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一日到十二月二十五日之間，沒有一場比賽。在聖誕節這一天，大家可以放松放松繃緊了一年的神經，好好過這個節。

聖誕節的氣氛從十二月初開始就飄揚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和中國的春節一樣，聖誕節是西方國家一年內最重要的節日。

這個時候，就算煩惱如唐恩，也不得不暫時拋下這些煩心事，和大家一起過一個節。

只是由於球隊最近戰績不佳，俱樂部內部的聖誕節過得有些索然無味。

聖誕樹依然擺在它該在的地方，每個球員也都有一份小禮物，可是氣氛卻冷淡了許多。成績不好讓有些人根本沒心思過這個節，未來的前途怎麽樣也不知道，實在是提不起興趣……

仙妮婭打了個電話過來給問候唐恩，並且一再要他找機會好好放松一些，不要拖垮了身體。他們之間還是很有默契地不談那件事情。仙妮婭似乎鐵定了心要唐恩主動說出來，不再逼他。而唐恩呢……讓他煩惱的事情很多，這也是其中一件。球隊中的那些煩心事他沒有找到解決的辦法，感情上的這個事情就更沒有了。

他也只是打著哈哈，和仙妮婭像以前那樣隨意聊天，小心翼翼地不去觸碰那個讓他尷尬的話題。

只是在深夜回家面對黑漆漆冷冰冰的房子時，才會覺得身邊少了一個人是多麽的不方便。

聖誕節唐恩是和唐一起在喬治·伍德家過的。每次再看到索菲婭，都會覺得她的臉色越來越蒼白，這個冬天看來對她來說也不太好過。

只是索菲婭看向唐恩的眼神中多了一些擔憂。唐恩已經忘了刮胡子，頭發也沒去修剪，有越來越長的趨勢，眼中的血色在增多，雙眼通紅還有些渾濁。

“唐恩先生，你要註意身體……”在吃飯的時候她提醒道。

唐恩哈哈一笑：“我身體好著呢！沒事，只是最近忙的有些忘了個人衛生而已……沒關系，回去我就刮胡子剪頭發……”

索菲婭輕輕道：“球隊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只是最近喬治的心情也不太好，陰沈著臉的……”她看向在埋頭吃東西的喬治·伍德，眼中飽含一個母親的戀愛和擔憂。

聽到她這麽說，唐恩也想起來最近伍德的情緒不高。雖然狀態還算穩定，但是也不出彩了。因為球隊的低迷還是其他什麽不好說出來的原因？

“咳，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冬天總會過去的，不是嗎？雪萊不是說過，冬天如果來了，春天還會遠嗎……是雪萊說的嗎？”唐恩扭頭問唐。

唐點點頭。

“好好過個聖誕節，今天什麽都別提，就是過節！”唐恩舉起了酒杯。

他也不想在這種時候還聽見那些煩了半年的事情，就讓他把這一切都忘了吧！最起碼……在今夜，他不想再皺著眉頭了。

※※※

從索菲婭的家中出來，唐恩在街邊一排車中找到自己那輛白色的吉普車。他和唐鉆進去，打轉了發動機，卻並沒有急著開走。

只是坐在駕駛席上楞神。

唐扭頭看著發楞的唐恩，問道：“在想什麽？”

“很多……很多事情。”

“球隊，還是仙妮婭？”

唐恩咧嘴笑笑：“都有。”

“我知道或許我不該說這話……但是，你打算就這樣繼續和仙妮婭處下去？她可是對你表白了，作為一個男人，是不是應該有所表示？”

唐恩雙手捂臉，用力搓了搓。“我也知道……可是我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面對她啊……”

“你愛她嗎？”唐直截了當地問道。

“我不知道……”

“為什麽不搖頭說不愛呢？”

“我不知道……”

“你在害怕擔心你和她之間的年齡差？”

