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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八回 喜得先機 良友關心辭小住 憂深末劫 妖屍失計召淫魔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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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銀子取出,悄聲說了當日奇遇,看著乃母將靈丹吃下。因不知何日就要分別,甚是依戀,談到雞鳴,方始安歇。小孩貪睡,乃母因他睡晚,知道隨神仙讀書只是具文,上午無事,不令乃兄喚起。

龍娃起來,日色已將近午,嚇了一跳,匆匆洗漱,和乃母說了兩句,便往外跑。趕到書堂一看,一班學童均在高聲朗誦,老師含笑教讀,並無異狀。剛向聖人老師行禮歸座,翻開書本,忽聽耳旁說道:“少時放學,你不要走,我有好東西,請你師徒吃呢。”龍娃聽出是花仙口音,知她隱身在側,低聲謝了。一會兒日午,申屠宏便說:“今日有事,午飯後,你們無須前來。只有龍娃書未讀熟,尚須暫留補讀。”村童應聲,辭別散去。龍娃忽然想起母親昨晚曾說今日殺雞煮飯,等自己歸吃午飯,恐怕久候,忙趕出去,托一村童帶話,告知乃母,老師今日甚喜,起晚書未讀熟,已在學中吃飯,不必等候。申屠宏輕易不動煙火,為掩俗人耳目,故意在學房中做些吃食,其實多是這班村童享受,留飯是常事。龍娃說完,正要回去,忽見昨日兩黃衣怪人又在谷中現身,看神氣,似由山外新回,見眾村童正在吵鬧跳蹦,朝自己看了一眼,便往谷中走去。假裝與眾村童說笑同行,折向谷口,偷眼往裏一看,最前面轉角處,黃影一閃,便即不見。恐被發覺,又往前走了一段,再從容走回。過了谷口,跑進書房一看,花無邪已經現身,桌上放著二尺多長、碗口粗細兩節巨藕,以及四個碗大桃子。見了龍娃,方要開口,龍娃已搶先說道:“那兩黃衣怪人又回來了。”

花無邪聞言,秀眉微皺,似在想事,略問了兩句,答道:“我見你孝母可嘉,我坎離丹雖還剩有兩粒,但已心許一人,不久便要送去,未能相贈。我走不久,忽然想起離此二百裏的瓦亭關附近的深山之中,青蓮庵內,有一老友。庵中一桃一藕,均是海外仙種,今年正當結實之期。想問她要一點來,請你師徒母子,就便借件法寶,便即趕去。不料她雲游在外,五年未歸。庵中只一徒弟,原認得我。法寶未借到,卻要了兩段藕和四個桃子,恰好四人分吃。你吃完,可將桃子連半段藕與你娘帶去。雖不是仙丹,常人吃了,也有不少益處呢。”龍娃大喜,忙即拜謝道:“多謝花師伯的好意。索性由我連這整藕和兩個桃子一起帶回去,與娘同吃吧。”申屠宏道:“我知你的心意,想將你的那一份與你兄長。但是此桃吃後,可以一月不進煙火。事已應在日內,我還想令你隨我歷練,並且說走就走,至多行時再令你回家辭母一行。路上如若思食,豈不累贅?”龍娃見被老師識破,紅著一張臉道:“弟子以前家苦,常吃不飽,熬餓並非難事。尤其吃了仙丹,直到今日,未進飲食,一點未覺饑渴呢。”申屠宏笑道:“昨晚只顧與花道友說話,忘了此子未進飲食。我索性成全你的孝友,將我這一份與你吧。”龍娃不肯。花無邪道:“我是主人,斷無道友推食之理。”申屠宏自是謙謝。龍娃道:“我知師父、師伯話已出口,必不收回。我想師父、師伯俱是仙人,不過嘗一點新,無須乎此。還是由弟子拜領一桃,以防路上腹饑,無從得食。下餘一藕一桃,師父、師伯分食吧。吃完,弟子有事稟告呢。”

