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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六八回 火伏地中 妖光熔玉嶺 人來天上 星雨瀉銀河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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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潛心參悟,法力更高。相隔後山谷只七八裏路,晃眼飛到。還未降落,便見前面樹林盡頭有一石洞,洞前高林環繞,一條瀑布由洞側危崖上如銀龍蜿蜒,飛舞而下,直註洞側不遠清溪之中,雪灑珠噴,清波浩蕩。洞前大片空地,中雜各色草花,老松如龍,虬幹盤紆。下設石臺石墩,似是主人閑中對弈之所。先前兩道白光已經不見,滿林靜蕩蕩的,只有泉響松濤,相與應和,自成清籟,景物幽絕,不見一人。朱文心方奇怪,人已落向洞前。暗忖:“先前明見白光落在此間,這條山谷,外觀形勢雖極幽險隱僻,中隔危峰峻壁,但是地方不大,形如葫蘆,並無出路,怎會追到此地不見一人?雙方明是仇敵,也無如此清靜之理。有心飛入洞中查看,又覺洞中之人必也是修道之士,彼此素昧平生,不應如此冒昧,並且來歷深淺,一點不知。看眼前形勢如此安靜,來人也未必落在洞內。冒失飛進去,就許一個不巧,發生誤會。不問對方是什來歷,均違背本門教規。”念頭一轉,便即止步未進。先在洞外喊道:“哪位道友在此隱居,可能請出一談麽?”連喊數聲,未聽回音。先前看準敵我遁光相繼飛落,立時跟蹤趕來,無甚耽延,又未見人飛起,心終生疑。方想諸人如在,不問敵友邪正,斷無置之不理之理。再不出來,我便進去也有話說,還是應援要緊。忽聽洞內有人急呼:“朱師妹!”只喊了三個字,便無下文,好似突然隔斷,語聲急促,聽去甚遠,頗為耳熟。這一來,越發斷定有人被困在內。

因是勁敵當前,既有同門被困,定必厲害。對方深淺虛實難知,忽生戒心,意欲隱形飛進。身剛隱起,便見洞中銀光一閃,忙往洞側避開,一蓬其細如針的銀光,已由身旁飛過,一閃即隱。志在救人,便不去惹他。二次正待飛入,銀光到了洞外,又由隱而現,電也似收將回來,如不躲閃得快,差點被射中。她心中一動,便把天遁鏡取出,隱去寶光;以作防身之用,立隨那蓬銀光去路,飛身入洞。見洞中又深又大,石室甚多,曲徑回環,極易迷路。最後一層,地勢往上高起,鐘乳四垂,蝙蝠亂飛。有的地方積水甚深,前進之路,盤旋如螺,最窄之處,人不能並肩而過。好似主人全未修繕,比起高大整潔的前洞石室,迥不相同。如非有那銀光引路,自己飛遁神速,絕找不到。飛過那中洞最曲折陰晦汙濕的一段以後,前面漸平,到處鐘乳如林,瓔珞下垂,光影離離,燦若錦屏,地勢亦極寬大。那盡頭處,大小共有八九個鐘乳所結的洞穴。因見門戶太多,恐和來路一樣,正在立定查看,不知由何洞走進才好,忽聽女子說笑之聲,似由右側第三洞內隱隱傳出,忙即循聲走入。

