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別放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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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佳教練：托尼·唐恩！》
課堂上，男生捧著報紙正看得入神，旁邊冷不防響起女生的聲音：“劉威。”
受到驚嚇的男生第一反應是把報紙塞到桌子下面，然後他看到了捂嘴笑的楊燕。
“你嚇死我了，楊燕，現在可是在上課……”
“原來你也知道現在上課啊？”楊燕指指他手中的報紙，“你不是說自己不是諾丁漢森林球迷嗎？”
“呃……”男生將報紙重新鋪在桌子上，“我是一個博愛的球迷。而且既然森林隊的主教練那麽熱愛中國文化，我當然要支持支持了……對了，他不是邀請你去做他的中文老師嗎？你沒給他去電話？”
楊燕都忘記這事了，被劉威一提醒才想起來她把那張紙條放在記事本中就再也沒有翻動過。
“沒有，我都忘了。”她搖搖頭。
“你這人……”劉威白了她一眼，“真忍心讓一個彬彬有禮的紳士傷心呀。”
楊燕聳聳肩，把下巴架在手上：“為什麽你們都覺得他是彬彬有禮的紳士呢？阿麗也這麽說。”
劉威把報紙塞給楊燕：“我從不認為足球教練應該是紳士，尤其是優秀的合格的主教練，更不應該。”
說完他正襟危坐，裝出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
楊燕覺得奇怪，她擡頭就看到這節課的任課老師、她大學的導師斯坦利·謝勒面色不善地向她走來……
瞪了裝作若無其事的劉威一眼，楊燕只能尷尬地接受這個事實。她已經不可能把報紙塞到其他什麽地方去了。
“楊，我想你得給我解釋一下這是……嗯？”謝勒低頭看到了桌上的報紙，然後拿起來仔細看了一會兒。這個過程教室裏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們，楊燕低著頭不敢吭聲。她知道謝勒教授在學院裏面是以嚴厲著稱的，頂撞的話也許後果更糟。既然已經被看到了，幹脆就承認是自己在上課時間看報紙吧。
終於等到謝勒教授放下報紙。
“這是你的嗎？楊。”
楊燕瞟了眼一臉正經的劉威，點點頭。
“不錯，我不知道原來你也是森林隊的球迷。星期三上午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宣判完楊燕，謝勒教授又看著劉威，用冰冷的聲音說道：“劉，換個座位聽完這節課吧。”
劉威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就被教授看到了，他搖頭聳肩，然後起身向教室後面空著的座位走去。
“對了，順便說一聲。”謝勒叫住了劉威，“我是森林隊球迷。”
剛才還很安靜的教室頓時爆發出了巨大的哄笑聲，還夾雜著興奮的噓聲和掌聲。就連楊燕在看到劉威目瞪口呆的表情時，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謝勒教授回去繼續講課，劉威也老老實實地在最後一排選了個位置坐下重新聽課。
楊燕低頭看了看桌上的這份報紙。
醒目的標題下面有一段采訪的主要內容提示：
·一次意外造就的最佳教練。
·令人難忘的五連勝。
·熱愛東方文明的托尼·唐恩。
熱愛東方文明的托尼·唐恩……
楊燕看著報紙上的唐恩照片走了神。
※※※
球隊五連勝，士氣高漲，二月最佳主教練，唐恩覺得可以分心關照下另外一個人了。
雖然明天就是比賽了，但唐恩還是決定把一線隊訓練扔給沃克和鮑耶，自己去青年隊那邊看看。希望喬治·伍德沒有給自己惹麻煩才好。
二十分鐘後，唐恩站在空無一人的訓練場邊拍了拍頭。
今天是青年聯賽的比賽日，森林青年隊這會兒應該在城市球場比賽呢。自己這腦袋又不管用了，犯渾。
他掏出手機給蘭迪打電話，說自己要用他的車去城市球場。
※※※
城市球場外面的停車場冷冷清清的。如果是一天之後的這裏，你來晚了想找個停車位很困難。下車就聽到了清脆的哨音，另外還有稀疏的掌聲。
看來比賽已經進行了一會兒，不知道伍德表現如何。
唐恩承認他對這個小子還有些期待呢……
當一線隊主教練托尼·唐恩出現在場邊的時候，最先發現他的人是場上的球員。大衛·克裏斯拉克順著球員們的目光才看到正在向自己這兒走來的唐恩。
“托尼，你怎麽來了？”克裏斯拉克起身迎向他。
“我來看看青年隊有沒有什麽表現突出的球員。”唐恩說著客套話坐在大衛旁邊，原來的青年隊助理教練起身讓座。
等那個有些面生的助理教練走開之後，唐恩才低頭小聲問卡裏斯拉克：“大衛，那小子沒給你惹什麽麻煩吧？”
卡裏斯拉克就知道唐恩此時來必然為了那個人。他笑著搖搖頭：“剛來沒幾天和隊友打了一架。”
聽到這話，唐恩擡頭驚訝地看著克裏斯拉克：“你怎麽沒通知我？為什麽打架？”
卡裏斯拉克聳聳肩：“小口角，我覺得沒有必要告訴你。有個隊員罵他是婊子養的，然後他突然就沖了上去，一拳把對方打倒在地，如果不是旁邊的人反應快，他還要撲上去補幾拳呢。四個人……托尼，你知道嗎？四個人使盡全力才勉強拉住他。那小子簡直就是頭憤怒的公牛。”
