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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三回 雙脫重圍 無心鑄錯 獨尋良友 巧意逢真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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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一聲厲嘯,連身子也未合攏,竟帶了四條綠氣,往來路破空遁去。端的來得也疾,去得也快,周、李二人那麽快的紫、青雙劍,竟被他避去。

癩姑知怨結已深,留下隱患,不乘其勢衰不敵之際將他們除去,以後防不勝防。大喝:“無恥妖孽,既敢前來,逃走則甚?你們多少年的威風煞氣,哪裏去了?”說時把手一揮,聲隨人起,手指屠龍刀,身縱遁光,加緊向空追去。周、李二人也忙跟蹤飛起。前面二妖人逃勢本極神速,似為前言所激,愧怒難禁,頓了一頓,勢便稍緩。癩姑因自己這面持有好幾件克制之寶,膽氣甚壯,意欲斬草除根。見狀知被激動,心中一喜,邊追邊喊:“這妖孽可惡,非比尋常。今日惡貫滿盈,遇見我們,萬萬不可容留!”兩下裏飛遁俱速,晃眼之間,已快到達雪山上空。二妖人因屠龍刀專誅妖孽,被斬以後元氣大傷,不似別的法寶、飛劍,受傷之後可以立時覆原。心本打算飛往遠處施為,因吃三人追罵,自覺多少年的盛名威望,敗於無名後輩之手,愧忿交加,惱羞成怒。暗忖:“此是仇敵窮追不舍,不算改變舊例。反正仇敵追趕不上。”便把飛行放緩,就勢把四段殘身各自湊合一起。運用玄功,施展邪法,接連在空中幾千個滾轉,便已覆原長合。跟著各取身後法寶,待要與人一拼。後面癩姑早已留意,見妖人殘軀已合,飛行越緩,已快追上,不敢大意。忙喝:“二位師妹,妖孽厲害,來勢甚快,速以全力夾攻,防身要緊。”周、李二人聞言忙準備時,妖人已縱綠氣轉頭迎來。

雙方眼看對面,忽見適才眾人相見的嶺側孤峰後面,匹練也似飛起一道白光,其長經天,搶在三人前面,將二妖人兩道綠氣擋住。癩姑忙令周、李二人暫住,見那白光分明是一位玄門中的前輩真仙,來路卻起自大智禪師所居青蓮峪冰穴一面,但又看去眼生,好似從未見過。暗忖:“峨眉開府,海內外正經修道仙真全都下有請柬,除卻幾位正在坐關入定的,無不應約而至,自己修道多年,平日常聽師長指示各派群仙法力深淺,姓名行徑,此公卻怎看他不出?”

三人略一停頓,正待趕上,猛覺遁光微微有些停滯。同時便聽下面喝道:“大膽妖孽,妄聽妖徒蠱惑,無故尋人生事。你可知今日乃雪山大智長老第九甲子開辟結緣之期,能容爾等在此猖狂撒野麽?追你的這三人,俱是峨眉齊道友門下高弟。你雖左道妖邪,也曾得道六七百年,平日仗著機智靈敏,長於引避災劫,又不甚為害常人,因得渡過兩三次難關。平時那等自負,今日遇見正教中幾個後起人物,當時不能取勝,日後再去尋人糾纏,已是沒臉;況此三人持有紫郢、青索峨眉雙劍、白眉定珠、屠龍寶刀,休說再遇必無勝理,即或賣弄詭詐,暗算她們,也難得占上風。這三人以前並無仇怨,乃爾自取其辱。再如尋仇不舍,也與爾等信條不符,有失體面。我本意代行天誅,只為今日大智長老開關結緣的吉日善地,方圓千裏以內,凡屬生物,皆在慈雲廣被之下,不容妄啟殺機,姑且略緩誅戮。現在峨眉門下諸高弟,正值奉命行道濟世之時,無暇與你這妖孽糾纏。照爾自負規例,每當作惡害人之際,只要中途有人出頭相幹作梗,便是爾等大仇;如不能奈何這強出頭人,對方無論有多大仇怨,除非自來尋你,無故決不再去生事。爾等在各左道妖邪中獨樹一幟,浪得虛名,也由於此。此時回首反噬,因她三人追你而起,固可曲為掩飾。現我不容爾等猖獗,如不服輸,可往大湖莫釐峰新居尋我便了。”說時,那兩條綠氣疾如閃電,忽東忽西,忽上忽下,往來沖突了一陣。無奈那白光橫亙天半陰雲之中,雖然寬只數丈,一任二妖人如何分合沖突,終被擋在前面,休想飛越過來一步。似這樣十多次過去,話還未完,二妖人忽厲嘯了一聲,刺空遁去,晃眼只聽餘響淒厲,搖曳遙空,更不見有形影。