進了洞門往右一轉,面前忽現出一條高約丈許,長約十丈,通體質如晶玉溶結的甬道。全洞由外到內,俱都不透天光,獨這甬道前端明如白晝。最前面又是一個圓洞,那光便由洞內發出。空洞傳音,適才所聞笑語之聲,分外真切,聽去似在與人問答,不似對敵情景。朱文心中奇怪,孤身深入,未敢造次,便把飛行放緩,輕悄悄掩將過去。只聽一個女子口音說道:“你們怎還不明白?適才你那同門師妹,必因無人應聲,又見前洞黑暗,不似有人在內,已經走去。我因急於問話,無暇過問,也就聽之,否則我決放她不過。我這太白神針,能由心靈運用,隱現如意,威力至大。此女如還在外,或是走進,遇上此針,不死必傷。就算你們峨眉門下這些後輩各有一兩件可以賣弄的法寶,事前警覺,能夠抵禦,我也必有感應。此洞深長曲折,隱僻非常,不知底細的人絕難到此。你二人新近隱居此地,並無人知;就有人來,在我手下也是送死。我已再三開導,怎麽還不省悟?趁早降順,免受苦楚。”稍停,又道:“你這黑鬼最是可惡!如非看你師兄分上,休想活命!如今聲音被我隔斷,鬼叫有什麽用處,且先給你吃點苦頭再說。”朱文才知被困的人,連說話都受了禁制,難怪沒有回音。料定對頭不是庸手,便把法寶、飛劍準備停當,打算相機行事,猛施全力,給她一個措手不及,將人救走。主意打定,人也飛到洞外。定睛一看,裏面乃是一間八九丈方圓,由鐘乳結成的洞室,當頂懸有一團寶光,照得滿洞通明。上下四外的鐘乳晶壁齊煥流霞,光卻柔和,並不耀眼,不知是何法寶。此外,臥榻用具陳設頗多,也均晶玉所制。初疑被困那人,必被對方禁制擒住,不能行動,這時一看,大出意料。

原來室中共是男女三人。一是白俠孫南,一是黑孩兒尉遲火,分坐兩邊玉榻之上。孫南全身寶光籠罩,似運玄功入定神氣,還不怎樣;尉遲火身外雖也有寶光、飛劍防護,光外卻籠罩著一幢銀色怪火,滿臉俱是忿激之容,嘴皮亂動,似在喝罵,但是一句也聽不出。榻前站定一個宮裝女子,雲裳霞帔,宛如畫上神仙打扮,滿身珠光寶氣,相貌頗美。正在戟指說笑,勸令二人降順。如換平日,朱文早已沖入下手。因是先前看出對方來歷,胸有成竹,自覺勢孤力弱,又見這女子禁法神妙,深淺莫測,已快闖進,又停了下來。這一審慎,果看出門外還有一片極淡的銀色光網,斷定敵人厲害非常。於是小題大做,驟以全力施為,一言不發,首先將天遁鏡朝前照去。此寶略一施為,便是數十百丈金霞電閃而出,那麽小一點地方怎夠施展,寶光到處,封門光網首先消滅。朱文因恐不是敵人對手,原是同時發動,鏡光到處,飛劍、法寶也一齊飛出,夾攻上去。這女子乃餘媧徒孫三湘貧女於湘竹的愛徒魏瑤芝,法力頗高。正在志得意滿之際,猛覺滿洞金霞,耀眼欲花,封洞法寶已被人破去。知道不好,將手一揚,一幢銀光剛將身護住,只見敵人飛劍、法寶已一同飛射過來,不禁大驚。朱文因恐敵人情急反噬,鏡光一偏,又射向尉遲火和孫南的身上,籠身怪火立被消滅。孫南、尉遲火見來了救星,也各飛起,指揮飛劍上前夾攻。

魏瑤芝本就覺著鏡光強烈,如非仗有師父防身法寶,敵人上來又以救人為重,不曾對面照來,就開頭這一下,便無幸理。情知兇多吉少,無如師父性情素所深知,此舉大是犯惡,成了還好,就此逃走回去,認為丟人,必不能容。心中憂急,舉棋不定。敵人法寶、飛劍又極厲害,正在奮力抵禦,打算豁出心上人,玉石俱焚,施展最後殺著,敗中取勝。猛瞥見鏡光到處,師門至寶乾罡神火罩又被敵人破去;所困兩人也各放出飛劍,倒戈相向;敵人也現出身來,是個紅衣少女。這一驚真非小可。一時心痛情急,咬牙切齒,把心一橫,忙將左肩上所系葫蘆往外一甩,立有幾粒豆大黑色精光突突飛起。這時朱文等三人正同時向前夾攻,兩下裏一撞,當頭一點黑光首先爆散,化為無數黑色火彈,夾著大片黑氣狂湧上來,劍光幾被蕩退。如非朱文寶鏡在手,防禦得快,幾乎被它打中。頭一粒剛被鏡光沖散,第二粒又飛將上來,相繼爆炸。雖被天遁鏡照樣消滅,但是地方大小,火球黑煙四下橫飛,上下洞壁挨著一點便成粉碎,整片鐘乳晶壁雪崩也似紛紛倒塌墜落,晃眼之間,便炸成了百十丈方圓的一個大洞。

