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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八回 喜得先機 良友關心辭小住 憂深末劫 妖屍失計召淫魔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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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形,心氣愈壯,立縱遁光,姑試往妖屍逃路沖去。剛一起飛,猛又覺出天旋地轉,光景越發黑暗。四人不知妖屍經此一敗,越認定仇敵太強,外層五行禁制不能為功,以為適才不該大意,沒有察出戊土被人反制,轉中誘敵之計,連受重創,耗傷了不少元氣,如非精於玄功,幾遭滅亡。悔恨急怒交加,決計冒險,專施前策,不再發動外層埋伏禁制,便宜四人省了許多心力。易靜等三人也因此空隙,無人阻撓,從容出險,尋到洞中靈秘之地,終於兩下裏合力,完成大功。不提。

癩姑等四人一見又是適才初斬妖屍肉體時景象,方恨先前疏忽,不曾留意觀察,以致方向門戶難於推測,只得聽任妖屍行法,挪移倒轉,無計可施。正戒備間,倏地眼前一亮,毒手摩什的七煞玄陰天羅又閃現出千萬層烏金雲光,排山倒海,四方八面潮湧而來。四人覺著,還是煞光妖法厲害,照例不進則退,越逼越緊,難於相持固守。謝琳忙即運用有無相神光,任擇一面,奮力前沖。沖了一會兒,癩姑見妖光雖極強烈,妖屍、毒手全未現形,方覺有詐。眼前光景忽又一暗,隨著煞光變滅之間,面前忽轉清明,現出一片實在景物。定睛一看,這地方乃是一處高大庭堂,通體似一大塊美玉,由內裏挖空鑿成的宮室,上下四壁俱是渾成整玉,不見一絲縫隙。溫潤光滑,煥影浮光,祥輝自生,明如白晝,更見不到絲毫妖氛邪霧。那玉宮通體做長方形,橫闊約十五六丈,外壁是一圓門,不知如何走進。門外煞光邪霧依舊濃烈,卻不能侵入門內一步。左半壁前設著一個大蒲團,旁列鐘、磬、木魚,各有欄架,似是主人參禪誦經之所。右壁空無一物,只玉壁當中有一大圓圈,色黃如金,深入玉裏,仿佛天生成的玉斑,不類人工法力所為。只是圈做正圓,整齊已極,並無分毫暈痕。乍看頗似玉壁上鑿一個大洞,再將一塊黃金嵌入,嚴絲合縫。此外,全室空曠,更無別物。只當中地上現出丈許寬一條淡青色的界痕,由身後圓門起直達裏面,其直如矢,也是十分整齊,估計約長在二十丈以外。盡頭處又是一個極高大的圓門,看去甚深,氣象莊嚴,甚是雄偉。門內兩旁似有空室,卻看不出實在景象。知已到了中洞內層聖姑靈寢所在。

四人除上官紅功候尚淺外,俱有高深造詣,上來匆匆,還未十分覺察。及至細一諦視,立悟聖姑法力的精微奧妙。原來當地共是內外兩層宮室,連同外間廣堂,共是三層。頭層長方形,長僅十丈左右。再往前去,便是通寢宮正門的甬路,但比外間窄不了許多,長卻有數十丈。乍見前面乃是虛景,隨人心意自生幻相,非寧神定慮,仔細觀察,看不出它實在遠近。四人因是適才妖光中運用法寶、飛劍全力向前猛沖,忽然到此,又見門外妖光邪氣尚在蒸騰暴湧,卻不能侵入雷池一步,心疑誤打誤撞,無心中撞來此地。邪不勝正,一行脫出七煞玄陰天羅,二妖孽不是被正法隔斷在外,便是不敢闖入。忽聽妖屍隱隱叫囂之聲,由門外傳來,似在和毒手摩什爭論。大意是說:仇敵已入網,眼看倒轉禁法迫其入伏,為何自己僅僅離開這一會兒的工夫,便被沖破玄陰天羅逃走,不見形影?毒手摩什答以仇敵擅長隱形,此時必然尚在網中,將身隱起,如被沖逃去,以自己的法力,斷無不察之理。妖屍力說仇敵頗有伎倆,可恨適才誤為所算,受了點傷,施為稍慢。敵人所沖逃的方向正與妖屍相反,等她運用玄功覆原趕來,敵人已不見,這事奇怪。妖屍說到這裏,忽又失驚道:“糟了!這裏正是老賊尼的寢宮正門,因總圖未得,此洞只此一處,不能隨意封閉,莫要被敵人無形中誤撞進去。那天書、藏珍俱在五行殿百寶龕內,萬一失去,如何是好?”毒手摩什聞言,忙即阻止,似怪妖屍話不留神,如被仇敵聽去,豈不等於提醒?

