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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離間高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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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從後墻進入崇仁裏的華宅,易容改裝了的雷九指和宋師道兩人正在後廳說話,見徐子陵來會,當然非常歡喜。

雙方大致交待別後情況,徐子陵訝道:“為何不見從人,小俊到哪裏去了?”

雷九指道:“小俊正在裝扮,我們再經思慮後,計劃有少許變動,但該是更加完美。”

徐子陵對雷九指或尚有疑惑,但對宋師道卻是信心十足,欣然道:“小弟洗耳恭聽。”

宋師道灑然笑道:“事實上只有兩項變動,首項是因應形勢變化,原來司徒福榮比我們想像中的更為膽小,接得我們警告信後,就那麽與申文江兩人連夜離開、平遙避禍去也,生意交由親弟打理,所以我們不能婢仆成群的跟來。”

徐子陵訝道:“又有這麽巧的?他為何不帶其他人,而偏和這申文江一道避禍?兩人關系這般親密嗎?”

雷九指笑道:“你這叫聰明一世,蠢鈍一時,當然是宋二爺在信內下料子,不怕申文江敢不與老板有禍同當,亡命天涯。”

徐子陵恍然道:“宋二哥確是算無遺策。”

宋師道笑向雷九指道:“我並不是宋二爺,而是申先生,蘇管家幾時可改口。”

雷九指自掌一記嘴巴,裝作誠惶誠恐的道:“小人知罪!小人知罪!申爺大人有大量,勿要和小人計較。”

這幾句他以帶著平遙鄉音的誇張語調說出,惹得哄堂大笑。

徐子陵嘆道:“若這裏有石之軒、婠婠那類高手來探望我們,我們所有心血將盡付東流。”

宋師道點頭道:“子陵說得對,蘇管家你該檢點些,否則只要文江在福榮爺面前說一句話,蘇管家你立即要卷鋪蓋回鄉耕田。”

三人再次對硯大笑。

徐子陵挨往椅背,心中一陣難過,若寇仲在此,那有多好。大家一起開懷大笑,共商與奸人周旋的大計。

一把聲音從後門處傳來,老氣橫秋的道:“蘇管家又犯上甚麽錯失?咦!竟是徐爺!”

徐子陵一眼瞧去,登時心中叫妙,走進來的小俊扮得就像司徒福榮本人大駕親臨,似足圖畫中他的體型臉相。

雷九指跳起來,一把摟著任俊肩頭,探手捏他的臉皮道:“這張臉雖及不得上魯師妙手的巧奪天工,但至少亦有他七、八成的工夫,我保證司徒福榮看到他時,會以為自己在照鏡子。”

徐子陵不禁莞爾,笑道:“該說連魯大師亦以為這張面具是他做的。”

雷九指欣然放開捏著小俊臉皮的手,笑道:“好小子!何時學懂拍馬屁的。”

宋師道道:“這是我們第二項變更。因為要你徐子陵整天坐在這裏扮司徒福榮實在太浪費,所以平時改為小俊代勞,到要在賭桌上顯身手,以你的功夫,模擬小俊的聲音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任俊正容以帶上平遙口音的語調道:“開押店不但是盤生意,更是門學問,想賺錢首先講商譽,我司徒福榮賺多一個子兒賺少一個子兒絕不是問題,最重要是諸位朋友聽到我司徒福榮四個字便有信心。”

他說話的音調、緩急和斷續均有種令人一聽難忘的特征,就因有此異樣與別不同處,故容易被掌握和模仿。

雷九指道:“這是歐良村教的路,司徒福榮確是用這般語氣說話的。據歐良材說,小俊學得有七、八成相似。”

徐子陵信心大增,道:“坐下再說!”

四人坐好後,宋師道道:“我們和官府打過招呼,並請他們關照我們不願張揚的願望。陳甫明天會遣幾個婢仆下人來伺候福榮爺,至於護院保鏢一類我們曾透過陳甫暗中招聘,若池生春真的對我們有狼子之心,該會趁機讓手下混進我們這處來,我們可將計就計。”

任俊道:“最怕是池生春根本不曉得我們大駕蒞臨。”

徐子陵思索半晌,向雷九指道:“雷大哥有否傳小俊兩手絕活?”

雷九指尚未答他,任俊探手攤掌,三顆骰子赫然出現掌心處,笑道:“我現在連睡覺亦夢到自己在賭錢,不過在夢中總是輪多贏少。”

徐子陵欣然道:“那會省去找很多工夫。真正的司徒福榮年紀有多大,妻妾子女情況如何?”

雷九指答道:“真正的司徒福榮該不過四十歲,似乎不好女色,到現在仍是獨身,所以很多人在懷疑他另有癖好,與宋二爺有一手。”

宋師道啞然失笑道:“雷老哥又來耍我,他是與申文江有一手,而非甚麽二爺三爺。”

徐子陵望向任俊,道:“小俊有否心怯?”