唐恩沒吭聲。

“如果你再年輕二十二歲，和她一樣大，你會喜歡這個女孩子嗎？”

“嘭——”

唐恩和唐同時擡頭望向前方。透過前擋風玻璃，他們看到在遠處的夜空中，一朵紅色的煙花正在綻放。

“我想……應該會喜歡的。”

唐笑笑，不說什麽了。只是出神地看著外面，欣賞一朵接一朵綻放在夜空中的美麗煙花。

唐恩撥動方向盤，把車從停車位中打了出來。

“要去看煙花嗎？”他問道。

唐搖搖頭：“不想去湊熱鬧。回家吧。”

唐恩點頭沒有表示異議。他對這些彰顯一年美好時光的煙花表演也沒什麽興趣。

2008馬上就要過去了，我是該懷念，還是不該呢？

※※※

聖誕節後諾丁漢森林的第一場比賽是在主場迎戰北方勁旅紐卡斯爾。

對於普通人來說，聖誕假期才剛剛開始，他們可以選擇去世界各地度假——只要有錢。對於球迷們來說，欣賞高水平的英超聯賽就是最好的度假了。

諾丁漢森林的球迷們還記得一個多月前，在紐卡斯爾的聖詹姆斯公園球場，他們的球隊是如何輸給紐卡斯爾的。現在回到主場，此仇非報不可！

對於唐恩來說，就算不是為了報仇，這場比賽也一定要贏，必須要贏。

在聯賽中他的球隊已經三連敗了。自從進入十二月份以來，除了冠軍杯小組賽最後一場贏了，他就沒有再取得過一場勝利。這樣的情況絕對不能再繼續下去！

拿下紐卡斯爾，為這沈悶壓抑叫人喘不過氣的日子劃上一個句號！新年要有新氣象。用勝利來迎接新年，迎接諾丁漢森林重生的明天！

※※※

“如果英超聯賽每月有最叫人失望的球隊或者最差球隊的評選，在十二月份我一定給諾丁漢森林投上一票！”專家們在電視中為這場比賽做著各種各樣的分析。

“三連敗，在主場連布萊克本都敢輸的諾丁漢森林，哪一點還能看出衛冕冠軍的氣勢？只是範尼斯特魯伊走了，就感覺塌了半邊天……難道森林隊以前的成績都是靠範尼斯特魯伊一個人掙來的？”

“我們當然不能因為一場比賽的失敗就否定這支球隊的表現，但現在對於諾丁漢森林來說，不是一場比賽的失利如此簡單。他們的糟糕表現已經持續很久了。贏球贏得叫人心驚膽戰的，輸球輸得莫名其妙。這還是那支我們熟悉的諾丁漢森林？托尼·唐恩的諾丁漢森林贏球可是以贏得毫無懸念著稱，以穩定聞名，就算是輸球也輸得明明白白。”

“範尼斯特魯伊不在，範德法特等人因傷缺席，諾丁漢森林的進攻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方向，沒了一個明確的思路……看看球員們在場上盲目的跑動，都不知道應該怎麽做。球到了一個人腳下，就全靠個人技術單打獨鬥了。就算是傳球……也不過只是因為自己身邊有隊友，所以把球傳出去。根本沒有一個清晰明確的思路——為什麽要傳球，應該怎麽傳。沒有，什麽都沒有。這樣的諾丁漢森林就算主場迎戰紐卡斯爾，我也不看好他們可以取勝。各博彩公司開出的賠率一致不看好諾丁漢森林，我相信這不是沒有道理的……”

※※※

面對他的球員，唐恩已經不想再說“這場比賽我們一定要贏”這樣的話了。他相信他的球員也都聽到不想再聽。與其扯著嗓子吼這些沒用的空話，比如說點實際的——

“邊後衛輪番助攻，多傳高球，把足球朝日基奇頭上傳。我們要充分利用日基奇的身高和身體，用最簡單的辦法打垮他們！用進攻來迫使對方跟著我們的節奏走。前三十分鐘必須進球！而且一個球不保險，兩個球才可以考慮防守！確立領先優勢之後我們再回到自己熟悉的方式，和紐卡斯爾慢慢磨……”

