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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聯手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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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抵城門時,只見城門口外堆滿了人,更有人悵然離開,原來自今午開始,錢獨關便下令不許外來人入城。

兩人當然不放在心上,憑他們現在的鳥渡術,只要有根索子,便可輕易登上高逾十多丈的城墻。

正要找個攀城的好位置時,一名仆人裝束,四十來歲的男子把他們截著,以充滿期待焦急的眼神瞧著他們道:“請問兩位是不是懂得治病的呢?”

徐子陵沙啞著嗓子道:“究竟是甚麽事呢,我們是懂得點醫術的。”

男子喜道:“我叫沙福,若老先生懂得治病,請隨我來,我們定不會薄待先生。”

兩人見他說得客氣,交換了個眼色後,寇仲粗聲粗氣道:“引路吧!”

沙福領路朝碼頭方向走去,邊行邊咕噥道:“我們本以為到襄陽便可找到大夫,那知卻不準入城,幸好見到兩位背著山草藥囊,故試問一聲,豈知真碰對了,兩位高姓大名。”

徐子陵捋著須子老聲老氣的道:“我叫莫為,他是我侄兒兼徒兒莫一心,專以推拿穴位配藥治病,包醫奇難雜癥,手到病除。”

寇仲聽得差點大笑,幸好及時忍住。

沙福喜道:“那就好了,我家小公子不知如何忽然陣寒陣熱,神智不清。唉!少夫人這麽好心腸的人,卻偏要受到這種折磨。”

兩人嚇了一跳。

他們本以為病的是成年人,只要運氣打通他的經脈,怎都該會有些好轉,就當是做件好事。若是小孩患病,就沒有太大把握了。

碼頭處更是人頭湧湧,不少是來自竟陵的難民,沙福帶著他們登上泊在岸邊的一艘小艇,艇上的健仆立即松脫系索,把小艇駛往對岸停泊的一艘中型帆舟。

雨粉仍灑個不休,天色逐漸暗沈下來,河道上不斷有船只開出,趁入黑前離開襄陽。

在這群雄割據,你爭我奪的時代裏,能安然擁有船舶的人,都是頗不簡單。

寇仲和徐子陵裝作好奇的朝那艘帆船瞧去,只見甲板上站了幾名大漢,正居高臨下的盯著他們,神情木然。

不片刻小艇靠泊帆船左舵,沙福首先登上甲板,叫道:“大夫到了!”

寇仲和徐子陵交換了個眼色,都看出對方擔心甚麽;若治不好小公子的病,便會令那小夫人失望了。但事已至此,只好跨步登船。

那五名護院保鑣模樣的人迎上來,領頭的是個身形高頎的中年漢子,只比寇仲矮了寸許,但已比沙福高出半個頭。

此人臉孔窄長,眼細鼻歪,賣相今人不敢恭維。且神態傲慢,拿眼斜兜著兩人,頗不友善。

沙福介紹了兩人的姓名身分後,向兩人道:“這位是馬許然老師…”

馬許然正朝寇仲打量,冷然打斷沙福道:“這位兄臺須先留下佩刀,才可入艙為公子診治。”

寇仲和徐子陵愕然互望,均感奇怪,為何此人會故意刁難呢?

一把雄壯的聲音在艙門處傳來道:“規矩是死的,兩位朋友請進來,少夫人等得急呢!”

馬許然臉色微變,狠狠盯著那在艙門處說話的漢子,卻沒有作聲,顯是對他頗為忌憚。

沙福忙領兩人朝艙門走去。

那人走出艙口,原來是個胖子,膚色很白,有點像養尊處休的大商家,但眼神銳利,且胖得來卻能予人紮實靈活的感覺。朝兩人抱拳道:“在下陳來滿,不知老丈和這位仁兄如何稱呼。”

徐子陵沙啞著聲音道:“老夫莫為,這是老夫的徒兒兼侄兒莫一心。救人如救火,可否立即領老夫去見小公子?”

陳來滿先狠狠盯了馬許然一眼,接書施禮道:“兩位請隨陳某來!”

兩人和沙福隨他步入艙房,馬許然一言不發的跟在背後,氣氛異常。

“咯!咯!”

艙門“咿呀”一聲打了開來,露出一張秀氣的臉龐。

陳來滿道:“小鳳,告訴少夫人,大夫來了!”

小鳳把門拉開,喜道:“大夫請進,少夫人等得心焦了。”

陳來滿向沙福使了個眼色,後者立即道:“我和馬老師在外邊等候吧!莫大夫請進!”