任俊肯定的搖頭道:“有雷爺和二爺在旁指點,我不但不害怕,還感到樂在其中。”

雷九指正容道:“小俊非常好學,天份很高,子陵不用擔心他能否勝任。”

徐子陵道:“這就成哩!唯一擔心的是小俊的眼神會洩漏秘密,因為只要有點眼力,就可看出他是會家子。”

宋師道道:“敢開押店的人背景怎會簡單,司徒福榮出身黑道,本身是平遙一個著名幫會的龍頭大哥,我這申文江也是世家子弟出身,自幼習武,所以這方面不成問題。”

雷九指道:“我扮的蘇管家真有其人,是司徒福榮另一心腹,在平遙武林薄有名氣。司徒福榮和申文江逃離平遙,他便南下不知所蹤,該是奉司徒福容之命打聽宋二爺家動靜。”

徐子陵深感群策群力的好處,自己可輕松得多,道:“你們今天好好休息,待我安排一切後,明天可實行我們的討香大計。”

宋師道訝道:“子陵會有甚麽安排?”

徐子陵長身而起,笑道:“首先要安排一位絕色美女,蛇有蛇路,鼠有鼠路的看上小俊這絕不討人歡心的司徒福榮,令他改變癖好,改為歡喜女人。我的娘!這是甚麽一回事?”

※ ※ ※

戰事終告暫時結束。

唐軍屢攻不下,李世民鳴金收兵,控制主動的大唐軍有秩序的撤退營地。

此仗關鍵處在於寇仲死命抵著李世民的“鑿穿天兵”,令唐軍無法突破鄭軍的防禦線,雙方均傷亡頗重,死傷達數千之眾,戰情慘烈。

寇仲負傷累累,戰袍被自己和敵人的鮮血染得斑駁可怖。

經過塞外以戰養戰的修行,他完全掌握如何在千軍萬馬的血戰中保命之道。但受傷是無可避免的,任你武功如何高明,刀法何等了得,在避無可避及人擠人的混戰中,捱刀碰劍是必然的事,但如何把來自敵人的傷害減至最低,卻是寇仲從無數戰役領悟回來的超凡本領。

戰士在清理戰場,楊公卿和他策馬繞過城營,來到慈澗另一邊一座小丘上,由此以快馬沿官道朝東疾走,兩天許的時間可抵洛陽。

寇仲道:“待會我要去向王世充說話,必須於此設立營寨,以確保糧道暢通,否則若被李世民派小隊人馬襲劫運糧隊伍,可使我們窮於應付。”

楊公卿道:“那就不如索性建一座石堡,可與慈澗遙相呼應,工具與匠人可從洛陽調來,如此即使慈澗失陷,李世民們不能長驅直進,直追洛陽。而我們若迫不得已退返洛陽,也不懼李世民銜尾追擊。”

寇仲訝道:“我們今天剛打過一場漂亮的大仗,教李世民不敢小覷我們,楊公對慈澗是否能穩守仍這麽沒信心嗎!”

楊公卿嘆道:“我對少帥當然信心十足。但對王世充則是另一回事!誰曉得明天他又會想出甚麽蠢主意來。”

寇仲大有同感,道:“那建一座似點樣子的石堡要多少時間?”

楊公卿道:“為抵禦唐軍攻打洛陽,早在城內儲存大批鑿好的方石,準備必要時修補破損的城墻。若把部分運來建有堡,而人手足夠的話,可於十來天的時間弄成一座有抵禦能力並容納數百守兵的石堡出來。”

寇仲訝道:“可以這麽快建成石堡,令人想像不到,那就不如夾道建起兩座石堡,其防守之力將以倍數增強。”

楊公卿欣然道:“好主意。不過最好不要由我們提出,由我私下去和跋野綱商議,他追隨王世充足有十年,是王世充最信任的外姓將領,他的提議王世充較易入耳。”

寇仲思索的道:“跋野綱和王世充同是胡人,可能有血緣關系,又或同是大明尊教有關系,該是跟王世充說話的理想人選,楊公想得周到。”

楊公卿苦笑道:“周到?唉,應說辛苦才是。在戰場上,拿主意的人若出問題,神仙難救。”

寇仲道:“打過今天這場戰後,我對整個形勢從悲觀轉為樂觀,現在誰都該曉得我是有誠意助王世充擊退李世民。現在只要能說服王世充接納竇建德;另一方面則向竇建德痛陳利害,請他出兵來援,李世民將進退兩難,陷進被動的劣境。”

楊公卿沈吟片晌,沈聲道:“竇建德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寇仲微一錯愕,好一會才道:“坦白說,直到此刻我仍摸不清楚他是怎樣的一個人,他說話得體,只說該說的話,圓滑得不會惹人反感。不過他的缺點,也極可能是他的優點,是過度的自信。像攻陷黎陽後,他曾想過揮軍渡河攻擊虎牢,這不但代表他不把王世充放在眼內,還低估李世民的威脅。”

楊公卿道:“難怪王世充怕他,竇建德攻陷黎陽,對王世充構成很大的威脅,在這樣的情況下,兩人絕無聯手抗唐的可能。”

此時麻常和十多名手下策騎奔至,道:“聖上有請少帥!”