朱文見那黑光並無邪氣,餘威所及尚且如此厲害,本就驚奇。又見敵人在銀光環繞之下,惡狠狠戟指怒罵,說與自己勢不兩立,辭色兇橫,毫無退意,惟恐還有別的殺手,意欲先下手為強。暗用傳聲,令孫南、尉遲火留意,一面用天遁鏡破那黑光,一面加增法寶、飛劍的妙用,上前夾攻,使敵人無法援手。暗中又取了兩粒霹靂子,一粒照準那黑光的葫蘆打去,另用一粒想將敵人打死。此寶乃幻波池聖姑收集兩天交界乾罡雷火凝煉而成,威力絕大,如用兩粒照人打去,魏瑤芝絕難活命,總算她命不該絕。朱文因見敵人護身寶光甚是神妙,飛劍、法寶不能攻進,只有左肩上的葫蘆往外發那黑光,略有空隙,意欲乘虛而入,先將葫蘆震破再說。另一粒能否打中敵人,原無把握,不料弄巧成拙,竟被逃去。

原來魏瑤芝口中雖發狂言,實則力竭計窮。先還情急拼命,繼見敵人如此厲害,心膽已寒。暗忖:“師父法嚴,總有一點情意。如落外人手中,焉有活命?”於是起了逃走之念。無如敵人相逼太緊,急切間脫身不得,本就心虛意亂,加以寶光、劍光均極強烈,虹飛電舞,耀眼欲花。那霹靂子初發時,只有豆大一粒紫光,又經妙一夫人煉過,能隨心意運用,不到地頭,絕不發難,勢更神速如電。魏瑤芝因見黑光一出,便為寶鏡所破。此寶雖無霹靂子那麽大威力,功效性質也頗相同。師門至寶,煉時不易,連遭毀滅,痛惜萬分,不舍平白葬送。恰在此時停發,未及封閉,霹靂子已乘虛投入,到了裏面,便生妙用,連那一葫蘆的火珠也一齊爆炸開來。幸那葫蘆也是一件異寶,不曾一舉炸裂,緩得一緩。魏瑤芝百忙中剛將葫蘆封閉,猛覺裏面迅雷爆炸,密如貫珠,左肩立受震撼,力猛無比。知道中人暗算,心還不舍拋棄。轉眼震勢越猛,葫蘆也發出炸裂之聲,才知不妙,極力戒備,用護身銀光將其隔斷。在這微一遲延之際,猛聽驚天動地一聲大震,雷火橫飛,葫蘆炸成粉碎,左肩連臂震斷,身外寶光也被蕩散,人被震退出去好幾十丈。同時第二粒霹靂子也已打到,正值斷臂飛起,一下撞上,又是一聲霹靂,炸成粉碎。幸是先前受震倒退,否則身外寶光全被震散,人也難免慘死。驚痛惶急之中,瞥見雷火猛烈,連珠爆發,下面洞壁四外崩塌,整座洞頂也被震裂了一大片,轟隆之聲震耳欲聾,上面已經發現天光。敵人也似事出意外,飛劍、法寶雖還未撤,人卻齊向後退,正用寶鏡排蕩殘餘雷火。心中一動,立縱遁光,電一般朝上射去。

