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萬多名主場球迷用噓聲來“歡迎”托尼·唐恩的事情已經成為了過去，主裁判早就吹響了比賽開始的哨音，球迷們都把註意力放到了給森林隊加油這件事上，托尼·唐恩已經沒有人管了。

從場面上來看，主場作戰的諾丁漢森林很明顯占據了上風。畢竟他們在一起踢了多年的球，哪怕換了主教練，那種默契也沒什麽損失。而且……就算面對的是原來的頭兒所率領的球隊，他們也沒必要在比賽中放水。唐恩可沒教育過他們面對老朋友要放水這種事情。

諾丁漢森林的更衣室內很明顯分裂成了三派，一派是堅定支持托尼·唐恩的死忠分子，比如佩佩。另外一派則是對唐恩充滿了怨恨的球員，如果要說代表人物的話……伍德應該算一個了。還有一派則是中間騎墻派，他們並沒有明確表達自己的觀點，對托尼·唐恩的離開並不像佩佩和伍德那樣有很明顯的感情傾向，這樣的人占了多數。

在比賽中，這種分裂也被體現了出來。喬治·伍德特別來勁。他在中場不知疲倦地穿梭攔截，同時還積極前插參與進攻。

奧尼爾放棄了唐恩原來管用的4231陣型，而改成了442，中場只有伍德一個後腰，沙欣打前腰。兩個邊前衛是費爾南德茲和本特利。前鋒則是阿隆·米特切爾和阿邦拉霍。後衛從左至右分別是加雷斯·貝爾、佩佩、蒂亞戈·席爾瓦和拉菲尼亞。門將還是阿金費耶夫。

這套陣容和唐恩那時候的沒什麽區別，看起來奧尼爾還是打算沿用唐恩留下的主力框架。不過如果佩佩所言非虛，那麽很快奧尼爾就要為再找一個中後衛而發愁了。

反觀英格蘭這邊，一群臨時拼湊起來的三線隊要默契沒默契，要技戰術沒技戰術，在客場比賽心氣也不怎麽高，開場十分鐘還沒被諾丁漢森林進球還真是運氣好。

後衛傑克·庫克把足球傳給中場的德爾菲。這本來是一次普通的十五米斜傳，任何一個職業足球運動員都會的技術動作，可是庫克卻把球傳丟了。倒也不能怪庫克，因為德爾菲也要負一部分責任。

在庫克傳球出去的剎那，德爾菲以為庫克要自己帶球，於是站在原地沒動。而庫克傳的球是需要讓德爾菲跑動起來接應的，於是就這樣足球和德爾菲擦肩而過，直接滾到了沙欣腳下。

看臺上的球迷們送給了傳球失誤的庫克一陣哄笑。

唐在看臺上看到這一幕之後搖搖頭：“真是一群烏合之眾。”

他說得不錯。這支英格蘭就是烏合之眾，一些此前很少甚至是從來沒有入選過國家隊的球員臨時拼湊起來，指望他們能有什麽好的表現，那簡直是天方夜譚。

唐恩在場下聽著森林球迷們的哄笑聲，不惱也不急。沒錯，這些球員水平不夠，經驗不足，但是他們卻有著其他人所沒註意到的優點——和大牌雲集的那支英格蘭隊比起來，眼前這支球隊更有鬥志，因為他們有努力的理由。

想要入我法眼，就得拿出點拼命的精神來。

但烏合之眾就是烏合之眾。這支英格蘭抵擋了二十五分鐘之後，克裏斯·科克蘭德把守的球門終於被阿隆·米特切爾用頭給轟開了。

深紅球場這次所爆發出的歡呼聲可要比歡迎森林隊球員入場時還要大。那震耳欲聾的聲音仿佛尼亞加拉大瀑布就在耳邊傾瀉而下，轟隆隆的，又猶如連綿不絕的滾雷，在每個人的心頭激蕩。