妖屍笑道:“你看得倒容易。可知老賊尼法力甚高,這一門之隔相差天地,人在門內,多高法力也休想聽見什麽。這正門連我也不敢走進,弄巧仇敵就許入伏被陷,進去容易,出來難呢。不過,近日我覺出老賊尼處處暗助外人,事情難料。這正門之內藏有極厲害的禁制,並能生出諸般幻相,誘人入阱。休說我們冒失走進,觸動埋伏,難於脫身,便在門前往內窺視仇敵行蹤,也易上當,陷入危境,簡直分毫大意不得。仇敵如在網中,一任隱形神妙,多少也能查看出一點端倪。你對此中玄妙尚不深知,有老賊尼預留下的禁法暗中作怪,不能以常理來論。我與仇敵仇深似海,被她們逃走固然可恨,最關緊要的還是那半部天書和所藏法寶,如被巧得了去,我夫妻便今夜能脫出此地,以後也休想活命。正門以內,是萬去不得。尚幸前兩月我因日夜搜索總圖,探尋老賊尼的縫隙,仗著昔年在她門下多年,久居此洞,略知底細,居然被我無心中發現出一條密徑,可以避開正門奇險,只是通行也非容易。我想你暫時仍守在這裏,我獨自由那密徑入內,乘其未覺,飛入停屍之所,索性不等今晚,就仗你借我這件法寶,去往神燈後面,先把那半部天書取下,並把禁制引發,以免天書被仇敵得去,永受其害。百寶龕中藏珍,且待擒敵報仇之後,今夜子時再行下手。此行即與仇敵相遇,一則驟出不意,我玄功變化,飛遁神速,決難阻擋;二則裏面埋伏甚多,層層相生,一觸即發。如與狹路相逢,仇敵必仍用飛劍、法寶夾攻,一味猛追,決想不到照著我飛行的途向方法追逐,只要一步走錯,步步荊棘,阻力橫生,非被陷在內不可。萬一她們知機,得了老賊尼的暗助,仍由此門退逃出來,有你在此防守,我又早將全洞禁制一齊發動,任他大羅天仙,也難脫身。這樣,夜來行法,取寶毀屍,雖較艱難,卻可立於不敗之地。你看如何?”

毒手摩什好似自恃邪法,意欲徑由正門入內搜敵,先試一試;如其不能,再照妖屍前言行事,免得又生枝節,夜間多費心力。妖屍力言正門禁法太兇,堅持不可涉險,並說:“此時正門因仇敵無心闖入,禁制已被觸發。非我小看你,實則門戶就在眼前,除我深知虛實,近又悟徹玄機奧妙,尚能尋到而外,你初來不知深淺,休說由此深入,恐這眼前門戶你就尋不著,如何可以犯險妄進?”毒手摩什似仍不服,欲施邪法搜索門戶。因此煞光閃變愈急,勢更猛烈,兩番在門前疾馳而過,卻未進門;而且敵人相隔這麽近,竟如不見。