唐恩點點頭。“婊子養的”這種臟話在英國很常見，就好像在中國罵“他媽的”一樣，有時候也許只是一個“語氣助詞”。但是偏偏索菲婭是伍德最最重視的人，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侵犯。不管是開玩笑也好，還是認真的也罷，伍德都不允許自己的母親被侮辱。這件事也給唐恩提了醒，自己以後可千萬別罵他是“婊子養的”、“狗娘養的”這類的，否則他一定會殺了自己的。
“這事情怎麽解決的？”
“挑事的被超低價扔給了諾茲郡隊。”
“這不太好吧？大衛……被賣的小夥子踢得如何？”
“很糟。毫無前途。”
“噢，你幹得漂亮！我支持你這個處罰決定。伍德你怎麽處置的？”
“我罰他跑圈，三十圈。”卡裏斯拉克壓低的聲音有些興奮，“他很輕松地完成了！體能教練弗雷德都看傻了，這小子身體素質太棒了！”
唐恩點點頭，他早就料到這個結果了。
“大衛，如果下次你要處罰他，我建議你最好讓他負重跑四十圈。好了，讓我們看看比賽……踢了多久了？”
“馬上七十分鐘。”
兩人把目光投向球場。因為有一線隊主教練在場邊觀戰，森林青年隊的球員們表現得都很積極，希望給主教練留下深刻的印象，然後成為一線隊的一員，就像當初的耶納斯、道森、裏德那樣。
場邊的記分牌上顯示著到目前為止這場比賽的比分——1：0。主隊諾丁漢森林青年隊領先做客的西漢姆聯隊青年隊。
唐恩在場上很輕易就找到了喬治·伍德。經過幾個月的訓練，他的基本功已經像模像樣，不過……身為一個前鋒，他的跑位和兩個月前幾乎沒什麽太大的變化。
“大衛，你覺得伍德有做前鋒的潛力嗎？”他把心中一直存在的疑問說了出來。
“我正想和你談這事呢，托尼。”克裏斯拉克調整了一下坐姿，再次壓低聲音。“兩個月的訓練，大部分時間我都讓他做基本練習，因為我發現他射門水平實在太糟糕了。”
“哦？”
“射門練習就算是面對空門，十腳球他也射不進一個球，更別說什麽跑動射門、配合射門了。他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麽射門。我教過他，但是……該死，這小子的脾氣太差勁了，根本不聽，依然我行我素。如果不是你帶來的，我早就把他趕出去了……”
這評價前後差距好大啊……剛才還說他身體素質太棒了，如今又說想把他趕出去。
“這場比賽，如果不是我們的主力射手傑弗雷被對手鏟傷下場，我根本不會派他上場。托尼，如果你看了他最初的幾場比賽，就會同意我的看法了。上帝，讓他上場打前鋒只會讓我們的進攻一團糟……”克裏斯拉克喋喋不休地抱怨著。
唐恩聽得直咂舌。
“他什麽時候上的？”
“大約十分鐘前。”
“有技術統計嗎？”
克裏斯拉克把剛才走開的助理教練叫來，問了問，然後對唐恩搖搖頭：“將近十二分鐘，沒有射門，沒有成功的傳球，沒有頭球，沒有犯規，沒有被侵犯，什麽都沒有……”
唐恩把目光轉向球場，看著很賣力卻不得要領的喬治·伍德，皺起了眉頭。大衛·克裏斯拉克的話就在自己耳邊來回重覆著。
這就是你的未來嗎？小子。
也許自己始終沒有職業教練那種敏銳的眼光吧……喬治根本不適合職業足球。這事情真是很殘酷，是自己給了他一個很大很美的夢想，如今卻又要告訴他夢醒了嗎？裝腔作勢地給他說“喬治，我覺得你回去做搬運工更有前途……”這種話在見識了喬治家什麽情況之後，唐恩覺得他沒法說出口。
他不是一個富有同情心的濫好人。但是在看到了那個堅強樂觀的母親之後，唐恩總覺得無論如何也要讓喬治·伍德成功，讓他能夠有錢給自己的母親治病。一個幹搬運工的兒子，每個星期賺兩百英鎊，連治病用藥的錢都不夠……這些絕對不應該是那位美麗母親的未來。
但是自己又能做什麽呢？一個球星不是做教練捧出來的，得靠球員自己。天賦、努力一樣不可少。伍德很努力，卻沒有天賦。
克裏斯拉克發現唐恩突然不說話了，只是皺起眉頭盯著球場出神。他不知道這個人在想什麽，也不好打擾，只能一起沈默的看球。
※※※
場外的唐恩在為伍德的命運擔心，場上的伍德自己也在擔心。
他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他看到托尼·唐恩突然出現在場邊，知道這是表現自己的好機會，周圍的隊友都在努力表現自己，他也不甘人後。但是……
沒有人願意把球傳給自己，因為如果傳給他，只會讓球隊整體表現都不好，大家都得不到表現的機會。這幫球員……平時在一起可以開開玩笑，但是到了這種時候，哪個人不是只為自己考慮？沒辦法，這就是職業足球的殘酷性，自己沒實力就不要抱怨別人不給機會！
看著自己的隊友越壓越靠上，而他這個中鋒反而距離球門越踢越遠，伍德想：難道自己的表演到此結束了？脫下紅色的球衣，然後回去繼續做搬運工，那份活不需要什麽技巧、跑位，只要有力氣就能勝任，最適合他這沒有學歷的傻大個了。
但是一想到家中自己最愛的媽媽，他就不甘心認輸。
※※※
這小子越踢越向後了……唐恩輕輕搖搖頭，前鋒距離球門足有四十米遠的話還談什麽威脅？這傻小子，不沖進禁區怎麽射門？不射門又怎麽表現出讓人信服的能力？我知道對於剛剛接觸足球兩個月的你來說，要求過高……但，哪怕只是一個球都能挽救你的職業生涯，混蛋！就算是用手打進的也行，只要你做得讓主裁判看不到！
唐恩低頭看看表，心中略微計算了一番，距離比賽結束還有五分鐘不到。看伍德那狀況，似乎沒有什麽好期待的了。