申屠宏也說有理。當下三人分吃。初意龍娃所說,必是他家中之事。及至龍娃說完昨夜回去,遇一小仙人贈丹經過,俱都大驚。尤其申屠宏覺著本門禁制何等神妙,任多厲害的外人,即便自己不是對手,一近禁圈,必然警覺。此人竟會來去自如,並向龍娃耳邊說話,一點也未發覺。是何能人,有此法力?想來想去,幼童打扮的前輩仙人,只有極樂真人李靜虛,但那行動裝束均不相似。如系老前輩所煉元神,化身游戲,又不應那等天真稚氣。聽他要龍娃拜他為師的口氣,分明是同輩中人。同門師弟雖有幾個未見過的幼童,一則入門不久,無論如何,不會有此高深功力。再說年紀也本幼小,照他戲弄妖婦,盜圖情形,必是一個極有力而與本門有關的大助手。怎麽一點也想不出他的來路?花無邪雖然修煉功深,佛道兩門均有深造,但是一向隱修海外,交游不廣,更是聞所未聞。知道此人必是正教中高人,好意從旁暗助,法力既高,隱身尤為神妙,弄巧此時便在室中都不一定。惟恐出語不慎,被人輕笑,互相示意,各說了兩句感佩欲見的話。申屠宏又暗中運用禁法一查,並無回應,知道人不在側。似此神出鬼沒,平生僅見,愈發留心。不提。

一會兒,花無邪起身告辭。申屠宏勸她夜來慎重,最好暫時不去。見花無邪微笑不語,知勸不住,只得罷了。花無邪走後,便命龍娃將桃藕包好送回,無令人知,明日午後再來。龍娃笑道:“我看師父今晚必要入山暗助花師伯,不是說帶我隨同經歷麽?”申屠宏道:“我說是起身以後,或是事成以後,帶你前往見識。你一點法力皆無,如何去得?”龍娃不敢強求,只得辭別回去。

申屠宏想起贈丹小孩奇怪,試再行法一查看,並無影跡,卻看出珠靈澗有二妖人剛走。知道當晚花無邪去了,兇多吉少。經過一夕長談,得知此女以前諸生孽累極重,竟能以精誠毅力,排除萬難,才有今日。前此犯規,原是無心之失,分明神尼芬陀故意將她逐出師門,激使奮志潛修,消除魔障,以期正果。想起自家身世、經歷,好些與她相同,恩師本有暗助之命,自更非以全力往援不可。只那幼童來得奇怪,怎會查不出點影跡?昨日曾聞身側笑聲,查看無蹤,以為誤認,忽略過去。憑自己耳力,焉有誤聽之理?

定是此人在側發笑無疑。雖幸這等重要的禁圖,竟會任龍娃拾來討好,又以靈丹相贈,不似存有敵意,但人心難測,尚未見面,終以小心為是。再把柬帖拜觀,第二張空白忽現,只是指示當晚如何應付,對於小孩只字未提。本因兩老怪難惹,雖照第一張柬帖行事,令花無邪事急往烏牙洞飛去,心中終是憂疑,恐難勝任。不料竟有安排,心便放了一半,便在室中默運玄功,調神煉氣,算準時候再去。