癩姑等四人在門內看得逼真,因聽妖屍這一派話,俱料此來由於聖姑法力暗助,門內人的言動,妖屍竟一點也不知悉。方各尋思盤算,忽又聽妖屍笑道:“我的情郎,你看如何?老賊尼實是厲害,這不是負氣好勝的事。幸她元神坐著死關,她那玄功先機任怎神妙,也只算那大綱節目,不能巨細不遺,一一預留下防禦暗算之法,毫無疏失。我能脫困覆體,又先得到上半部道書,也由於此。否則你這等魯莽,她元神稍能隨意行動,以她往昔為人,此時便有花樣對付你了。還是少安勿躁,乖乖由我一人前去,看似犯點險難,實則知進知退,比你同去穩妥得多呢。”底下便不再說。

癩姑等四人知道妖屍要由別的密徑入內,多半還許是在面前出現。又聽出那半部道書是妖屍的催命符,藏在寢宮一盞神燈後面,妖屍為防落於敵手,不等子夜大舉,冒險先來竊取,不由全動了心。卻不知數應有此小困,中了妖屍陰謀暗算,心神一動,立受禁法反應。否則四人之中只謝琳一人不知中洞寢宮情景,上次女神嬰易靜來此入伏,被李寧佛法救出,一切經過,癩姑等三人均曾聽說起過,這時分明見外間景物,壁上黃圈,與易靜所說入伏前情景一樣,怎會茫然無覺?雖見前途深杳,目力難窮,偶然省悟,看出聖姑禁法神妙,鎮攝心神,免為所困,也只一時之明。及聽妖屍故意唱隔壁戲,好勝貪功之念太切,心一旁註,依然又入幻境。如非功行深厚,法力高強,加以妖屍數盡,種種湊巧,才入陷阱便自警覺,四人縱有天大法力,本性已迷,除了反害自身,更難施為。就算功候精純,不致滅亡,本元損耗也必難免了。

癩姑等四人等了一會兒,不見動靜,心疑妖屍已由密徑入內,意欲犯險試探著往裏壁圓門中走入,窺伺妖屍進來也未。總算知道當地埋伏重重,一直未敢大意,又防妖屍捷足先登,取去天書,準備堵截。各把飛刀、飛劍以及一切應用法寶準備停當,剛待緩緩飛進,猛瞥見左壁那團金色圓圈忽似電光一閃,全圈立隱,現出一個同樣大小的圓洞門。青光電旋中,妖屍突由洞內斜飛而出,勢甚神速,卻不向裏壁圓門直飛,先由左壁斜飛出來,到了前面青色界畫的甬路之上,然後沿著左邊界線,時高時低,燕子戲水般接連三個起落,往前面圓門飛去。明知仇人對面,竟不再顧,一味前飛,好似十分匆迫,惟恐被四人搶了先的情景。四人先聞二妖孽門外密語,已有先入之見。再見妖屍那等飛法,慧目註處,又看出幾分趨避。謝琳首喝:“快進!”癩姑、輕雲也均未及尋思,徑在神光護身之下,四人一同急追上去。雙方勢子都快,原是首尾相銜,等到門前,妖屍忽然一晃無蹤。妖屍前進之勢甚疾,四人未免追得也太急了些,加以覷準妖屍起落之處緊緊追逐,不差分毫,沿途並無阻力和什異兆,便把前言信以為真,惟恐妖屍先將道書奪去。情急勢猛之下,暗中又將禁制引發,不容瞬息,便已入門。

