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諾丁漢森林全隊坐飛機從裏斯本飛回倫敦的時候，球員們臉上的笑容都還沒有出現。同樣是客場失敗，這可和客場輸給比利亞雷亞爾是完全不同的。輸給比利亞雷亞爾，不管怎麽樣，他們知道這並不妨礙球隊從小組賽出線，因此在一個晚上之後，球員們很快就恢覆了往日的生氣，在飛機上打牌聊天談笑。

這次不同。

輸給了裏斯本競技，就是徹底輸掉了這賽季的聯盟杯。這賽季一項冠軍……沒希望了。所以，在飛機上沒有人能笑得起來。

如今這支森林隊中有許多年輕人，他們中有人還是第一次參加頂級聯賽，第一次參加歐洲賽事。這樣的球隊有一個好處——他們會對一次失敗印象深刻。他們不會嘻嘻哈哈地不當回事，這樣的失敗會在以後繼續影響著他們。

唐恩也依然板著臉。他和球員們不一樣，不完全是因為輸了一場比賽，或者一個聯盟杯，而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很愚蠢。一丁點的小順風就讓自己飄飄然，不知所以了。想要拿聯盟杯冠軍……也不看看現在球隊和自己的實力如何。現在想起來，便覺得當時在唐面前吹噓的自己有多可笑，不知道唐是否也是這麽認為的。

在他看來，不是球員們沒有做好，而是他這個做主教練的把方向找錯了，他有點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唐恩心情很不好，因此誰也不願意搭理。旁邊的克裏斯拉克看了他好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都只能是嘆口氣，什麽都沒說出來。

球隊就在這種沈默中飛回了英國，回到了諾丁漢。

他們本賽季的歐洲賽事全部結束了。

※※※

球隊到了諾丁漢，唐恩宣布就地解散，全隊放假半天，第二天上午再重新開始訓練。盡管三天之後就是一場聯賽，唐恩卻並沒有著急把球隊立刻集合起來訓練。在一場大戰之後，他想的是讓球員們多休息一會兒，恢覆體力。

當然，這只是一個理由。還有一個理由則是——唐恩自己也需要好好考慮一番，這個賽季接下來的時間裏，森林隊何去何從……

以前唐恩考慮這種事情的時候會去酒吧，一邊喝酒一邊想。後來唐來了之後，有了說話的對象，唐恩更願意在家裏和唐商量。

這次也不例外。

唐靜靜地聽完唐恩的疑惑，然後問道：“森林隊現在積分多少？”

“四十七，利物浦四十四。”對於這些數據，唐恩記得很清楚，“但是他們少賽一場。”

唐點點頭。現在他的話已經比初到英國的時候多太多了。唐恩很欣慰他能夠改變一個人，哪怕只是一點點。

“埃弗頓呢？”

“五十一分，和我們有四分差距。聯賽第三是阿森納，六十一分，和埃弗頓也有十分差距。”

“聯賽前四就能有資格參加冠軍杯。”唐說道，“四分的差距對你來說不算太多吧？”

唐恩低頭想了一會兒，點點頭：“我明白了。接下來的九輪聯賽，是我們和利物浦、埃弗頓之間的較量。”

“別忘了，還有查爾頓、米德爾斯堡……”唐提醒道。

唐恩擺擺手：“他們？我還沒放在眼裏。”

唐抿嘴笑了一下。

唐恩奇怪地盯著他：“你笑什麽？”

“沒什麽。”唐搖搖頭，臉上的笑容沒了。

但是唐恩不依不饒，繼續盯著他臉看。終於，唐舉手投降：“我只是想到你剛剛輸了一場重要的比賽，現在就這麽信心十足的……”

聽見唐這麽說，唐恩撓撓頭：“我在飛機上想了很久……不，確切地說從比賽輸了之後，在酒店的床上我就想了很久。當初你是對的，唐。不過你沒有繼續勸說我，是想讓我自己栽這個跟頭吧？”

