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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回 難遣春愁 班荊聯冶伴 先知魔孽 袒臂試玄針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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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候,看那千頃花田,被這些惡蟲頃刻之間咬吃凈盡,定非易與。花田中的異草,雖然翠花金葉,生得好看,既用血雨培植,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今日雖然得知一些情形,到底陰風洞是在孤峰下面,還就是那崖壁上三個大洞,尚且不能斷定。師父柬帖,又有‘以毒攻毒’之言。以我之見,明日到了那裏,第一由我一人隱形飛身下去,你在上面接應。等我先探明了封藏文蛛之所,然後相機行事。諸葛師兄原說,明日辛辰子也要趕到,這‘以毒攻毒’,定應在此人身上。到時我們只隱形窺伺,先不下手。那辛辰子定敵綠袍老妖不過,絕不敢公然下手。他此來目的,不外兩種:第一想盜走妖物文蛛;第二在惡蟲尚未成形之時,偷偷下手除去。他以前本是綠袍老妖得意門徒,輕車熟路,自是清楚。我們只消暗中跟定他的身後,他如得手,我們便驚動綠袍老妖,將他絆住,然後由我去將文蛛刺死;他如不勝,我們已經盡知虛實,辛辰子或逃或擒,綠袍老妖絕不疑心除他之外,還有別人暗算,也可乘其不備,驟然下手。我二人俱非綠袍老妖之敵,只把妖物刺死,大功已成,那時進退由心,勝固可喜,敗亦可以回山覆命。雖說師父柬帖尚有兩封,事沒這般容易,我又還有許多魔難未完,但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能不作此打算。大敵當前,能如我們預料固好,萬一失利,遭劫受害,你千萬記著昨日所托之言,不可輕易涉險,即速趕往東海,或者我還有一線生路;否則白白連你一齊失陷,於事無補,就更糟了!”

金蟬見笑和尚這幾日總是防前顧後,把失利的話說了又說,面色非常沮喪,好生代他難過,勸慰了一陣。同尋了一個潔凈山洞,正準備打坐運用玄功,到翌日黎明起身,忽然一陣腥風吹入洞來,笑和尚何等機警,一見風勢,便知有異,知道此洞並無出路,除非與來的妖人迎個對頭。忙用隱形法連金蟬將身隱起,又用手拉了金蟬一把,示意噤聲。二人剛把身形隱起,那陣怪風旋轉起一根風柱,夾著沙石,發出噓噓之聲,業已穿洞而入。金蟬慧眼看得最真,看出風沙之中,隱約有一條細長黑影,進洞之後,略一回旋,噓的一聲,倏又往洞外飛去。金蟬便要追出,又被笑和尚一把緊緊拉住,輕輕在耳邊說道:“蟬弟休要妄動,留神妖人回來。”

一言甫畢,果然噓噓之聲由遠而近,二次又飛進洞來。這次竟是忽東忽西,上下四方,滿洞飛滾。笑和尚早有防備,拉了金蟬,緊隨風柱之後,與他一齊滾轉,存心不讓他發覺自己,倒看看他是個什麽來歷。飛轉了一陣,那旋風忽然收住,現出一個長身細瘦、形如枯骨、只眼斷臂的妖人,正是那日在天蠶嶺所遇綠袍老祖門下惡徒辛辰子。見他才一現身,便朝洞內舉手喝道:“洞中道友,何不現身出來相見?”連喊幾聲,不見答應,漸漸有些不耐。先是臉上現出怒容,末後好似想了一想,又勉強忍住,改說道:“道友在此修煉,我本不合入洞擾鬧。但是為事所逼,須借貴洞用上三日,事成之後,必報大德,暫時驚擾,請勿見怪。”說罷,他見仍無應聲,便盤膝打坐起來。

