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場休息的時候，唐恩表揚了全隊，也重點表揚了克勞奇。不過，他沒有表揚克勞奇掀起衣服將進球獻給伊斯特伍德的行為，而是讚揚了克勞奇的敏銳嗅覺。至於球員們對伊斯特伍德的情誼，唐恩心裏知道就行了。大肆宣揚的話，唐恩自己覺得有點做作。

他不知道伊斯特伍德有沒有在看這場比賽。感謝隊友這樣的話，留著他以後歸隊自己說給克勞奇他們聽吧。

森林隊的地面進攻戰術出乎埃弗頓意料，在上半場結束的時候收獲了一個進球。唐恩肯定了這種戰術打法，表揚了阿爾特塔。他很清楚，這個西班牙人現在迫切需要讚揚，所以他也毫不吝嗇。阿爾特塔確實幹得好，為什麽不說點他希望聽到的話呢？

下半場，唐恩要求球隊全體繼續堅持這種打法。他就是欺負埃弗頓現在沒有阿爾特塔，而森林隊有。

比賽開始之後，森林隊繼續壓制中場。阿爾特塔用進攻來壓制，而喬治·伍德則將埃弗頓最有威脅的球員蒂姆·卡希爾完全凍結，讓他最擅長的後插上射門根本發揮不出來。有他在，阿爾特塔才可以充分發揮他在進攻上面的才華，將森林隊的中前場梳理得井井有條。

埃弗頓沒有阿爾特塔，所以在組織進攻上顯得很混亂。他們知道這場比賽輸不起，可是卻沒有很好的辦法。卡希爾拿到球之後往往只能選擇遠射，這樣的進攻效率可想而知的低下。

而諾丁漢森林呢？繼續按照自己的節奏走，不緊不慢，一切由阿爾特塔掌控。

十二天的時間可不是白費的。這十二天中，唐恩很明確地告訴球員們，阿爾特塔是球隊的核心，一切戰術圍繞著他來進行。比賽也是如此，你們都要聽他的，跟著他的節奏來走。阿爾特塔的節奏，就是諾丁漢森林的節奏。

如今，十二天訓練的成果在比賽場上得到了很好的驗證。

比分雖然沒有變化，還是1：0，但埃弗頓在場面上絲毫占不到便宜，他們只能被森林隊耍得團團轉。看著這樣的場面，唐恩對下賽季森林隊的表現充滿了信心。

“瞧瞧，瞧瞧這個西班牙人。托尼·唐恩教練看人的眼光不得不令人讚嘆。米克爾·阿爾特塔在皇家社會的表現慘不忍睹，冬季轉會期的時候，只有兩家俱樂部對他感興趣——如今他們都在這塊球場上。莫耶斯還有些猶豫，希望通過租借來考察一下阿爾特塔的能力，而托尼 ·唐恩則直接向皇家社會報價，帶走了這個並不被人看好的球員。現在，阿爾特塔回報了唐恩教練對他的信任。他的表現真出色！”

安迪·格雷簡單地介紹了一下米克爾·阿爾特塔和現在這兩支球隊之間的關系。他可以打賭，莫耶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後悔過。

格雷猜得不錯。阿爾特塔的表現讓托尼·唐恩倍感欣慰，也讓隔壁的大衛·莫耶斯如坐針氈。

下半場，隨著時間的流逝，埃弗頓的場面依然沒有得到好轉。莫耶斯就一直坐在教練席上，雙手抱胸，冷冷地看著球場。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或許……現在他知道了，球隊董事會的優柔寡斷，不僅僅讓他損失了一名優秀的球員，還將損失更多更多……

※※※

下半場後半段，諾丁漢森林在阿爾特塔的不斷策動下，一次次向埃弗頓的大門發起了攻勢。終於，在全場比賽第七十七分鐘的時候，由裏貝裏接阿爾特塔妙傳再下一城。

比2：0的比分更糟糕的是，埃弗頓完全沒有辦法取回比賽的控制權。他們的中場有兩個防守型中場，卻沒有人擁有清晰的思路，不知道進攻要怎麽踢。大家都想要盡快扳平比分，可是有人希望直接從後場長傳沖吊，來點快速直接的；有人則認為應該層層推進，穩紮穩打，把球權控在自己腳下才有進攻可談。

思路不統一，比賽還能踢好就有鬼了。

反倒是森林隊在阿爾特塔的帶領下，踢得越來越放松，完全掌握了場上局勢。

在森林隊球迷的助威聲中，這場比賽終於落下了帷幕。埃弗頓在客場0：2輸給了諾丁漢森林。

當終場哨音吹響的時候，莫耶斯仰頭嘆了口氣。雨已經停了。接著，他大步走向主隊教練席，主動和唐恩握手。

“還差一分，托尼。我不會讓你如願的。”

“那你可要小心點了！”贏了球的唐恩，心情不錯，笑著回答。

兩人握過手，莫耶斯轉身先離開了球場，唐恩則繼續站在場邊，靜靜地看著球員們去感謝球迷的支持。贏下了這關鍵一戰，唐恩卻沒有如釋重負的感覺。因為他知道賽季還沒有結束，森林隊接下來的七輪聯賽中，任何一個對手都需要讓他們拼盡全力才能保證不掉隊的。

