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比賽結束的時候，裏斯本這座城市有那麽幾秒鐘一片沈寂。唐恩站在看臺上為希臘隊鼓掌。和他所知道的完全一樣，就連過程都沒有什麽變化。本屆杯賽上，要說有哪支球隊能夠完全克制東道主，那麽就只有雷哈格爾的希臘隊了。

斯科拉裏的葡萄牙在自己的家門口，不僅想要贏得冠軍，還要贏得漂亮。但他們的進攻在希臘人固若金湯的防守前，根本起不到作用。就仿佛用一把華麗的水晶匕首捅向巨石，最後的結果只是在石頭上留下一道白色劃痕，而水晶匕首卻碎裂成無數片。

1：0，低調的希臘人戰勝了自信心爆棚的東道主，他們創造了自己國家隊歷史上最偉大的勝利。

看著那些狂喜的希臘球員，唐恩卻沒有第一次看見這場面時那麽興奮。他一邊鼓掌一邊對身旁的唐說道：“我已經可以想像明天出版的各大媒體的頭版頭條是什麽了。這也許是歐洲杯歷史上最沒有說服力的冠軍了。丹麥都比他們更具說服力。”

“因為舒梅切爾和勞德魯普嗎？”唐問道。

唐恩點點頭：“葡萄牙人一定輸得很不甘心。他們輸給了一支毫無明星球員的球隊，全隊身價的總和也許還沒有菲戈和克裏斯蒂亞諾·羅納爾多兩人高——這真諷刺。唐，我們明天不回英國了，先去另外一個地方。”

“哪兒？”

“西班牙，巴塞羅那。”唐恩回頭看了眼球場中央的熱鬧場面，轉身走出了座位，“走吧，比賽結束了。”

不管是狂喜的希臘人，還是沮喪的葡萄牙人，也不管對於希臘隊奪冠歐洲乃至世界足壇會有什麽看法和認識，這些都和唐恩與他的助理教練唐毫無關系。

忙碌的夏天正式拉開序幕。

※※※

第二天，當唐恩兩人坐在從裏斯本飛往巴塞羅那的飛機上時，唐正在看剛剛出版的報紙。昨天晚上才結束的歐錦賽決賽，自然是媒體們關註的焦點。唐恩說得不錯，對於希臘隊奪冠，媒體的反應很有意思。葡萄牙本地媒體幾乎眾口一詞認為希臘人的冠軍是偷來的，認為十個人防守，一個人進攻的戰術非常不道德。

而西班牙等其他歐洲媒體在談到這場比賽的時候，也認為希臘人的狂歡對於歐洲足壇的未來發展並不是什麽好事。

功利足球會重新席卷歐洲，足球的觀賞性會大打折和，這也許會讓原本就日漸萎縮的足球市場更加困難——沒人喜歡沈悶枯燥乏味的比賽，球迷們不喜歡，讚助商也不喜歡。

唐恩瞥了幾眼，葡萄牙文他完全看不懂。不過他對唐能看懂並不到驚訝。這個人非常非常好學，他的業餘時間全都用在了學習上，所以他能夠學會葡萄牙語也沒什麽好稀奇的。

“那上面講什麽？”唐恩隨口問道。

“和你昨天講的一樣，毫無新意。”和唐恩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唐平時的話也漸漸多了起來——當你身邊總有人喋喋不休的時候，你慢慢也會跟著張嘴的。

唐恩笑了：“失敗者總會有各種各樣的理由為他們自己的錯誤開脫。現在全世界都要開始討論防守了嗎？”

唐拿開報紙，看了看得意的唐恩：“我不認為未來防守會成為許多球隊的主流戰術。但是所有教練都會開始研究如何打破這種防守。”

唐恩聳聳肩：“不管他們怎麽想，怎麽做，防守都是一切戰術的基礎。我們去巴塞羅那，那裏有一個我很感興趣的年輕人。而且我們這次的對手可是很強大的……”看著迷惑的唐，他嘿嘿笑了起來，“非常非常的強大。”

當兩人在巴塞羅那找到旅館放下行李，然後趕到巴塞羅那的青訓營之後，唐才知道唐恩這次的目標是什麽人，以及森林隊此番要面對的爭對手——如他所言，非常強大。

托尼·唐恩看上了還在巴塞羅那青年隊的中後衛赫拉德·皮奎。這時候，皮奎的名氣並不大，但在巴塞羅那球迷心中，他卻是隊長普約爾未來的接班人。

當他們站在訓練場邊，看著目標訓練的時候，唐恩甚至還在裏面找到了梅西。但他不為此而高興或者驚喜什麽的，因為他很清楚，這個時候梅西已經成了巴塞羅那一線隊重點考察的對像。