原來辛辰子自在唐石手中漏網之後,情知長此避逃,終須要遭綠袍老祖毒手,不如趁他金蠶蠱尚未煉成,心無二用之際,下手一拼,還可死中求活。特地在別處借了幾件法寶,趕到此間,見這洞正合行法之用,入洞一看,先就聞見生人氣味,卻看不出一絲蹤影,起了疑心,不敢停留。及至往別處飛行了一陣,雖有許多洞穴,俱無這裏隱秘合適。又因先時聞出的氣味,不似以前同黨和仇敵設下的機關,以為是隱居修煉之士,想回來看看動靜。如果所料不差,自己正缺少幫手,能得那人相助更妙,不然,或者將他除了,或者彼此言明,兩不侵犯。所以二次又回進洞來,施展妖法,想查出那生人蹤跡。誰知轉了好一會兒,仍無朕兆。換了別人,定以為誤認。可是辛辰子嗅覺最靈,明明聞著那生人氣味就在左近,偏偏查看不出,只得收了妖法,又打招呼。及見通通無效,如非窮途危難,普通隱形之法,他原不放在心上。若在平日,早就發威逞兇,用最狠毒的妖法,禁制洞中之人現身出來。無奈自己已成驚弓之鳥,這裏又密邇仇敵,不敢再樹敵結怨,忍了又忍。如是另尋洞穴,布置妖法,再沒這般隱秘合適之所;如就用本洞,雖然知道那生人絕非綠袍老祖一黨,自己有妖法異寶護身,也非普通劍仙所能傷害,但是自己行法之際,卻伏著一個外人在暗中窺伺,終是不妥。躊躇了好一會兒,才決定仍與洞中之人打個招呼,一邊小心提防,姑試為之。如果洞中之人是個隱居修煉、獨善其身之士,不來幹涉,再好不過;否則自己即用妖法將洞口封鎖,他如輕舉多事,說不得只好和他決個勝負便了。也是辛辰子太自大,以為除綠袍老祖而外,別無忌憚,卻忘了東海三仙隱形劍法和金蟬兩口霹靂劍,絕不是他的妖法所能封鎖,以致少時被笑和尚、金蟬二人無心中破了他從紅發老祖門下借來的五淫呼血兜,終於慘死在陰風洞綠袍老祖之手。這且不提。

且說笑和尚、金蟬見辛辰子獨自搗鬼,看不見自己,只是好笑,藝高人膽大,並未放在心上。若非記著柬帖“以毒攻毒”之言,依笑和尚心思,還想在暗中戲耍他一番。誰知辛辰子才一坐定不久,便從身後取出七面妖幡,將手一指,七道黃光過處,一一插在地上。又取出一個黑網兜,掛在七面幡尖之上。口中念念有詞,喝一聲:“疾!”幡和網兜突然由地而起,後面四根幡高與洞齊,前面三根只齊洞口一半,將那向兜撐開,恰似山中獵人暗設來擒猛獸的大網。網撐好後,辛辰子站起身來,披散頭發、赤身單手著地,口中念咒,繞著幡腳疾走。頃刻之間,便見幡腳下腥風四起,煙霧蒸騰。若在旁人,早不見妖人形影。似這樣約有三四個時辰,又聽一聲怪嘯,一溜綠火,往洞外一閃,滿洞煙雲盡都收斂,連人帶幡,俱都不見。

金蟬用慧眼定睛一看,妖人雖走,七根妖幡仍然豎在地上。幡頭上有一層輕煙籠罩,連帶網兜俱未攜走。知是妖人弄的玄虛。這裏離百蠻山陰風洞少說也有三四百裏,妖人法寶卻在此地施為,猜不透是什麽用意。二人正想低聲商議,金蟬猛往洞口外一看,忙說道:“師兄,外面天都快明了。”一句話將笑和尚提醒,才知只顧看妖人行法,忘記天已不早,一著急,拉了金蟬,駕遁光往外便飛。金蟬一見笑和尚飛得太急,竟忘了咫尺之內,就是妖人設下的妖幡妖網。昔日在慈雲寺嘗過妖法厲害,不敢大意,連話都不及說,忙將雙肩一搖,身旁霹靂劍化成紅紫兩道劍光,護著自己和笑和尚全身,由幡網中同往洞外沖去。耳旁只聽噝噝兩聲,當時並未在意。出洞一看,果然五月天氣,天色已漸微明。金蟬一面飛行,一面對笑和尚道:“可笑妖人枉自搗了半夜鬼,費了多少心神,他那妖術邪法竟無多大用處。”笑和尚問是何故,金蟬便將前事說了。