妖屍雖和妖黨打定主意,當夜以全力去破靈寢前五行交會的諸般法物,跟著盜取道書、藏珍,相機毀壞聖姑法體,報仇雪恨,但是畏威已久,心仍有些內怯。加以先擬施展邪法,利用修道人的生魂去引發靈前禁制,使其占住五行中任何一宮,減卻一些威力妙用,然後親身誘敵入阱,不料被仇敵救去,勢又緊迫,別的妖黨根行功力不夠,再說也來不及。以前所煉生魂,又均煉成邪法異寶,準備夜來大舉,各有用處。事情難料,惟恐小不忍則亂大謀,到時功虧一簣,滿盤皆誤。更以種種巧合,把仇敵法力估得過高,勢非拼犯險難,不能成功。及至飛抵門前,瞥見裏面五遁法物各蘊奇光,閃幻不息。妖屍本來深悉中洞五行殿靈寢的先後天五遁交會妙用無窮,威力無上。自從出困覆體以來,全洞設施均已精悉微妙,隨意運用,獨此中樞奧區,因後半部道書不能得到,怎麽靜心參悟推詳,也只略知皮毛。屢次巧使有法力的同黨試驗,全遭慘死,形神皆滅。聖姑又素恨惡自己,今日肉身受戮,已應玉牒最後所現遺偈。此時只剩元神,不論怎樣情急報仇,難道連幾個時辰都等不得,又來犯此奇險?適和毒手摩什故意露活,說完分手時,已想起可怕。再見今日寢宮法物無人入內,便煥威光,猛憶前情,不寒而栗。

妖屍仗著機詐絕倫,盡管臨危卻步,望門而止,心念一動,忙運玄功,先隱身形,再往門側閃開。其間不容一瞬,來人既未看妖屍收勢,前進又急,恐因法寶、飛劍生出反應,不是易與,又不肯冒失施為,所以易於入阱。妖屍閃退時,還想仇敵厲害,未必上套。又以不消多時便要大舉,只要仇敵不致走脫,覆仇便自有望,本無須乎如此急急。素日行事均甚沈練,並且越是仇深恨重,志在必殺,設計格外周密準狠,一發必中。怎今日會如此煩躁,神志不寧,舉棋不定?正打算先把外層埋伏引發,不問能否生效,且先絆住仇敵,再作計較。忽見四人帶了所救生魂,已然一擁入門,不禁大喜。妖屍也真惡毒,見仇敵入網,斷定萬無幸免,知道四人法力甚高,必能掙紮些時。心想:“就此剪除一些未來叛逆,並可激動仇敵怒火,使其死前多受苦厄,正好一舉兩得。事完也到子夜了。”當時目蘊兇光,朝門內微獰笑了一聲,立由原徑退出,先往前面召集同黨自來納命。不提。

這裏四人先還不知中了妖屍毒計。及至飛入門內一看,那門高約九丈,寬約兩丈,做橢圓形,外觀已極壯麗,內裏更是祥光瑞彩,靜美莊嚴。當地乃是一同極高大的玉室,上下四壁通是整片碧玉,甚是空曠。只當中地勢微微隆起,成一方臺,有兩級不到半尺高的臺階。臺上有一個三丈大小圓形的白玉榻,四邊無欄。榻上端端正正坐著一個妙齡少女,身著一件薄如蟬翼的白色禪裝,頭上卻有又長又黑的秀發,披拂於後,沿及兩肩。一手指地,一手掐著印訣,十指春蔥也似。下面赤著一雙其白如霜,看去柔若無骨,而又瘦如約素的玉足。安穩合目,趺坐其上,口角微帶一絲笑容,面上容光更似朝霞,玉朗珠輝;宛如華鬟天人現真妙相,光彩照人,望之自然生敬,不敢逼視。那白玉榻後環立著十二扇黃金屏風,隱現風、雲、雷、電、水、火、刀箭、林木、黃沙之形,金光燦爛,閃變不停。榻前立著一盞白玉燈檠,佛火青瑩,光焰若定。燈側地上插著一柄金戈,長只尺許;一根樹枝,仿佛剛折下來,晨露未幹,青翠欲滴;此外有一個盛水的小金缽盂和一堆金黃色的沙土。為物俱都不大,一樣接一樣做一圈環起。最奇的是四人一進門來,先是妖屍不見蹤跡,再見室中景象十分祥和安靜,又知榻上坐著的就是聖姑,不禁肅然起敬。身在禁中,以為那十二扇金屏中蘊五行和風、雲、雷、電,便是寢宮中的禁制埋伏中樞,不特那五行法物一樣也未看見,一心還在打算同去榻前,向聖姑禮拜通誠之後,再去尋找妖屍所說榻前神燈和燈後所放天書。危機四伏,一觸即發,絲毫也未覺察出來。不過一行四人到底夙根深厚,不似尋常,盡管入網,仍存戒心,進門便即收勢,並恐變起倉猝,加緊防備,並按著神光,緩緩前進,並未冒失。

