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拉斯·本特納在看到裏貝裏傳出一個高球之後，就知道這個球是他的了。因為是倉促回防，切爾西的防線已經被扯空，現在距離自己最近的只有那個卷頭發的卡瓦略，他可不擔心自己會輸給對方。

我等的就是這個時候！

他大跨一步，雙手張開，騰身飛向足球。在明知道會和卡瓦略撞在一起的情況下，似乎不考慮保護自己，而是硬生生用身體撞開對手，甩頭攻門！

這個球的速度、力量、角度都無可挑剔。切赫揮了揮手，並不能阻止足球飛進球門。或許他都沒有想到自己的隊友會在空中爭奪中完全處於下風。

進球後的本特納張開雙臂沖向了角旗，然後站在紅色洶湧的看臺下，扯著球衣嘶吼。在他選擇諾丁漢森林，而放棄了阿森納的召喚的時候，曾經有人嘲笑過他。在他來到諾丁漢卻連續打了一個月的替補，甚至連一分鐘正式比賽的出場時間都沒有得到的時候，那些嘲笑他的聲音更響亮了。

現在，他終於用自己的實際行動證明了自己的實力，也讓那些嘲笑他的人都閉上了嘴。

沒有比這個更完美的處子秀了。

“這是丹麥人為諾丁漢森林打入的第一個正式比賽入球！十七歲的天才少年尼克拉斯·本特納，強壯的身體，出色的技術，令人生畏的沖擊力！更難以置信的是他的年輕！托尼·唐恩手中有了一副令人羨慕的好牌。看看他手下的球員，看看他們的表現，再看看他們的年齡，真是令人期待！”

※※※

看到本特納把足球頂入切赫把守的大門，唐恩就和他的助手克裏斯拉克從座位上跳了起來。大衛直接沖向場邊，而唐恩則朝著穆裏尼奧在的切爾西教練席揮了揮拳頭，看著穆裏尼奧一臉得意地笑

他是故意的。他故意氣穆裏尼奧。他享受領先對方的快感。真的，就算是領先阿森納的時候，他都沒有這種暢快淋漓的感覺。

看著自己的對頭一臉不爽，他就心情愉快。

※※※

穆裏尼奧確實很不爽。和唐恩一樣，他不想輸掉這場比賽，尤其更不想輸給這個人。本來這只是一場普通的聯賽，森林隊只是一個普通的對手，但是唐恩在賽前的挑釁，以及比賽中的那次沖突，讓他對這個教練很討厭。實際上，很多時候穆裏尼奧狂妄自大四處樹敵的舉動都是有預謀的心理戰。不過這一次，他是真的討厭起了眼前這個在他旁邊手舞足蹈的無名之輩。

“把古德約翰森叫回來，準備上場。”他回頭對自己的助理教練斯蒂夫·克拉克說道。

克拉克扭頭要走，穆裏尼奧又叫住了他：“把帕克也叫回來！”

克拉克自然明白後面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但他仍然楞了一下，沒有馬上掉頭就走。穆裏尼奧盯著球場說道：“斯蒂夫，有時候……足球需要冒點險。”

※※※

“這是森林隊的界外球。切爾西換人。穆裏尼奧在比賽還剩二十分鐘就要結束的時候，一口氣換上了兩個……進攻型球員！攻守兼備的中場斯科特·帕克和冰島前鋒埃杜爾·古德約翰森！穆裏尼奧用光了他全部的換人名額，看來暫時落後的切爾西要使出全力了！”

穆裏尼奧換上了兩個攻擊手，諾丁漢森林後防線的壓力陡增。唐恩見招拆招，穆裏尼奧換人，自己也換。他換上了防守型中場的古納爾森，替下了阿什利·楊，然後讓裏貝裏在前場自由活動，左、中、右三路來回穿插。他的作用不是組織進攻，而是對切爾西的後防保持持續壓力。更多的時候，足球還是從後場直接送到本特納的頭頂，裏貝裏不怎麽需要組織迸攻。當然，如果他拿到了球，那麽想盡一切辦法控住球是首要任務，可以通過誘使對方犯規來達到隱蔽的拖延比賽時間的目的。