寇仲和暢公卿交換疑惑的眼神,均猜不到王世充因何事這麽急著要見他寇仲。

※ ※ ※

徐子陵戴上“雍秦”的面具,外加侯希白那副須胡,進入明堂窩的外大堂際此接近初更的一刻,燈火通明的大堂人頭湧湧,圍著賭桌喧聲震耳。

徐子陵換得少量籌碼,施施然在賭桌間閑逛,心中想著的卻是胡小仙,只要他在賭廳角落留下暗記,明天將會聯絡上胡小仙。唯一擔心是自己因趕往慈澗,錯過與她聯絡的約定期限,不知會否因而出現變化。

最後還是把心一橫,趁沒人註意時留下暗記,以只有他和胡小仙才明白的方法,標示見面的地點時間。

然後隨便在其中一張賭桌賭兩手,輸掉近半籌碼,正要離開,香風襲至,紀倩在他身旁走過,道:“我在那間川菜館等你。”

※ ※ ※

王世充踞坐總管府大堂南端的“龍座”,諸大將段達、單雄信、邢元真、張志、陳智略、郭善才和跋野綱等分坐兩旁,氣氛嚴肅。

見寇仲來到,眾將均向他合笑打招呼,態度尊敬。顯示他寇仲在他們心中建立起一定的地位,贏得他們的敬意。

王世充將拿在手上的書簡,遞給站在椅後的親兵,淡淡道:“給少帥過目。”

寇伸大惑愕然,王世充冷哼道:“這是李世民使人射進營地的書函,信是給朕的,話卻是向你說。”

寇仲接過信件,展開細看一遍,其他人除王世充外,顯然未悉飛箭傳書的內容,露出好奇神色。

以李世民的作風,此信內容當然不會光是無聊的話。

寇仲看罷合起書函,啞然失笑道:“好一個李世民,就這麽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就可令聖上心中不舒服,而我則進退兩難。”

大將陳智略忍不住問道:“李世民究竟在信內耍甚麽花樣?”

王世充悻然道:“朕怎會因此介懷,少帥可自行決定該怎麽辦。”

眾人更是摸不著頭腦,不過誰都曉得王世充說自己不介懷,與實情剛好相反,否則不會說這氣話。

寇仲在右方那排椅子的最後一張坐下,把信件擱在幾上,拍著扶手哈哈笑道:“李世民在信內邀我三更時分到他營地見面,我究竟該去還是不該去呢?”

諸將恍然。

李世民這著確非常厲害,信是給王世充,話卻是向寇仲說,正點出王世充與寇仲間最大的矛盾。且擺明不尊敬王世充,明示在李世民心中,只有寇仲堪作對手,王世充根本不被他放在眼內。

張志幹咳一聲,道:“聖上須小心這有可能是李世民布下對付少帥的陷阱。”

寇仲心中暗讚,張志這句話非常得體,將話事權交回王世充手上。

郁元真嘆道:“這封信是非常高明的離間計,聖上勿要中李世民的圈套。”

只聽王世充手下兩名大將爭著為他說好話,當知眾將對他寇仲生出倚重之心,問題是王世充心胸狹隘,理智上曉得諸將所說屬實,情緒上仍難接受。

單雄信皺眉道:“李世民會有甚麽話和少帥說?少帥若是可輕易動搖的人,今天就不會在這裏和我們出生入死的共抗唐軍。”

寇仲心懷大慰,卻知道諸將都為他說好話,會更招王世充之忌,可偏拿不出別的辦法。

王世充果然仍神色不善,冷冷道:“這麽說!諸位卿家均認為少帥不宜赴會,對嗎?”

一直沒有作聲的跋野綱道:“照我看以李世民的作風,此會絕非鴻門宴。且即管真是陷阱,以少帥的身手,要突圍逃走誰攔得住。或者李世民經過今仗,知難而退亦屬可能。”

王世充冷哼道:“若他是知難而退,該直接來向我提出。”

郭善才道:“我還想到另一個可能性,就是李世民想弄清楚少帥的心意,然後決定應否退兵。”

對王世充諸將來說,不論是追隨他多年的老部下,又或像段達、單雄信和郁元真等從李密處投降過來的將領,均曉得寇仲是擊敗李密的大功臣,今天一仗全憑他撐著大局,所以郭善才這番分析人人認為理所當然。只有王世充愈聽愈不是味道。

王世充見眾人大多點頭同意郭善才的見解,臉容一沈,同寇仲道:“少帥比任何人更清楚你自己與李世民的關系,且說到底少帥是客卿身分,不受朕直接管轄,所以此事應由少帥自行決定。”

寇仲心中暗嘆,表面仍從容自若,淡淡道:“多謝聖上!李世民既敢約我,我寇仲就敢去見他。他對我說過甚麽話,我會一字不漏轉述與聖上,聖上請信任我。現在我唯一的目標是守穩慈澗,其他的事既無暇去埋,亦無暇去想。”

他對王世充是說盡好話,給足他面子。若王世充還想不開想不透,那是他自取滅亡,他寇仲還可以幹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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