一晃,到了子夜將近。因那天蟬靈葉乃上元仙府奇珍流落人間的,共只九片。除昆侖派得有一片外,餘下幾片幾乎全在海外散仙手中。自己這一片,原因十年前路遇一女散仙,為翼人耿鯤所困,自己本非耿鯤之敵,也不知火中困有何人,只為一時仗著寧甘不久身犯奇險,將極樂真人所賜用來保命免劫的一道靈符舍去,將女仙救出險地。跟著阮征趕來,用手戴二相環,發出威鎮群邪的天璇神砂,將窮迫不舍的妖孽耿鯤驚走,那女仙才得保全性命。事完,仔細一看,那女仙竟是前世誤殺的對頭,這兩世三生七八十年中,已經救過她夫妻三次,始終仇恨難消,以為又要反戈相向,哪知這次竟是消了夙怨。只是說她丈夫也因夙孽,轉劫之後,不似她心靈堅定,中途不慎誤入旁門,不合在東洞庭路遇嚴師婆門人姜雪君,生心調戲,現被擒往王屋山別府,日受風雷苦難,已有半年。雪君法力高強,素稱冰心鐵手,疾惡如仇,去必無幸,不敢前往。此次為耿鯤所困,也為海外求人之故。知道峨眉與嚴家師徒頗有淵源,如能代往求情,將她屢世同修的恩愛丈夫救出,立時前怨齊消,並還感謝不盡。身是師門棄徒,雖知嚴氏師徒最難說話,好容易八十一年限期將滿,有此解孽良機,如何不去?那女仙關心太切,便用這天蟬葉隱形尾伺。依了阮征,雪君時喜出游,明求未必肯允,索性乘其出外,用二相環破了禁法,將人救走。然後同在洞中束身待罪,任憑處治,好歹把這一塊心病去掉。幸是自己持重,知她師徒性情,決不容搗鬼,徑往叩關求見,果然對方早知來意。結果是四次登門苦求,受了好些險阻艱難,才將人救出。同時那女仙目睹自己和阮征為她夫妻身受了許多苦難,始終志不少懈,才將對方感動,把一個就快形神俱滅的恩愛丈夫救了出來;又知二人以前實是無心之失,為此受了大罰,能否重返師門,尚不可知。不特反仇為恩,自動將前生遭劫時所噴血光收去,並以兩片天蟬葉相贈。女仙夫妻才走,雪君便自出洞道歉,才知她是奉了師命,乘機解免這場冤孽。隨將天蟬葉要去,由嚴師婆重用仙法煉過,前年方始發還,實比別人所用要強得多。

申屠宏連經災劫之餘,行事謹慎,知道此行要遇好些強敵。昨晚龍娃所遇小孩隱形神妙,常在暗處,雖似相助,心跡如何,究不可知。如用此寶隱身,便兩老怪也不易發現。寧可多費一點事,終較穩妥。便將天蟬葉取出,照著嚴師婆所傳,行法施為。以為加上一層法力,比起尋常取用要強得多。哪知正施為間,又聽窗外有人“哧”地笑了一聲,與上次所聞笑聲相似,不禁大驚。申屠宏屢世修為,向道精勤,雖然久離師門,法寶多未發還,如論法力,實是峨眉門下頭等人物。加以久經大敵,心思極細,應變神速。本來室外設有禁制,聲一入耳,手指處,立將禁法催動,便將師傳五行禁制迷蹤現跡之法同時施展出來。雖因來人心意善惡難知,未肯遽下毒手,但這幾種均是極厲害的太清仙法,威力至大。就是精通此法的本門高手能夠分解,當時也無不現形跡之理。哪知一任施為,仍無跡兆。心中驚奇,不便顯出,故作從容,笑問道:“是嘉惠龍娃的那位道友麽?有何見教,還望明示,怎不現出法身一談呢?”說完,終無回音。因是笑聲在外,全神註定門外禁制有無變動,不曾留意身後。正想再用言語激令出現,忽聽身後書桌上紙筆微響,知道人已入室。表面故作不知,仍朝外說話,倏地回身將手一揚,同時左肩搖處,一片銀光立將全室滿布,口喝:“嘉客已經惠臨,為何吝教,不肯相見呢?”隨說,隨將五行禁制催動,當時五色光華一齊閃變,心想:“這回你便是大羅神仙,也不愁你不現身了。”方一動念,猛瞥見一片極淡的金光祥霞微一閃動,覺有一種極大潛力,在禁光中蕩了一蕩,便自逝去。再加施為,仍和先前一樣,無跡可尋,知已沖禁遁去。照此高強法力,真是罕見。又看出那金光祥霞是佛門傳授,自來自去,只是故意取笑,並無敵意。惟恐因此樹怨,便朝窗外賠話道歉,也無應聲。只得收法一看,桌上一紙一筆忽然不見,測不透此人是甚用意。時限已經快到,正待起身,忽聽噗的一聲,禁圈微動,由門外飛進一物落向桌上,乃是失去的紙,將筆裹住。打開一看,上寫:“答應幫可憐人的忙,偏不早去,在此坐一冷板凳,當窮酸,害人家受苦,已是可氣,還用五行禁制嚇我。幸而我警覺得快,不曾上當,沒有丟臉。要被你捉住,我就不和你好了。我去珠靈澗和老怪物洞中等你。那姓花的女子不久便要粉身碎骨,元神還要被妖僧擒去,受那十四年風雷水火苦劫,才得出頭,有多可憐,還不快去!”另外一行寫著:“你猜我是誰?如何反朝我賠禮?可笑,可笑,可笑。”沒有具名。字雖剛勁,語卻稚氣,暗忖:“照此語氣,分明是同輩至交,怎會是個六七歲的幼童?所留的字,也和小孩一般稚氣。”忽然想起一個前生至好,但他轉劫重生才只數年,不應有此法力,並有嚴師照管,也不會放他一人下山犯險。此時人已先往珠靈澗,不知能否相見?果是所料之人,真乃快事。極欲相見,又加時限越近,忙即起身,往珠靈澗隱形飛去。