另外，唐恩還讓古納爾森上去給全隊球員帶個話——對方犯規後，能在地上多躺一會兒，就多躺一會兒，不要急著跳起來，不管你有沒有體力，身體強壯不強壯，是不是後上場的……

為勝利不擇手段，拖延比賽時間算什麽？

唐恩看著隔壁緊皺眉頭、在教練席和邊線間來回踱步的穆裏尼奧歪嘴笑了。

然後，接下來的比賽中，森林隊的球員們突然變得很脆弱，切爾西的球員只要是在背後出腳，馬上就是一聲慘叫，然後痛苦地倒在泥水中翻滾。接著必定就是主裁判的哨音響起，吹客隊切爾西犯規。

比賽總會因為這樣那樣的情況被打斷。切爾西的節奏也完全打不出來，更別說贏比賽了。森林隊在中場放了三個防守型中場，兩個中後衛，這樣的厚度，讓蘭帕德都覺得仿佛陷入了泥潭。

德羅巴？更別提了，皮奎和伍德兩個人的防守讓他只能倉促起腳射門，卻並不能對森林隊的球門造成什麽太大的威脅。

場下的穆裏尼奧決定放手一搏，但現在這支切爾西並不是一年之後橫掃英格蘭，保持主場不敗戰績的那支切爾西。球員們在場上很急躁，配合完全談不上。換上場的古德約翰森和帕克都以為自己是救世主，接到球就想自己突破射門，面對森林隊的重重防守沒有機會也會強行起腳遠射。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了……

一開始看到這樣的情況，穆裏尼奧還會在場邊跺跺腳，後來他幹脆坐在椅子上什麽都不說，也什麽都不做了。面對越打越放松，連中後衛都敢扣球再解圍的森林隊，他似乎已經預感到了自己今天的敗局。

現在似乎不是拼了命想要扭轉戰局的時候，而是想想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的時候了。

究竟是為什麽這場比賽會踢成這個樣子？我承認費雷拉開賽後十多分鐘就被罰下，讓我們在人數上處於劣勢，是不小的影響。但是後來我們扳平了比分，並且一度很有希望可以反敗為勝，上演一次逆轉的。為什麽呢？

他瞟了一眼森林隊的教練席，那個讓他厭惡的托尼·唐恩也不表演了，而是站在場邊看比賽。

他又低頭看了看腕上的表，距離比賽結束只有十分鐘不到了。

勝利者？想都別想。

※※※

城市球場看臺上的歡呼聲越來越大，森林隊的球迷們高呼著布萊恩·克勞夫的名字。這不是在給森林隊球員們打氣，希望他們堅守住對手狂風暴雨般的進攻。這只是在呼喚天上的一代傳奇，告訴他，他曾經帶領過的、後來卻墜入深淵的諾丁漢森林，現在的情況——

那支讓人聞風喪膽的紅色森林又回來了！

不……或許還沒有完全回來，但已經不遠了！

※※※

比賽的時間在一分一秒流逝，切爾西完全沒有辦法。穆裏尼奧已經不指揮比賽了，而是坐在位置上黑著臉擺造型。他有心要讓這支球隊嘗嘗失利的滋味了，當然這不代表他甘心輸給托尼·唐恩。只是從更長遠的目標來看，這時候輸一場比賽的好處更大。

如果我們要奪取冠軍，那麽在適當的時候讓他們明白失敗是什麽滋味，然後隨時警惕失敗，總比在冠軍爭奪戰最關鍵的時刻失敗更好。

當第四官員在場邊舉起提示傷停補時三分鐘的牌子時，穆裏尼奧從座位上站起來。當然他不是走到場邊向球員們大吼大叫讓他們孤註一擲壓上去進攻的，而只是站在教練席的邊緣。城市球場上的歡呼聲越來越大。他只是冷眼看著那些興奮的紅色球迷。

曼聯、阿森納、利物浦都是紅色。現在又有一個紅色的諾丁漢森林。英格蘭的足球傳統之一就是紅藍對抗。不管現在這支森林隊的實力能否和以上三支球隊相提並論，但是在穆裏尼奧心中，已經被提升到了和前三者相同的位置——等回到斯坦福橋，今天輸球的仇一定要報！

