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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被敵所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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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艇穿過橋底,到了天津橋洛水的東段,才悠然停下。

寇仲長身而起,大喝道:“王世充何在?”

身穿便服的王世充在橋上現身,旁邊尚有榮鳳祥、郎奉、宋蒙秋和六、七個他們認識的親衛高手,卻不見李世民方面的人。

寇仲帶笑施體道:“王公終能以自己一對狗腿走路,實是可喜可賀。”

王世充毫不動氣,沈聲道:“寇仲你也非是第一天到江湖行走,該深明少說廢話的道理。人已在此,你要怎樣交換?”

寇仲笑道:“說得好!王公既是明白人,自然想出了兩全其美之法,既保證我們可安然離開,又可互相交換人質,何不說出來大家研究磋商,看看是否可行?”

王世充道:“這還不簡單嗎?我們就在橋上換人,之後我保證讓你們三人離城而去,絕不攔阻,榮公可作擔保。”

寇仲瞇眼仰首瞧著橋拱上的王世充,搖頭笑道:“王公不是在說笑話吧?你的保證不值半個子兒,榮老板如何可作保?”

榮鳳祥沈聲道:“那就少說廢話,劃下道來。”

寇仲哈哈笑道:“這個簡單之極,你們把人交我,待我驗明正身後,然後你打開水閘,讓我們離城,出城後我們便放人。”

王世充怒道:“你打的倒是如意算盤,不過此事萬萬不行,因為誰能保證你們離城後仍肯履行諾言?”

寇仲好整以暇的道:“我寇仲何時試過言而無信,而且此事已不到你選擇,只要你一句不行,我便宰掉你的寶貝兒子,再看要殺多少人才能脫身,總好過讓你得回兒子後再指使手下來對付我們。”

榮鳳祥插入道:“寇兄弟可否聽老夫一言,現在的問題,皆因換人的地點是在城內,若在城外換人,寇兄弟便不用擔心了!”

寇仲與面向他而坐的徐子陵交換個眼色後,搖頭道:“榮老板好像不知世間有追殺截擊這回事。如此換人,我們的行蹤去向全在你們計算中,到那時才後悔,是否晚了些呢?不必多言,要換人就依本人的方法,一言可決。”

榮鳳祥雙目殺機一閃而逝,扯著王世充退至橋上寇仲日光不及之處商議。

寇仲移到徐子陵旁,低聲道:“水裏有沒有動靜。”

徐子陵搖頭道:“沒有!不過我總覺得有些不妥當,但又不知問題出在那裏。”

寇仲沈吟道:“是否因為見不到李小子和他的人呢?”

徐子陵點頭道:“這或者是其中一個原因,更主要是若王世充誠心換人,便不該讓榮鳳祥參與。”

寇仲一震道:“有道理!”

此時王世充和榮鳳祥等再次出現橋拱前。

寇仲冷笑道:“老子不耐煩了!”

王世充平靜地道:“我們姑且信你一趟。但你需當眾起誓,保證履行諾言。若不答應,我王世充只好傾盡全力為子報仇,虛行之則要受盡淩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們也要向天禱告不會落到我手上。”

寇仲不屑的道:“你王世充有多少斤兩?再說吧!”

王世充喝道:“拿上來!”

徐子陵別頭瞧去,虛行之的上半截軀體現身橋欄處,只見他披頭散發,臉上沾滿血汙傷痕,身上給粗麻繩捆個結實,雙目緊閉,似是昏了過去,只能依稀辨認出他的輪廓。

寇仲疑心大起,喝道:“喚醒他來說兩句話!”