還未到達,相隔老遠,便見崖前約有十多丈的五色精光彩霞,將澗面連同對面十數畝平地一齊籠罩。內有五座旗門,隨同煙光明滅,不時隱現,並有七八道妖人遁光穿梭也似,在旗門之下往覆出沒,其疾如電。澗壁上面,卻看不出甚動靜。申屠宏斷定花無邪在緊要關頭被人識破,情急之下,準備與眾妖人一拼,心想:“少時還將烏牙洞老怪師徒驚動,照天殘、地缺兩老怪的脾氣,決不肯與眾妖人合流夾攻。花無邪如敗,能夠逃走,還可無事;如其得勝,必令其門下怪徒出頭喝退眾妖人,上前為難,卻是難當。花無邪已用旗門將妖人阻住,最好先覓一地隱伏起來。反正當晚的事,十九不能成功,妖人被旗門所困,無所施為,便由他去。如被老怪師徒或有力妖黨將旗門破去,花無邪不能抵敵,再行出頭相助,使往預定地方逃走。”主意打定,便往澗側一座兀立平地的小峰上飛去。那峰離戰場只數十丈遠近,高約二三十丈,雖比對崖低些,看不見崖頂景物,澗壁下面雙方鬥法之處,卻可一覽無遺。見那旗門甚是神妙,煙光雜沓,隨著眾妖人在陣中飛馳穿行,閃變不停。因做旁觀,人在陣外,也看不出裏面真相。剛落到峰上,想用慧目法眼查看花無邪到底進入外層崖壁也未,忽聽身側有人低喚:“師父,你在哪裏?”同時瞥見一只小手四外亂撈。知是龍娃,不知怎會來此?並還隱身在側,只現一手?好生驚異。恐洩機密,忙把手抓住一帶,龍娃果現全身。天蟬葉甚是神妙,不特隱圈大小由心,連聲音也可由心隱去。因知龍娃隱身之處也有界限,單他一人不能到此。於是忙把隱圈放大,問他怎能來此?何人帶來?此時可在原地?龍娃說了經過。