正往前走,癩姑、謝琳、輕雲三人在前,忽聽上官紅低喚:“二位師叔,請看這位朱道長為何如此?”三人忙即回顧,那道者元神本和上官紅並肩在後,這時忽然滿面驚懼之色,做出奮力強掙,大聲疾呼之狀,手也往後亂指,偏是有形無音,一字也聽不出。情知有異,忙向所指之處回頭,這才發現那五樣法物陳列在身側不遠,業已走過。這麽空曠通明所在,明顯放著五樣奇怪東西,尤其那座神燈有一人多高,兀立在中,憑四人的目力竟會一人未見,直似本來隱起,突然出現光景,心已奇怪。再往前一看,先前分明行離玉榻前面臺階僅丈許遠近,就這聞聲回顧略一掉頭之間,竟會遠退出了好幾丈。謝琳心還有恃無恐,癩姑等三人久為聖姑先聲所奪,成見甚深,俱都驚疑起來。

輕雲首先向謝琳道:“二姊留意,此是五行法物,與易師姊上次所見一般無二。當初易師姊陷身在此,如非李伯父施展佛法,親救出險,幾遭不測。我這時想起適追妖屍入門,妖屍失蹤,五行法物先隱後現,莫非中了妖屍誘敵之計,陷入埋伏了麽?”一句話把眾人提醒。癩姑終是久經大敵,蒙昧只是暫時,一經警覺,忙即一面鎮攝心神,一面忙喚:“二妹、師妹、紅兒,先勿妄動,我們陷入伏內,已無疑義,少時五遁威力便要發作。我們務要鎮攝心神,再打出困主意。如若求逃太切,心神一分,便受禁制,神智昏迷,多高法力也無所施了。謝家二妹近年禪功堅定,大家倚賴不少。少時變起,千萬運用禪功,勿令神光有什疏漏。此舉關系不小,稍微疏忽,便要多費我們一二百年功行,還是便宜的事,再壞就不堪設想了。今日之事,原已定數,功成早晚,時至自解。千萬各人守住心靈,不可自恃。”

謝琳一則不知聖姑暗助,發作不快;二則無甚經歷,人又十分天真好勝。見癩姑連聲疾呼,眾人面上全現驚懼之色,而那五樣法物依然安安靜靜環列地上,並無異兆,心中暗笑眾人膽小張皇,微笑答道:“事真可怪。但是我想聖姑既恨妖屍,又註定我們今日成功,怎會遇甚險難?如其不然,家師、家父、葉姑,總有一位囑咐我了。妹子雖然皈依日淺,但這有無相神光,照家師說,卻是諸邪不侵。毒手摩什那等厲害的煞光,尚且沖破,何況聖姑正在坐關,只是遺留的禁法,並非真與我們為難,怕它做甚?你看這五行法物不還是好好的麽?”癩姑方覺謝琳口氣誇大失檢,想要設詞勸阻,已是無及,末句話還未說完,倏地一片祥光閃過,地上五行法物全都失蹤,忙喊:“不好!”令眾戒備時,忽又眼前一暗,緊跟著便聽水、火、風、雷、刀兵之聲與揚沙、拔木之聲,宛如天鳴地叱,海嘯山崩,四方八面一齊襲來。眼前也不昏黑,只是青蒙蒙一片氤氳,上不見天,下不見地,無邊無涯,一任慧目法眼,運用神光四邊註視,什麽景物也看不見。