唐嘴唇蠕動了一下，還是沒說什麽。

“現在想起來當時的自己很愚蠢。還好，我們輸得早。如果在半決賽中輸掉了的話，這個賽季我可就要兩手空空了。”唐恩坐在餐桌前，看著手中的刀叉，銀色金屬在燈光下閃爍著點點光芒。

隨後他擡起頭，發現唐一直在看著自己，自嘲地笑笑：“有句話怎麽說來著？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唐點頭表示知道，然後又搖頭：“有句話你說得很對：足球是不能計劃的。”

※※※

唐恩盡力表現得信心十足，但是在接下來的第三十輪聯賽中，身心俱疲的森林隊完全不在狀態，0：2輸給了托特納姆熱刺。他失去了一個坐收漁翁之利的大好機會……

就在這一輪，托尼·唐恩的兩個競爭對手進行了直接對話。利物浦德比，在安菲爾德球場打響。

別管這兩支球隊在聯賽中的成績和排名如何，那些玩意兒對於利物浦德比來說毫無參考價值。

經過了九十分鐘激烈的廝殺，貝尼特斯的紅軍戰勝了莫耶斯率領的埃弗頓。

賣走了格拉維森，冬季還沒怎麽進補的埃弗頓在客場完全不是利物浦的對手，上半場就被打了一個0：2。下半場，埃弗頓發起了瘋狂的反撲。他們或許已經不在乎這場比賽拼得那麽兇，會不會影響整個賽季了。對於德比對手來說，這場比賽遠高於一個賽季的聯賽。

紅色和藍色是英格蘭足壇最具傳統的兩種顏色，這兩種顏色在任何城市幾乎都可以算得上死敵，比如紅色的曼聯和藍色的曼城，比如紅色的阿森納和藍色的切爾西，比如紅色的利物浦和藍色的埃弗頓。

別看利物浦俱樂部成績輝煌，實際上在利物浦這座城市裏，埃弗頓的歷史可比利物浦俱樂部還要早呢。埃弗頓自然不甘心輸給利物浦，哪怕是在客場，他們也不願意。

下半場埃弗頓展開了讓利物浦人都覺得有些吃不消的瘋狂反撲，在中段打入一球。可是運氣稍差，最後時刻一腳射門打在了橫梁上面彈了出去。

當主裁判吹響終場哨音時，電子大屏幕上的比分定格在2：1，利物浦主場取勝。

這樣一來，森林隊和埃弗頓之間的積分差距沒有改變，利物浦反倒追了上來，和森林隊同積四十七分，然後依靠微弱的凈勝球優勢壓倒森林隊，排名第五，森林隊跌到第六。

排名第七的查爾頓是四十三分，距離森林隊還有四分。

果然，這其實就是三支球隊為了一個冠軍杯名額拼殺的局勢了。

※※※

和熱刺的比賽比利物浦的德比要早一點時間。當利物浦德比結果出來之後，唐恩心裏很郁悶。因為他知道他丟掉了一個絕好的機會。如果森林能夠在主場戰勝熱刺，那麽現在和埃弗頓的差距就只有一分了，並且依然保持對利物浦的三分優勢。就算利物浦的補賽也獲勝了，他們還是同分。這對於最後幾輪的沖刺階段來說，或許是至關重要的。

現在說什麽也晚了，又放跑了一次機會。況且球隊的狀態確實不好，也沒辦法和以逸待勞的托特納姆熱刺拼什麽……

這場比賽的失利，讓媒體們又開始炒作“年輕教練的末日”這種主題來了。體育媒體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所有媒體中最無情和最功利的了，因為體育比賽本身就是以勝敗論英雄的。你表現好，所有人都稱讚你，無論多肉麻的溢美之詞他們都可以扣到你頭上。可你要一旦輸了，不管你之前表現得多好，必定會有為數不少的人站出來指責你，將你貶得一文不值。