他從座位上起身，打算提前離開。他沒法對伍德說“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了”，最好的辦法就是從這裏逃離。
克裏斯拉克擡頭看了唐恩一眼：“不看了嗎，托尼？”
唐恩失望地搖搖頭，什麽也沒說，然後轉身向球員甬道走去。
此時的諾丁漢森林通過連續進攻終於獲得一個角球，除了門將，幾乎所有人都沖進了對方禁區，打算打入一球，給一線隊主教練留下個良好印象。
只有喬治·伍德傻乎乎地站在禁區弧頂和中圈之間，盡管他有一米八五的個頭，卻沒有想到要去頭球爭頂。
球被開出，沒有一個森林隊球員爭到球。足球被西漢姆聯隊隊員搶先頂了出來，直接飛往球場右路。
一名身披8號球衣的西漢姆聯隊球員漂亮地把足球停下，然後轉身突襲！
看臺上寥寥無幾的森林隊球迷發出了噓聲。此時森林隊後場一片空虛，除了門將就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該死！”克裏斯拉克咒罵道。
聽到球迷噓聲的唐恩轉過身，想看看球場上發生了什麽。
然後他看到西漢姆聯隊的8號在快速帶球，森林隊全體球員卻都在前場傻楞楞地看著，完全沒有要回防的意思。也許他們自己都覺得根本追不上了吧……
但是有個人出現在了他視野裏。
喬治·伍德！
“這個混蛋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西漢姆聯隊青年隊的主教練都沒想到還有森林隊的防守球員。
他斜線追向那個帶球的西漢姆聯隊球員，追擊的速度令人驚訝！看著他疾奔的身影，唐恩突然覺得似曾相識，仿佛在那兒見過……
伍德和對方帶球球員的距離轉瞬間就縮短了一大截。
“天哪……”克裏斯拉克旁邊的助理教練驚嘆道，“他的速度可真快！”
“快有什麽用？”克裏斯拉克下意識地回道，“他不是該死的防守球員！他從來沒練過他媽的防守……”
話音未落，就見高速跑動中的喬治騰身飛向前，頭在後，腳在前。然後借著那股沖勁，狠狠地……狠狠地……跺在對方帶球球員的腳上！帶球的西漢姆聯隊球員被伍德這腳踹飛起來，直接飛出了邊線，足球也跟著滾了出去。
“上帝！”
“真他媽的見鬼！”
兩個隊的主教練同時發出驚呼。因為在空蕩蕩的球場，他們剛才都很清楚地聽到了一聲脆響，那應該是骨頭斷裂的聲音……
被踹飛的西漢姆聯隊球員摔出球場就再也沒起來，他抱著右腿在地上來回打滾。西漢姆聯隊的隊醫已經趕了過去。
場上主裁判急促的哨音響個不停，西漢姆聯隊球員紛紛沖向肇事者，但是他們都被森林隊的球員給攔了下來，雙方球員還發生了一些肢體沖突。這倒不是他們為伍德著想，實際上他們是在為對方球員著想——自從親眼看到伍德一拳就把隊中最高大強壯的艾迪打倒在地，幾乎休克，就再也沒人敢惹他了。
順便一提，艾迪就是那個後來被低價甩賣給諾茲郡的倒黴鬼。從英甲到英乙，命運的轉折點只不過是他習慣性地罵了某個不會踢球的菜鳥新丁一句“婊子養的”。
森林隊球員們認為，在主教練面前沒什麽表現的喬治·伍德此時一定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會脾氣暴躁，那麽這些沖上去的西漢姆聯隊球員不過就是猛虎眼中的羊，他們可不希望在自己的地盤來場大血戰。
主裁判費了很大勁才把雙方球員分開，然後走到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喬治·伍德面前擡起手，一抹鮮紅從他眼前晃過——他被罰出場了。
克裏斯拉克捂著臉，不想看了。就算唐恩不說，他也知道，這小子在諾丁漢森林的日子到頭了，徹徹底底到頭了！
此時的伍德已經完全失去了靈魂。他低著頭，機械地向更衣室走，不在乎周圍西漢姆聯隊球員和教練對他的怒吼，也沒看到青年隊主教練大衛·克裏斯拉克失望的搖頭。甚至當他從唐恩身邊經過的時候，他也沒有停留哪怕一秒，就那樣低著頭走了回去。
緊接著從唐恩身邊匆匆跑過的是西漢姆聯隊的隊醫和一隊擔架，上面躺著痛苦的西漢姆聯隊8號球員。他們的目的地不是客隊更衣室，而是最近的當地醫院。
唐恩看著這兩撥人的背影，輕輕搖搖頭，然後轉身向主隊教練席走去。
場上好不容易才恢覆了正常，克裏斯拉克也不打算再做任何調整了，反正喬治·伍德在場上的時候森林隊就等於只有十人。他扭頭看到唐恩又走了回來，有些吃驚。不過也好，攤牌吧，唐恩領來的人，最後還得唐恩領走。
於是他也迎了上去。
看到克裏斯拉克張開嘴，唐恩搶先說了：“真是一團糟。”
克裏斯拉克點頭表示同意。
“我們和西漢姆聯隊的仇結大了，不是嗎？”唐恩反問道。
克裏斯拉克繼續點頭。沒錯，眼前這位詛咒人家一線隊降級的事情還被東倫敦人念念不忘呢，如今青年隊又廢了他們的主力射手。
“你打算怎麽辦？”
克裏斯拉克毫不猶豫地對唐恩說道：“托尼，我覺得我們應該放棄他。”
“我和你意見相反，大衛。”唐恩笑道，“我終於找到這小子最適合的位置了。”
克裏斯拉克有些吃驚，沒想到這個犯規反而讓唐恩改變了對伍德的看法。
“可以媲美前鋒的速度，比中後衛還強壯的身體，從這個禁區跑到那個禁區來回九十分鐘的體能，兇悍的鏟搶……你猜是什麽位置？”
青年隊主教練想了想，然後說道：“後腰。”
“回答正確！”唐恩高興地拍拍手，“就是後腰！不會射門沒關系，很多後腰一輩子都未必能進十個球……”
“可是，托尼，伍德他已經……”