利物浦、阿森納、切爾西、曼聯，和這四支強隊的碰撞全都在最後七輪聯賽中。

如果贏了埃弗頓就長出一口氣，認為自己可以躺下來休息休息了，那麽森林隊的成績也就到此為止了。

莫耶斯在和唐恩握手的時候並沒有太沮喪也是考慮到這一點。從賽程安排來看，比森林隊多一分的埃弗頓還是有優勢的，他們最後七輪聯賽的對手絕對沒有森林隊的難對付。

現在的埃弗頓，雖然排名比森林隊還要靠前，但他們的策略已經不是拼命甩開對手了，而是打好自己的比賽，然後靜靜等著森林隊犯錯。

莫耶斯不相信唐恩的球隊會不犯錯！這四個對手太強大了，唐恩肯定會犯錯！一定會犯錯！絕對會頂不住壓力崩潰的！那時候不需要他發力，就能輕松地將諾丁漢森林落得遠遠的。

唐恩現在不僅沒法松口氣，反而還要把心中那根弦繃得更緊。不過他不能表現出來，一丁點的蛛絲馬跡都不能讓隊員們感覺到。這場比賽小子們幹得漂亮，他應該稱讚和鼓勵他們，而不是板著臉緊張兮兮地告訴他們：艱難的時刻才剛剛開始。

唐恩不知道世界上其他主教練都是怎麽做的——他其實沒有接受過正規的訓練。他成為主教練的經歷看起來也有些“傳奇色彩”。所謂的“傳奇色彩”，其實就是說他的這條路不那麽正統，是野路子。因此，有時候他考慮一些問題時的慣用思維並不是從一個職業足球教練的角度出發，而是從另外一些角度。

唐恩習慣將所有壓力抗在自己肩膀上，因為他是球隊的主教練，也就是一支球隊的老大。身為老大是做什麽的？不是說有功勞我一個人占，好東西都得孝敬我，而是給手下背黑鍋、擦屁股。有外人欺負了我的人，擋在小弟們前面的人一定得是老大。我的人再差，也輪不到你們這些閑雜人等說三道四。關起更衣室的門來，我如何教訓他們、罵他們，那是我的事情。

這或許聽起來有些像香港黑幫片中的大佬，但唐恩就是這麽想的。把足球隊換成社團，主教練和老大就是一個意思。正因為他接觸到球隊內部的時間比其他那些教練們都要短，所以他才會用這種屬於自己的想法來管理球隊。實際效果如何？很不錯。諾丁漢森林至今為止沒有傳出一件證據確鑿的醜聞，更衣室裏沒有任何激化的矛盾。為什麽？就是因為球隊有這麽一個痞子氣的“老大”。

他管理球隊的方法是在英格蘭足壇以前很少有過的。訓練場下他可以和任何一個球員開玩笑，不管什麽玩笑，低俗、庸俗、惡俗……都能開，球員們也可以開他的玩笑，沒有因為自己是主教練就板著臉拒人千裏。球員們有困難了，哪怕是和比賽、和足球沒什麽關系的麻煩，他也一定會辦法解決，而不是裝作不知道。狗日的媒體對自己的球員大放厥詞的時候，他就像罵的是自己一樣，迫不及待地跳出來，給予那些媒體最激烈的回擊。

穆裏尼奧在這方面和唐恩很類似，但還不一樣。穆裏尼奧總歸還是有一些優越感的。唐恩沒有，他沒有優越感。

森林隊的球員們終於感謝完了球迷們，一個個向場下走來。從唐恩身前走過的時候，唐恩就笑著拍他們的肩膀：“幹得漂亮，趕緊回去沖澡換衣服，小心感冒。”

每個人走過，他都這麽說。當克勞奇走到他身前的時候，唐恩仰頭看著這個高個子笑了：“皮特，感覺怎麽樣？埃裏克森在上面看著，而你進了一個球。”他指指背後主看臺上的包間。

克勞奇低著頭笑著回道：“很不錯，頭兒。”

唐恩點了點頭：“這個機會你抓住了，以後希望你也一樣。回去吧，別感冒了。”

伍德是最後一個出現在唐恩眼前的森林隊球員。唐恩看著這個沈默的小子，咳嗽了一聲：“克勞奇掀球衣慶祝進球的事情，你們比賽前就知道了吧？”

伍德點點頭。

“誰的主意？”

“他自己的。”

“怎麽不提前告訴我？”

“克勞奇說……他不知道到時候能不能進球，怕……告訴你了卻沒有進球，就白準備了。”

唐恩咧嘴笑了一下：“當時你怎麽不和他們一起去慶祝？”

攝像機沒有捕捉到的鏡頭，唐恩的眼睛可都看得真真切切。

伍德猶豫了一下說道：“擠不進去。”

唐恩猛地仰頭哈哈大笑起來。他這可不是裝的，是真地被伍德逗樂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笑了好一會兒。伍德倒也不惱，就站在那兒等他笑完。