這時剛剛開始發難,四人如若守定心神,靜以制動,不去引發它,一樣也可無事。無如謝琳天性好強,疾惡好勝,一見中了妖屍誘敵之計,困入五行禁制以內,心便有氣,覺著困中待救不是意思,又認定有無相神光威力妙用甚大。適在前面也曾遇到與此大略相同的混亂景象,癩姑、輕雲先也說得厲害,後來不特一行未受到一點危害阻力,妖屍猖狂了一陣,反而受傷逃走。像周、李、上官三人所說,以前涉險遇到的五遁威力,始終未見發動。癩姑又只耳聞,並未身經,難保不先入為主,有了成見。照著前半情景,不是聖姑禁法不如傳言之甚,便是妖屍該當數盡伏誅,聖姑法力超妙,早已算就禁制滿了時限,減卻威力。否則,果如傳言所聞,今日也難必其成功了。固然此是中樞奧區,這靈寢重地比較別處厲害,父親和葉姑也曾說過。但聽師父來時口氣,只說臨事小心,不要自恃等照例的活,並未十分看重,又無此行還要受困之言。聖姑本想我們同誅妖屍,料無為彼張目之理。妖屍不知去向,何必枯守在此?莫如退將出去,至多禁法不曾失效,引發五遁威力,現有神光護身,也必無害。再如真個不妙,豁出違背葉姑告誡,將來被她說上幾句,拼耗一點元氣,多用四十九日苦功,施展新由滅魔寶箓中學來的諸天元會九遁神功,帶了眾人由地下遁走,也可無事。省得又和先在前面一樣,一見妖屍倒轉禁制,光景昏黑,便自驚疑,不敢妄動,白讓妖屍猖狂了好一會兒,豈不冤枉?謝琳想到這裏,見癩姑、輕雲連上官紅和那道者元神,都在運用玄功,守定心神,神情十分肅靜,心又暗笑眾人過慮。就算禁法真具極大威力,身在神光以內,各人都持有兩件防身禦敵的至寶奇珍,怎麽也不致受甚危害,何用如此矜持?忍不住脫口笑道:“此時情景,和先在外面妖屍鬧鬼差不許多,五行禁制威力尚未發動。我想許是聖姑早算到此,所遺禁制已滿時限,失效了吧?現在一點動靜俱無,何必膽怯?枯守無益,如不就此覓取天書、藏珍,我們索性退將出去,等易姊姊她們三人來了,再同下手。此時先尋二妖孽,將他們絆住,免他們有了閑空,去和家姊、瓊妹作梗。癩姊以為如何?”

癩姑雖覺謝琳不應看事太易,還沒想到當時形勢,宛如森林黑夜,四面伏有極猛烈的地雷,火藥引子到處都是,只要見到一點火星便要點發,人不特不知厲害,手裏卻持著一個大火把,在那藥引叢立的昏林之中亂照,自然稍動便即爆發,神速無比。所以聽了謝琳之言,忙即勸阻。謝琳一想:“空自從小修煉到今,極少遇到大陣勢。癩姑法力並非庸流,平日口氣也頗自負,卻把這裏五遁禁制看得如此厲害。反正有恃無恐,至不濟照著最後預計,不過吃點小虧。好歹我且經歷,看它到底是甚景象,如何厲害,也長一點見識。”因癩姑力說最好鎮攝心神,靜守待機,不可率意行動;自己也看出四外青靈之氣,與適才外面一味黑暗沈冥景象不同。但是嗔妄之念一動,必欲一試,情不由己。仗著神光由己主持,笑道:“癩姊姊如此慎重,我們不妨姑往外退幾步試試,不能行再做罷。”話到末兩句上,也不與別人商議,便遁神光後退。