“大衛。”唐恩正色道，“再給他一個機會，也給我一個機會。我相信我的眼光。你知道嗎？雖然那是一次很不道德的犯規和很失敗的防守，不過我從那上面看到了一個偉大後腰應具備的所有素質。讓他做前鋒是我們的失誤，這責任不應該他來背！再給他一個機會！”
兩人對視著。半天克裏斯拉克敗下陣來，他撇開了視線，然後點頭道：“好吧，後天恢覆訓練我會讓他去練防守，從頭練起！”
唐恩笑了：“謝謝你，大衛。伍德那邊我去搞定。”拍拍克裏斯拉克的肩，唐恩轉身向主隊更衣室走去。
克裏斯拉克卻叫住了他：“托尼，為什麽不是中後衛？”
唐恩擺擺手：“那樣也許我們每場比賽都會給對方幾個點球的。”
※※※
喬治·伍德一個人在更衣室內沖澡，水聲嘩啦，他就站在噴頭下面，任由水灑在身上，一動不動。
當他看到對方那個8號拿球突破之後，他當時只有一個念頭——阻止他。但是他沒想犯規的，只是當時的他不知道該怎麽做最好，於是選擇了最簡單的方法……也是最愚蠢的。他被紅牌罰下，一切都結束了。自己根本不適合踢球，想要靠職業足球賺錢給媽媽治病，養活自己，完全是癡心妄想。
算了吧，回去做搬運工……
只是一想到媽媽在餐桌前微笑著說“我的喬治也是職業球員了”，他就心痛。辜負了媽媽的信任和希望，才是對他最大的打擊。
關掉水龍頭，伍德走出浴室，站在更衣櫃前開始穿衣服。這時候他聽到身後的門響了，但他沒興致回頭去看進來的是何人。
“垂頭喪氣的小惡漢，頭發貼在額頭上，還在往下滴水，就像剛剛從河裏撈起來的落水狗。”唐恩靠在門框上，用嘲弄的語氣說道。
伍德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但他依然沒有轉身。
“嘖嘖，領到一張紅牌就好像世界末日一樣。餵，純情小男生，這是你的處子紅牌嗎？不說話就是默認了……我們要不要一起出去喝杯酒慶祝慶祝？哦呀，我想起來了，職業球員是不能喝酒的。”唐恩仿佛在演獨角戲，他問出問題，卻並不等伍德來回答。“瞧你現在這樣……你要回家了嗎？哭著喊‘媽咪’回去吃奶嗎……”
“嘭！”一聲脆響打斷了唐恩的話，他被嚇了一跳，然後發現伍德旁邊的更衣室櫃子門已經凹了下去。要知道，那櫃子整體都是用鐵做的呀……
“閉上你的臭嘴！”
唐恩從鼻子中哼了聲，充分表示了他對這小子威脅的輕蔑：“如果你覺得可以打得過我，盡可以來試試。不要以為世界上所有人都和那個被你一拳就打倒的廢物一樣。看來你精神很好嘛……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還想繼續踢球嗎？”
伍德終於轉過身來。唐恩發現這小子眼睛都紅了，也不知道是因為傷心沮喪還是憤怒。
“你他媽的這個騙子！你騙我說可以成為球星，然後我丟了工作來跟著你們訓練！你想聽我的回答？我的回答就是——去你媽的！”伍德憤怒地咆哮道。
唐恩哼道：“我騙你？小子，說瞎話走路可是會被雷劈的。是哪個白癡跑到我家門口對我說‘我覺得你應該簽下英格蘭最好的球星’？是誰？不是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人，對不對？我說什麽來著？‘永遠不要小看職業足球，否則它會懲罰你。’我說得對不對？你以為職業足球很簡單，跟著訓練兩個月就想表現得像超級巨星那樣出色了？你以為這是什麽地方？！”
唐恩猛地提高了音量，拿出在三萬人面前指揮比賽的氣勢吼道：“你以為你現在在哪裏？！這是城市球場的更衣室，這是一線隊使用的更衣室！在這裏的球員都是職業球員，他們哪個不是經過了十幾年艱苦訓練才有這種機會的？你他媽不過是才訓練兩個月的菜鳥白癡！”
伍德被唐恩罵得還不了嘴，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該怎麽還。
“你以為這更衣室是隨便給你們這種人用的嗎？如果不是訓練基地維護草皮，你們當中有些人也許一輩子都進不了這房間半步！一百二十多年來，有無數比你這種搞不清狀況的傻瓜厲害百倍的人使用過這裏，他們中有人是最棒的職業球員，功成名就，有些人不過是無名小卒，早就被人遺忘了。為什麽會有這種區別？因為後者瞧不起職業足球，他們不認真對待給他們帶來榮譽、金錢、美女、名聲和地位的工作，所以職業足球懲罰了他們，讓他們變得一文不值，金錢、美女、名聲和地位一夜之間離他們遠去！現在輪到你了，小子……”
唐恩看著不吭聲了的伍德，眼神咄咄逼人。
“你被紅牌逐出，表現糟糕得令人作嘔，完全看不到絲毫前途，任何人都可以直接宣判你的死刑。你完蛋了，比賽結束了！但是……你認輸了嗎？你放棄了嗎？你甘心讓你母親失望了嗎？！回答我！”
伍德緊咬嘴唇，雙手攥成拳頭，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不在微微顫抖著。
“這場比賽結束了，還有下一場比賽。你在這裏輸掉了的，還可以在下一場贏回來。但是，如果你在這裏就退出，像個包皮都沒割的小毛孩一樣哭哭啼啼地跑回家，那我告訴你——你永遠都不可能再有機會贏回你輸掉的東西了！永遠！”唐恩上前一步，幾乎貼著伍德的臉惡狠狠地對他說道。
“現在，回答我：你還打算踢足球嗎？你還想成為每周賺十二萬英鎊的超級巨星嗎？”
“告……告訴我，怎麽才可以？”伍德終於又開口了，他聲音顫抖。
