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恩在機場的那番折騰，讓他再次成了頭版頭條的人物。意大利媒體直斥這個人基本的禮貌都沒有，嘩眾取寵，想出名想瘋了。讓他們如此憤怒自然是因為唐恩在機場將AC米蘭和意大利媒體都視為了空氣，這讓有些人很不爽。

而英格蘭媒體則興奮地將唐恩在機場的“英姿”一遍又一遍詳細描述，其中唐恩站在球迷團體前面講話的照片更是頻繁出現在報端。

這已經不是唐恩一個人的意氣之舉了，這是英格蘭和意大利兩國媒體之間的交鋒，他們早就彼此看不順眼了。

唐恩這麽做當然不會是為了給兩國媒體提供口水戰的素材，他這些乖張的舉動實際上針對的對象都是AC米蘭這支球隊。這也算是比賽前心理戰的一部分。

果然，對於唐恩這種自大傲慢的舉動，AC米蘭裏面有人表示了不滿。

在隨後接受采訪的時候，AC米蘭的主教練安切洛蒂就說他無法理解唐恩這個人的想法，他看起來對任何人都缺乏禮貌。隨後他談到這場決賽，“我們已經拿到了六次歐洲冠軍杯冠軍，對於奪冠的經驗非常豐富，我本人也帶領球隊獲得了一次歐洲冠軍杯的冠軍，我很有自信。但是我實在無法理解唐恩先生一而再再而三地宣布自己必將獲得冠軍的信心從何而來。”

稍後，AC米蘭的球員也就這件事情接受了采訪。

“諾丁漢森林？上個賽季他們也是這麽說的吧？一定會拿到什麽冠軍。結果呢？”加圖索可一點都不客氣，倒是符合他在球場上彪悍的作風。“我認為這種事情很無聊，不管在下面喊得多大聲，真正的冠軍總是要在比賽中決定的。如果不能戰勝我們，他說再多遍也沒用。如果誰說冠軍說的次數多就能奪冠的話，我每天可以說上一百遍。”加圖索笑了起來，記者們也笑了起來。

AC米蘭是一個很註重形象的俱樂部，一般不會允許球員們隨意發表什麽看法，對於這種敏感問題更是如此。也只有加圖索心直口快，在記者們面前表達了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其它人在接受采訪的時候都含糊其辭，搪塞過去。

卡卡是被問得最多的人，誰讓他剛剛在機場也算大出風頭了呢？盡管他的風頭後來被唐恩蓋過了。記者們希望聽聽卡卡對這位主教練的評價。

“……我不知道怎麽說。我並不認識他，也沒有在他手下踢過球。你們要讓我評價他，我只能說我什麽都不知道……那件事情？哦，他只是想早點離開出口吧？很正常呀，有什麽不對的嗎？”

卡卡和AC米蘭俱樂部一樣，都是非常註重個人形象的，他從不把話說死，也從不輕易得罪任何一個人。所以對於唐恩的評價，他的回答讓媒體們十分失望。

“那你覺得這樣的人做你的主教練，感覺如何？”有個膽大的記者突然問道。

這個問題讓卡卡措手不及。他楞了一會兒，不知道是完全在發呆，還是真地認真思考這個問題的答案。然後他搖搖頭：“我不知道。”或許是看到記者們眼跳的失望，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從來沒有和這樣的主教練合作過，所以我不知道那會是什麽感覺。”

他用一個招牌式的陽光燦爛笑容結束了這次短暫的采訪。

記者們看著他離開的背影，紛紛表示失望。

“和他們比起來，我還是喜歡采訪森林隊的人……”英格蘭的記者抱怨道，“最起碼他們什麽都敢說。”

“什麽都敢說？如果因為亂說話給球隊和俱樂部帶來什麽麻煩的話，怎麽辦？”有意大利記者對英格蘭記者這種說法表示懷疑和不屑。

一群英格蘭人嘿嘿笑了起來，“怕什麽？有托尼·唐恩那家夥給他們擦屁股！所有諾丁漢森林的球員都是這麽想的。”