原來龍娃回家送桃藕時,又遇昨夜小仙人,因感他成全贈丹恩德,邀往家中見母拜謝。恰值兄長他出,又看出小仙想吃桃藕,由老母做主,將桃子贈了小仙一個,將藕分吃。小仙因將乃兄的一份吃掉,乃母又想將自有之桃留給長子,小仙便說他不能白吃小輩的東西,令乃母將桃吃下,另賜靈丹一粒,與乃兄服用。說完,還教給龍娃兩種法術和一張隱形防身的絹符。說如遇危難,只須手掐靈訣,口噴真氣,將符一揚,立可由心飛走。教到夜間,才行教會。乃母為他備了酒菜留飯,小仙說久已不吃人間煙火,吃得很香,只不肯多吃。吃完,問龍娃想尋師父看熱鬧不想。龍娃自是願意,隨告乃母,也許明早才回,不要擔心。乃母自服丹藥,一夜之間,白發全黑,身輕體健,又見許多靈跡,自是信服拜謝。小仙隨帶龍娃往當地飛來,一到便往峰頂落下,一同隱身旁觀。先是兩個男女妖人來此布陣,滿地俱是黑煙交織,又插了七根長幡,才行走去,黑煙、妖幡已早不見。小仙等妖人走後,令龍娃少候,先將手一揚,一片金霞略閃即隱。跟著飛落,觸動埋伏,黑煙、妖幡忽又出現。幡上更飛出無數鬼火和紅綠妖光,還有許多惡鬼,將小仙圍在裏面。龍娃正在愁急,哪知小仙一點也不害怕,由胸前玉玦上發出一片極淡的霞光,將全身包住。先是滿陣亂飛,逗鬼玩,他走到哪裏,惡鬼便追到哪裏。鬼數很多,奇形怪狀,兇惡已極,偏是不敢近身。追得滿陣亂跑,陰風滾滾,上下四外,千百條黑煙連同暴雨一般的鬼火,也隨同圍湧上去,看去十分厲害嚇人,可是一到小仙身旁,便自消滅。有時追得急了,吃他猛然回身飛起,雙手齊伸,朝鬼臉上打去。那麽高大兇惡的惡鬼,吃他打中,立時噝噝慘叫,化成一團團綠光黑氣,往旁滾去,鬼叫之聲,越發慘厲。鬼仍不退,依舊前仆後擁,黑煙鬼火隨滅隨生,跌跌撞撞追逐不已。龍娃正看得好玩,小仙想是玩厭了,不耐煩再逗下去,將手一招,便往峰上飛回。下面惡鬼煙火阻他不住,跟著如潮水一般湧上。

龍娃正在心驚,小仙已先飛到,將腰間掛的三個如意金環往空一拋,脫手便是三圈四五尺的金光,分三層懸向峰前。惡鬼似知不妙,帶了黑煙想逃,已是無及。由頭一個光圈內飛出一股紫色光氣直射陣中,將惡鬼和煙光鬼火一齊裹住,天龍吸水般往圈中吸進。鬼大圈小,鬼數又多,不知怎的,一到圈旁便自縮小,投入極快。三圈相隔不過丈許,過第一圈時,還略辨出一點痕跡。未容餘煙消散,第二圈中又射出一股紅光,正好接住吸進,其勢極快,只聽一片極淒慘的唧唧鬼叫。第三金圈的一股銀光剛剛射出,與前兩圈紅光紫氣合成一條三色長衖,惡鬼妖光連同數十丈方圓大片黑煙,已全消滅無蹤。只剩七根上繪惡鬼妖符,帶有不少汙血的長幡,分立地上。小仙笑:“這類障眼法兒,也要賣弄。早知如此,不破它了。”隨收金環,往下面飛繞了一遍,妖幡便挨次隱去。手揚處,空中又是金霞微閃。小仙說:“恐破法被妖人警覺,又生詭計來與花仙作梗,故此先用太乙迷蹤潛形之法將當地隔斷。否則,人只入他陣地,即使法力高強,不為所困,也必被他警覺。經此一來,花仙可以多辦點事,也許深入澗壁,妖人還不知道,只當未來,這有多好。”