謝琳一半由於好奇,一半好勝,不耐在此枯守,並認定人言太過或是禁法失效。本心不是想和聖姑鬥法,故意多事。退時還在揣度那五行法物先前位置,特地往左方繞走,以為能從容退出更好。哪知眾人已在五行包圍之下,此時靜立不動,還未必能保其長此無事,稍一動作,埋伏立被引發,按照所觸犯的宮位,生出阻力。緊跟著五行合運,先天後天自相生克變化,發出無限威力。如非早有救星同行,到了萬分危急之際,所運有無相神光一出破綻,禁法妙用乘隙侵入,一個防禦不及,便為所制。不似初進門時,雖受禁法反應,因在神光之內,四人夙根又均深厚,只稍受制,便自警覺;此時只要稍微疏懈,不特幻象重重,隨念起伏,所有法術、法寶全失效用,並還神智全昏,自尋死路。即便功候精純,夙根深厚,機警靈悟,懸崖勒馬,猛然警覺,人已被陷在內,僅能運用玄功,強自掙紮。除非耗到有極高法力的外人來救,或是禁法全部止住,自顧尚且艱難,不敢絲毫松懈,更無餘力可以逃出了。衛仙客夫妻乃昆侖派中有名人物,昔日身陷癸水禁制之內,危險萬狀,眼看形消神滅,後來還是經人解救,僅得死裏逃生,到底壞了真元,伏下異日禍根。癸水一宮尚且如此厲害,何況中樞奧區,五行合運相生之地,自更厲害得多。

癩姑自從知道中了詭計,便自提心吊膽。一聽謝琳口氣不妙,想攔,沒等出口,謝琳已運神光返身繞退。方疑有變,說時遲,那時快,簡直未容思索,隨著神光剛一轉動,就仿佛火上澆油,一觸即燃,猛瞥見四外青蒙蒙的景色,恰似千萬花筒一齊點燃,同時卷動起千萬層大小雲漩,勢子比電還快,一閃即滅。四人還未及看真,就在青氣隱滅、光影閃變中,面前景色忽轉混茫,先前水、火、風、雷、土、木、金戈轟隆巨震,以及一切吼嘯觸擊、澎湃奔騰的聲音全都停止,不再聽到一點聲息。身子卻似包在無邊無際的黃色霧海裏面,中間只隔著一片神光。

四人先前追趕妖屍入門時,謝琳預先把神光往外展大了些,和入口一樣高大,約有三四丈方圓的外圍,高達九丈。原意是防妖屍將天書竊取到手,上前爭奪時易於迎門堵截,不使逃脫,並免四人擠在一處,法寶、飛劍施展不開。入門之後,發覺中計,只管和眾人問答盤算,並未將其減低縮小。塵霧一起,猶如萬丈黃雲中矗立著一座祥光萬道的光幢,分外顯得佛家法力神妙,不比尋常。這時謝琳已被癩姑一把拉住,意欲力阻,不令再有行動。話還不曾出口,謝琳看出戊土禁制已被觸發,只是眼前景色由青轉黃,勢子仿佛厲害,因隔著一層神光,並未覺出有甚危害阻力,暗忖:“畢竟聖姑正坐死關,法力雖高,不能親手施為,遺留的法術無人主持運用,似要差得多。這戊土威力尚無毒手摩什的烏金色煞光厲害,先後天五行合運,料也強不了多少。”繼一想:“諸姊妹均看得此事奇重,而這些人俱是峨眉之秀,向不怕事。周、李二人並曾身經,日前還在談虎色變,如是尋常,怎會如此?興許剛開始,威力尚未發作,也說不定。尤其這霧奇怪,乍看好似無奇,霧又不甚濃厚,怎晃眼之間,神光在內固仍清明,光外卻絲毫也看不遠?不特與前兩次昏黑青黃景象不同,便與初見情形也迥乎有異,直似被包沒在極厚密的實物以內。莫非真個厲害不成?”