※※※

就像是為了驗證這些英格蘭記者的說法一樣，在AC米蘭全隊離開奧林匹克球場之後不久，諾丁漢森林全隊乘坐的大巴緩緩駛來。輪到他們適應場地了。

待車停穩，那些記者一擁而上，將車門圍住，準備采訪下車的人。

第一個跳下來的不是球隊主教練，而是他們的助理教練唐。

對於這個中國人，英格蘭記者都知道他沈默寡言，所以也沒人上來采訪。唐擡頭看著周圍的記者，目光冷漠。唐靜在遠處對他揮揮手，他看見了。

“現在我就不打擾你了。記得你的承諾！到時候給我一個專訪！”唐靜用漢語喊道。唐點了點頭，就從記者的包圍圈中擠了出去。

然後出來的是森林隊的球員。

三三兩兩，勾肩搭背的樣子不像是來適應場地，倒像是來餐館的。

有記者攔住他們，想聽聽他們關於這場決賽的看法。

“還用說嗎？冠軍！我們一定是冠軍！”吉普賽人伊斯特伍德大聲嚷嚷道，同時舉起手，做出“勝利”地手勢。他身後的裏貝裏則吐著舌頭扮鬼臉。

哈哈大笑聲中，這群人走了出去。

英格蘭記者對他們的表現毫不奇怪，早就習慣了。意大利的媒體們則搖搖頭，心想這個無名小卒真是亂來，威爾士國家隊的人也敢如此狂言？他們看到範尼斯特魯伊從車上下來，心頭一喜。這個人總該可以正經回答他們的問題了吧？

有意大利記者用蹩腳的英語問範尼斯物魯伊：“路德，你對明天的決賽怎麽看？”

不少人心中提前準備好的答案是：“AC米蘭是一支強隊，我們會全力以赴爭取勝利的。”這樣的回答中規中矩，符合慣例，而且最重要的是它不會激怒任何一方。既表示了對對手的充分尊重，又體現了對自己實力的自信，多好啊……

“冠軍，謝謝。”荷蘭前鋒微笑著向意大利記者們豎起兩根手指，然後在對方目瞪口呆的表情下離開了這裏。

好吧，意大利記者們心想。路德·範尼斯特魯伊的俱樂部生涯就缺一座歐洲冠軍杯了，他如此渴望冠軍可以理解……

德米特裏奧·阿爾貝蒂尼從車上跳下來，意大利記者看到他都興奮起來。他們的老熟人來了。這個人在意大利球員圈子和媒體圈子都有良好的人緣，有什麽問題問他準沒錯了。

一群人擠上前去，將話筒、手機、錄音筆紛紛遞過去。

“德米！德米！”他們用意大利語喊道，“回答幾個問題吧，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

阿爾貝蒂尼聽到熟悉的鄉章，他停下了腳步，站在記者們面前。

“呵，是你們啊。”記者中有幾張他熟悉的面孔。

“首先，恭喜你再次打入冠軍杯決賽。連續兩年都能進決賽，很了不起啊！”意大利記者中有人豎起了大拇指。

“你是在誇我們的主教練嗎？進入決賽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阿爾貝蒂尼笑嘻嘻地說道，卻讓記者們有些尷尬。因為他說得對，進入決賽絕對不是德米一個人的能耐，如果論功行賞的話，唐恩倒應該記頭功。本想討好阿爾貝蒂尼，卻沒想到便成了稱讚托尼·唐恩，能不尷尬嗎？

“談談決賽吧。這場比賽結束之後你就要退役了……”有記者咳嗽一聲問道，打破了這種尷尬。

阿爾貝蒂尼點頭：“是的。本來我決定上賽季結束之後就退役的，但是唐恩挽留了我，希望我再踢一年。當時我還很猶豫，現在看來留下來是正確的。我可以再一次打入冠軍杯決賽，這種經歷可不是每個職業球員都能享受到的。”阿爾貝蒂尼在AC米蘭的時候曾經幫助球隊五年內三次闖入冠軍杯決賽，捧起過兩次冠軍獎杯。後來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他被AC米蘭無情拋棄，遠走英倫。沒想到在諾丁漢森林，他反而又找到了自己職業生涯的第二春，連續兩年再次闖入冠軍杯決賽。算上在AC米蘭的三次，他作為球員五次打入決賽，這可是很了不起的成績了。在現役球員中，只有荷蘭人西多夫可以與之一比。而巧合的是，西多夫正在如今的AC米蘭隊內。