寇仲和徐子陵到現在仍弄不清楚馬許然的身份情況,但肯定這家夥和少夫人的關系很有點問題,而陳來滿和沙福則是站在少夫人一方的。

不過這時他們擔心的卻是能否治好那小公子的病,只好隨著陳來滿的胖軀跨入房內。

這間艙房頗為寬敞,布置得古色古香,透出書香與富貴兼備的氣派,入門處擺了一組酸枝桌椅,靠窗處放著一張桃木造的大床,垂下羅帳。

一位本坐在床沿的華服女子起立相迎,除婢子小鳳外,還有另一俏婢,室內充滿草藥的氣味。

寇仲和徐子陵定睛一看,均是跟前一亮。只見此女年約雙十,長得清秀可人,嬌小玲瓏,雖及不上婠婠近乎奇跡的詭艷,比不上商秀洵孤傲的清麗,但卻另有一股媚在骨子裏且楚楚可憐的迷人風姿,令人心動。

陳來滿顯是對這少夫人異常敬重,搶前一步躬身柔聲道:“少夫人!大夫請來了。這位是莫大夫,這另一位是莫大夫的徒兒。”

少夫人秀眸亮了起來,透出期待的神色,躬身道:“麻煩兩位先生,小兒…唉…”

她的聲線溫婉清柔,與她的風姿配合得天衣無縫,尤其此時語帶淒酸,欲語還休,誰能不為之心生憐意。

徐子陵卻聯想到當年揚州賣饅頭包子的貞嫂,她亦常露出像少夫人般的神態,總似在默默控訴著生命的不公平和委屈,心中一軟道:“請問小公子如何發病的?”

少夫人一對秀眸隱泛淚光,垂下螓首道:“今早起來,小珠侍候進兒時,進兒就是這樣子呢!”

她身旁的侍婢小珠立即淚下如雨,泣不成聲,激動得有點過了份。

陳來滿指示小鳳把小珠扶出房去,道:“莫大夫請過來,不用拘禮。”

寇仲暗裏推了徐子陵一把,後者只好收拾情懷,硬著頭皮移到床旁。

一位三、四歲許的稚童,正閉目而臥,俊秀的臉龐蒼白得嚇人,呼吸短而促,令人看得好生憐愛。

徐子陵坐到床沿,探手入綿被內,找到他的小手。

剎那之間他的真氣已游遍了他的奇經八脈,一種難以形容的連他自己都難以解釋的直覺湧上心頭,心中劇震道:“小公子是中了毒!”

包括寇仲在內,床旁的三個人同時一震。

寇仲吃驚的原因卻與少夫人和陳來滿不盡相同,因為三人中只有他清楚徐子陵並沒有如此把脈診癥的本領。

少夫人臉上血色褪盡,差點昏倒地上,嚇得陳來滿和寇仲兩人扶又不是,不扶則更不是。

陳來滿焦急地道:“夫人小心!”

幸好少夫人很快回覆過來,熱淚卻是奪眶如出,淒然道:“怎會是這樣呢?莫大夫有辦法救他嗎?”

寇仲忙作安慰,沖口而出道:“少夫人放心,家叔乃行走江湖,嘗盡百草的妙手神醫,必可…嘿…”

陳來滿踏前一步,來到徐子陵的一側,眉頭深鎖道:“莫大夫有多少成把握?我也曾為小公子探脈,他確是經脈紊亂,急促疲弱,但看氣色卻沒有絲毫中毒的現象。”

徐子陵手往下移,掌貼小公子的右腳心,閉上眼睛,以夢囈般的語調道:“這是一種奇怪的熱毒,深藏臟腑之內,破壞小公子的生機,老夫有十成把握可斷實情如此。”

少夫人終立足不穩,纖手按到徐子陵肩膀上,這才勉強站穩,飲泣著道:“大夫能治好他嗎?”

徐子陵雙目猛睜,神光一閃即逝,幸好背著陳來滿這會家子,否則早露出馬腳,沈聲道:“一心!你給我按著小公子的天靈穴。”

寇仲暗忖那有這種治病的方式,但當然也明白這是他們軀毒的唯一方法,移到床頭坐下,左掌緊貼在小公子頭蓋上。

陳來滿首先感到不妥,疑惑地道:“莫大夫懂得運氣軀毒之法嗎?”

要知除非是內行高手,能把真氣控運自如,才有資格把真氣送入別人體內經脈去,不致出岔子。

至於以真氣為別人療傷,則難度會大幅增加,還須對經脈穴位有明確的認識才成。

而以真氣軀除藏在五臟六腑,與血脈成為一體的毒素,則只有頂尖級的高手才能辦到。陳來滿便自知沒有這種本領,故有此問。

卻不知寇仲和徐子陵來自《長生訣》的先天真氣,不但全賴摸索學成,而且本身自具療傷驅毒的作用。所以當日沈落雁毒他們不倒,這自然非陳來滿所能明白。

寇仲把真氣貫頂而下,與徐子陵的真氣在小公子的丹田氣海處匯合時,徐子陵把心神從少夫人按在他肩頭的冰冷小手處收回來,淡淡道:“這是傳自先祖的家傳軀毒大法,能根除任何奇毒,陳老師請忍耐片刻,便知究竟。”

寇仲為了分他心神,使他不再對他們的來歷深究,接口道:“究竟是誰下的毒呢?”