三人沒想到敵人葫蘆中還藏有大量火珠,聲勢如此猛烈。朱文惟恐同門受傷,不知當地相隔山頂只二三十丈,已被雷火震裂了一個大洞,以為敵人逃路已被隔斷,只顧施展寶鏡排蕩雷火,略一疏忽,竟被敵人負傷逃走,再想追趕,已是無及。一問孫南,才知二人自從奉令下山,便在西南諸省行道。前兩月行至昆明,發現碧雞山後深谷之中有一山洞。以前原有一位散仙在內隱修,後來屍解,便將洞封閉。並還留下偈語,說再停兩甲子還要轉世重來,到時禁法自然失效。但是入居不久,還要他去,脫去一層情孽,便可成就仙業。孫南到時,石壁忽開,谷中雲霧全消,現出洞府。尋到裏面,仿佛以前常去之地,心甚奇怪。後來發現偈語,再被壁上一片神光照過,忽然省悟,自己竟是那散仙轉世,心中大喜。到後洞尋出前生遺留的道書、法寶和十幾粒靈丹。因是前世修煉之地,此次奉命行道,多在雲貴兩省城鎮之中,二人本無一定洞府,便同住在其內。用功之外,日常出外行道,一連兩月,所救的人甚多,功力也頗精進。

本來無事。尉遲火為友心熱,這日想起同門好友笑和尚違犯教規,被師父苦行頭陀罰在東海面壁十九年,開府盛會,所有同門師兄弟妹全都得了好處,只他一個罰期未滿,不得參與。便和孫南商量,欲往探看,雖然愛莫能助,使笑和尚得知本門近年發揚光大的盛況,心裏高興,也可增進向上之心。孫南知他誠厚天真,雖然修煉多年,仍是剛直性情。笑和尚與自己原也交厚,略為尋思,便即應諾。一同飛到東海釣鰲磯側面笑和尚受罰之處,見石壁苔封,中藏本門禁制。尉遲火打算拼受責罰,仗著下山時傳授,解禁入內探看。孫南覺得笑和尚疾惡如仇,樹敵甚多,此舉不特有違師命,甚或與他不利,再三勸阻。二人正在商議,忽聽笑和尚由石壁內傳聲說道:“本門開府盛況,我已盡知,諸葛師兄並曾神游到此,與我敘談。十九年光陰,彈指即至,火弟如何這等熱情?我此時原神本能出見你們,無如師命難違。自從大師伯與掌教師尊走後,有時妖邪來此擾鬧。上月耿鯤竟想毀損三仙故居,為封洞禁法所傷。近來方始安靜一點。此間已非善地,你們法力尚差,遇上厲害一點的便對付不了,我又不能相助,還是快些走吧。”