傷停補時最後半分鐘，切爾西的進攻漸漸沒了。足球被森林隊的隊長阿爾貝蒂尼控在腳下，蘭帕德卻並沒有上去逼搶。不光是他，其他切爾西球員都顯得沒精打采。賽前他們可是抱著“三分已經到手”的想法來城市球場的，沒想到現在反而輸了球。

主裁判波爾沒有把補時繼續進行下去，而是很聰明地吹響了全場比賽結束的哨音。

“比賽結束了！諾丁漢森林爆冷主場擊敗了切爾西！穆裏尼奧的球隊本賽季首嘗敗績，而托尼·唐恩則在一個特殊的日子贏下了這場關鍵的勝利。布萊恩·克勞夫後繼有人！”

就在終場哨音剛剛吹響的時候，站在教練席邊緣的穆裏尼奧轉身走向了甬道，完全無視比賽結束之後雙方主教練應該握手的傳統和禮貌。當然，唐恩也沒指望這個桀驁不馴的人會在失敗之後和死對頭握手。想想未來他是怎麽對待溫格的，唐恩心裏早就有數了。所以賽後他的第一反應也不是去切爾西教練席和對手握手寒暄，或者說言不由衷的客套話，而是徑直走向了在場上慶祝勝利的球員們。

於是，場邊出現了這麽怪異的一幕：雙方的助理教練走到一起，替他們的主教練完成了賽後的禮儀——握手，失敗者祝賀勝利者，勝利者安慰失敗者。

唐恩走上球場之後，直奔打入制勝球的丹麥中鋒尼克拉斯·本特納。小夥子顯得很興奮，看到唐恩過來，連忙跑上來抱住他：“老板，我們贏了。對不對？我們贏了！”

“沒錯沒錯，我們贏了。幹得不錯，尼克。”唐恩被對方箍在雙臂間，呲牙咧嘴地回道，“如果你能放開我，我的感覺就更好了……”

本特納不好意思地松開了唐恩，但是更多的森林隊球員又湧了過來。他們圍住主教練，心中除了佩服還是佩服。

森林隊自從聯賽第一輪輸給了布萊克本之後，到現在都還沒有輸球！這真是不可思議的成績了。而且讓球員感到充滿信心的是，諾丁漢森林在和強隊交手的時候從來沒有處於下風過。

見大夥兒情緒高漲，唐恩幹脆讓他們圍成一個圈，自己站在中間，把要在更衣室裏面說的話現在就說了出來：“夥計們，怎麽樣？贏球的感覺很棒吧？”

球員們大聲笑了起來。

“就是這樣。勝利，不斷地勝利。把郁悶和痛苦甩給對手，自己去享受明天一天的假期吧！”

歡呼聲從人群中傳了出來。

“好了，去給那些在雨中堅持為你們加油的球迷致謝，然後回更衣室洗澡更衣。好好享受這個夜晚！”

看了看去感謝球迷們的球員，唐恩轉身向甬道走去，還有新聞發布會在等著他呢。又是一次和穆裏尼奧的正面交鋒。當然，現在他是勝利者，他很期待這樣的新聞發布會。走在路上的唐恩臉上浮現出了毫不掩藏的笑意。

※※※

當森林隊的球員們還在外面和球迷一同慶祝勝利的時候，唐恩已經坐到了新聞發布會的大廳中他自己的位置上，等待他的對手穆裏尼奧的到來。

這個時候，穆裏尼奧一定在更衣室裏面教訓他的球員。這讓唐恩想起了自己第一場比賽後的情形。在足總杯中森林隊輸給了西漢姆聯隊，當時西漢姆聯隊的主教練就讓唐恩一個人在新聞發布會現場等了很久，以至於他惱怒地提前宣布召開新聞發布會。

但是今天不一樣。穆裏尼奧讓他在這裏等，他等得心甘情願，因為他贏了球，他心情舒暢。

現在新聞發布會大廳裏面的記者並不多，都擠在混合區采訪球員們呢。唐恩也不著急，坐著慢慢等。隨著時間的推移，來到大廳的記者越來越多，看來球員們都回更衣室了。

這時候穆裏尼奧也來了，他板著臉坐在唐恩旁邊的位置上。剛才還三五成群聚集在一起聊天的記者們見兩個主角都到了，連忙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主持人也宣布新聞發布會正式開始。