王世充冷喝道:“人交給你,驗清楚後再說吧!傍我擲下去。”

兩名武士把虛行之提起,淩空擲往他們的小舟。

上身被捆個結實的虛行之在空中不住翻滾,看其勢道,仍差丈許才會落往舟上。

徐子陵揮槳迎去。

寇仲則全神貫汪四周形勢。

“伏”的一聲,虛行之應聲彈起,升高後再往小舟位置翻滾而來。

就在此時,異變忽起。

“虛行之”身上粗索寸寸碎裂,兩手揮揚,發出縷縷勁厲的指風,疾襲兩人。

同一時間小舟轟然劇震,化作多截碎片。

兩人早嚴陣以待,但仍想不到敵人會雙管齊下,把形勢完全逆轉過來。

忽然間他們再非立足小舟上,而是正沈入河水裏去。

四周風聲疾響,兩岸十多支勁箭朝他們射來之際,無數敵人從橋上飛身撲下來。

兩人閃躲對方指風勁箭時,都心知肚明唯一平反敗局之法,就是再把王玄應控制在手上。

兩人倏地加速沒入水中,登時出了一身冷汗。

只見王玄應不知被甚麽東西卷在身上,斜移而去,想起是尉遲敬德的歸藏鞭時,一切都遲了。

兩人痛苦得差些就要在水裏大哭一場,以渲洩心中的怨恨自責。不過此時已無暇多想,兩邊同時現出無數穿上水靠手持弩弓的敵人,往他們合攏過來。

在水中要躲避這些穿透力特強的遠程攻擊武器,幾是妄想。

兩岸此時燈火燃亮,直照河內。

兩人直往河底漆黑處沈下去,只要給敵人水中箭手把握到影蹤,便休想能活命,那種無奈和窩囊的感覺,像大石壓著胸口般難受。

倘不是選擇在洛水上進行交易,他們將更是插翼難飛。

徐子陵先沈貼河底,觸到河床的汙泥,心中一動,忙運螺旋勁往四周雙掌連推。給螺旋掀起的泥漿卷旋而起,不片晌河水已混濁不堪。

寇仲心叫好計,依法施為,同時往前貼著河底潛去,迅速離開。

兩人在城南伊水的一處橋底爬上岸,只能相對苦笑。

寇仲嘆道:“敵人真狡猾,那假虛行之弄得自己像個爛豬頭那樣,兼之披頭散發,身上又五花大綁,使我一時無從辨認,否則我們就不會被水下的敵人所乘。”

徐子陵挨在橋腳處,沈聲道:“扮虛行之的該是長孫無忌,他一動手我便認出他的身法和體型。”

寇仲沈吟道:“照我看虛行之一是給他們害了,一是知機先行遁走,否則王世充絕不會讓自己兒子冒此殺身之險。因為此計並非全無破綻,當時若我夠狠心,又肯受點傷,仍有足夠時間取王玄應的小命。”

徐子陵點頭同意道:“我也是這麽想,天亮後是否該設法離城呢?”

寇仲咬牙切齒道:“這口氣我怎都咽不了。不過敵眾我寡,硬撼是自取其辱,你有甚麽好主意?”

徐子陵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怎都要暫忍這口氣。別忘記尚有祝玉妍在旁虎視眈眈,她可能比王世充加上李世民更可怕。”

寇仲頹然道:“難道就這麽溜掉算了嗎?”

徐子陵道:“只要我們一天死不了,王世充就睡難安寢。待弄清楚虛先生的事再說吧!”

寇仲苦思道:“若虛行之知機溜走,理該找我們,不若我們回堰師看看。”

徐子陵道:“你不是聯絡上宋金剛的人,要由他們安排我們到江都去嗎?”

寇仲道:“現在除了你外,我甚麽人都不敢盡信,怎說得定是否又是另一個陷阱?現在我要改變計劃,自行到江都見李子通,到時再隨機應變,見機行事。”

徐子陵長身而起道:“趁天亮前我們最好先去偷兩套幹凈衣服,那逃命時也可威風神氣點。”

寇仲笑道:“請讓小弟領路吧!我和洛陽最大的那間綢緞鋪的老板是老朋友哩!”

密雲,大雨似可在任何一刻灑下來。

徐子陵蹲在街市一個包點檔吃早點,想起不知所蹤的貞嫂,四周雖是人來人往,喧鬧震天,他卻有孤身一人的感覺。

人事不斷變化,誰都沒法控制。

幾天前他們還是王世充倚之為臂助的客卿貴賓,現在卻成了反目的仇人。

李世民本可成為好友,目下卻是水火不容的大敵。

此時寇仲來了,笑道:“疤臉兄你好,這處的饅頭比之揚州如何呢?”