唐恩心裏松了口氣，語氣也緩和了許多：“聽我的，回去。回到訓練場上去，按照教練們給你安排的新位置訓練自己。聽每一個教練的話，別頂嘴，別耍性子，把二十四小時當七十二小時來用。然後，在比賽中重新證明自己。一步步來，不要心急，也別中途退出。你會成功的，我保證！”
看著伍德的眼神，唐恩又補充了一句：“我的信譽可是有銀行做擔保的，小子。”然後他咧開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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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驚嚇的男生第一反應是把報紙塞到桌子下面，然後他看到了捂嘴笑的楊燕。
“你嚇死我了，楊燕，現在可是在上課……”
“原來你也知道現在上課啊？”楊燕指指他手中的報紙，“你不是說自己不是諾丁漢森林球迷嗎？”
“呃……”男生將報紙重新鋪在桌子上，“我是一個博愛的球迷。而且既然森林隊的主教練那麽熱愛中國文化，我當然要支持支持了……對了，他不是邀請你去做他的中文老師嗎？你沒給他去電話？”
楊燕都忘記這事了，被劉威一提醒才想起來她把那張紙條放在記事本中就再也沒有翻動過。
“沒有，我都忘了。”她搖搖頭。
“你這人……”劉威白了她一眼，“真忍心讓一個彬彬有禮的紳士傷心呀。”
楊燕聳聳肩，把下巴架在手上：“為什麽你們都覺得他是彬彬有禮的紳士呢？阿麗也這麽說。”
劉威把報紙塞給楊燕：“我從不認為足球教練應該是紳士，尤其是優秀的合格的主教練，更不應該。”
說完他正襟危坐，裝出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
楊燕覺得奇怪，她擡頭就看到這節課的任課老師、她大學的導師斯坦利·謝勒面色不善地向她走來……
瞪了裝作若無其事的劉威一眼，楊燕只能尷尬地接受這個事實。她已經不可能把報紙塞到其他什麽地方去了。
“楊，我想你得給我解釋一下這是……嗯？”謝勒低頭看到了桌上的報紙，然後拿起來仔細看了一會兒。這個過程教室裏所有人都在看著他們，楊燕低著頭不敢吭聲。她知道謝勒教授在學院裏面是以嚴厲著稱的，頂撞的話也許後果更糟。既然已經被看到了，幹脆就承認是自己在上課時間看報紙吧。
終於等到謝勒教授放下報紙。
“這是你的嗎？楊。”
楊燕瞟了眼一臉正經的劉威，點點頭。
“不錯，我不知道原來你也是森林隊的球迷。星期三上午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宣判完楊燕，謝勒教授又看著劉威，用冰冷的聲音說道：“劉，換個座位聽完這節課吧。”
劉威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早就被教授看到了，他搖頭聳肩，然後起身向教室後面空著的座位走去。
“對了，順便說一聲。”謝勒叫住了劉威，“我是森林隊球迷。”
剛才還很安靜的教室頓時爆發出了巨大的哄笑聲，還夾雜著興奮的噓聲和掌聲。就連楊燕在看到劉威目瞪口呆的表情時，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謝勒教授回去繼續講課，劉威也老老實實地在最後一排選了個位置坐下重新聽課。
楊燕低頭看了看桌上的這份報紙。
醒目的標題下面有一段采訪的主要內容提示：
·一次意外造就的最佳教練。
·令人難忘的五連勝。
·熱愛東方文明的托尼·唐恩。
熱愛東方文明的托尼·唐恩……
楊燕看著報紙上的唐恩照片走了神。
※※※
球隊五連勝，士氣高漲，二月最佳主教練，唐恩覺得可以分心關照下另外一個人了。
雖然明天就是比賽了，但唐恩還是決定把一線隊訓練扔給沃克和鮑耶，自己去青年隊那邊看看。希望喬治·伍德沒有給自己惹麻煩才好。
二十分鐘後，唐恩站在空無一人的訓練場邊拍了拍頭。
今天是青年聯賽的比賽日，森林青年隊這會兒應該在城市球場比賽呢。自己這腦袋又不管用了，犯渾。
他掏出手機給蘭迪打電話，說自己要用他的車去城市球場。
※※※
城市球場外面的停車場冷冷清清的。如果是一天之後的這裏，你來晚了想找個停車位很困難。下車就聽到了清脆的哨音，另外還有稀疏的掌聲。
看來比賽已經進行了一會兒，不知道伍德表現如何。
唐恩承認他對這個小子還有些期待呢……
當一線隊主教練托尼·唐恩出現在場邊的時候，最先發現他的人是場上的球員。大衛·克裏斯拉克順著球員們的目光才看到正在向自己這兒走來的唐恩。
“托尼，你怎麽來了？”克裏斯拉克起身迎向他。
“我來看看青年隊有沒有什麽表現突出的球員。”唐恩說著客套話坐在大衛旁邊，原來的青年隊助理教練起身讓座。
等那個有些面生的助理教練走開之後，唐恩才低頭小聲問卡裏斯拉克：“大衛，那小子沒給你惹什麽麻煩吧？”
卡裏斯拉克就知道唐恩此時來必然為了那個人。他笑著搖搖頭：“剛來沒幾天和隊友打了一架。”
聽到這話，唐恩擡頭驚訝地看著克裏斯拉克：“你怎麽沒通知我？為什麽打架？”
卡裏斯拉克聳聳肩：“小口角，我覺得沒有必要告訴你。有個隊員罵他是婊子養的，然後他突然就沖了上去，一拳把對方打倒在地，如果不是旁邊的人反應快，他還要撲上去補幾拳呢。四個人……托尼，你知道嗎？四個人使盡全力才勉強拉住他。那小子簡直就是頭憤怒的公牛。”