他說得很認真，語氣中沒有絲毫平時和球員們開玩笑的意思和用詞。球員們也一臉凝重地聽著，都知道球隊現在處於什麽情況。他們輸不起了……再也輸不起了。

雖然現在應該小心謹慎，可是唐恩還是決定用大舉進攻。這種安排倒也是符合他的性格——什麽風險最大來什麽，就是一賭徒，而且還是輸紅了眼的賭徒。

“記住！盡量減少失誤。如果前場丟球，不要等回到後場再防守，就地反搶！我們是主場，這股氣不能洩，如果叫紐卡斯爾怕了我們，就更好了！”

比賽開始之後，諾丁漢森林確實爆發出了巨大的能量，展現出了衛冕冠軍的氣勢，真的嚇住了紐卡斯爾一陣子。怎麽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猛虎雖落平原，可餘威尚在。被逼上絕路的諾丁漢森林讓紐卡斯爾手忙腳亂，不知所措。

七分鐘才剛過，裏貝裏就利用紐卡斯爾後防線上的一次失誤突入禁區低射破門。

城市球場歡聲雷動，托尼·唐恩更是一跳老高，用力揮動著手臂，慶祝這個進球。

開好局了啊！

幹得漂亮，弗蘭克！

“雖然最近深受轉會傳言困擾，但是裏貝裏在森林隊的表現依然可圈可點。這個進球非常關鍵！瞧托尼·唐恩在場邊興奮的樣子，就好像進球的人是他一樣……”

可惜好景不長，上半場結束前，紐卡斯爾發動了一波猛烈的攻勢，門前一同亂戰，終於叫歐文找到了機會，捅射入網扳平了比分！

城市球場暫時沈寂了下來，唐恩也站在場邊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

看著他前後這巨大的變化，解說員還在調侃：“真應該給托尼·唐恩安一個記錄脈搏心跳的儀器……他現在的心跳一定遠遠超過了正常水平！”

※※※

中場休息的時候唐恩鐵青著臉怒斥後防線處理球太粘太猶豫：“在那種地方還帶球？帶什麽啊！難道你們還能把球直接帶到對方的球門裏？快速出球！快速出球！我說了無數遍的東西怎麽都不記得？後衛們的第一要求是什麽？不是在自己門將前面賣弄你們出神入化的腳法，而是趕緊給我把危險排除掉！只要足球在你們腳下多停留一秒鐘，我們的危險就會多增加一秒鐘！你們那樣處理球，只會給紐卡斯爾的混蛋提供無數信心，告訴他們——球在我們腳下，快來搶啊！斷下來就可以直接威脅球門啦！”

“如果找不到合適的傳球對象，就給我大腳踢出界外！別管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另外，下半場如果體力不足了，邊後衛就不要助攻了……還是那句話，下半場開始就爭取領先！比賽的主動權永遠都掌握在領先一方！我不希望把比賽拖到九十分鐘都無法決定勝負。我們拖不起！”

※※※

下半場比賽開始之後，森林隊表現得積極主動。紐卡斯爾則穩守防線，不讓森林隊有更多的機會。

在運動戰打不開局面的時候，定位球的重要性在一次凸顯。

下半場第十七分鐘。諾丁漢森林獲得一個角球。貝爾將球開入禁區，紐卡斯爾的所有人都在註意防守日基奇，卻忘了小個子阿亞拉。

阿根廷小個子中後衛高高躍起，在無人盯防的情況下準確找到了足球的落點，然後一個漂亮的獅子甩頭！

“再一次領先！阿亞拉的精彩頭球！日基奇為他做了最好的掩護！諾丁漢森林2：1領先紐卡斯爾！”