孫南以前原在東海住過,意欲去往三仙洞府稍微查看,就便將當地所產的五色靈芝帶幾株去。心想笑和尚曾說當地近日已較安靜,這一會兒工夫,當不致有什麽事故。尉遲火素來膽大,又在旁一慫恿,便同前往。哪知事情真巧。剛一到達,見仙府後面昔年諸葛警我、黃玄極二人所開辟的一片芝圃,雖然無人經管,照樣繁茂,各色靈芝,燦若錦雲,老遠便聞到一股香氣。暗忖:“諸葛師兄曾說,這裏共有五千株靈芝仙草,開府之時,已經移去大半。所餘雖非天府名葩,也是以前海外采藥物色來的異種,為防妖人毀損,曾用禁法掩蔽。並告自己,以後尋到洞府,如須以此點綴,不妨親往移植。現在生長如此繁盛,老遠便能看見,莫非禁制被人破去不成?”想到這裏,已同飛落。孫南方囑尉遲火留意,忽聽身後女子笑聲。二人忙即回顧,面前站定一個黃衣宮裝的女子,肩上扛著一柄花鋤,上面挑著一個六角淺底花籃,已然采有兩株靈芝,正由芝叢中緩步走來。尉遲火素來不喜歡女子,見是生人,又因禁制被人破去,不由有氣。開口便問:“你是哪裏來的?為何盜我靈芝?”孫南見這女子滿身珠光寶氣,不是妖邪一流,惟恐冒失惹事,不等說完,搶前插口問道:“道友何來?可能見告麽?”女子先聽對方口出不遜,本有怒意,柳眉微揚,說得“醜鬼”二字,又聽孫南之言,忽改笑容,答道:“家師乃三湘貧女,家師祖是冷雲仙子。我名魏瑤芝,平生最愛種植靈芝,異種收羅,不下千種。前聽人言,你們凝碧崖頗有珍品,無奈雙方情意不投,不便往取。昨日才聽一道友說起三仙故居後面有一芝圃,但有法力封禁,並還傳我破法。我想你們凝碧仙府瑤草奇花甚多,這裏已經棄置,理應公諸同好,為此趕來,破禁入內。哪知傳言太過,佳品無多,只幾種差強人意,我已早有。本不想要,因先和那道友打賭,如不采回兩株,必定道我怕事。其實並不稀罕,如不願意,還你如何?”孫南一聽,對方竟是餘媧門下,想起開府鬥法情形,心中一驚,知道難惹,不願為此小事結怨。暗止尉遲火不令開口,從容笑道:“這片芝圃,乃我師兄所辟,曾費不少心力。因自移居峨眉以後,時有左道妖邪來此侵擾,恐其毀損可惜,方用禁法掩護。道友如喜移植,只管將去便了。”魏瑤芝一雙媚目註定孫南面上,聽完笑道:“你這人甚好,不似你這同伴無故開口傷人。你就住在此地麽?”孫南不知對方一見鐘情,雖不忿她辭色狂傲,總想省事,平生不慣說謊,勉強答道:“我二人奉命行道,尚無一定住所。”魏瑤芝又問:“現在何處行道?”尉遲火見她絮聒不休,早已不耐,忍不住說道:“我二人回昆明去,與你什麽相幹?”魏瑤芝朝孫南瞟了一眼,笑說:“你這人怎不誠實?你那禁制只被我法寶鎮住,仍可覆原,免得日後被人毀損,你卻怪我。行再相見,我去了。”說罷,將手一招,一片銀光閃過,人便破空飛去。再看禁法,果是原樣。

尉遲火氣忿忿方要開口,孫南道:“諸葛師兄雖因以後同門弟兄姊妹許要移植靈芝,所下禁制雖不厲害,終是太清仙法。此女竟能用法寶將它暫時鎮住,不令發出威力,從容來去,你我豈是敵手?何況餘媧師徒最是驕橫,法力又高,本有嫌怨,與她門下再一爭執,立即會生出不少事故,何苦惹她,反正不是妖邪一流,讓她一點也無妨害。我們采上幾株走吧。”二人隨把靈芝采了四株,便即回山。

