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員們乘坐球隊的大巴車回酒店休息，第二天一早解散放假。而唐恩借口要散散心獨自行動。他在更衣室裏面沒有破口大罵，也沒有批評或怒斥失誤的馬修·埃普森，甚至沒有對球隊最後時刻的表現表示失望。他只是祝大家有一天不錯的假期，就宣布解散了。

他一直坐在更衣室裏面，等外面那些唱歌的阿森納球迷們全都散去了，才走出來。城市球場看臺上除了還在工作的清潔工之外，已經看不到一個球迷。外面廣場上還聚集了少數一些球迷，但是他們對那個緩緩走出大門的中年男人都不在意。

走出球場，站在廣場邊緣的唐恩並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他不想去喝酒，也不想去找個妞。他就站在路邊，打算隨便走走，讓頭腦冷靜下來，再認真思考一下今天自己犯的錯，以及球隊的不足，順便規劃規劃球隊未來的方向。

英超聯賽進行三輪了，他的球隊還沒有嘗到勝利的滋味。想想在甲級聯賽（現在的英冠）裏那支所向披靡的諾丁漢森林——唐恩不知道別人是否會有這樣的想法：拿了低級別聯賽冠軍而升上了英超，滿心歡喜，滿懷期待，仿佛在雲中散步，但是半個月，球隊就被對手從雲端打落下來。那種心情的落差，只怕比這還要大。

不管球隊在夏天買了多少人，花了多少錢，唐恩都不會認為他的球隊具備了應付多線作戰的能力。這和板凳厚度無關，而是經驗不足的問題。不管是這支年輕的森林隊，還是他，都沒有同時面對多條戰線的經驗。在一條戰線上拼命都足夠讓唐恩頭疼了。

他得選擇一條，放棄另外幾條。

答案幾乎是擺著的。無論什麽時候，聯賽都是最重要的。聯賽的成績是基礎。就算你拿了國內杯賽的全部冠軍，最後卻降入英冠，又有什麽用？可以這麽說，杯賽成績只代表著球隊的現在和過去，而聯賽成績卻代表著球隊的未來。

但是一想到好不容易打進聯盟杯，第一次參加歐洲賽事——如果就這麽放棄了，實在可惜。

對於唐恩來說，打歐洲賽事比打國內聯賽讓他更有激情。因為會有全新的對手，有更多人關註。

還有一點，歐洲賽事能夠增加和其他歐洲列強碰面比賽的機會。雖然森林隊還沒有在英超聯賽中有什麽作為，但是唐恩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以前只能在電視機裏看到的歐洲豪門交手了。

這麽一想，其實還是聯賽最重要。如果聯賽成績不好，就拿不到歐洲賽事的參賽資格。森林隊不能年年都打聯盟杯呀——冠軍聯賽才是唐恩最高的追求。

但是，好不容易到手的聯盟杯參賽資格也不能白白讓出去。最起碼要從小組賽中殺出重圍，進入三十二強，證明自己的實力。

森林隊雖然是英格蘭聯賽杯的冠軍，但由於是國內的第二杯賽，所以他們還得先參加聯盟杯資格賽。根據賽程安排，9月16日，森林對將在主場迎戰捷克的奧斯特拉法。然後9月30日，森林隊做客捷克，打資格賽第二回合。只有通過了資格賽考驗，森林隊才能參加正賽。到時候重新分組，還不知道他們的對手會是誰。但不管是誰，唐恩都有信心和他們戰上一戰。

諾丁漢森林隊肯定是拿不到聯盟杯冠軍的。但是我們要留下自己的聲音，告訴全歐洲，我們曾經來過，而且以後我們還會再來……

※※※

第二天出版的報紙都把阿森納放在了頭版頭條。進球的亨利、助攻的法布雷加斯和主教練溫格，這三個人的照片成為了壓題圖片。作為一個創造了新紀錄的團隊，他們再怎麽被讚揚都毫不誇張。

但是諾丁漢的媒體們則只是略略提及了阿森納的新紀錄，更多關註的目光還是放在了森林隊身上。幾乎所有人都認為，森林隊在昨天比賽中的表現讓他們看到了希望。盡管沒有保住此前森林隊所創造的四十二場聯賽不敗紀錄，但他們有更遠大的目標。

“……讓破紀錄的人破紀錄去吧，我們則收獲了一支令人激動的新森林。”這是皮爾斯·布魯斯在晚郵報上的評論文章。他說出了不少人的心聲。

第二天，球隊恢覆了正常訓練。訓練的第一項內容就是看比賽——唐恩給球員們看了前天對阿森納的比賽錄像，然後和大衛·克裏斯拉克一起與球員們分析討論比賽中的各項細節。這不是批評大會，而是指出大家的問題，方便在訓練中加以改進，在比賽中自己註意。