龍娃兩次請問姓名,均不肯說,只說:“我和你師父是至好弟兄,成心逗他玩。他如像我一樣想他,必定知我是誰。我知你想問了去討好,再煩我就生氣了,不愛你了。”龍娃不敢再問,只上下留意,看他相貌,也被覺察,笑罵:“小鬼不知好歹,一心只想討好師父,以為看明我的相貌,你師父便可猜出幾分。不知我是長得高,今生實年才只三歲,容貌好些不同先前,你說得多細,你師父也未必想到是我。不然,他白天就知是誰,也不會像同外人般做眉眼,說那些過場話打招呼,防我有甚別的用意了。你師父就這點不如阮……”末句話沒說完,又笑道:“我想多隱一會兒,話又說漏了。反正早晚會知道,我是氣他,分明有閑空,不去尋我,成心慪他。既說漏了口,由你這小鬼討好去吧。”

正說笑間,便見花無邪飛來,到時也頗審慎,先在空中飛翔了兩轉,發下一道光華,見無動靜,方始欣然降落。由身畔囊內取出一寸大小五座旗門,分向五方擲去,隨手一道五色光華閃過,便即隱去。擲完,立往對壁飛去,壁上接連現了六次金光,人便不見。小仙說:“糟了!我怎疏忽,忘卻隱蔽外壁神光?蹤跡已露,少時必被妖人尋來。此女今晚未必成功,只好做一點,算一點,等你師父來了,再說吧。”隨往對壁飛去,也是一晃不見。一會兒,小仙飛回。花仙也從壁中飛出,面帶愁急之容,正在四下張望。忽聽破空之聲,一道暗赤光華,由五龍巖那一面斜飛過來。光中現出一個身材高大、相貌兇惡的紅臉道人,還未落地,花仙已帶著一道青光迎上,兩下裏鬥在一起。那五座旗門也未發動。妖道邪法厲害,一會兒青光便被紅光裹住,眼看青光暗淡。正替花仙著急,接連又是好幾陣破空之聲。小仙倏地左肩一搖,手朝空中一揚,那連柄雙鉤立化為兩鉤金紅色的精光,交尾而出,電也似疾,朝紅光飛去。紅臉妖道似知不敵,想要收光飛去。小仙始終不曾現身,鉤光也未現形,到了上空,突然下去。紅光想要逃走,如何能夠,只一接觸,便將紅光絞住。本來妖道也不免死,不知用甚邪法,由身旁放出一片紅光,破空遁去。紅光立被絞碎,灑了一天紅雨。花仙也飛落,手朝上一舉,道聲多謝,人便隱去。

這原是一眨眼之事。花仙身形一隱,那些妖人也隨同破空之聲,紛紛飛落,共是九人,昨日男女妖人也在其內,好似不見紅臉妖道和花仙在場,有些奇怪。一個說道:“我明見老徐和賤婢在此鬥法,到時看得逼真,仿佛看見一片極淡金霞閃了一閃,便全無蹤。就走,也沒這等快法。莫非有人用太乙潛影迷蹤之法,將形隱去不成?”另一妖人答道:“就說有人行法迷蹤,到此總該見人,徐道友為何不見?難道就這轉眼之間,人便隱形飛去?斷無此理。適見徐道友已經大占上風,他近年法力越高,也許殺了賤婢,故弄玄虛,使我們撲空,自去破壁取寶。你看何師兄和溫三妹的七煞搜魂陣,不是行家到此,怎會毫無動靜?賤婢必死無疑。莫如我們照溫三妹所說,就今夜分出兩撥,一由崖頂,一由崖前,兩頭夾攻,試他一試如何?”四手天尊何永亮忽然失驚道:“我那陣法被人破了。我數十年祭煉的兇魂惡煞,連同黑青赤屍之氣,全都不見,七煞幡也不知去向。適才心疑行法毫無反應,賤婢無此本領。只有老徐又兇又貪,今日聞我一說,自告奮勇,並還不等這裏有了動靜,便借題目飛來,諸多可疑。他忌烏牙洞二老前輩,也許不敢下手,卻抽空將我七煞神幡盜去。弄巧賤婢也被生擒回山取樂都不一定。由崖頂直攻,也有顧忌,如若在此,必往前崖一試。此地外人一來,立有警覺,非他沒有第二人。他今日所為,不論怎說,都不夠朋友。我們先往前崖一試,如真恃強欺人,我必與他拼命,諸位道友、師兄弟尚須助我一臂。”