這個世界就是這麽殘酷——贏了就是贏了，輸了就是輸了。平局是最不起眼的一種結果，也是最沒有意義的。

這樣的事情在這兩年前，唐恩在媒體上就見多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當他做了主教練，又親身經歷了這些事情之後，他早就不會為此而感到憤憤不平了，反而還能利用媒體來達到他的一些目的。

比如這一次……

森林隊聯盟杯被淘汰，聯賽兩連敗，三輪不勝，這些成績在媒體記者們的生花妙筆下被描寫成了森林隊窮途末路。

唐恩出人意料地並沒有在自己的專欄中撰文回擊這些“狗屁”言論。

距離下一輪聯賽之間有十二天的時間，國家隊賽事在這期間舉行。對於那些大俱樂部來說，這是FIFA病毒流傳撒播發作的時候；而對於諾丁漢森林這種小俱樂部來說，卻是休養生息、後發制人的好時機。

和利物浦，甚至是埃弗頓比較起來，森林隊中的國腳少得可憐。範德薩依然是荷蘭國家隊的主力門將，他將隨荷蘭隊征戰明年世界杯的預選賽。後防線四個主力，耶羅早就從國家隊退役了，馬修·埃普森和雷頓·巴恩斯也沒有入選英格蘭國家隊，齊姆邦達就更別提，法國國家隊還沒有他的位置。

中場：阿爾貝蒂尼也早從意大利國家隊退役；喬治·伍德沒有入選埃裏克森的英格蘭隊；盡管裏貝裏在英超這個賽季的表現還不錯，但是並沒有引起法國主帥多梅內克的註意；阿什利·楊和阿倫·列儂只是代表英格蘭青年隊比賽而已。阿爾特塔這個長期漂泊在國外的球員，更是壓根就沒有入選過西班牙國家隊的記錄。

前鋒：維杜卡依然是澳大利亞國家隊的主力射手，不過澳大利亞在大洋洲賽區基本上沒有任何對手，與其說他回去比賽，不如說回去度假。尼克拉斯·本特納倒是被丹麥國家隊召入，但能不能出場不好說，或許只是在替補席上坐兩場比賽呢？皮特·克勞奇倒是引起了埃裏克森的註意，媒體們也有相關報道，但是這場比賽他並沒有出現在國家隊的大名單上。

這樣一算，真正離開維爾福德訓練基地的只有範德薩和維杜卡兩人。森林隊的陣容保持得非常完整，讓唐恩有足夠的條件演練陣型戰術，做出針對性的安排。和另外兩支競爭對手比起來，森林隊受到的損失是最小的。

要知道，等4月3日聯賽戰事再開，森林隊就將在主場迎來他們的直接競爭對手埃弗頓。那可不會是一場輕松的比賽……

因為伊斯特伍德受傷缺席，唐恩排出了全新的鋒線組合。遺憾的是，鋒線四個人，傷一個，走了兩個，只剩下一個克勞奇，唐恩沒辦法在這十二天中全力訓練配合，只能依靠他們在平時訓練中積累下來的默契了。雖然本特納很高興能夠這麽年輕就入選丹麥國家隊，並且對於在丹麥隊上場躍躍欲試，臨走的時候，唐恩也鼓勵了本特納，希望他好好表現，可實際上呢？唐恩巴不得本特納在替補席上坐滿兩場比賽，這樣等國家隊賽事結束，他還能得到一個健康的本特納。森林隊鋒線只剩三人，再也傷不起了。

和埃弗頓的比賽，唐恩會讓健康的本特納和健康的克勞奇首發，維杜卡則坐在替補席上，視情況而定。

在唐恩看來，本特納完全可以取代維杜卡，在隊中起到一個強力中鋒應該起到的作用。而克勞奇呢？雖然他個子最高，卻並不是強力中鋒的類型。他擁有不錯的腳下技術，這一點對於一名身高兩米的前鋒來說，格外重要。