原來笑和尚的目力不如金蟬,竟未看出妖人的妖幡尚在,一聽金蟬說洞外天明,才知妖人已走,恐怕遲去誤事,忙著往外飛遁,若非金蟬機警,說不定便中了妖法暗算。笑對金蟬道:“起初我還小看妖人,以為本領不甚出奇,誰知那妖法竟這樣厲害,連我都未看出。以為時間還早,仗著我們飛行迅速,打算與你商量幾句,再隨後追趕。當時我只見洞外黑乎乎的,聽你一說天明,才想起你二目被芝仙舐過,已能透視塵霧,忙著飛走。見你展動霹靂劍,還以為是一時技癢,卻不想妖幡還在,據我看,妖人將妖法設置在遠處洞穴之內,必是想用誘敵之計,將仇敵引來,陷入網內。那妖幡、妖網敢與老妖為敵,絕非尋常。你那霹靂劍原是峨眉至寶,我兩人既未被妖法困住,妖人法寶必然被你飛劍所毀無疑了。”

正說之間,金蟬忽喊:“師兄快看妖人!”笑和尚舉目一看,前面天空雲影裏,隱約有一星星綠火閃動,連忙催動遁法,往前追去。不多一會兒,已追離百蠻山主峰不遠,眼看快要追上,那一溜綠火忽從雲層裏隕星墜落一般往下瀉去。二人跟蹤飛將下去一看,下面正是昨日所見的花田,就這一夜工夫,田中金草竟然長成,映著朝陽,閃起千頃金波。崖壁上彩煙縷縷,徐徐吞吐。四外靜蕩蕩的,一點聲息都沒有。再看辛辰子,業已不見蹤跡。正在留神觀察,忽見崖上左面圓洞,有一條人影一晃。連忙飛近洞前一看,這三個圓洞裏面,各有一個妖人打坐。中洞妖人,正是那綠袍老祖,細頸大頭,須發蓬松,血盆闊口,獠牙外露,二目緊閉,鼻息咻咻,仿佛入定。身旁俱是煙霧圍繞,腥氣撲鼻。笑和尚心想:“妖人在此入定,正好趁此時機,去斬文蛛。柬帖上雖說文蛛藏在陰風洞底,不知是否就從此洞入內?”正在尋思,忽見辛辰子從左側洞內飛身出來,手中拿著一面瓔珞垂珠、長有三尺的幡幢,對著崖壁才一招展,腥風大作。便聽吱吱之聲,廣崖上萬千小洞穴中,成千累萬的金蠶,似潮湧一般轟轟飛出,直向那面幡幢撲去。辛辰子更不怠慢,口中念念有詞,將手中幡幢往空中一拋,發出十丈方圓煙霧,裹住一團紅如血肉的東西,電閃星馳,往他來路上飛去。那些金蠶如蟻附膻,哪裏肯舍,軋軋吱吱之聲響成一片,金光閃閃,遮天蓋地,紛紛從後追去。金蠶飛走,不多一會兒,左洞一聲怪嘯過處,飛出昨日所見的斷臂妖人唐石,擡頭往空一看,見金蠶全都飛走,不由慌了手腳。先飛身進了中洞,見綠袍老祖入定未醒,急得口中連連發出怪聲。頃刻之間,又由中洞內飛出二三十個妖人,齊問:“師兄何事,這般著急呼喚?”唐石道:“禍事到了!師父的金蠶,全被人引走。師父入定醒來,我等性命難保,還不快追!”

