天沒有時間來為他的樂觀估計惱悔,羽嘉只動的兩千騎兵以龍騎營為主不假,但是布在陣列前端的五百騎卻是侍衛營的精銳戰力,這些從天都城的殘酷戰鬥中生存下來的武勇才是羽嘉諸軍的精粹,他們有最早在迦南就追隨素鳴衍的忠誠武士,也有來自黑礫原的強悍武士,有從羽嘉邊防軍挑選出來的精銳,也有從銀城難民中脫穎而出的精英,他們與千賀武士營皆是素鳴衍手中最鋒利的刀,而刃口就是盧扈、尤溪、千賀長琴、岐伯這樣的強橫武者。

百張烈炎魔弓射出兩波箭雨,第一波不過是擾亂龍象騎士的陣列,沒有消耗彌足珍貴的爆炎箭,第二波以烈炎魔弓加六十支爆炎箭形成的箭雨完全撕碎易氏騎陣的銜結點,後面的騎兵無法後退,為了避開前面烈炎魔弓所形成的火海,只得向兩翼散開,沖散兩翼騎射手的陣列。沒有騎射手的牽制,千賀武士的空中優勢在瞬間就發揮到極點,弓弦繃張之聲不絕,箭雨如織,徹底封鎖易氏後翼騎陣前進的通道。

易氏引以為傲的龍象騎士甚至不沒有收攏陣形的機會,就被數倍於己的侍衛營輕騎分割撕碎,而聶魯達率領的龍騎營主力正從兩翼繞過龍象騎士的陣形,刺入易氏混亂的後翼騎陣之中。

戰爭的結局往往起決於開端的一瞬,易軒達看見雷雲獸從流雲上而下,阮阿蠻素白如雪的羽翼晃人眼睛,一道道綠芒從素鳴衍指掌間射出,一條條青藤像利矛一樣刺穿重鎧鉆入血肉之軀。

看到易非天胸口被擊墜落亂陣之中,易軒達只覺眼前一黑,待他醒來,身邊圍著西北事務院此行出征的主要將領,都無沒勇氣去問戰況。

“小公子他,”一名將領囁囁嚅嚅的說,“親衛營返回者不足兩萬,小公子他……”

“非天怎麽了……”

“小公子被俘了……”

易軒達心緒稍定,檀那明河或念舊情,非天性命至少無礙,侍他詳知戰局的發展,才知道羽嘉此次追擊部隊的強大,他引以為傲的親衛營騎兵加一千馬弓手被羽嘉騎兵摧枯拉朽的擊潰,狹窄的地形令擁有烈炎魔弓的千賀武士占盡優勢是一方面,羽嘉騎兵的強大也完全出乎他們的想象,狹窄的地形令易氏兵馬無法迅速撤離或增援,以致傷亡無限度增加,還有相當多的騎兵落馬被俘。

羽嘉兵馬何時強悍到如此地步?易軒達環顧左右,易氏與羽嘉對峙數年,雖說迫於千賀武士的空中優勢,但是陸地戰力卻遙遙居先,今日一戰無疑給易軒達及迦南諸將澆了一盆冰水,迦南還是小看羽嘉了。

恢覆理智之後,易軒達倒無暇去想非天的安危,畢竟身後近兩萬名將士的性命需要自己必須振作起來。千賀武士擁有大量烈炎魔弓這要的事實,令易軒達更不敢輕易從陡峭的山嶺撤退,放棄重弩這樣的重型防守器械,分散的普通將士將無法有效抵達來自空中的打擊。出於對烈炎魔弓的畏懼,易軒達當夜就將有限的軍糧都分放下去,一旦軍糧被千賀武士強襲摧毀,只有死路一條。

易軒達沒有坐以待斃,趁著夜色將兵馬分批撤入桑瀾泊以西的崇山峻嶺之中,他親率精銳封鎖羽嘉軍的追擊之路。

騎兵追擊的道路被封,千賀武士卻不受此限,次日清晨發現易氏主力撤入羽嘉山東麓山嶺,便集翼而去。羽嘉山東麓的山嶺絕少樹林,撤入此地的易氏兵馬只敢趁夜行路,白晝都集結起來防備來自天空的強襲。

易軒達率部殿兵的第三天,桑瀾泊的水面不再擡高,然而楚布河湧入桑瀾泊的水量卻未減少,大水沿著桑瀾泊的南端缺口向迦南西北境內傾洩。青葉郡城築在楚布河的故道上,此時早已人去城中,洪水湧來,從四座城門洞裏湧入,只半天的時候,就將青葉郡城淹成澤國。

青葉郡千年水荒,十年中倒有九年,楚布河在進入青葉郡之前就完全斷流了,青葉郡遍布著大片的沙漠,土地荒蕪,惟有低陷地帶由於積聚地氣的緣故,分布著少量的河流湖泊,成為青葉郡最主要的聚居地,然而這些低陷地帶卻註定都要被這場突如其來的大水淹沒。