又過些日,二人照例同出同進,每次出外,必將洞門禁閉。這日孫南想起滇池小菱洲有一家漁民為水蛇所傷,經自己治愈以後,因那漁民是個孝子,人甚窮苦,欲加周濟。恰巧當地富人邢開甲人甚俠氣,昔年便與相識,曾救過他兩次性命。因知自己不受酬謝,在外行道身無分文,教規又嚴。遇到需錢之時,至多只能去往金沙江上游,淘取一點金沙,或向相熟善士募化,不許偷富濟貧,妄取不義之財。為此慨捐巨金,托代行善,每有需用,無不欣然照奉。打算向他討些銀子,與漁民送去。尉遲火靈悟較差,用功卻勤,隔夜照著師父道書修煉,覺著功候不如孫南,又不喜與俗人酬應,便沒有同去。孫南先到邢家取銀,再尋到小菱洲一問,那漁民因母老弟幼,愈後無米為炊,又值淡月,嫌當地所得不多,獨駕小舟遠出未歸。孫南憐他孝行,將銀交與乃母,還想見他一面,告以此後有事,如何尋找自己,便追了去。尋到談了一陣,又賜了兩粒祛病延年的靈丹,令他母子同服。正要走去,忽聽破空之聲甚是細微,忙運慧目仰望,一道青光正由當空飛渡,往東北斜射下去。飛行絕快,聲光一閃即隱,一望而知是個正教門下,卻又不是峨眉、青城、武當三派家數。一看下落之處,正是香蘭渚一面。暗忖:“寧一子便在那裏隱居。昔年自己偶游西南深山之中,被一妖人所困,彼時入門不久,法力太差,眼看危急,幸遇此老援救,才得無事。這次再來昆明,早欲往見,每日勤於用功,並須按時出外修積;又以這位老前輩為當今散仙中頭等人物,道法高深,人又和善,最喜提攜後進,既打算去,便須留上一半日,以便向其請教,一直無暇,遷延至今。難得今日有此閑空,何不就便拜見?”想到此,便往香蘭渚上飛去。剛剛到達,便見臨湖水榭之上,一個年約十二三歲的道童,飛身迎出,自稱姓蔣名翊,問知來意以後,延往水榭落座。說他前生乃寧一子門人,近始轉劫,重返師門。師父昨日去往海外訪友,不久還往休寧島去赴群仙盛會,歸期尚遠。孤身留守,甚為寂寞,難得雙方相隔甚近,如不見棄,以後可以常共往還。孫南因雙方師門交厚,蔣翊年紀雖輕,適見青光功力頗深,人又天真至誠,所居相隔又近,交此同道好友,自是合意。兩下裏越談越投機,便成莫逆之交。蔣翊又往洞中取些酒果出來款待,意欲留他盤桓幾日再走。孫南答說:“現奉師命,修積內外功行,每日均有常課。並且尉遲師弟尚在等候,時久不歸,必多懸念。今日暫且告別,稍暇當與尉遲師弟同來拜訪,再圖良晤。”

孫南臨行,蔣翊忽取出一片上畫符箓的青竹葉遞與他,說道:“小弟前生,偶往熊耳山采藥,路遇枯竹老人神游中土,轉世三十六年剛剛期滿,在彼坐化。因有一對頭開他玩笑,此老性情古怪,素不求人相助,我事前恰遇高人指教,為他效了一點小勞。等他坐化以後,我正要走,此老元神突然出現,命我再隔一甲子,記準那天月日時刻,不論人在何處,往西南方飛尋過去,一面三呼枯竹老人,便可相遇。說完不見。今早忽然想起此事,便照所說尋去。飛出好幾百裏,經過好幾座山頭,均不似修道隱居之所,前行又無一定地方,心中不耐,姑且喚他名號。剛一出口,遁光便被人吸住下降,落向山頭。同時面前一片青光閃過,現出一位手執竹枝的美少年。我知那竹枝便是此老記號,連忙朝他禮拜。他說我今生必有成就,誇獎了幾句,送我一粒青靈丹和幾片竹葉。那丹可抵一甲子功力,我已服下。這竹葉乃他自煉靈符,專能抵禦邪法,保衛真靈,用以防身,再好沒有。因為每符只用兩次,所以給了好幾片。行時曾說:‘你用不了那許多,日內有人尋你,不妨轉贈一片。’我想前生道友多半道成,或已轉世,就有兩個,也不知我蹤跡,近數年內,師父又不許我離此他去,怎會有人尋我?沒料回來不久,師兄便到。久聞此老與齊師伯神交甚厚,此舉必有深意。現送師兄一片,以備不時之需。此符神妙非常,用時只須心中默念他的口訣,立生妙用,連手都不要動。無論多緊急的形勢,哪怕身被敵人擒住,不能言動,均可無害。”

孫南聞言喜謝,各訂後會而別。本定一直飛回,忽想起附近山中有片果林,好些果實俱已成熟,想就便采些回去,二人同吃。剛剛飛落,忽聽女子笑聲,甚是耳熟。回頭一看,正是前在東海所遇魏瑤芝,面帶巧笑,突在身後出現。心裏雖厭惡,卻不願得罪。略一點首,剛轉身去采果,魏瑤芝忽道:“這裏果實皆非珍品。我那海外仙果甚多,均能輕身益氣,駐顏祛老。道友洞府何處?我改日專程奉送,不比這個強得多麽?”孫南因對方道路不同,師門還有嫌怨未消,又是一個女子,不願與之結交,還未想到別的,便以婉言推謝。