這是本賽季唐恩才在球隊內部興起的一種“訓練方式”。通過看一場比賽的錄像，找到球隊的問題，也發現球隊的優點。不過這主意唐恩還要感謝一個人——唐。正是見他成天回到家就看錄像，唐恩才會和他一起討論那些比賽錄像，隨後聯想起球隊的情況，萌發了這麽一個念頭：為什麽不可以把球員們都集中起來看比賽錄像，一起討論得失呢？

比賽中很多細節當時知道，事後也許就忘了。通過錄像讓所有人重溫一遍，不是更好？何況還能通過遙控器將某個片斷反覆播放、定格，重點評述。

這樣的教學手段在教練協會的課程中是家常便飯。但是唐恩以前沒有接受過真正系統的教練培訓，所以反而忽略了。

雖然沒有贏球，但是看錄像的時候氣氛還是很輕松的。唐恩除非特別生氣，否則就算批評人也會盡量用調侃的方式。不僅更容易讓隊員接受，同時還能拉近和球員之間的關系。他這個主教練，沒別的什麽優勢，倒是和球員們很能打成一片。也許和自己以前曾經是球迷有關吧。

在和球員們談到昨天那場比賽的時候，他絕口不提“紀錄”這個詞。仿佛那只是一場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聯賽了。大衛·克裏斯拉克負責主要評述，唐恩作補充，兩人配合給球員們講昨天最大的失誤。

“這裏——就是這裏……”唐恩用遙控器指著電視屏幕，上面是埃普森扔下自己位置撲向吉爾伯托的畫面，“馬修，你和那個巴西人是異性相吸嗎？”

聽到主教練這麽說，錄像室裏爆出巨大的哄笑聲。馬修·埃普森在笑聲中使勁搖頭：“不，頭兒，我性取向正常。”

又是一陣更大的笑聲。

“實際上，我前天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心裏就在想：天哪！馬修一定是瘋了。那個巴西人哪點吸引他了？連自己的位置都不要了……”

笑聲不停。

“好了，馬修。向我解釋一下當時你是怎麽想的？”

笑聲平息了下來，埃普森撓撓頭：“呃，我也不知道……我當時腦袋裏面只有不讓他射門的想法。然後就……”

唐恩點點頭，不在原因上糾纏了。

“中後衛需要冷靜啊。你應該向耶羅學習。你看他當時……”唐恩指指屏幕一角的耶羅，“沈穩得一動不動！這就是經驗！”

耶羅舉起了手：“老板，實際上當時我是累得跑不動了。”

“哈哈哈哈！”

這次就連唐恩都跟著笑了起來。他當然知道耶羅當時跑不動了，只是故意開玩笑呢，通過這種方式給年輕的球隊減輕壓力。連續三輪聯賽一場未勝，相信大家壓力都不小。

等大家漸漸不再笑了，唐恩看著這些人，認真地說道：“雖然我們最後沒有戰勝阿森納，但是我想，你們應該都看到了吧——我們把衛冕冠軍逼得有多狼狽？我說森林隊不怕任何對手，不是在撒謊吧？”

“不是！”球員們高聲答道。

“下一次，只要我們運氣好一點，就能戰勝他們了。面對其它對手也是一樣的。森林隊雖然是剛剛升級的球隊，但我們和他們都在同一條起跑線上。有人因為前天那場平局對我們的未來產生了懷疑嗎？”

所有人同時搖頭。

“很好。我也沒有。”唐恩用力點點頭，然後拍拍巴掌，“出去熱身吧，讓我來做點恢覆訓練！”

當唐恩率先推開門走出去的時候，卻被嚇了一跳。訓練場外面圍了了不少球迷，數量遠多於平時好幾倍。這些人並沒有喧嘩，在看到唐恩和球員們走出來的時候才發出了一陣歡呼。

雖然一般來說，賽後第一天訓練是完全開放的——因為這一天基本就是做恢覆訓練，沒有什麽需要對媒體們保密的，但是森林隊的訓練場邊聚集這麽多球迷，唐恩還是第一次見。

他們來做什麽，唐恩不用想也知道。他回頭看著還很吃驚的球員們說道：“今天上午的訓練取消了。夥計們，去給他們簽名吧，別拒絕他們的要求。”他指指那些可愛的熱心球迷們。

在角落中的BBC5臺記者對著攝像機笑道：“看起來，創造了一項紀錄的仿佛是托尼·唐恩的球隊。”