癩姑等三人循著光前語聲註視,早見左側嶺上站定一個羽衣星冠、豐神若仙的道人,在下將手連招,遁光便似有潛力吸住,前進遲滯。認出是峨眉開府時,送還靈翠峰的前輩散仙中有名人物玉洞真人岳韞。知有緣故,忙同飛下,以後輩之禮參見。岳韞一面含笑還禮,把話說完,二妖人也已破空遁去。手向空中一招,白光立隱,方始笑對三人道:“你們三人膽子不小,這是蚩尤墓穴的有名三怪,竟敢窮追不舍麽?”癩姑躬身答道:“弟子原也知妖孽厲害,只為弟子等四人奉了家師之命,前往幻波池誅戮妖屍,就便在內修煉,免得靈山仙境又被別的妖邪覬覦盤踞。無如妖屍仗著聖姑原有禁制甚是猖狂,加上好些有力妖黨,事情棘手。想起仙都二女謝家姊妹,曾有前約,特來小寒山求助。不料第一次通誠叩關,忍大師拒不肯見。事前因有眇姑師姊指點,去往大智老禪師雪洞之中相候,果得遇見。謝家姊妹對友熱腸,極願相助,因忍大師早知此事,屢請不答,正約弟子等同往相機求告,忽遇軒轅老怪的四妖徒毒手摩什尋仇。謝家姊妹吃忍大師佛法召回,弟子等忙又趕往叩關求告,久不答理。這兩妖孽忽來加害,被弟子警覺,用屠龍刀將他們斬為兩截。因知仇怨已成,必不甘休,妖黨二人來去如電,又極神速,此後防不勝防。萬一再要有人走單遇上,更難免於毒手。反正早晚是拼,轉不如乘他們挫敗,仗著紫、青雙劍、定珠、屠龍刀之力,激今回鬥,三人合力先除去這兩個,還比較上算一些。妖孽神通廣大,這四寶雖是他們的克星,實無全勝之望,幸得老前輩出頭相助。妖孽平日自恃玄功變化,行動飄忽,好為誇大之詞,照他們的規例,以後無故更不會再尋弟子等糾纏。否則,隱患真難料呢。適見白光由青蓮峪中飛起,老前輩可是來尋大智老禪師的麽?”

岳韞微笑點首道:“我與大智老禪師原是舊交,每隔六十年必來訪晤一次,你們來意,我已盡知。忍大師原因瓔、琳二女雖是禪門中人,過去生中曾有一些因果,初意欲令早參上乘功果,方使出山修積。最好能效法乃師,以無上慈悲度化眾生,永除妖孽,對於惡人亦以佛法度化,無如各有因緣,不能勉強。適我來時,路遇寒月大師、謝山道友,談起此事,說忍大師經謝道友代天蒙禪師向其傳語,說她多少年門橫巨木,寒山靜修,已然悟超玄外,正果將成。忽然情魔來擾,雖然仗著道力高深,沒跳到外頭去,卻被瓔、琳二女沒費甚大事,由大雪山起一路升堂入室,只用兩滴淚水,便化去她的獨木嚴關,直沖到圈子裏來,是甚原由?為此已遲卻好些年正果。當初門橫巨木,便非真如,瓔、琳二女自有她們的來去道路,只把暫留這些年的世緣了卻已足,何必再多甚事,又生出別的魔障?忍大師聞言,微笑未答。此事頗有玄妙。她那小寒山二三百裏內事,尚難推算。只照我此時推測,她如堅持不令二女下山,你們適和二女在此相見,當已謝絕。後來妖人來犯,也不會拋下你們,使二女不辭而去,愧對良友。兩次閉關相拒,必還另有原因。或許與蚩尤墓所三怪有關,也未可知。我料你們第三次去,當能見到。不過謝道友此時正在那裏,他對二女更是情長。便今日雪山求寶,也出於他和一音大師的指教。他與忍大師自從小寒山更易禪服,劫後重逢之後,久已不落言詮,此行必為二女下山之事,前往指示機宜。你們不妨稍晚片時再去,便能如願以償。我向大智上人尚有話說,等你們幻波池除妖建立別府之後,遇機再相見吧。”