其實魏瑤芝也非淫蕩女子,只為前世夙孽,一見鐘情。想起本門不禁婚嫁,除乃師於湘竹外,各位師長多是成雙配對,同修仙業,於是動了凡心。東海采芝之時,恰正有事,又不願上來便現輕狂,未及尾隨。無如身陷情網,不能自拔。魏瑤芝先還在想借故結識,等交往些時,成了朋友,再仗自己美色柔情,引使上套。後聽人說,峨眉教規至嚴,所修均是玄門上乘道法。教主雖是夫妻合籍雙修成道,一則歷劫多生,願力宏大,非一般人所能辦到,更有長眉真人為他夫妻特煉的太元丹,依然歷盡艱難,才有今日。教規雖也不禁婚嫁,但是門下弟子除有限幾人,情孽糾纏不能解脫而外,全都志行艱苦,誓修仙業。下山時,通行左、右元兩洞火宅、嚴關,道心堅定,萬難動搖。休說使其自投,便獻身俯就,也必遭其峻拒。思量無計,只有苦纏不舍,或者有望。算計意中人必在昆明滇池左近山中修煉,事完便尋了來。魏瑤芝因孫南行蹤、洞府均極隱秘,連尋多日,不曾尋到。正在失望,疑心尉遲火所說不真,待要離去,偶往鄉鎮上訪問,無意中居然訪出孫南、尉遲火在當地舍藥救人之事,不由又活了心。每日隱身飛尋,把那一帶的山嶺搜索殆遍,終無影蹤。這日飛經香蘭渚上空,正值孫、蔣二人分別,被她發現,隱身追來。初意仍想結為同道之友,循序漸進。不料對方毫不領情,辭色雖頗謙和,心意卻是堅拒,連所居洞府均不肯明言。疑是心意被人看破,不由惱羞成怒。始而責問,說孫南不受擡舉。後來情不自禁,公然直吐心意。孫南聽她越說越不像話,又忿她無恥,於是由口角變為動武。孫南自非其敵,總算魏瑤芝情癡熱愛,不願傷他。又因此舉太沒臉面,防被別人撞見,想逼他逃回洞去,再行迫使降服。已經困住,又故意放他一條逃路。

孫南不知是計,正想施展蔣翊所贈靈符,忽見有了逃路,立駕遁光逃去。起初也防備引鬼上門,及至飛出不遠,回顧敵人漸遠,已不再追,只當飛行不快,沒有追來。雙方相持已過了一夜,出來時久,惟恐尉遲火懸心,便往回路飛去。眼看碧雞山洞府快要飛近,忽聽身後笑罵之聲。孫南回顧敵人突然現身追來,心中大驚。意欲趕緊回洞,用本門禁制將洞封閉,見了尉遲火再商議應付。剛一入洞,敵人也跟蹤趕到,連禁法也不及施為。可是敵人也未十分相逼,一直追到後洞。尉遲火聞聲迎出,相助應敵。雙方動手不久,便被魏瑤芝追入室中困住,立逼降順,結為夫婦。一任二人辱罵,置若罔聞,一面用新學來的左道中攝心迷神之法誘惑。這時二人全被困禁室內,雖仗飛劍、法寶防身,對方又無別的惡意,未受甚苦,心中自是惶急。尉遲火還好一點,孫南因被對方看中,邪法厲害,心中幾受迷惑。幸而身帶靈符,剛覺心神搖動,不能自制,立即施為,隨有一片極淡的青光冷氣籠罩全身,神志立時清明。便用傳聲告知尉遲火,各自鎮攝心神,索性坐向榻上,按照本門心法運用玄功,免為所算。只要道心不受搖動,外有法寶、飛劍防護,決可無害,暫時不去理她。枯竹老人遇事前知,仙機莫測,轉贈此符,分明早已前知,也許還有救援,且相持些時,再作計較。尉遲火性暴,偏不聽話,喝罵不已,又想運用傳聲法牌向同門求救。孫南因那法牌只能用一次,自己前途還有大難,不舍輕用;又看出敵人志在求偶,雖然淫賤無恥,並無害人之意;並且法寶、飛劍足能防身,除被困外,並無他慮,何苦為此用去?便止住尉遲火,不令發出求救信號。