眾妖人方在隨聲附和,忽聽花仙在暗中冷笑,喝道:“無知妖孽!你們那七煞妖幡,早被我朋友破去。可笑你們連點影子也不知道,還在狂吹大氣。你那妖黨徐全,素恃是妖鬼徐完之弟,你們怕他,來時果是存心不良,想要賣友獨吞。可惜邪法無功,奸謀未遂,反將他性命相連的天赤劍失去,還斷了兩節手指,才得化血逃生。偏生近年來為一妖女,與徐完不和,平日兇頑孤立,連個救兵也沒處請。我本想不說破,由你們群邪內證。但我花無邪乃芬陀神尼與小瑤宮玉繩仙子門下,兩位恩師戒律謹嚴,向無誑語。實不相瞞,前後兩層禁圖,均已在我手中。此崖有大雄神僧佛法封禁,已有千年,二圖缺一不可,妄想非分,自取滅亡。趁早縮頭遠去,還可網開一面;否則少時伏誅,悔無及了。”話未說完,眾妖人已齊聲怒喝,十來道妖光邪焰,齊朝花仙發聲所在飛去。妖女溫三妹更由懷中取出一鏡,待要向前照去,數十丈五色光華,連同五座旗門,倏地同時湧現。眾妖人知已入伏,陣法厲害,一聲招呼,聚在一起,各施邪法,想將陣破去,就此繞陣飛駛起來。妖女寶鏡晚了一步,為旗門所隔,並未照出花仙。

龍娃見眾妖人合力前攻,破完一座旗門,又有一座旗門出現,光焰萬道,變化無窮,好看已極。正看到有興頭上,小仙笑道:“你師父既打算幫人家,怎不早來?如不是我,那可憐的花道友,豈不為妖劍所害?就這樣,為想將眾妖人引入伏地,我下手稍晚,她那飛劍已經受了點傷,真個可氣。等我把前崖禁光蔽住,送她入內。我再去把你師父催來。你卻不可離開。”隨即走去,待有不到半個時辰飛回,說:“你師父就來,如覺一陣微風急吹上來,便是你師父來到。如果久候不至,便不是落在這裏,我再帶你尋他。此時我還有點事須走一趟。”說罷,人便不見。一會兒,果有一陣風落向石側,試喊了一聲師父。

申屠宏聞言,越知來時所料不差,小小嬰童,竟有這高法力,好生欣慰。少時必能相見,便不再去尋找,暗忖:“花無邪已得小師弟之助,進了頭層崖洞,禁圖全得,神妙已悉,照說今晚就許得手。但恩師先機預示,卻說她不到時機強求,不恃成功無望,反倒吃苦,多費辛勞,不是有人解救,命且不保。如今崆峒派所有厲害一點妖人,俱集於此,均為旗門所困。就被破陣脫出,花無邪連來七日,所剩僅此一關,只要被攻進,立可運用內中現成禁制,抵禦外敵。再按禁圖施為,去往內洞尋取禪經。不問敵人發覺與否,均無妨害。先前還恐天殘、地缺兩老怪師徒作梗。一則,為時已久,花無邪當已破關而入;二則,老怪師徒素極自負,生具特性,當雙方勝負未分,妖人以眾對一之際,當時決不至於出手。遷延時久,人已入洞,轉以大雄禪師所設禁制相抗,無可奈何。分明有成功之望,恩師說得那等難法,並令自己首次只可暗助,非出不已,不可現出形跡,其中必有原因,並還關系重大。小師弟尚未見面,不知此來是否奉有師父之命,萬一乘著歸省,或是私自下山,來此惹事,他雖屢生修積,前生法力俱在,畢竟今生尚是幼嬰,天真膽大,惹出亂子,卻不在小。幾世至交情切,不尋見人,問個明白,如何能放心?休寧島群仙盛宴,他那師父必然不在仙府,定是私出無疑。”越想越愁,又不知他隱向何方。只得悄囑龍娃:“如遇小仙,可告訴他我已知他是誰,並非有空不去尋他,只為峨眉奉命時,不許往別處走動。又以孽難未滿,無顏見人,意欲重返師門,再往相見,請不要見怪。不論甚事,務必先見一面,或用本門傳聲之法,先談幾句也好,並說我已知他近來法力更高,我已心服,不要再隱形取笑了。”龍娃應諾。