謝琳此時心神已受了一點禁制,在未恍然警覺以前,這等想法乃是大難將發時的例有文章。想只管想,仍然仗恃有無相神光威力妙用,毫無畏怯。也幸近年身入佛門,得了上乘傳授,心神湛定,功候甚深。本來受禁的人念頭一轉,有了顧忌,應該越想越怕,神智因之搖惑,而禁法的威力也隨著對方氣餒而繼長增強,乘隙潛侵,使其無由自拔。謝琳卻是魔高定力也高,無甚雜念。當反應初起時,依然抱定前念,雖覺出一點厲害,未生畏心。後來得免危難,警覺甚快,也由於此。

第二五一回 烈焰可棲身 一朵燈花生世界 微波能起浪 幾重煞幕護妖壇

癩姑到底追隨屠龍師太多年,佛道兩家均有極深造詣。更因久經大敵,臨事謹慎,雖不似謝氏姊妹有那麽厚的佛緣,連得好些千載難逢的珍奇和遇合,行事終究老練得多。

謝琳則得天獨厚,大成之前該有這場小挫,一上場來便即粗疏自恃,一念之差,幾遭大險。如非警覺得快,不特自己,連一行皆為所累。輕雲是近來勤修,法力精進,為人行事更比癩姑謹慎。上官紅是夙根靈悟,天生仙骨,初當大任,始終謹慎。癩姑適才再一告誡,眾人愈發守定心神,不敢稍忽。以上官紅而言,就算前在依還嶺多服靈藥,疊經高明傳授,但她入門修為才得幾時,尚且無害,何況謝琳?四人數中,應有此難,不過暫時小困罷了。

輕雲、上官紅均知法力功候尚差,一經警覺身入危境,便專顧自己,不敢隨意言動。癩姑卻是旁觀者清,一見謝琳屢勸不聽,心中奇怪,覺著謝琳近年不特功力大進,來前又承師長指示機宜,不是不知禁法厲害神奇,怎會如此情景?便料她不知何時疏忽,無意之中受了禁法所迷,心情顛倒。一行仗她神光護身,萬一真入幻象,神光先散,豈不全敗?數千裏將良友請來,有甚挫折,異日何以對人?想到這裏,手忙拉緊謝琳,先不勸說,細察神情。見她面上神光依然煥發,目光靈瑩猶昔,只秀眉微揚,似在尋思之狀。知她就有迷惘,也還不深,心雖稍放,安危一瞬,仍是大意不得。此時癩姑處境至難,既要顧人,還要顧己,兼顧全局,心神稍失鎮定,自己也許一樣入迷。如果所料不差,勸已無用,反而有損。只得一面運用玄功鎮攝住心神,一面把飛刀、法寶齊放出來,在神光中護住四人和所救元神,以防萬一神光有了疏失,多加上一層保衛,比較穩妥。同時又盤算應付之法,準備相機再給謝琳一個當頭棒喝,使其警覺。輕雲見狀,情知形勢不佳,不敢開口,也將飛劍、法寶放出,如法施為。上官紅因未奉命,未敢妄動,仍守在側。那道者元神見五行禁制已被引發,憂容轉斂,雙目垂簾,重又入定,甚為安詳。

這原是瞬息間事。癩姑正在準備以前所傳佛家法力,運用玄功,突向謝琳喝破。不料謝琳正尋思間,忽見癩姑拉緊自己的手,輕雲也在禪光內放出飛劍、法寶,對一行五人又護上一圈,不禁又好氣,又好笑。因被癩姑拉住,不便強掙,心想:“眾人成見甚深,未必肯信。且把有無相神光往外擴大,立可試出戊土禁制威力強弱,免得爭論。”隨想隨施法力,隨將神光往外展開。哪知不動時,只是身陷戊土之中,還不甚大妨事;這一施為,戊土禁制立生妙用:四外黃塵看似虛質,無甚阻力,及至神光在外一脹,不特上下四外堅逾鋼鐵,人和神光被包在內,分寸難移,並且生出極猛烈的重壓,往中心擠來,神光竟被逼緊,一點伸張不開。謝琳見狀,不禁大驚,才知果是厲害。忙以全力抵禦時,上下四外本是一色淡黃色光景,原看不出一點別的景象,倏地黃影一閃,化為千萬層黃色雲濤,金光電閃,齊往中心壓來。內中挾著無量數的暗黃金光,其色較深,暴雨一般打到。始而挨近神光,便即爆炸分裂。末後越現越多,不等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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