這是唐恩第一次領教到新球場的厲害之處，他都被震得有些失神——在這樣的球場中比賽，一定比在城市球場中過癮。

“進球者是阿隆——”球場廣播中的播音員再帶領球迷高呼。

“米特切爾！！！”看臺上的球迷們大聲應道。

“第二十六分鐘，阿隆·米特切爾為諾丁漢森林首開紀錄！漂亮的邊路配合，中路搶點！米特切爾的身高和彈跳優勢讓大衛·惠特和安東·費迪南德束手無措！賽前還有人擔心走了托尼·唐恩的諾丁漢森林會像失去靈魂一樣發揮失常，不過從這個進球來看，這種擔心是多餘的。森林隊的球員們很快適應了他們的新任主教練，在面對托尼·唐恩的時候也沒有心慈手軟……看起來，托尼·唐恩的第一場國家隊比賽要遭遇滑鐵盧了！”解說員的語氣有些幸災樂禍。其實，能夠看到一向強勢的唐恩吃癟，是不少人的願望，這位解說員也不能免俗。

進球之後球迷們的反應很熱烈，而進球者則沒心思慶祝。一方面這只是一場友誼賽，連夠質量的熱身賽都算不上，進了一個球也沒什麽好得意的。另外一方面則是因為面對的是托尼·唐恩，頭兒。米特切爾這輩子的職業生涯最應該感謝的人就是托尼·唐恩了。如果不是他，自己恐怕一輩子都還在打那個毫無前途的中後衛，然後被森林隊拋棄，去低級別聯賽球隊中廝混度日，最後默默無聞地退役。他是和佩佩站在一邊的。

進球之後的米特切爾連揮手回應球迷們對他的歡呼的興致都沒有，就轉身跑了回去。偶爾他還搖搖頭，覺得頭兒挑的這些人太弱了……

真正為進球感到高興的人是馬丁·奧尼爾和埃文·多格蒂。前者是因為有可能擊敗托尼·唐恩。雖然一場友誼賽不能說明太多問題，但一定可以讓他暫時擺脫托尼·唐恩的陰影，人們在提到他的時候不會總是說“托尼·唐恩的繼任者”這種冗長覆雜的稱謂。

後者的高興是因為他聽到了看臺上爆發出來的歡呼聲。人心還是在他這邊的……

唐恩對這個丟球稍微表示了一下不滿。他在教練席上搖著頭對沃克說：“防守不夠默契啊……就不該給本特利傳中的機會。”

沃克點頭：“這沒辦法，托尼。他們才在一起合練了半天，我覺得這場比賽我們就別在乎結果了……”

“不。”唐恩斬釘截鐵地拒絕了沃克的提議，“這場比賽一定要贏。”

沃克沒繼續說了。他隱約能夠猜到為什麽唐恩一定要贏下這場比賽。原因很覆雜，除了立威之外，恐怕也是被入場的時候那些噓聲刺激到了。托尼·唐恩什麽時候認輸過？服軟過？如果別人噓他，那麽他就更要證明自己的強大。簡單來說，他就是喜歡和別人對著幹。這麽一個個性要強的人，難怪會得罪那麽多人呢。

沃克覺得或許他真的是最適合做英格蘭助理教練的人選。換了其他人來做唐恩的助手，恐怕三句不和就能和他吵起來。也只有自己這樣對唐恩如此了解的人，才能起到潤滑劑的作用了。

再仔細想想，能夠給唐恩做助理教練的人，一定是脾氣老好老好的好好先生。比如他，比如大衛·克裏斯拉克，又比如那個中國人唐。難怪據說羅伊·基恩拒絕了兩次唐恩請他來做助理教練的邀請呢。那個愛爾蘭人要是來的話，他們兩個人說不定連朋友都做不成了……

諾丁漢森林的球迷們對於這場比賽的結果很樂觀，尤其是在米特切爾進球之後。在他們看來，贏球不是問題，問題是球隊能夠贏這支英格蘭三線隊幾個球。如果最終大勝的話，他們這個下午過得就值了。