至於皮奎嘛，他很清楚自己還有空子可鉆。

西班牙的法律很特殊之處在於——他們規定未滿十八歲的少年不得簽訂任何職業合同。這一條對於西班牙境內任何企業都通用，自然足球俱樂部也在裏面了。於是當西班牙的俱樂部辛辛苦苦培養出來一名新星，看著他在西班牙青年隊中擔任主力，卻不得不提心吊膽，生怕有國外俱樂部上門騷擾。

因為他們無法和年輕球員簽訂職業合同，那就意味著他們無法約束球員的去向。如果球員對培養他的俱樂部有感情，俱樂部也承諾他的未來，那麽他自然很樂意留下來。可若是俱樂部由於自身的一些困難，以致無法為年輕球員承諾什麽未來，而與此同時，其他可以做到這個承諾的俱樂部乘虛而入，那麽天才出走也就是完全可以想像的了……

需要舉例子嗎？深愛著巴塞羅那，全家都是巴塞羅那鐵桿球迷忠實支持者的塞斯克·法布雷加斯，就是因為無法獲得巴塞羅那一線隊的征召，同時因為哈維和伊涅斯塔等人的強勢，巴塞羅那隊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無法向這個年輕人承諾未來會讓他打上主力。於是這個2003年世青賽的最佳球員，西班牙青年隊的隊長，離開了培養他的巴塞羅那，去了北倫敦。

溫格是一個很狡猾的人。他看人的眼光很準，找空子的眼光同樣獨到。

西班牙法律不允許他們的職業俱樂部向未滿十八歲的年輕球員提供職業合同，而英格蘭的法律卻允許英國俱樂部向年滿十六歲的年輕人提供職業合同。這兩年的時間差，就是英格蘭俱樂部紛紛跑到西班牙來淘金可以仰仗的資本——小夥子，培養你的俱樂部無法給你職業合同，也不能承諾你的未來，但是我們可以！

阿森納的溫格就像大航海時代的哥倫布，為英格蘭俱樂部開辟了一塊新大陸。所有英格蘭教練們都知到西班牙有大批的優秀青年球員，他們免費簽，不要錢，來了還能戰！尤其是巴塞羅那。法布雷加斯在阿森納的成功從一個令加泰羅尼亞人尷尬的角度證明了他們青訓水平的強大。

因此，托尼·唐恩對於他能夠在訓練場邊看到說英語的人一點也不吃驚。而且他還知道這些喬裝打扮的人群裏面一定會有阿森納、曼聯和切爾西的球探。他們考察的對像也是他這次來的目的——赫拉德·皮奎。

站在訓練場邊看了一會兒巴塞羅那青年隊的訓練，唐恩問他身邊的唐：“你有什麽評價？”

“身體很出色。作為中後衛，他的技術也比英格蘭的後衛要優秀很多。”唐說道。這是他半個小時看到的結論。至於其他方面的素質，沒看到就不評價了。“單從身體來說，我想他適應英格蘭聯賽不成問題。我們的競爭對手都有誰？”

“就我所知道的——阿森納、曼聯、切爾西。”唐恩報出了目前英格蘭國內最具影響力的三家俱樂部的名字。

唐並不吃驚，他點點頭：“理所當然。”優秀的球員自然吸引優秀的俱樂部青睞。更讓他更感興趣的是，唐恩打算如何和這三家俱樂部搶人。

比經濟實力，諾丁漢森林比不過財大氣粗的切爾西；論獲得的榮耀，沒落的森林隊也比不上英超十年最佳的曼聯；論對年輕球員的培養，他們不如有阿森納。另外，阿森納隊中目前還有皮奎的好友——法布雷加斯。

其實早在唐恩來之前，皮奎已經無限接近曼聯了。弗格森對年輕人的信任和培養，更讓皮奎心動。切爾西是三家中最沒有優勢的，他們一線隊已經囤積了太多的球星，皮奎心裏很清楚，他去了斯坦福橋和呆在諾坎普沒有什麽區別。

動手比別人晚，這唐恩也沒有辦法。幾個月前，自己和球隊的未來都不確定。如果森林隊不能成功沖超，還跑來巴塞羅那和三大俱樂部搶人，那簡直就是笑話。

但現在，情況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如今的托尼·唐恩可是非常有信心和弗格森、溫格一爭長短了。

“你也能看上他真是太好了。我們回去吧，唐。讓我們先和他的經紀人談談——我約了他晚上一起吃飯。”

※※※

很顯然，唐恩在葡萄牙的時候就已經安排好了西班牙的一切——不光是什麽時候見什麽人，就連吃飯的位置都預定好了。

下午五點的時候，唐恩和唐吃了個面包對付了一下，否則肚子就要開始叫了。當唐恩還在中國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西班牙人作息時間的“晚”是出了名的——在電話裏面聯系皮奎的經紀人阿托洛·卡納利斯，他說的晚飯時間是晚上八點！