唐恩猛地摟住旁邊的唐，將唐箍得都能聽到骨頭發出的哀鳴聲了。而唐恩還渾然未決，只是咬牙切齒地用力再用力。

最後是克裏斯拉克將可憐的唐救了下來——他轉身抱住了唐恩，唐恩這才松開了幾乎都要喘不過氣來的唐。

“幹！幹他們！幹北方地雜種！諾丁漢森林必勝！”看臺上的球迷們也陷入癲狂。

森林隊連敗讓所有人心裏都憋著一股火，作為上半程戰勝過他們的對手，誰都希望能夠在主場報仇雪恨。

紐卡斯爾的新任主帥，傳奇射手阿蘭·希勒臉部線條還如他年輕時那樣硬朗。紐卡斯爾的球風也和這線條一樣。他不會就此放棄，他的球隊同樣不會輕易放棄。

在主場他率隊打了唐恩一個措手不及，2：1，漂亮的狙擊。在客場他還想本賽季雙殺這位曾經同在BBC電視臺一起解說世界杯的臨時同事。

下半場後半段，森林隊的體力開始出現問題。阿亞拉腿部抽筋被伍德蓋特替下，裏貝裏體力不支被雷頓·巴恩斯替下，貝爾提到中場，主要任務卻是防守。

這個時候唐恩已經不能去考慮什麽“一球領先是最不保險的”這種事情了，能夠一球取勝他就要謝天謝地了。所以手一揮，全員退守。只留日基奇一個人在前面做橋頭堡，爭爭頭球，騷擾一下紐卡斯爾的後防線，不讓他們過於囂張。

剩下的，就是不停地看表，掐著時間算還有多少分鐘比賽結束……

紐卡斯爾見諾丁漢森林沒力氣攻上來之後，他們反客為主，壓上來進攻，誓要在比賽結束前扳平比分！

每次看到紐卡斯爾的進攻威脅到範德薩把守的大門，唐恩心臟就一通狂跳，生怕自己擔心的在下一秒就變成現實。他腰板挺直站在場邊，哪怕腰都讓他挺酸了，都完全沒有察覺。

現在他的全部心思都在比賽上，都在自己的球門前。

無論如何，不能讓紐卡斯爾扳平比分！

這是他腦海中全部的唯一的念頭。

第八十八分鐘，馬丁斯用速度強行沖入禁區，諾丁漢森林的球員此時不敢下腳鏟斷，生怕主裁判會在這種敏感時刻判給紐卡斯爾一個點球。反正就算馬丁斯這小子射門也未必就會進……

馬丁斯在角度不大的情況下沒有選擇射門，而是假射真傳！

阿蘭·史密斯在孔帕尼的拉扯下倒地一掃！

攥著拳頭，把指關節都捏白了，身體前探，瞪大了眼睛，萬分緊張的唐恩看到足球從範德薩的腋下滾進了球門……

“阿蘭·史密斯！阿蘭·史密斯！太不可思議了！太不可思議了！他們在最後時刻扳平了比分！紐卡斯爾孜孜不倦的進攻終於收到了回報！！啊！看看紐卡斯爾那邊的替補席……已經瘋了！死裏逃生！”

解說員歇斯底裏的大吼著。配合他的則是紐卡斯爾的球員和球迷，他們在盡情歡呼。

但是這一切在唐恩眼裏已經變得不重要了。

一陣倦意突然襲上心頭。

他覺得好累，覺得好困，覺得好冷。

“……這個球對於諾丁漢森林是一個沈重的打擊！他們的球員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四輪不勝，四輪不勝啊……整個十二月，對於諾丁漢森林來說，寒冷得好像在北極！他們再一次丟掉了三分……讓我們看看托尼·唐恩的表情，面對這樣的打擊真不知道他還能說出什麽話來……”

沒人能看到托尼·唐恩的表情，因為他已經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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