少夫人站直嬌軀,挪開按在徐子陵肩頭的纖手,朝陳來滿瞧去。

兩人目光相觸時,均露出驚懼神色,卻都欲語還休,沒有把心中想到的話說出來。

寇仲何等精明,不再追問。

這時兩人寒熱兩股螺旋真氣已然形成,在眨眼的高速下,掠過小公子全身。

小公子頓時渾身劇震,竟“啊”的一聲坐了起來,睜開漂亮的大眼睛。

寇徐兩人也想不到自己的驅毒神功靈驗至此,愕然以對。

少夫人喜叫一聲,不顧一切的把茫然不知發生了甚麽事的寶貝兒子摟個結實,流露出感人之極的母子真情。

徐子陵像給千萬根銀針刺在手掌般,一陣麻痛,心知毒素全收到掌內,暗叫厲害,想了一想,才運功化去。

兩人長身而起,扯著佩服得五體投地,感動得熱淚盈眶的陳來滿到了靠門的房角處。

寇仲道:“究竟是誰下此毒手,需否我們再出手幫忙?”

陳來滿似有難言之隱,猶豫半晌後,才道:“可能是給不知甚麽毒蚊毒蛇叮了一口吧,兩位大恩大德,我陳來滿和少夫人永志不忘…”

少夫人這時摟著小公子來到兩人身前,著小公子叩謝大恩,也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沙福、馬許然、小鳳、小珠四人聞聲擁進房來,其中馬許然和小珠的神色都有點不自然,給寇徐兩人看在眼內,心中開始有點明白這必是家庭內的鬥爭。

小公子看到小珠,露出惶然神色,躲在乃母懷內,指著她叫道:“娘!小珠姐用針刺進兒。”

眾人的目光同時射在小珠身上。

小珠臉色倏地轉白,雙目兇光閃過。

徐子陵和寇仲心知不妥,有意無意地移到小珠和少夫人母子之間。

陳來滿冷哼一聲,待要出手,馬許然已先他一步,往小珠撲去,恰好阻截了陳來滿的前進路線。

此時小珠正和小鳳並肩立在入門處,見馬許然探手抓過來,夷然不懼,閃電般退出門外,顯示出高明的身手。

馬許然和陳來滿先後追了出去,風聲亦遠去。

徐子陵和寇仲臉臉相覷,憑小珠的身手,竟肯屈身為婢,又毒害稚兒,可推知少夫人的夫家必非是一般富貴人家,且會是牽涉到甚麽惹人垂涎的利益。

小鳳和沙福驚魂甫定,侍候少夫人和小公子到一旁坐下時,陳來滿和馬許然兩手空空的回來了,自是讓小珠成功逃去。

陳來滿帶著憤愧之色報告道:“來滿辦事不力,請少夫人降罪。”

少夫人搖了搖頭,道:“誰都料不到會有這種事情,責不在陳老師,何罪之有。”

寇仲見那馬許然毫無愧色,忍不住冷笑道:“馬老師剛才暗助小珠逃走,卻又該當何罪?”

此語一出,人人臉上變色,變得最難看的當然是馬許然,雙目殺機閃現,瞪著寇仲道:“你這兩句話是甚麽意思?”

寇仲不屑道:“明人不作暗事,只有卑鄙之徒才會扮作明是出手,暗中卻在放那害人精逃走,馬老師該知江湖規矩,有膽子做這種事便該有膽子承認。”

馬許然提起雙手,凝聚功力,冷笑道:“我的規矩卻是出口傷人者死,胡言亂語者必惹大禍,待我看看你這兩個江湖郎中有甚麽斤兩。”

沙福和小鳳駭得避在少夫人和小公子兩旁,陳來滿則是心中一動,沒有說話,只移到少夫人身前,護著她們。

勁氣鼓蕩。

徐子陵像不知馬許然要出手般,逕自佝僂著身體攔在出門處,截斷了馬許然這方的逃路。

寇仲同時橫跨兩步,封死了對方由艙窗逃走的路線,與徐子陵把馬許然夾在中間,冷笑道:“我的規矩則是你若能擋我三刀,又肯跪地認錯,便任你離開。”

少夫人把小公子樓入懷裏,不讓他觀看即將發生的惡鬥。

馬許然雙目亂轉,心中叫苦。剛才寇仲和徐子陵移動時,身法步法均使他有種無隙可乘的奇異感覺,一時無法出手,且瞬那間使使他陷進前後受敵的劣境。而和他功力相苦的陳來滿卻在旁虎視沈沈,這場仗如何能打。心念猛轉,忽然垂下雙手,面向少夫人道:“許然清清白白,請少夫人為許然作主。”

眾人想不到他如此窩囊,均愕然以對。

少夫人嘆了一口氣道:“這種事那到婦道人家來管呢?”

馬許然臉色劇變時,寇仲閃到他身後,一指戳往他背心。

馬許然應指倒地。

寇仲哈哈笑道:“快將馬老師紮個結實,再嚴刑侍候,保證可查出誰在背後指使。哼!真窩囊。”

少夫人擁緊愛兒,目光落在地上的馬許然處,正要說話,襄陽城那方傳來一陣陣的喊叫聲。

眾人盡皆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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