“可這場決賽的對手是AC米蘭，德米。”有一位來自《米蘭體育報》的記者問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會很尷尬的問題。之前大家都在盡量避免提到這方面，但是如此具有新聞噱頭的話題，怎麽可能視而不見呢？

一切關於AC米蘭的話題對於阿爾貝蒂尼來說，都非常難面對。一方面，那是培養他，讓他功成名就的母隊；一方面，也是這支球隊在他職業生涯末期無情地拋棄了他。

是該愛，還是該恨？

在被拋棄的初期，他始終堅持一個信念。那就是無論怎麽樣，他要重回聖西羅，重回AC米蘭。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個信念慢慢變成了泡影。決定去諾丁漢森林的那一刻，就註定了他和這信念揮手告別。他知道自己將在那裏退役，不管還能取得什麽樣的成就。

樹葉枯黃之後，從樹枝上落下，飄落在地上，就會慢慢腐爛，溶入泥土，成為滋養這棵大樹的營養，以這種犧牲自我的方式來感謝大樹的養育之恩。

擅長射出“落葉球”的德米特裏奧·阿爾貝蒂尼這片落葉卻只能被風吹到陌生的地方，慢慢腐爛，逐漸被人遺忘。他沒機會成為巴雷西、保羅·馬爾蒂尼那樣被俱樂部重點宣傳的“忠臣”。

頭兒說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每個人都有一條屬於自己的、獨一無二的路。對於他阿爾貝蒂尼來說，成為漂泊的雲就是他的路。那麽在職業生涯的最後時刻，在一場最重要的比賽中面對昔日的隊友、養育了自己的母隊，也是他的命運嗎？

或許如果當初他在一年前就果斷地選擇退役，就不會有今天這樣的見面了。

“這場比賽，會成為你對AC米蘭的覆仇嗎？”那位《米蘭體育報》的記者補充道，這才是大家最關心的事情。

阿爾貝蒂尼擡起頭看著對方，臉上沒有了笑容。

唐恩出現在車門處，他看到被記者團團圍住的阿爾貝蒂尼，聽到那個意大利記者用意大利語問了一個問題，這個問題讓阿爾貝蒂尼有點不一樣。

他就站在車門上沒下來，這一刻他可不想做主角了。

阿爾貝蒂尼搖搖頭，神情嚴肅地說道：“拿下冠軍，是我對米蘭的致敬。”

說完，他撥開人群，低頭走了出去。

真沒想到他們會從一向溫文爾雅的阿爾貝蒂尼嘴中聽到這樣的回答，一群意大利記者面面相覷。

連阿爾貝蒂尼都這麽肯定……

“所有人都堅信他們會獲得冠軍……”有人喃喃道，“托尼·唐恩到底給他們施加了什麽魔法？”

這樣的局面確實是他們沒有想到的。之前采訪AC米蘭的時候，也問到過這樣的問題，除了極少數人對他們獲得冠軍堅信不移之外，大多數人都沒有說死。

現在有些人理解了。為什麽在英格蘭這支球隊會那麽招人討厭，被斥為“狂妄自大”。

有實力的狂妄會讓他們成為王者，沒實力的狂妄則只能淪落成為被人恥笑的小醜。

諾丁漢森林算哪種？

唐恩跳下車，他的腳步聲驚醒了一群意大利記者。

看到他笑嘻嘻，一副輕松的樣子，大家似乎看到了答案。

為什麽那些人如此堅信自己會獲得勝利？

因為在他們背後有這麽一個人啊……

“唐恩先生，能否談談這場決賽……”還有人在堅持不懈地尋求答案。

“你們不是都聽到了嗎？無論問多少遍，答案都一樣啊——我們是冠軍。”他舉起雙手，全部做出“勝利”的手勢。

與此同時，閃光燈大作，外面那些英格蘭媒體和他配合如此默契。

拍完照的唐恩就要走，卻有意大利記者不甘心地追問道：“有信心固然是好事！但是，唐恩先生，你把話說得這麽滿，就不怕到時候發生什麽意外嗎？要知道足球是圓的，比賽中什麽事情都可能……”

唐恩回過頭看著那個記者，他一字一句地說道：“意外？我不允許它發生。另外，在這場比賽，足球是三角形的，親愛的記者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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