眾妖人聞言,俱往崖上看了一眼,不約而同怪嘯一聲,全都飛起高空。只見塵沙漫漫,煙雲滾滾,宛如一陣旋風,簇擁著一天綠火,直往來路追去。那辛辰子埋伏在洞側崖壁之下,始終未被人發現。眾妖人走後,唐石倏地濃眉倒豎,目露兇光,將足一頓,待要飛向中洞。剛剛飛至洞口,又似有所顧忌,撥轉頭似要飛走,身才離地,辛辰子也隨著跟蹤而起。這時崖洞中只有綠袍老祖與右洞西方野佛入定未醒。依了金蟬,恨不能乘機下手,將這兩個妖孽殺死。笑和尚細心,早看出唐石昨日無辜受了荼毒,懷恨在心,適才命許多同門去追金蠶,自己卻置身事外,便知他不懷好意。看他欲前又卻,並未下手。這種妖人,居心狠毒,有甚師徒情義,分明知道厲害,顧忌不敢下手。又因綠袍老祖雖然入定,滿身煙霧,似有防備,仍以慎重為是。辛辰子引走金蠶,並不逃走,必是想盜文蛛。柬帖又有“逢石勿追,以毒攻毒”之言,只須跟定辛辰子,便知文蛛下落。正向金蟬示意攔阻,誰知唐石一去,辛辰子也跟在身後,大出意料之外,誠恐稍縱即逝,不假思索,便也隨後追趕。

第一一○回 匝地妖氛 脫身悲失劍 彌天血雨 極惡鬥元區

當下辛辰子跟定唐石,二人又跟定辛辰子,剛剛飛過那座孤峰,忽見辛辰子朝前面唐石打了一個招呼。唐石回頭一看,見是辛辰子,先要變臉動手,猛一尋思,將手一招,雙雙落了下去。二人也隱身跟下,才一落地,便聽唐石道:“我早猜那金蠶是你放走。如今我和你也是同病相憐,我已被老妖吃了一條臂膀,昨日又叫金蠶咬我全身見骨,說擒著你,便是榜樣。若非許多師弟再三攔我,昨日便準備拼命逃走。不想禍不單行,你又來惹這大亂子。如今我已想開,事難怪你,我再不逃走,早晚也遭毒手。你想我幫你叛他,我卻不敢似你這樣大膽,我自去九星巖等你。那文蛛有三個藏處,兩個你都知道。惟有一處,在他打坐的石頭底下風穴之內,有法寶封鎖,只恐你盜走不了。似他這般狠心惡毒,我何嘗不想將他害死,無奈他在玉影峰吃你困住,他用第二元神修煉多日,靜中參悟玄機,比了從前還要厲害,漫說你我,就是各派劍仙有名的飛劍,也傷他不了。可笑他心腸狠辣,當時只顧將師文恭害死,取了人家屍體,接續全身,沒料師文恭原是中了天狐白眉針,鬧得要死不活,一見難逃老妖毒手,將所中兩根白眉針,運用玄功真氣導引,藏在兩腿之內,自己卻甘願受老妖飛刀之苦,只為叫老妖難得便宜,多受痛苦,老妖原是瞞著毒龍尊者行事,做賊心虛,急於將身接續。誰知忙中有錯,每日一交寅卯辰三時,白眉針在兩腿穴道中作怪,痛癢酸辣,一齊全來。欲待斬斷重續,一時又找不著這好法體。那針沒有吸星球,無法取出。到了每日寅卯辰三時,只好將穴道封閉,將真火運入兩腿,慢慢燒煉。須過兩個八十一天,才能將那兩根白眉針煉化。煉時元氣須要遁出,以免真火焚燒自己。他自從你背叛以後,把門人視若仇敵,入定時非常小心,常用法術護衛全身,元神卻遁往隱僻之處,以防門人暗算。那西方野佛雅各達,也用師文恭的斷手相接,雖無白眉針在內,不知師文恭使甚法兒,也是到時作怪。若非他防備周密,情知制他不了,適才我就下手了。這時他正如死去一般,不到巳初,你只不能近他,要盜文蛛,正是時候。這洞穴雖在他的座下,但是與藏養蠶母的洞穴相通,在他身後,形如七星,趁蠶母全都被你引出,正是時候。那金蠶雖未煉成,已甚厲害,我只不明白你用什麽法兒能將它們引出?”辛辰子道:“話說起來太長。我此次前來,原是以死相拼,相機行事。昨日已來過一回,見你吃他荼毒,萬沒料到你會和我做一路。那些惡蟲已被我一網打盡。承你好意相助,指引明路,少時待我大功告成,再作細談。”言還未了,猛然擡頭一看,不由大驚失色道:“惡蟲飛回,紅發老祖法寶被人破去,如何是好?”笑和尚聞言,回頭往來路一看,遠方雲空中,果有一叢黃光綠火波動。正在觀望,猛覺金蟬拉了他一下,轉身再看兩個妖人,業已不在眼前。正要問金蟬,可曾看見妖人何往,金蟬用手往前面一指,說道:“那不是辛辰子?”