三人聞言好不欣喜,忙同拜謝不疊。岳韞仍縱遁光,往來路峰後青蓮峪中飛去。英瓊便問所追兩妖人的來歷,怎便如此厲害?癩姑道:“事情真險。這妖孽來去如電,適才非我見機得快,幾為所乘。話說太長,好在這三人脾氣太怪,有玉洞真人這麽一挫,已不會再尋我們。且由他去,回去再行細說,還是先談正事。”說完,隨擇一石同坐,再談經過。

原來癩姑自得眇姑指點,照著昔日仙都二女所說途向,尋到大雪山後,運用慧目一看,只見前面到處冰峰雪嶺,亂山雜沓,休說是人,連鳥獸都不見影跡,全是一片荒寒景象。與二女所說,前半來路山形尚還約略相似,後半簡直迥不相同,景物相差更是天地懸殊。知是忍大師法力封禁,外人不得其門而入。只得停步,朝前下拜,恭敬通誠,說了來意。等了一刻,不見回應,這原是在意料之中,便不再久停,徑往來路雪山去尋眇姑所說的聖僧。先因眇姑和那聖僧原有一段夙因,又以這等福緣不是容易得到,更防走漏機密,只令癩姑自往雪山尋找,並未告以真確地址,到了雪山上空,二人便即分手。還是癩姑知道眇姑素日為人和心性,向來不願使人不勞而獲,表面故作畏難,也不設詞向其探詢,暗中卻早防到眇姑到了雪山上空必要不辭而別,時刻都在留意。加以同師學道多年,眇姑行性本所深悉,雪山上空雪霧又厚,無論遁法多麽隱秘神速,多少可以看出一點形跡。二人正並肩飛行間,癩姑忽覺眇姑遁光微微落後,知道就要遁走,不但不為叫破,反故意喚住說道:“聖僧坐關之處,聽師姊口氣,以前並未來過,想必急切間還難找到。我想先行一步,並將遁光隱去,免致遇見附近隱跡敵黨,又生枝節。以便早到小寒山,把禮盡到,急忙趕回,與師姊一同分途尋找,豈不要容易些?”

眇姑戒律謹嚴,不打誑語,平日沈默,又極少開口。先對癩姑只說自己今生和這位聖僧尚未見過,此乃初次登門,再問便不言語。癩姑知她性情如此,也就住口。眇姑始終未說不知對方法號地址的話,聞言雖未回答,也未識破癩姑欲取先與巧謀,只當是想早去早來,以便合力尋訪,圖個容易。本來正準備撇下癩姑,獨自往前,癩姑一走,立縱遁光往側面山北飛去。飛時因吃癩姑提醒,惟恐與左近隱跡的左道中人相遇,並還隱了身形。哪知癩姑早具成算,先催遁光搶到前面,遁光一隱,立即停空回顧。見眇姑往北一改道,也不窮追,只運慧目法眼遙望前面亂雲湧動中,尾追過去。直到望見前面雲霧凝空,不再動蕩,知已落下,方始記準下處形勢,往小寒山飛去。因此回時直飛北方,到後落下四面一看,不禁有些失望起來。原來這一帶盡是山嶺雜沓,冰雪縱橫,凍雲迷漫,暗霧昏茫,形勢異常險峻,四山靜蕩蕩的,休說人跡,連個生物影子都休想見到,分明是個亙古無人的冰雪窮荒。地廣山多,峰高壑深,不是上插玄穹,便是下臨無地,多是千萬年以來冰雪積成。天氣酷寒奇冷,凍得又堅又厚,多半轉成了玄色。適才只是空中尾隨,為防眇姑警覺不快,沒敢逼近,前面遁光又先隱去,只憑目力遙望凍雲微微波動來作線索,那下落之處原出揣測。那地方雖然尋到,看去形勢既極險惡荒寒,死氣沈沈,又多是冰雪傾覆,多年累積而成,並無一處洞穴,不似聖僧駐錫坐關之所,簡直無從覓蹤。時機貴速,千山萬壑,偌大一片地方,其勢不能一一遍尋。沒奈何,只得就地跪拜,望空通誠,求聖僧賜見,慈悲指示。