正相持間,忽聽洞外有一女子呼喚主人出見,正是朱文來到。尉遲火剛一應聲,魏瑤芝深知峨眉門下頗多能者,惟恐來人作梗,一面行法,連二人語聲一同隔斷;一面施展法寶太白神針,出洞查看。不料朱文機警,動作神速,預先避開,跟蹤飛入,既巧且快。魏瑤芝幾被神雷炸死,身負重傷逃去。可是那洞府也被炸碎,連洞頂所懸照亮的寶珠也一起葬送,全洞石室十九崩塌,無法再住。仇恨已成,早晚有人尋來,決非對手。略一商量,便將上下洞穴裂口一齊行法堵塞,同飛往香蘭渚,與蔣翊相見,告以前事。蔣翊答說:“今日開讀師父所留柬帖,曾說此事因果。並令告訴三位:餘媧素日自負,前番峨眉受挫,在未找回顏面以前,決不致親自出頭與後輩們作對。於湘竹雖不好惹,又有傷她愛徒之恨,尋仇當所不免。但是此女身具畸形,四肢不全,天性乖張強做,又喜奉承,時受許飛娘等妖婦蠱惑,多行不義,終於自誤,法力雖高,到時也可解救。倒是兩年之後,另有一場魔難關系孫南成敗,必須留意。最好在莽蒼山尋一洞府隱居,行道之外,多用基本功夫,務令道心定力格外堅強,到時才可勉強應付。”孫南向空拜謝之後,朱文作別先走。孫南、尉遲火在香蘭渚與蔣翊聚了數日,方始辭別。蔣翊笑道:“照師父留示,那魏瑤芝與孫師兄原是夙孽,她那同黨曾往山中代為尋仇,二位師兄在此數日,已經錯過。此女已被乃師帶往海外養傷,大約兩年之內不會尋你。過了兩年,你便有人相助,不怕她師徒了。”二人自是感謝,各定後會之期,同往莽蒼山飛去。

第二七二回 飛劍除兇魚 黃水堤封消巨浸 登山逢怨女 白蓮花送見仙童

朱文在莽蒼山本尋有兩處洞府。一在風穴左近向陽山谷之中,便是她與吳文琪的新居。一在山東南一座峽嶺上面,滿山俱是松篁,掩雲蔽日,一峰凸起,形勢高峻,遠望宛如神龍昂首,勢欲飛舞。洞在峰腰危崖之上,高只數丈,但有天然石徑。由上而下,移步換形,各有勝景,加以泉石清幽,山花如錦。因左近還有兩山高出天漢,擋住天風,氣候十分溫和,四時如春,花開不斷,只是稍微顯露一點。孫南、尉遲火尋到地頭,稍加布置,便即入居。在山中先後將近兩年。因隔城市太遠,又因樹下強敵,存有戒心,頭一年兩人閉洞用功,極少出外。到第二年上,見敵人無甚信息,一班同門兄弟姊妹聞說四人分居莽蒼山,每一經過,常往探望。得知二雲姊妹同了秦紫玲已經開府紫雲宮;易靜、癩姑、李英瓊也早到了依還嶺,正與妖屍隔洞相持,不久便要奪取聖姑藏珍,開府幻波池;七矮弟兄和一班同門,也都各有遇合,建功頗多。又見朱、吳二女時常出外修積。心想:“對頭一次也未遇上,自己這樣膽小,豈不慚愧?”孫南謹記寧一子柬帖之言,偶然心動,還想:“成功不在早晚,挨過兩年之後,彼時功力精進,再行出山也是一樣。”尉遲火天性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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