唐恩在場下觀察了一下，決定做調整。趁著一次死球的機會，他把靠近自己這邊的隊長阿什利·科爾叫到了身邊，如此這般叮囑了一番。

回到球場之後，阿什利·科爾將唐恩的最新指示傳達給隊友。隨後英格蘭隊就收縮了陣型，開始進入防守階段。

唐恩看出來諾丁漢森林在球迷們一波接一波的助威聲中士氣高漲，再看看奧尼爾在場邊更打了雞血一樣的興奮勁兒，可以猜到之後的比賽森林隊一定會趁勢大舉進攻。那麽以英格蘭如今的狀態，如果要出去和森林隊打對攻，最後一定會死得很慘。如果再丟球的話，唐恩可就沒信心可以贏下比賽來了。

所以他選擇退守，很難看的退守。

解說員笑了起來：“我們又看到了托尼·唐恩的招牌絕技。和他相比，諾丁漢森林的新任主教練馬丁·奧尼爾顯然更積極，他正在指揮球隊壓上進攻，爭取再入一球。”

付出了難看和被人嘲笑作為代價，唐恩的球隊成功地將0：1的比分守到了中場休息。不管諾丁漢森林如何狂轟濫炸，英格蘭的球門就是不倒。這讓看臺上的球迷們覺得很無聊——明明對手是一支臨時拼湊起來的英格蘭三線隊，球隊幾乎全主力上陣，卻仍然拿他們沒辦法。

死守很簡單。大家縮成一團，明確自己要幹什麽就好了。

僅有的半天合練時間，唐恩讓球隊練的還都是防守。那時候大家都還覺得奇怪，如今他們才算是明白了主教練的良苦用心……

到中場休息的哨音響起來時，唐恩第一個從座位上起身，率先走向甬道。當攝像機想到要給唐恩再來一個特寫鏡頭的時候，只能拍到他在甬道中的背影了。

“十分無聊的上半場。只要有托尼·唐恩在，比賽就無法好看。馬丁·奧尼爾給諾丁漢森林帶來了一絲新鮮空氣，托尼·唐恩則把他在森林隊擅長的東西帶到了英格蘭隊。我們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不過就像唐恩自己所說的那樣，勝利是檢驗一個主教練是否成功的唯一標準，只要他能帶隊取得勝利，那些質疑他的聲音都會消失的。”

唐恩在更衣室裏看著球員們魚貫而入。等所有人都在了的時候，他才將門關上。新球場的隔音效果比城市球場出色多了，門一關，外面的喧囂幾乎就聽不見了。

“我得誇獎你們在上半場後半段的表現很好。你們守住了三冠王球隊的進攻。再考慮一下你們組隊僅僅只有一天，能夠只丟一個球，我已經沒什麽好抱怨的了。”唐恩先給了這群人一顆蜜棗，然後……

“但是！”他話鋒一轉，“你們別忘了這場比賽我們的目標是什麽？不是在這裏一球小負，甚至也不是逼平主隊。我希望你們明白一點——”他豎起右手食指，“國家隊和俱樂部隊的區別。當你們在各自的俱樂部中效力的時候，所要面對的是一個漫長的賽季，每年最少三十八場比賽。在這個過程中，平局和失敗是被允許的。這場比賽輸掉了沒關系，下場比賽我們還能贏回來。可國家隊不一樣，在這裏你們被允許犯錯輸球的空間都很小。我不知道你們之中還有多少人可以最終進入我的國家隊大名單，但是我希望你們在這裏能夠養成一種習慣——任何比賽都要盡力追求勝利。”

他笑了一下：“從現在開始我是英格蘭的主教練，你們必須記住這一點。我是一個喜歡勝利痛恨失敗的人，我的球隊也得喜歡勝利痛恨失敗才行。”