唐恩點點頭。“婊子養的”這種臟話在英國很常見，就好像在中國罵“他媽的”一樣，有時候也許只是一個“語氣助詞”。但是偏偏索菲婭是伍德最最重視的人，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侵犯。不管是開玩笑也好，還是認真的也罷，伍德都不允許自己的母親被侮辱。這件事也給唐恩提了醒，自己以後可千萬別罵他是“婊子養的”、“狗娘養的”這類的，否則他一定會殺了自己的。
“這事情怎麽解決的？”
“挑事的被超低價扔給了諾茲郡隊。”
“這不太好吧？大衛……被賣的小夥子踢得如何？”
“很糟。毫無前途。”
“噢，你幹得漂亮！我支持你這個處罰決定。伍德你怎麽處置的？”
“我罰他跑圈，三十圈。”卡裏斯拉克壓低的聲音有些興奮，“他很輕松地完成了！體能教練弗雷德都看傻了，這小子身體素質太棒了！”
唐恩點點頭，他早就料到這個結果了。
“大衛，如果下次你要處罰他，我建議你最好讓他負重跑四十圈。好了，讓我們看看比賽……踢了多久了？”
“馬上七十分鐘。”
兩人把目光投向球場。因為有一線隊主教練在場邊觀戰，森林青年隊的球員們表現得都很積極，希望給主教練留下深刻的印象，然後成為一線隊的一員，就像當初的耶納斯、道森、裏德那樣。
場邊的記分牌上顯示著到目前為止這場比賽的比分——1：0。主隊諾丁漢森林青年隊領先做客的西漢姆聯隊青年隊。
唐恩在場上很輕易就找到了喬治·伍德。經過幾個月的訓練，他的基本功已經像模像樣，不過……身為一個前鋒，他的跑位和兩個月前幾乎沒什麽太大的變化。
“大衛，你覺得伍德有做前鋒的潛力嗎？”他把心中一直存在的疑問說了出來。
“我正想和你談這事呢，托尼。”克裏斯拉克調整了一下坐姿，再次壓低聲音。“兩個月的訓練，大部分時間我都讓他做基本練習，因為我發現他射門水平實在太糟糕了。”
“哦？”
“射門練習就算是面對空門，十腳球他也射不進一個球，更別說什麽跑動射門、配合射門了。他完全不知道應該怎麽射門。我教過他，但是……該死，這小子的脾氣太差勁了，根本不聽，依然我行我素。如果不是你帶來的，我早就把他趕出去了……”
這評價前後差距好大啊……剛才還說他身體素質太棒了，如今又說想把他趕出去。
“這場比賽，如果不是我們的主力射手傑弗雷被對手鏟傷下場，我根本不會派他上場。托尼，如果你看了他最初的幾場比賽，就會同意我的看法了。上帝，讓他上場打前鋒只會讓我們的進攻一團糟……”克裏斯拉克喋喋不休地抱怨著。
唐恩聽得直咂舌。
“他什麽時候上的？”
“大約十分鐘前。”
“有技術統計嗎？”
克裏斯拉克把剛才走開的助理教練叫來，問了問，然後對唐恩搖搖頭：“將近十二分鐘，沒有射門，沒有成功的傳球，沒有頭球，沒有犯規，沒有被侵犯，什麽都沒有……”
唐恩把目光轉向球場，看著很賣力卻不得要領的喬治·伍德，皺起了眉頭。大衛·克裏斯拉克的話就在自己耳邊來回重覆著。
這就是你的未來嗎？小子。
也許自己始終沒有職業教練那種敏銳的眼光吧……喬治根本不適合職業足球。這事情真是很殘酷，是自己給了他一個很大很美的夢想，如今卻又要告訴他夢醒了嗎？裝腔作勢地給他說“喬治，我覺得你回去做搬運工更有前途……”這種話在見識了喬治家什麽情況之後，唐恩覺得他沒法說出口。
他不是一個富有同情心的濫好人。但是在看到了那個堅強樂觀的母親之後，唐恩總覺得無論如何也要讓喬治·伍德成功，讓他能夠有錢給自己的母親治病。一個幹搬運工的兒子，每個星期賺兩百英鎊，連治病用藥的錢都不夠……這些絕對不應該是那位美麗母親的未來。
但是自己又能做什麽呢？一個球星不是做教練捧出來的，得靠球員自己。天賦、努力一樣不可少。伍德很努力，卻沒有天賦。
克裏斯拉克發現唐恩突然不說話了，只是皺起眉頭盯著球場出神。他不知道這個人在想什麽，也不好打擾，只能一起沈默的看球。
※※※
場外的唐恩在為伍德的命運擔心，場上的伍德自己也在擔心。
他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他看到托尼·唐恩突然出現在場邊，知道這是表現自己的好機會，周圍的隊友都在努力表現自己，他也不甘人後。但是……
沒有人願意把球傳給自己，因為如果傳給他，只會讓球隊整體表現都不好，大家都得不到表現的機會。這幫球員……平時在一起可以開開玩笑，但是到了這種時候，哪個人不是只為自己考慮？沒辦法，這就是職業足球的殘酷性，自己沒實力就不要抱怨別人不給機會！
看著自己的隊友越壓越靠上，而他這個中鋒反而距離球門越踢越遠，伍德想：難道自己的表演到此結束了？脫下紅色的球衣，然後回去繼續做搬運工，那份活不需要什麽技巧、跑位，只要有力氣就能勝任，最適合他這沒有學歷的傻大個了。
但是一想到家中自己最愛的媽媽，他就不甘心認輸。
※※※
這小子越踢越向後了……唐恩輕輕搖搖頭，前鋒距離球門足有四十米遠的話還談什麽威脅？這傻小子，不沖進禁區怎麽射門？不射門又怎麽表現出讓人信服的能力？我知道對於剛剛接觸足球兩個月的你來說，要求過高……但，哪怕只是一個球都能挽救你的職業生涯，混蛋！就算是用手打進的也行，只要你做得讓主裁判看不到！
唐恩低頭看看表，心中略微計算了一番，距離比賽結束還有五分鐘不到。看伍德那狀況，似乎沒有什麽好期待的了。
他從座位上起身，打算提前離開。他沒法對伍德說“不要在這裏浪費時間了”，最好的辦法就是從這裏逃離。
克裏斯拉克擡頭看了唐恩一眼：“不看了嗎，托尼？”