記者們對比賽的結果並不是很熱心。相反，他們對兩個主教練在場邊的針鋒相對很感興趣。幾乎所有問題都是有關在上半場快結束的時候，兩個主教練在場邊發生了沖突。

對於這個問題唐恩不想多談，因為他是勝利者。他希望各位能夠把關註的目光更多投向比賽結果，而不是無聊地看教練“單對單”。

同樣，穆裏尼奧也拒絕回答這問題，因為他輸了球心情不好。他不理會記者們對他的提問，直接談論起這場比賽：“我不想談比賽的結果，我只想談比賽中的幾點。首先，費雷拉被罰下絕對是不公平的，我認為裏貝裏假摔的可能性很大。別問我理由，我沒理由，但是我請你們回去自己看比賽錄像……”

他說到這裏，旁邊的唐恩插話了：“當然，看一百遍也會認為費雷拉的紅牌是自找的。”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並沒有看著穆裏尼奧，而是瞟向屋子一角——意思很明顯，沒把穆裏尼奧放眼裏。

穆裏尼奧的臉色更黑了。下面的記者們卻興奮了起來。上半場在場邊的那一幕又要重演了嗎？

可他們失望了。穆裏尼奧咬著牙裝作沒有聽見唐恩的話，繼續說道：“第二，我建議英格蘭足總考慮在比賽中對故意拖延時間的行為做出懲罰。”

“嗯，首先你需要打一年官司來證明別人在故意拖延比賽時間。”

這兩人就好像說相聲一樣，你一句，我一句的。唐恩故意接穆裏尼奧的話，而穆裏尼奧也故意無視唐恩。

“第三，只是一場比賽的勝利什麽問題也說明不了。我們輸了球，但我們依然是聯賽冠軍的有力爭奪者。而森林隊，我衷心地希望下賽季還能在聯賽中看到他們。”無視歸無視，心裏的怒火確實怎麽也掩飾不了的，穆裏尼奧終於還是把矛頭直接對準了唐恩的球隊。

“啊，你是說冠軍聯賽嗎？”唐恩笑道，“我也希望可以在那裏看到切爾西。”

穆裏尼奧直接從座位上起身。記者們手中的相機一陣狂閃——他們都在期待什麽呢？

當然是不甘忍受的穆裏尼奧揮拳擊中托尼·唐恩，然後雙方主教練在眾目睽睽之下上演真人快打。第二天報紙上、廣播裏、電視中、網絡上……所有媒體都會大肆宣傳這件令人熱血沸騰的事情。頭疼的大約只有英格蘭足總，興奮的卻是媒體和讀者。

可讓他們失望的是，穆裏尼奧並沒有揮拳擊向唐恩，而是轉身離開了新聞發布會現場，留下一個唐恩唱獨角戲。

唐恩可沒有因為穆裏尼奧的突然離開而感到尷尬，實際上他早就預料到了會出現這一幕。穆裏尼奧是一個很高傲的人，面對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他不可能還坐在這裏繼續回答什麽問題，和自己討厭的人做戲。想想他是怎麽對待溫格的？

所以，唐恩完全沒有受到穆裏尼奧提前離場的影響，也沒有像當初的西漢姆聯隊主教練格倫·羅德那樣像個萬年小醜一樣抱怨人家沒風度。

他看著下面一群錯愕的記者們，滿臉微笑道：“首先我聲明，我不希望看到諸位把這場比賽定義為‘冷門’。任何在問題中提及‘冷門’的，我將直接拒絕回答。我們和切爾西誰贏誰都是很正常的結果。而且我覺得就算我們贏了曼聯、阿森納以及利物浦，都不能算作冷門。因為我們有這個實力，只是你們一直不知道而已。好了，諸位，現在你們有什麽想問的嗎？”

沒有人馬上舉手提問。這些媒體顯然都被這兩個性格教練的表現所震住了，忘了他們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新聞發布會大廳裏面響起了嗡嗡的議論聲。

唐恩坐在臺子上，毫不在乎沒有人問他什麽問題。相反，他很滿意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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