※※※

阿森納創造了新的連續不敗紀錄固然是一件大事，但是對於唐恩來說，那場比賽一結束，整件事就和自己沒什麽關系了。他也不再關心阿森納是不是真的按照自己記憶中的歷史一樣會將不敗紀錄延續到四十九場，再被曼聯終結。

沒有太多時間留給他去關心別人。28日，諾丁漢森林做客古迪遜公園球場，在這裏挑戰莫耶斯執教的埃弗頓隊。

唐恩還記得當初在教練協會的酒會上，他是如何與莫耶斯相識並且交談起來的。雖然同是年輕教練，但那個時候的莫耶斯不僅年輕，還有為，而唐恩則什麽都沒有——一個剛剛丟了主教練飯碗的無名小卒而已。

現在不一樣了，唐恩是率隊拿下了上賽季聯賽杯冠軍，殺入歐洲賽場，帶領球隊升上超級聯賽。雖然只帶隊打了半個賽季的比賽，卻在上個賽季結束之後被評為了當賽季英甲聯賽最佳教練。他同樣年輕，同樣有為。

這是兩個年輕人之間的較量。上賽季獲獎之後，莫耶斯還專門給唐恩打了一個電話過來祝賀他。他也許是唐恩在英超教練中關系最好的人，但是足球比賽中可沒有交情可講。

埃弗頓的聯賽只進行始了二輪，他們少賽一輪，一勝一負排名排在第十四名。少賽的一輪是同曼聯的較量——這場比賽被推遲到了第四輪之後的8月30日。莫耶斯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同曼聯這場比賽的準備上。盡管如此，唐恩也不認為球隊能夠在埃弗頓的主場拿到三分。

埃弗頓的鄧肯·弗格森獨進兩球，是球隊的英雄。森林隊這邊兩個球由兩個不同的人完成。打進第一個球的是前鋒維杜卡。上一場同阿森納的比賽中他浪費了一次單刀機會，這場比賽在對手的貼身盯防下，他反而還打入了一粒漂亮的頭球。打入球隊第二球的人則是老將耶羅，森林隊獲得點球，耶羅是球隊罰點球的第一人選。他一蹴而就，將比分扳平了。

這個比分一直保持到了終場。又是一場平局。

比賽的結果是2：2。

如果從這個結果來看，在客場逼平埃弗頓似乎是一個令人滿意的成績了。但是聯想到森林隊已經連續三輪都打平，就讓人覺得不是滋味了——明明距離勝利就是就差那麽一層紙，卻怎麽也捅不破。一般的升班馬賽季剛開始四輪，取得三分，只輸了一場球，這結果似乎不錯。但是對於唐恩來說，平局沒什麽用，他需要的是一場勝利。而且他堅信，只要第一場勝利來臨，那麽更多的勝利就會接踵而至。

問題是——什麽時候勝利才會初次來臨呢？

在賽後的新聞發布會上，面對記者們的提問。唐恩一如既往地表示了對球員們的信任和支持，誇獎了球隊的表現，大肆宣揚自己很滿足現在的成績——作為升班馬，能夠只輸一場，他很知足了……

媒體們都被騙住了，他們在自己的文章中評論道：

托尼·唐恩很滿意自己球隊的表現！

森林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是他們現在幹得已經很不錯了！

諾丁漢森林本賽季目標應該是保級！

英超和英冠完全是不同的聯賽，托尼·唐恩教練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

如此等等。

這樣的評論，讓唐恩自己看了都覺得好笑，但是他卻巴不得這樣。為什麽？因為這樣可以迷惑他下一輪的對手……

因為國家隊比賽日的關系，八月份的四輪聯賽結束之後，休戰十二天。9月11日，英超聯賽才會重燃戰火。

唐恩心裏很清楚，自己的球隊現在需要什麽。

勝利！

他需要一場勝利來鞏固球員們的信心和士氣，也需要一場勝利來給自己減壓。否則嘴巴說得再好聽，連續不贏球的話，球員們心裏也會有想法。他現在這支球隊是新組建的。球員們是因為什麽才聚集在一起的？當然不會是對這支球隊的愛。而是因為唐恩在招攬他們的時候，向他們允諾的勝利與榮耀。如果總是平局平局平局的話，就算他們也學阿森納一樣來個連續四十四輪不敗——全打平——又有什麽用？

他告訴球員們，他有偉大的目標，他追求的是勝利，和他在一起就會有機會獲得榮譽……好了，現在是該做點什麽證明一下了。

聯賽第五輪，諾丁漢森林主場迎戰曼徹斯特城隊。這支球隊並不是可以讓唐恩隨便捏的軟柿子，但他和森林隊顯然都不能再繼續等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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