球員們靜靜地看著他。

“難道有人喜歡失敗？”他問道。

有人搖搖頭。

“瞧，我們現在有共同語言，有共同目標了。”唐恩攤開手，“下半場防守反擊。他們一定會多利用邊路來威脅我們的球門，我們就反過來利用他們兩個邊路身後地空當。”

唐恩對諾丁漢森林很熟悉，哪怕現在換了主教練，唐恩還是通過上半場的觀察發現森林隊變化不多。最起碼最擅長的邊路進攻被保持得很好。森林隊唯一的那個進球不就是邊路進攻發起的嗎？

“少在中場進行過多傳遞，多打過頂球，盡量長傳。”唐恩講的都是以前被無數人嗤之以鼻的英式長傳沖吊，不過用來對付越來越細膩的諾丁漢森林倒是不錯。

馬丁·奧尼爾給諾丁漢森林灌輸了一種美，足球踢得讓人心曠神怡。他這一個多月的工作沒白費。可是他沒有註意到的一點是，如今的諾丁漢森林正在慢慢丟失一樣最重要的東西。

“你們踢球的態度再強硬一點，別怕受傷！怎麽可能受傷呢？主動的是你們，不是他們。只有被動方才會受傷。越是害怕受傷就越可能受傷，放開手腳大幹一場，什麽事兒都沒有！”

“沙欣傳球技術好，但是受過重傷，對於身體接觸還是有些顧忌，你們可以抓住這一點，對他多施行貼身逼搶。小動作不能少，讓他無法把球舒舒服服地傳出去。米特切爾的技術和頭球都不錯，但是別看他身高很高，身體對抗能力卻很弱，而且體能是他的弱點。逼他不停地跑，和他進行對抗，讓他把力氣都用到這上面來，越到後面他就越沒威脅。阿邦拉霍速度快，可是射門腳法粗糙，沒什麽好擔心的，別讓他從邊路起球就是了。卡住米特切爾，就等於卡住了阿邦拉霍……”

唐恩一個個地給球員們分析諾丁漢森林全體球員的優缺點，告訴他們如何應對。除了那些今年夏天才加盟球隊的新球員之外，他幾乎把所有人都說了個遍。他對諾丁漢森林倒是很熟悉，熟悉得完全不用提前做功課，這些東西信手拈來，要講多少就能講多少出來。

然後他講到了喬治·伍德。

他卡殼了。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講。他對伍德很了解，但他卻講不出該怎麽對付這小子。他揮揮手，只能什麽都不說，讓本來滿心期待的球員們有些失望和疑惑。

馬丁·奧尼爾對球隊上半場的表現不怎麽滿意。因為他派上了全主力陣容才打了一個1：0，要知道他們的對手可是英格蘭三線隊啊。

如果是托尼·唐恩在這裏的話，他一定會直接破口大罵，告訴他們打這樣的爛隊竟然才一球領先結束上半場。可奧尼爾不能這麽做。如果他真的這麽做了的話，他在更衣室裏的支持率一定會直線下跌。

就是這麽不公平。唐恩越罵越有魅力，而其他人則要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奧尼爾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不滿之後，重新布置戰術了。他認為下半場唐恩一定會堅持防守反擊。對於一個把他研究透了的人來說，猜到這一點不算什麽難事。一般來說，防守反擊只會在己方領先的時候才用，不過唐恩總是在一球落後的時候也這麽用。一方面保證自己不繼續丟球，另外一方面則靠偷襲扳平比分，然後打亂對手的布置。可恨的是他還屢屢得手，屢試不爽。

奧尼爾對森林隊下達的命令是開場爭取先進球，如果情況不對，那麽就收縮防線，和唐恩在中場周旋。反正拼中場的話，諾丁漢森林一定贏。

在講完戰術之後，奧尼爾又重覆了一遍他的要求：“這場比賽一定要贏！”

球員們面面相覷，突然覺得這不是一場為了慶祝深紅球場投入使用的友誼賽那麽簡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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