在旅館房間裏面喝礦泉水啃面包的日子，真的沒法把這和英超俱樂部主教練的身份聯系起來。可誰讓森林隊現在剛剛起步呢？何況皮奎是唐恩很看重的球員，親自來才顯得更有誠意。他也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來打動皮奎，增加說服力。

但首先，他們要先過經紀人這一關。主教練和經紀人的關系很覆雜。有時候主教練需要討好經紀人，而有時候經紀人則需要討好主教練。現在就輪到身為主教練的托尼·唐恩討好皮奎的經紀人了。

八點鐘十五分，比預定時間稍微晚了一些，托尼·唐恩和唐才在預定的餐廳見到了阿托洛·卡納利斯先生。盡管他的代理球員還是一個沒有打過職業聯賽的年輕人，但他確實有足夠的資本在唐恩面前擺擺架子。

皮奎是西班牙青年隊的主力中後衛，他的未來幾乎不用那些專家來分析就知道個大概。而且那麽多豪門球隊看上皮奎，也讓經紀人跟著沾了光。在和曼聯已經基本上快要達成共識的情況下，卡納利斯本來沒有必要和一支英超升班馬的主教練見面，討論他代理球員的未來。不過唐恩在電話裏面給了他一個很有誘惑力的承諾——如果他竭力促成這筆交易，那麽他個人會得到森林俱樂部另外給的五萬英鎊傭金！

要知道，弗格森先生可是沒有承諾過會給他額外的報酬。而這個托尼·唐恩先生嘛，卡納利斯可還記得對方第一次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就提到了這一點。顯然，托尼·唐恩先生雖然沒有弗格森有名——這名字很陌生，但他很懂行——是的，非常懂。

到了餐廳，卡納利斯有些抱歉地對起身迎接他的唐恩說道：“真飽歉，唐恩先生，堵車了。”他用的是英語，非常流利。

雙方寒暄了幾句之後，很快進入正題。唐恩毫不掩飾他對皮奎的喜愛和追求，他希望卡納利斯能夠向皮奎傳達這樣的信息：諾丁漢森林雖然剛剛升入英超聯賽，但是俱樂部有一套很遠大的計劃，很適合年輕的皮奎來大展身手。另外，森林隊和他都有重用年輕人的傳統，不用擔心來了森林隊沒有比賽可踢，森林隊肯定不會讓他去打什麽青年聯賽或者預備隊比賽的，唐恩買他是為了讓他打主力中後衛，而不是投資未來。第三，也是唐恩的殺手鐧——雖然曼聯能夠參加下賽季的歐洲冠軍杯，但皮奎若加盟曼聯，是絕對沒有可能進入冠軍杯名單的，這一點皮奎和經紀人卡納利斯都很清楚。但森林隊可以保證皮奎在歐洲賽場出賽，因為森林隊是下賽季代表英格蘭參加聯盟杯的三支球隊之一。

能夠參加歐洲賽事，對一個年輕球員來說意味著什麽，唐恩相信皮奎和卡納利斯一定很清楚——球員可以多參加比賽提高知名度，積累經驗，同時也有助於增加商業價值。

在曼聯和皮奎已經無限接近的時候來談判，對唐恩有個好處，就是他們不必要在俱樂部感情這個問題上糾纏不休，對方也沒辦法利用這一點來漫天要價。

皮奎肯定會走，區別在於他會去哪一家俱樂部。

這些問題談完，他們就仿佛老朋友一樣扯起了加泰羅尼亞地區和英國的天氣。在這方面，唐恩少不了要恭維幾句巴塞羅那的陽光和海灘，以及美食。接著，唐借口去衛生間離開了餐桌，唐恩將一張兩萬英鎊的支票推到了卡納利斯面前，告訴他這是預付款。事情成功的話，剩下三萬馬上打到卡納利斯先生的帳上。如果沒成功，這兩萬就當作他們為以後合作打下基礎了。

等唐回來之後，心滿意足的卡納利斯揣著支票向他們告別時，態度已經和第一次通電話時大不相同了。

送走卡納利斯，唐恩和唐乘車回下榻的旅館。在車上，唐恩對唐笑道：“有錢能使鬼推磨，中國人的大智慧啊……”

“我……不是太理解。為了一個還沒有在職業賽場上證明自己的年輕人這麽做，是否值得？”唐表示了自己謹慎的擔心。

唐恩搖搖頭：“過幾年，你就應該慶幸我們只掏了五萬英鎊就拿下了他。而巴塞羅那人，則會非常非常後悔——噢不，他們現在就已經很後悔了，不過他們什麽也做不了。我愛西班牙……的法律。哈哈！”

※※※

一天之後，唐恩接到了阿托洛·卡納利斯先生打來的電話。他被告知，赫拉德·皮奎·伯納烏希望和他面談。

掛了電話，唐恩看著坐在沙發上註視著他的唐，臉上露出了掩飾不住的笑意：“唐，我們已經成功了一半。那個我心中的球隊，正在逐步成型。我已經能夠看到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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