徐子陵把一個菜肉包子送到口裏,嘆道:“沒錢買包子時的包子才最好吃。找到宋金剛的人嗎?”

寇仲也把包子塞進嘴內,含糊不清的道:“計劃有少許改變,我已說服宋金剛的人借條小貨船給我們,所有通行證件一切齊備,另有四名船夫,坐船總好過用腳走路吧?”

徐子陵聳肩道:“你愛怎樣便怎樣吧!”

寇仲一本正經道:“此話是否當真?”

徐子陵皺眉道:“你又有甚麽鬼主意?”

寇仲伸手攬著他肩頭道:“我們明早才走。”

徐子陵苦笑道:“你是不肯死心的了。”

寇仲煞有介事的道:“今次我真的不是要逞強鬥勝,而是事情有了新的發展。”

徐子陵懷疑的問道:“甚麽新發展?”

寇仲道:“剛才我沿洛河走來,看到一艘戰船駛往皇城,我敢肯定它是從偃師回來的,因為我們坐船回來這裏時,它仍泊在偃師對外的碼頭處。”

徐子陵道:“這不是平常不過的事嗎?”

寇仲得意道:“但這船卻非比尋常,不但船上戒備森嚴,還要前後都有十多艘快艇護航,岸上還有騎兵掠陣,你說為何如此大陣仗呢?當然是怕有人劫船,且怕的正是我們揚州雙龍這兩位好漢。”

徐子陵一震道:“虛行之果然是溜到偃師找我們,現在卻給他們擒回來了。”

寇仲決然道:“不理皇宮內是否有千軍萬馬,今晚我們就進宮救人。”

徐子陵搖頭道:“不要待今晚!我們現在便入宮救人。你不是說宮內仍有很多楊侗的舊人嗎?只要能潛進宮內,我們就可相機行事,設法把人救出來。”

寇仲抓頭道:“日光日白,兩個大漢翻墻越壁是否有點礙眼?從城門進去又怕人家不歡迎。”

徐子陵仰望天色,道:“今次真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這場雨下得成。我們便有機會入宮救人,但先要做好準備工作,再看看老天爺肯否幫忙。”

寇仲和徐子陵躲在城北道光坊匯城渠一道小橋下,遙望皇城的東墻。

天上的烏雲愈積愈厚,雖為他們帶來希望,大雨卻始終沒灑下來。

此時離正午只有半個時辰。

徐子陵苦思道:“魯妙子曾在他的水道篇說過,凡皇宮一類規模宏大的建築,下面必有水道系統,既需排汙,更用來供水給庭院園林洗濯灌溉等所需,照看這條匯城渠理當與皇宮下面的水道相通,這叫因利乘便。”

寇仲眉頭緊蹙的仰首瞧天,點頭道:“魯妙子的話自然沒有錯,不過我們想得到的,別人也會想到。當日我和楊公卿等人研究如何攻入皇宮時,楊公卿便指出所有主渠均設有多重鋼閘,除非變成小魚蝦,否則休想穿過,唉!還是求老天爺下場雨好了。”

忽然蹄聲轟鳴,千多名騎士自遠而近,奔往橋上。

寇仲探頭瞧了一眼,縮回橋底低聲道:“是巡邏的禁衛軍,要不要借兩套軍服來使用。”

徐子陵沒好氣道:“那只會打草驚蛇,若穿套軍服便可入宮,那誰都可出入自如。”

寇仲頹然無語。

橋上蹄響如雷,倏又收止。

兩人頭皮發麻,暗忖難道被發現了。

其中一名禁衛在上方嘆道:“今天真倒黴,被派出來值勤,若能留在宮內就好多哩!”

另一人笑道:“你算是甚麽東西,留在宮內又如何,難道你有資格聽尚秀芳唱曲嗎?”

其他人發出一陣嘲弄的笑聲。

蹄音再起,漸漸去遠。

寇仲和徐子陵你眼望我眼,兩對虎目同時亮起來。

寇仲霍地立地,道:“尚秀芳照例在午後才肯赴任何宴會,都說要借兩套軍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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