這時候球場上已經沒有多少人了，記者們都湧到混合區去采訪球員們了，唐恩和伍德站在場邊也沒有吸引多少人的註意。

笑聲終於停了，唐恩抹了抹眼睛，笑著說道：“唉呀，喬治。你讓我說你什麽好呢？麻煩你下次找個更靠譜的理由行不？”

伍德撇撇嘴。

“我知道你怎麽想的。”唐恩上前摟住伍德的肩膀，“放心，我不會強迫你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情，說自己不願意說的話。心裏明白就行了。”

伍德緊緊抿著嘴唇，用力點著頭。

“好了，去吧，回更衣室沖澡換衣服。瞧你這身濕的，粘著不舒服啊。走吧，走吧。”

唐恩將伍德身體扳著轉了半圈，讓他正對球員甬道，然後用力在他後背推了一把。

看著伍德消失在了甬道內的閃光燈下，唐恩輕輕搖頭，然後轉身走向另外一個方向。那裏有一道小門，可以直接通向新聞發布會現場。

※※※

聯賽第三十一輪比賽全部結束，森林隊和利物浦都獲得了勝利。埃弗頓輸給森林隊之後，排名沒有任何變化，但是他們和兩支追兵的積分差距只有一分了。

三天之後，利物浦將他們之前少賽的一場終於補了回來。這場比賽唐恩在電視機前全程觀看。當看到利物浦在全場比賽結束前被紐卡斯爾扳平，他高興地從沙發上蹦起來。

“我就說了他們一定會掉隊！肯定會掉隊！百分之百會掉隊！傻子才會放棄冠軍杯，去和我們爭什麽聯賽排名……去奪冠去吧。啊，遠方的冠軍獎杯在召喚，趕快去創造奇跡吧。利物浦的小子們！你們是屬於歐洲賽場的啊！這個賽季，你們一定會拿到冠軍杯冠軍！下賽季冠軍杯資格就發揚風格讓給我們吧，謝——謝——了啊！”他旁若無人地站在屋子中央，扯著脖子用漢語嚎道，一點職業球隊主教練的風範都沒有，就像開心的小孩子一樣。

唐在沙發上看著抽風的唐恩，扭頭笑了笑。

唐恩最近壓力很大，他是很清楚的，因為住在一個屋檐下面。雖然唐恩從來沒有告訴過他，但他能看出來。做為一個教練，這點觀察力還是有的。

這些壓力是不能告訴別人的，唐也從來都不問。

但總憋著也不是辦法。能夠通過這種開玩笑的方式來發洩一下，實在再好不過了。

嚎完了，唐恩扭頭看著低頭的唐，用力攥了攥拳頭：“我愛索內斯！我愛紐卡斯爾！下次我一定不在新聞發布會上擠兌他了！”

唐擡起頭，努力掩飾著眉角的笑意：“你就這麽高興？”

“當然！利物浦越早退出，森林隊的壓力就越輕。”唐恩很認真地說道，“我擔心那幫小子在還沒有達到終點的時候，就被自己的壓力壓垮了。利物浦的退出，我相信對他們的信心是一個很大的刺激。你不能總告訴他們前路多艱辛，一片黑暗什麽的。我們要時不時地給他們一些希望。現在，這就有一個現成的。”唐恩指指電視機。

屏幕中的利物浦球員無精打采地和紐卡斯爾球員們交換球衣。傑拉德赤裸著上半身，肩膀上披著一件不知道是誰的紐卡斯爾球衣，或許是希勒的吧……他看上去有些沮喪，站在球場一角，看著其他人出神。

“打平這場比賽，利物浦的球員們心裏都清楚，他們已經慢慢退出了對聯賽前四的爭奪。”解說員的聲音響起，“三十一場比賽積四十八分，距離第五名的諾丁漢森林兩分，距離聯賽第四的埃弗頓三分……貝尼特斯教練，該把全部心思都放到冠軍杯半決賽上去了。”

唐了解了，但他還是說道：“其實……現在森林隊保住聯賽前六很輕松……”

唐恩搖頭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想再打聯盟杯了。我寧肯我的榮譽室中永遠缺少這麽一座獎杯，我也不想再去打什麽聯盟杯。人總要往高處走，不是嗎？”

“你說得對，托尼。”唐點頭。

電視機中在繼續播放賽後的新聞發布會。采訪貝尼特斯的時候，那個西班牙人用不太標準的英語含混著說道：“我不考慮下個賽季的計劃，那是這賽季結束之後的事情。現在我認為我們應該在一項賽事中收獲一個獎杯。”

“您說的是歐洲冠軍杯嗎？”記者問道。

“還能是什麽？”貝尼特斯笑了一下。

兩人被這段采訪吸引了註意力，唐指著電視機問道：“如果有一天……你也會？”

唐恩看看貝尼特斯，又看看唐，隨後點點頭：“為了聯盟杯冠軍而放棄聯賽是我頭腦發暈。但是為了冠軍杯冠軍，我不介意再頭腦發暈一次。不過……”他突然笑了起來，而且笑得很壞，“為什麽，我們不能兩手抓，兩手都要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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