唐恩失望地搖搖頭，什麽也沒說，然後轉身向球員甬道走去。
此時的諾丁漢森林通過連續進攻終於獲得一個角球，除了門將，幾乎所有人都沖進了對方禁區，打算打入一球，給一線隊主教練留下個良好印象。
只有喬治·伍德傻乎乎地站在禁區弧頂和中圈之間，盡管他有一米八五的個頭，卻沒有想到要去頭球爭頂。
球被開出，沒有一個森林隊球員爭到球。足球被西漢姆聯隊隊員搶先頂了出來，直接飛往球場右路。
一名身披8號球衣的西漢姆聯隊球員漂亮地把足球停下，然後轉身突襲！
看臺上寥寥無幾的森林隊球迷發出了噓聲。此時森林隊後場一片空虛，除了門將就再也沒有其他人了。
“該死！”克裏斯拉克咒罵道。
聽到球迷噓聲的唐恩轉過身，想看看球場上發生了什麽。
然後他看到西漢姆聯隊的8號在快速帶球，森林隊全體球員卻都在前場傻楞楞地看著，完全沒有要回防的意思。也許他們自己都覺得根本追不上了吧……
但是有個人出現在了他視野裏。
喬治·伍德！
“這個混蛋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西漢姆聯隊青年隊的主教練都沒想到還有森林隊的防守球員。
他斜線追向那個帶球的西漢姆聯隊球員，追擊的速度令人驚訝！看著他疾奔的身影，唐恩突然覺得似曾相識，仿佛在那兒見過……
伍德和對方帶球球員的距離轉瞬間就縮短了一大截。
“天哪……”克裏斯拉克旁邊的助理教練驚嘆道，“他的速度可真快！”
“快有什麽用？”克裏斯拉克下意識地回道，“他不是該死的防守球員！他從來沒練過他媽的防守……”
話音未落，就見高速跑動中的喬治騰身飛向前，頭在後，腳在前。然後借著那股沖勁，狠狠地……狠狠地……跺在對方帶球球員的腳上！帶球的西漢姆聯隊球員被伍德這腳踹飛起來，直接飛出了邊線，足球也跟著滾了出去。
“上帝！”
“真他媽的見鬼！”
兩個隊的主教練同時發出驚呼。因為在空蕩蕩的球場，他們剛才都很清楚地聽到了一聲脆響，那應該是骨頭斷裂的聲音……
被踹飛的西漢姆聯隊球員摔出球場就再也沒起來，他抱著右腿在地上來回打滾。西漢姆聯隊的隊醫已經趕了過去。
場上主裁判急促的哨音響個不停，西漢姆聯隊球員紛紛沖向肇事者，但是他們都被森林隊的球員給攔了下來，雙方球員還發生了一些肢體沖突。這倒不是他們為伍德著想，實際上他們是在為對方球員著想——自從親眼看到伍德一拳就把隊中最高大強壯的艾迪打倒在地，幾乎休克，就再也沒人敢惹他了。
順便一提，艾迪就是那個後來被低價甩賣給諾茲郡的倒黴鬼。從英甲到英乙，命運的轉折點只不過是他習慣性地罵了某個不會踢球的菜鳥新丁一句“婊子養的”。
森林隊球員們認為，在主教練面前沒什麽表現的喬治·伍德此時一定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會脾氣暴躁，那麽這些沖上去的西漢姆聯隊球員不過就是猛虎眼中的羊，他們可不希望在自己的地盤來場大血戰。
主裁判費了很大勁才把雙方球員分開，然後走到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喬治·伍德面前擡起手，一抹鮮紅從他眼前晃過——他被罰出場了。
克裏斯拉克捂著臉，不想看了。就算唐恩不說，他也知道，這小子在諾丁漢森林的日子到頭了，徹徹底底到頭了！
此時的伍德已經完全失去了靈魂。他低著頭，機械地向更衣室走，不在乎周圍西漢姆聯隊球員和教練對他的怒吼，也沒看到青年隊主教練大衛·克裏斯拉克失望的搖頭。甚至當他從唐恩身邊經過的時候，他也沒有停留哪怕一秒，就那樣低著頭走了回去。
緊接著從唐恩身邊匆匆跑過的是西漢姆聯隊的隊醫和一隊擔架，上面躺著痛苦的西漢姆聯隊8號球員。他們的目的地不是客隊更衣室，而是最近的當地醫院。
唐恩看著這兩撥人的背影，輕輕搖搖頭，然後轉身向主隊教練席走去。
場上好不容易才恢覆了正常，克裏斯拉克也不打算再做任何調整了，反正喬治·伍德在場上的時候森林隊就等於只有十人。他扭頭看到唐恩又走了回來，有些吃驚。不過也好，攤牌吧，唐恩領來的人，最後還得唐恩領走。
於是他也迎了上去。
看到克裏斯拉克張開嘴，唐恩搶先說了：“真是一團糟。”
克裏斯拉克點頭表示同意。
“我們和西漢姆聯隊的仇結大了，不是嗎？”唐恩反問道。
克裏斯拉克繼續點頭。沒錯，眼前這位詛咒人家一線隊降級的事情還被東倫敦人念念不忘呢，如今青年隊又廢了他們的主力射手。
“你打算怎麽辦？”
克裏斯拉克毫不猶豫地對唐恩說道：“托尼，我覺得我們應該放棄他。”
“我和你意見相反，大衛。”唐恩笑道，“我終於找到這小子最適合的位置了。”
克裏斯拉克有些吃驚，沒想到這個犯規反而讓唐恩改變了對伍德的看法。
“可以媲美前鋒的速度，比中後衛還強壯的身體，從這個禁區跑到那個禁區來回九十分鐘的體能，兇悍的鏟搶……你猜是什麽位置？”
青年隊主教練想了想，然後說道：“後腰。”
“回答正確！”唐恩高興地拍拍手，“就是後腰！不會射門沒關系，很多後腰一輩子都未必能進十個球……”
“可是，托尼，伍德他已經……”
“大衛。”唐恩正色道，“再給他一個機會，也給我一個機會。我相信我的眼光。你知道嗎？雖然那是一次很不道德的犯規和很失敗的防守，不過我從那上面看到了一個偉大後腰應具備的所有素質。讓他做前鋒是我們的失誤，這責任不應該他來背！再給他一個機會！”
兩人對視著。半天克裏斯拉克敗下陣來，他撇開了視線，然後點頭道：“好吧，後天恢覆訓練我會讓他去練防守，從頭練起！”