待了一會兒,不見回應。暗罵:“這瞎子太已情薄,既做好人,便該做徹。何況來時還說此行於她將來禦魔成道大有助益,為何到了緊要關頭,不說聖僧住處,使我為難?如是尋常所在,還可施展法力搜索。偏生此間主人又是前輩聖僧,萬萬不可當門賣弄,做出失禮之事。”越想越有氣,連罵了好幾聲瞎子。正打不出主意,忽聽隱隱梵唱之聲,起自來路不遠的孤峰後面。料定峰後必是聖僧閉關之所,已然允許入謁,心中大喜。忙轉過身,二次望峰禮拜通誠,述了來意,然後恭敬起立,往峰後走去。那峰原自一片大山嶺上突起,由前面望過去,孤立突兀,高刺雲表。等由峰側繞過,形勢立變。一看地勢,那山嶺至此忽然分裂,直下千百丈,成了一個極險峻的大峽谷。因是對崖比這面低下五六十丈,不近前不易看出。離頂百丈以下布滿雲霧,陰沈沈,惟有寒風呼嘯,吹得谷中寒雲似狂濤一般起伏不已。但只谷中有風,上面卻連一點風氣俱無。那梵唱之聲便自谷底穿雲而上,已然停止。正觀察間,又聽一聲清磬,飄出雲上。隨著雲濤浮湧,下面雲層忽現一洞,越斷定是有心接引,忙把心神一定,恭恭敬敬縱遁光緩緩穿雲而下。先是白雲藉莽,一片渾茫,雲層約有數十丈厚。等把這上層雲帶穿過,身外忽然空曠,只有朵雲片片自然舒卷,甚是悠閑。眼界卻極寬闊,比起峨眉後山鎖雲洞雲路又自不同。低頭一看,來路上空那座峰崖竟是直插到底,峰腳兩旁奇石蒼古,翼然森列,當中現出一座廣崖。崖外有百十株旃檀樹林,寶蓋瓔幢,龍伸鳳翥,無不瑰麗靈奇,森秀特出。林外不遠,又是一片闊大無垠的湖面,湖水清深,一碧千頃,只是靜蕩蕩的看不見一個生物影跡。那崖形雖極靈秀,當中並無洞穴,也不見人。

癩姑慧目法眼,老遠看得逼真,只覺湖水有點異樣。暗忖:“此崖奇石翼立,檀林高擁,背後高峰入雲,前面曠宇天開,平湖若鏡,分明是神僧駐錫坐關的洞府。也許洞門未開,佛法神妙,肉眼難窺。”為示虔敬,越把遁光放緩,澄神定慮,徐徐下降,不敢直落崖前,先往湖邊飛墮。落地一看,湖水深碧瑩滑,與尋常清波迥不相同,知是聖泉靈乳。方想等少時拜謁禪師出來,暢飲一回,忽然瞥見旃檀林內,有兩個白衣人影一閃,心中一動,忙即回身註視,不禁大喜。原來兩白衣人,正是仙都二女謝瓔、謝琳,由林中對面迎出。忙迎上去執手相見,彼此親熱非常。

謝琳道:“我們早知你要來,周、李二位妹子隨後也快來了,心中亟想一見。只為有點別的緣故,必須先來此地拜謁聖僧大智老禪師。日前家師談到三位姊姊相繼來尋之事,雖經我姊妹力請,並未回答,不敢強違。知道我們來後,你到小寒山必要錯過,休說下山往幻波池幫你們同除妖屍,恐連見這一面都難。三位姊姊數千裏遠來,我姊妹卻失約,一面不見,多難為情呢。適才在禪師座前遇見你那位眇師姊,依然冷冰冰的不愛理人神氣。出來時,我兩次與她相見,別前曾拿話引她,只說今日湖上開花,奇景不可不看,對於你們,一字不提。其實她和你差不多是同時來到雪山,幻波池之事斷無不知之理。就算途中相左,不曾相遇,見我二人以後,也應乘著我們在此停留的時機,抽空趕往小寒山將你引來,至少也該說上幾句,才見同門姊妹義氣,她竟漠不關心。後來我和大姊直對她說你們三位將要來尋,她依舊一言不發。連這湖上花開的奇景都不曾看,徑自走了。我們須在此等候,又不能離開,心料你必還在小寒山叩關求見,心正難受,忽見你自上空飛下。眇姑剛走不久,大姊還說她素來冷面,口裏不說,心卻有數,也許她見我姊妹在此,故去將你尋來。我力說不會,便迎出來。你便是她指點的麽?”