原來辛辰子自被紅發老祖親自將化血神刀取還,愈發不是綠袍老祖敵手。他和紅發老祖門下姚開江、長人洪長豹俱是至好,那化血神刀也是洪長豹偷來轉借。情知要和綠袍老祖拼命,除了請洪長豹設法,轉求紅發老祖相助,絕無辦法。及至尋著洪長豹一問,說紅發老祖無故不願和人開釁,為那化血神刀,自己還招了許多埋怨,漫說求他相助,連自己下山也不能夠。不過自己也不肯坐視,願將兩件心愛法寶,一個叫做天魔聚毒幡,一個叫做五淫呼血兜,借他拿去報仇。這兩樣東西,專破正邪各派法寶、飛劍。五淫兜更是金蠶蠱的克星,乃是師父所傳鎮山之寶,為了朋友情長,擔著不是相借,務須謹慎從事,以防失落。又傳了他一種極厲害的潛形匿影的法術,如遇緊急,只管使法,將二寶拋在隱秘之所,別人任是道力高強,也難看出,以免落入外人之手。辛辰子知道二寶厲害,當下不便再求紅發老祖相助,道謝起身,昨日便趕到了百蠻山陰風洞上空,往下窺探。綠袍老祖聞風知異,先將陰火放起追尋。幸而辛辰子新學紅發教下潛形之法,沒有被他發現,只嚇了一跳。不敢怠慢,遵照洪長豹所傳,先覓好了相當之地,如法布置。不料笑和尚、金蟬二人已先在洞中隱身,辛辰子報仇心切,以為洞中之人是別派中隱居巖穴的煉士,又仗著法寶厲害,未曾顧忌。被金蟬慧眼看出行徑,霹靂劍雖然不如紫郢劍,也同是當年長眉真人煉魔除邪之寶,自賜與妙一夫人,更經多年修煉,已是百邪不侵,無意中遇見克星,竟將他借來的五淫兜破去。辛辰子哪裏知道?先趁著綠袍老祖入定之際,用妖法將金蠶一齊引走,自己再安安穩穩盜取文蛛,得手之後,回往原處。那些同門妖人,除了唐石一人還可與他支持外,餘人本不是他的對手,何況又有兩件厲害法寶在身。說好便好,說不好,索性一齊除去,雖不能當時便將綠袍老祖制死,也可去掉他身邊的羽翼。偏巧又看出唐石也要背叛,更是心喜。二人見面之後,算計時間還早,正在興高采烈,勸唐石和他一同背叛,惡師心毒,單是逃避,並不是事。話還沒說幾句,猛擡頭看見天邊金光閃動,仔細一看,金蠶業已飛回,知道五淫兜定被別人破去,好不咬牙痛惜,暴跳如雷。情知事已緊急,許多昔日同門必然回來,將綠袍老祖驚醒;蠶母回穴,更是無門可入,文蛛不能到手。被綠袍老祖知道行徑,再想得手,豈不萬難?依了唐石,原主慎重,暫時避開,改日下手。辛辰子哪裏肯聽,事已至此,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說不得只好孤註一擲。