易軒達丟盔棄甲,率領殘部退到桑瀾泊以西的大荒原。賀蘭天湖的傾洩導致燕雲乃至迦南西北諸郡的氣候發生劇烈的變化,常年缺水少雨的迦南西北大荒原卻一連幾天下起暴雨。

樓迦羅人的羽翼積水沈重,不利於飛行,弓弦及皮甲都大能沾水,這些暴雨雖然令易氏兵馬吃足苦頭,卻讓這支兵馬逃過最後的災難。

素鳴衍率騎兵緊隨易軒達繞過桑瀾泊,沿著洪水的邊緣一路推進。或許不要等迦南傾國而來,只要易氏緩過勁來,羽嘉也非對手,只有趁著這絕佳的時機,連續不斷打擊易氏,削弱羽嘉南面的威脅。暴雨使占據空中優勢的千賀武士營失去重創易氏的最好機會,開闊的地形又讓易氏能夠發揮兵力雄厚的優勢,素鳴衍再也無法獲得桑瀾泊一役的輝煌勝果。

當天空出現數十頭沼澤飛龍,千賀武士營也失去絕對的空中優勢,此時素鳴衍率領騎兵已追入迦南境內深入六百裏,抵達青葉郡南部的邊界。

素鳴衍昂頭望著遠方天際的流雲,伴隨流雲的是沼澤飛龍黑色的巨翼,穿著黑色鎧甲的飛龍騎士提著長槍,組成森嚴的空中陣列,近千只碩大無朋的青羽鷲負載著嬌小的羽鷲騎士形成飛龍騎隊的翼陣。

千賀武士營經過持續的作戰,疲態盡顯,初遇迦南來援的空中力量,就有力不從心的感覺,被迫退回騎隊本陣。

“可惜了。”素鳴衍嚷嚷自語,猶有不甘的註視著南邊的天空。

羽嘉勢力大漲,迦南西北事務院為形成制衡的力量,也大量的培養鷲騎,由於羽鷲騎士的培養耗時甚多,易氏選擇取巧的辦法,暗中勾結扶桑島,招驀樓迦羅浪人武士,卻未料到在最關鍵的時刻,遭到背叛。經過這幾年,易氏培養的鷲騎也漸成氣候,但還無法與千賀武士營相比,易軒達被困羽嘉峽谷,不是沒有想過要調動鷲騎,但是未成規模的鷲騎勢力還不是千賀武士營的對手,過早派出,只會令手中惟一的空中籌碼被無情擊碎。易軒達率領殘部苦苦支撐,直到從迦南其他地方調來空中支援力量,才一同調來西北事務院的兩百餘鷲騎,但是青葉郡以南、以西的道路都被大水沖毀,地面上的援軍都無法過來增援。

當然,羽嘉方面的情況並不見得好多少,除了輕甲騎兵,大量的步卒與巨型器材也無法迅速進入迦南境內。

易氏兵馬在素鳴衍的持續追擊之下,春暮進入羽嘉境內的兩萬多精兵已不足半數,若非飛龍騎與鷲騎及時來援,易軒達懷疑能否再撐過一天,雖然飛龍騎與鷲騎是一支新生力量,但是沒有地面力量的配合,也無法對追過境來的羽嘉軍絕地反擊。

一頭沼澤飛龍盤旋而下,石川華將巨矛插在沼澤飛龍背後的槍囊裏,蹲在那裏仿佛一座山丘似的沼澤飛龍卻如一只小狗溫順。多年的軍旅生涯已讓他洗去少年時的輕狂,雙目炯炯有神,大步流星的走到易軒達的身邊,用甕聲甕氣的聲音說道:“易將軍,西南軍中就這點空騎,都讓我帶過來了。”

易軒達點點頭,說道:“我對石家感激之情自不待言,能不能救回非天,就要看賢侄你了。”

“我們與檀那明河在靈麓學院同窗三數載,知道他是那種寧折不彎的人,就我了解的情況來看,千賀武士營經過十數日的持續作戰,仍有如此堅韌的戰鬥力,僅憑小侄手中的這點力量,只怕無法讓檀那明河就範。”

石川華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為友情而熱血沸騰的少年,他曉得要殲滅千賀武士營,隨他而來的飛龍騎與鷲騎也會遭到無法彌補的重創,他此行的目的不是單純的協助易氏擊退羽嘉兵馬,考慮家族的利益,他只希望易氏與羽嘉之間恢覆以往的平衡就可以了。易非天受創被俘,自然無性命之憂,只要易氏與羽嘉有緩解的可能,易非天自然就能返回迦南。

石川華註視著易軒達老態盡呈的眼睛,身為天階強者的他眼睛滿是疲憊,兩鬢蒼白,可見他這一個月的時間裏是如何的難熬。石川華說道:“西北事務院與羽嘉的恩怨也持續好幾年了,小侄願代易將軍去見一見檀那明河,看兩家有無緩解的機會。”

易非天輕唉一聲,若論實力,易氏絕不應落到如此淒慘,卻要向孺口小兒救和,但是易氏最缺乏的就是時間,只要從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中緩過勁來,再從長計議不遲。只是不曉得檀那明河會開出什麽樣的條件,看了石川華一眼,石家雖然及時派兵來援,大概維護易氏的利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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