唐恩笑了：“謝謝你，大衛。伍德那邊我去搞定。”拍拍克裏斯拉克的肩，唐恩轉身向主隊更衣室走去。
克裏斯拉克卻叫住了他：“托尼，為什麽不是中後衛？”
唐恩擺擺手：“那樣也許我們每場比賽都會給對方幾個點球的。”
※※※
喬治·伍德一個人在更衣室內沖澡，水聲嘩啦，他就站在噴頭下面，任由水灑在身上，一動不動。
當他看到對方那個8號拿球突破之後，他當時只有一個念頭——阻止他。但是他沒想犯規的，只是當時的他不知道該怎麽做最好，於是選擇了最簡單的方法……也是最愚蠢的。他被紅牌罰下，一切都結束了。自己根本不適合踢球，想要靠職業足球賺錢給媽媽治病，養活自己，完全是癡心妄想。
算了吧，回去做搬運工……
只是一想到媽媽在餐桌前微笑著說“我的喬治也是職業球員了”，他就心痛。辜負了媽媽的信任和希望，才是對他最大的打擊。
關掉水龍頭，伍德走出浴室，站在更衣櫃前開始穿衣服。這時候他聽到身後的門響了，但他沒興致回頭去看進來的是何人。
“垂頭喪氣的小惡漢，頭發貼在額頭上，還在往下滴水，就像剛剛從河裏撈起來的落水狗。”唐恩靠在門框上，用嘲弄的語氣說道。
伍德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但他依然沒有轉身。
“嘖嘖，領到一張紅牌就好像世界末日一樣。餵，純情小男生，這是你的處子紅牌嗎？不說話就是默認了……我們要不要一起出去喝杯酒慶祝慶祝？哦呀，我想起來了，職業球員是不能喝酒的。”唐恩仿佛在演獨角戲，他問出問題，卻並不等伍德來回答。“瞧你現在這樣……你要回家了嗎？哭著喊‘媽咪’回去吃奶嗎……”
“嘭！”一聲脆響打斷了唐恩的話，他被嚇了一跳，然後發現伍德旁邊的更衣室櫃子門已經凹了下去。要知道，那櫃子整體都是用鐵做的呀……
“閉上你的臭嘴！”
唐恩從鼻子中哼了聲，充分表示了他對這小子威脅的輕蔑：“如果你覺得可以打得過我，盡可以來試試。不要以為世界上所有人都和那個被你一拳就打倒的廢物一樣。看來你精神很好嘛……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還想繼續踢球嗎？”
伍德終於轉過身來。唐恩發現這小子眼睛都紅了，也不知道是因為傷心沮喪還是憤怒。
“你他媽的這個騙子！你騙我說可以成為球星，然後我丟了工作來跟著你們訓練！你想聽我的回答？我的回答就是——去你媽的！”伍德憤怒地咆哮道。
唐恩哼道：“我騙你？小子，說瞎話走路可是會被雷劈的。是哪個白癡跑到我家門口對我說‘我覺得你應該簽下英格蘭最好的球星’？是誰？不是現在站在我面前的人，對不對？我說什麽來著？‘永遠不要小看職業足球，否則它會懲罰你。’我說得對不對？你以為職業足球很簡單，跟著訓練兩個月就想表現得像超級巨星那樣出色了？你以為這是什麽地方？！”
唐恩猛地提高了音量，拿出在三萬人面前指揮比賽的氣勢吼道：“你以為你現在在哪裏？！這是城市球場的更衣室，這是一線隊使用的更衣室！在這裏的球員都是職業球員，他們哪個不是經過了十幾年艱苦訓練才有這種機會的？你他媽不過是才訓練兩個月的菜鳥白癡！”
伍德被唐恩罵得還不了嘴，實際上他也不知道該怎麽還。
“你以為這更衣室是隨便給你們這種人用的嗎？如果不是訓練基地維護草皮，你們當中有些人也許一輩子都進不了這房間半步！一百二十多年來，有無數比你這種搞不清狀況的傻瓜厲害百倍的人使用過這裏，他們中有人是最棒的職業球員，功成名就，有些人不過是無名小卒，早就被人遺忘了。為什麽會有這種區別？因為後者瞧不起職業足球，他們不認真對待給他們帶來榮譽、金錢、美女、名聲和地位的工作，所以職業足球懲罰了他們，讓他們變得一文不值，金錢、美女、名聲和地位一夜之間離他們遠去！現在輪到你了，小子……”
唐恩看著不吭聲了的伍德，眼神咄咄逼人。
“你被紅牌逐出，表現糟糕得令人作嘔，完全看不到絲毫前途，任何人都可以直接宣判你的死刑。你完蛋了，比賽結束了！但是……你認輸了嗎？你放棄了嗎？你甘心讓你母親失望了嗎？！回答我！”
伍德緊咬嘴唇，雙手攥成拳頭，渾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不在微微顫抖著。
“這場比賽結束了，還有下一場比賽。你在這裏輸掉了的，還可以在下一場贏回來。但是，如果你在這裏就退出，像個包皮都沒割的小毛孩一樣哭哭啼啼地跑回家，那我告訴你——你永遠都不可能再有機會贏回你輸掉的東西了！永遠！”唐恩上前一步，幾乎貼著伍德的臉惡狠狠地對他說道。
“現在，回答我：你還打算踢足球嗎？你還想成為每周賺十二萬英鎊的超級巨星嗎？”
“告……告訴我，怎麽才可以？”伍德終於又開口了，他聲音顫抖。
唐恩心裏松了口氣，語氣也緩和了許多：“聽我的，回去。回到訓練場上去，按照教練們給你安排的新位置訓練自己。聽每一個教練的話，別頂嘴，別耍性子，把二十四小時當七十二小時來用。然後，在比賽中重新證明自己。一步步來，不要心急，也別中途退出。你會成功的，我保證！”
看著伍德的眼神，唐恩又補充了一句：“我的信譽可是有銀行做擔保的，小子。”然後他咧開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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