這時,下面眾妖人已經悟出旗門幻象,一個提醒,紛紛警覺,不由急怒交加。一面各施法寶,將四外環攻的五色精光擋住;一面想九人合力,施展九天都箓、秘魔陰雷,將旗門震成粉碎,再致敵人死命。申屠宏見下面九妖人按九宮方位立定,由何永亮為首,各持一面妖幡,幡上飛起一股綠色光氣,正往中央聚齊,看出是崆峒派獨門辣手秘魔陰雷。知道陰雷已是陰毒無比,況又加上九天都箓,一經爆發,除卻對崖有佛家禁制可以無害外,休說陣地一帶,連自己存身的小石山也必被震成粉碎。花無邪的五遁旗門,斷送還在其次,萬一人在崖外,未得入內,再自恃法力,不知隱退,驟為陰雷邪火所傷,兇多吉少。偏為小師弟佛法掩蔽,看不出人在何處。因昨晚一談,越覺花無邪身世可憐。又知崆峒派首要諸人為煉這種邪法,殘殺修道之士過多,本已引起各正教公忿,仍還夜郎自大,公然在騎田嶺設下九天秘魔大陣,想將各正派仙俠一網打盡。不料極樂真人李靜虛恰在此時功候完滿,元神化身,單人入陣,用太乙神雷大破妖陣,首要妖人幾乎全數伏誅。由此瓦解,剩下十多個餘孽,匿跡銷聲,久不聽人說起。不想竟是處心積慮,隱伏山下,重又煉成陰雷。照此情形,早晚必定猖獗。崆峒陰雷與九烈神君所煉,異曲同工,這班妖人雖非已死諸首要之比,到底不可大意。一時仗義,便把阮征所借的二相環取下,靜俟綠煙凝聚成一碧綠火球,待要爆發之際,下手破去,免得留在世上害人。

主意打定,忽見西南方現出一團愁雲慘霧,乍看邪氣一團,不過畝許方圓,晃眼展開,鋪天蓋地而來。雲中隱隱聞得極淒厲的異聲,其勢神速已極,聲才入耳,月光立暗,妖雲已是飛近。看出來勢太兇,為防萬一,剛把龍娃一抱,妖雲也停留陣地之上,現出一個醜怪妖婦。生得又高又大,臉似烏金,一頭灰發披拂兩肩,左右鬢腳各掛著一串紙錢。生就一張馬臉,吊額突睛,顴高鼻陷,大口血唇,白牙森列,下巴後縮,口眼鼻子亂動。手如鳥爪,長臂赤足。身穿一件灰白麻衣,腰懸革囊。才一到達,一聲獰笑,把手一伸,便有五條黑影由指爪上飛出,往陣中抓去。下面五股綠色煙光正往中央斜射,互相會合,凝成一團,尚在流轉不休,那綠氣也正發之不已。只要綠氣放完,變作一個綠熒熒的晶球,陰雷便自爆發。邪法雖未完成,但那綠色光氣,一樣沾它不得,並且所差只是瞬息之間,一樣可化無量陰火爆發,端的厲害已極。不料妖婦鬼手影到處,便似一蓬絲般抓了起來,另一頭便與妖幡脫離。手法更快,五條黑氣往起一裹,便即無蹤。

當妖雲到時,眾妖人陷身陣中,不曾覺察。忽見五條手一般的黑影自空飛下,陰雷便被收去。除卻兩個稍為知底的以外,全都暴怒。未及發話,二次鬼手正要飛下,五色遁光一閃,面前一暗,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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