中場的安排，兩個邊前衛人選依然不變，是球隊的主力裏貝裏和阿什利·楊。在中場中路，唐恩作了一次沿襲自聯盟杯的改變——連續征戰的阿爾貝蒂尼這場比賽輪換，因為聯盟杯停賽休息了半個多月的喬治·伍德重新回到首發陣容中，和他搭檔的則是在上一場聯盟杯比賽才第一次打上首發的米克爾·阿爾特塔。

這安排，唐恩小小地玩了一次——他用自己記憶中的埃弗頓中場核心來對付現在的埃弗頓。他相信，這一定是很有趣的事情。不過莫耶斯會不會覺得有趣，唐恩可就不知道了……

伍德的任務很簡單。以前阿爾貝蒂尼在的時候，他負責保護隊長的身後。這次換成了阿爾特塔，他任務不變，依然是保護阿爾特塔的身後，在必要的時候前插支援阿爾特塔。

後防線上，耶羅被輪換，馬修·埃普森和皮奎搭檔，兩個邊後衛人選不變。

這十二天時間裏，森林隊就用這套陣型進行反覆演練。而且不僅僅是應對這場和埃弗頓之間的比賽，更重要的目的在於，在本賽季接下來的八輪聯賽中，大部分時間，森林隊都將用這套陣容來打完這個賽季，只會在一些小局部進行微調。

這十二天裏，唐恩和森林隊教練組把一切能用的時間，一切能用的手段都用上了。早在輸掉比賽的第二天，在去機場之前，唐恩就在酒店房間中舉行了一個簡單的教練組會議。在會議上，他很大方地承認了自己戰略上的失誤：放棄了聯賽，結果聯盟杯也沒有如願取得什麽好成績——對於唐恩這人來說，聯盟杯亞軍和聯盟杯十六強是一個檔次的，只要沒拿到冠軍，都算不上“好成績”。

隨後，唐恩告訴教練組，球隊的目標變了，再次回到聯賽中來。球隊還是以聯賽為基礎。不得不說，諾丁漢森林隊的教練組或許實力在聯賽中只能排在中游，但是大家人都很好，沒人笑話唐恩自作自受，沒有人對在聯盟杯上繞了一個圈子有任何怨言。對於他們來說，球隊的集體成績遠比某個人的榮譽來得重要，只要是對森林隊有好處的，他們就照做不誤。

唐恩知道這些教練員們是怎麽樣的人，可惜……現在還不是說“謝謝”的時候，畢竟他們的目標還沒有實現呢。

白天在球隊訓練基地，唐恩和教練組全體成員，帶領球隊訓練，研究如何安排戰術，保證球員們的健康，關註他們的體能狀況……無數個小細節都有專門的人負責，唐恩只需要統籌規劃一下就可以了。不過，在剛剛輸了幾場比賽的這個時候，他這個做主教練的更多作用並不體現在球隊具體訓練上，而是在心理調節方面。

他需要讓每個人都堅信這幾場失敗不過只是小坡小坎，只要他們稍微用點力，擡腿就邁過去了，沒什麽大不了的。而對於唐恩來說，這或許是他最擅長的工作了……

晚上回到家唐恩也沒閑著。酒吧這段時間是徹底不去了。回家從吃飯開始就和唐在一起研究剩下八輪聯賽的每一個對手，任何一個細節都不放過。唐在青年隊的訓練任務並不重，畢竟青年隊和一線隊還是有很大不同的，所以他會幫助唐恩收集很多競爭對手的影像資料。吃了飯，兩人會坐在電視機前，一遍又一遍地觀看那些球隊比賽的錄像。

盡管唐並不是一線隊的教練，但他卻在做著一線隊教練組中任何一個人都應該做的工作。

輸了聯盟杯，如果不想這個賽季一無所獲，那麽所有人都要鉚足了勁，用盡全力去拼，現在沒有一條後路可退。

沖刺的時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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