癩姑不便深說,只得答道:“這次來時並未相遇。眇師姊天生冷面,其實心腸仍是熱的。暫時不必提她。二位姊姊因何至此?我來意既已早知,你看令師能允許二位姊姊下山,往幻波池相助一臂麽?”謝瓔道:“看那日家師意思,我們還拿不定。不過我姊妹二人總盡心力向家師苦求,能否如願就難說了。”謝琳道:“怎麽難說?我想事在人為。癩姊姊與周、李諸位姊妹事正緊急,遠來不易。休說我們交同骨肉,不是泛常,就是外人有事相托,照著妖屍那等猖狂淫兇,修道人原以濟世度人,降魔除妖為務,也不應袖手旁觀。如真不能前往,怎對得起諸位姊姊?朋友相交,重在彼此扶持,一旦有事相須,便置之不理,那還要朋友做甚?我看師父並未明言不許,即便以我二人的功力尚淺,不許下山,好歹也向師父婉言求懇。哪怕此行無多補益,好歹也把心力盡到,才對得住三位姊姊的盛意。”

謝瓔笑道:“琳妹,你倒說得容易。我們皈依佛門,拜在師父門下,已非一年半載,難道師父心性還看不出?法力高深也不知道?你不過見師父老是容態祥和,又恃著前世夙因,慈恩深厚,遇事一味軟磨,師父從未現過疾聲厲色。常因強求,僥幸允準,便以為諸事都和上次學那有無相護身神光一樣容易,那就錯了。以師父的法力,真要堅持成見,不令前往,你便飛上一年,也跳不出小寒山圈子外去。她老是微笑默坐,一言不發,或是閉目入定,任怎求說,置之不理,你便沒有法子。即以今日之事而論,老禪師開山結緣,應在寅初,我們本可早來,卻令午後來此,那正是癩姊姊趕到小寒山的時候,好似有意錯過,不令相見神氣。老禪師這青蓮峪,深藏大雪山最隱秘的絕壑之下,相隔上面一萬九千七百餘丈,比起峨眉凝碧崖更為幽僻難尋。每隔一甲子,又只有今天這一天開辟,與有緣人相見。平日上有冰雪掩覆,下有祥雲封鎖,無論仙凡均進不來。知道底細的人固是寥若晨星,就算聽人說過,也無法尋覓。先前我直未想到癩姊姊也會來此,師父此舉如是有意參差,要想往幻波池去,多半是無望了。”

謝琳道:“我們何嘗不知師父心性法力,如能隨意走動,我們拼著回山受點責罰,此時便偷偷趕往幻波池去,不更好麽,還只管磨纏師父做甚?實對姊姊說,先前我也和姊姊一般想法,恐不能去的居多。現在一想,師父事事前知,既不願我們與三位姊姊相見,不是癩姊姊不能到此,便應將彼此來的時辰錯過,如何會容我們在此相見?既令相見,當然有望。尤妙是這裏是西域六大聖地之一,不是福緣深厚之人,不能擅入一步。癩姊姊固然福緣深厚,但她先也是佛門弟子,今已改投到峨眉門下;此來本心又是專為尋訪我們到此,原意雖未明言,不是受甚前輩高人指點,便是適才老禪師大發慈悲,自行接引無疑。你看她這裏情形尚屬茫然,只以尋見我們為喜,便可想見。如是原定拜謁禪師到此,遇到這等難逢難遇的盛典,又是只要有緣得履聖地,便可各按心願乞求,她既懷有難事,現應順路先來這裏拜謁,也不會先去小寒山,耽延這些時了。適才老禪師第二次說法完畢,除我二人有事,須俟第三次升座傳授寶幢,暫留在外,眾人俱已拜恩辭別。忽然一聲清磬,上面祥雲便自收斂,不多一會兒,癩姊姊便由上面飛降。此來如若出請老禪師的心意,我們幻波池之行,更非有望不可。你如不信,回去師父一定答應。”

謝瓔道:“琳妹此言果然有理,現我被你提醒,也許師父日前屢問不答,以及適才不令我們在小寒山相見,別有一番深意,俱未可知。佛家並非不講人情,又重種因,想不致強我二人違約,愧對良友。且等這裏事畢再看。周、李二位妹子想也快來,聽那日爹爹口氣,幻波池還須經過一次大鬧,妖屍才能伏誅,稍微延遲,想必無礙。莫如將周、李二人一齊尋到,同返小寒山,如若師父佛雲未撤,我們便同去新近開辟的別洞之中,請她三人暫候。我二人去向師父覆命,就便求說,請許來客入見,指示玄機。你看如何?”謝琳說:“這樣自然是好。”癩姑見二女極重交情,欲向乃師力求,意甚堅誠,愈發欣慰。此時還不知當地底細和聖僧來歷,不便明詢,便問二女,湖上花開是何奇景?老禪師如何可以拜謁?二女同聲笑道:“照你這問法,果是大智禪師清磬梵唱接引到此的了。如是經人指點而來,怎會都不知道呢?這裏正對當中禪關寶座,花開見佛,雖然還有些時,也不宜在此說笑放肆。且去左邊旃檀寶樹之下,覓地坐好,一面敘闊,一面靜候花開拜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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