當下見唐石不敢同去,獰笑一聲,往廣崖那面便飛。笑和尚、金蟬二人自是不舍,也雙雙隨後追趕。身才離地,便聽身後一聲慘呼,金蟬回頭一看,大小兩溜綠火,正往孤峰之下投去。金蟬知道那兩溜綠火,有一個是唐石所化,怎會多出一個妖人,自己當時竟不曾看見?正想之間,無形劍遁迅速,已追離辛辰子背後不遠。眼看辛辰子並未覺察二人跟在身後,徑投中洞,望著煙霧環繞中的綠袍老祖,咬牙切齒,戟指低罵了兩句,急匆匆轉過身後,鉆入一個形如七星的小洞下面去了。笑和尚、金蟬二人連忙跟蹤而入,只見下面黑沈沈,腥風撲鼻,深有千尋。二人初入虎穴,莫測高深,只跟定前面那溜綠火往前游走。在黑暗中轉了不少彎子,末後轉入一個形如擴穴的甬道,忽聞奇腥刺鼻,盡頭處有一個深窟,窟口掛著一面不知什麽東西織成的妖網,彩霧蒸騰,紅綠火星不住吞吐。定睛一看,正是那妖物文蛛,四只長爪連同腹下無數小足,緊抓在那面網上,似要破網飛去。這時辛辰子已經現身出來,離窟口三五丈遠近立定,身上衣服業已脫盡,正在赤身倒立,念咒行法。那文蛛一見生人到來,早又張開尖嘴闊腮,露出滿嘴獠牙,呱呱怪叫起來,聲音尖銳,非常刺耳。金蟬尚是初見這種醜惡體態,不禁駭然。笑和尚情知這種毒鮫蛇涎結成的妖網,專汙正教法寶飛劍,不敢下手,只好靜等辛辰子的機會。只須他將妖網一破,再在暗中出其不意,連辛辰子帶妖物一齊斬殺。眼看辛辰子使完了法,站起身來,手指處一道綠光火焰,粗如人臂,直往網上燒去。那妖物正在怪叫掙紮,不大耐煩,一見綠光飛到,嘯聲愈加淒厲,猛地將口一張,從網眼中噴出萬朵火花,將那綠光迎住,兩下相持,忽前忽後,約有半個時辰。辛辰子想是知道時光緊迫,直急得抓耳撓腮,滿頭大汗。笑和尚見辛辰子不能得手,雖說潛形遁跡,不怕妖人看見,到底身居危境,也是非常著急。

只有金蟬年幼心高,並不怎麽顧忌,反倒看著好玩。猛地失聲說道:“師兄,這樣等到幾時,我們還不下手?”一句話將笑和尚提醒,猛想起自己身邊現有矮叟朱梅的天遁寶鏡,何不取出應用?想到這裏,剛要用手取鏡,那辛辰子百忙中聞得黑暗中有人說話,嚇了一跳,以為中了綠袍老祖的道兒,心慌意亂,長嘆一聲,把心一橫,先收回那道綠光,咬破舌尖,一口血隨口噴出,化成一道黃煙,籠罩全身,直往窟口撲去,伸手便要摘網。同時笑和尚也將寶鏡交與金蟬,吩咐小心從事。自己收了無形劍遁,準備運用劍光下手。正在這雙方張弓待發,時機一瞬之際,辛辰子原知綠袍老祖妖法厲害,所有寶物全都能發能收,所以先時不敢去摘,及見陰火無功,時機轉瞬將逝,不得不拼死命連網帶妖物一齊盜走,逃出之後,再作計較。手將伸到網上,金蟬迫不可待,也將鏡袱揭開,口念真言,道一聲:“疾!”一道五彩金光,匹練長虹般,也已罩向網上,登時煙雲盡滅,光焰全消。那妖物文蛛也似遇見克星,抓伏網上,閉著一雙綠黝黝的雙目,口中不住怪叫,毫不動彈。那辛辰子忽見一道金光一閃,現出一個小和尚和一個幼童。認得那小和尚曾在天蠶嶺盜文蛛時見過,劍術甚是了得。尤其是那幼童,手上拿著一面寶鏡,出手便似一道五彩金虹,照得滿洞通明,煙霧潛消。知道來者不善,未免有些心驚。猛一轉念:“何不趁著眼前時機,搶了文蛛逃走?”說時遲,那時快,辛辰子已將鮫網揭起半邊,一見文蛛如死去一般,並不轉動,心中大喜,正要往前撲去。忽聽腳底下鬼聲啾啾,冒起一叢碧綠火花。知道中了仇人暗算,顧不得再搶文蛛,正待飛身逃走,已來不及,被那一叢綠火湧起來,當頭罩住。同時覺著腳底下一軟,地下憑空陷出一個地穴,似有什麽大力吸引,無法掙脫,活生生將辛辰子陷入地內去了。

這裏笑和尚全神註定辛辰子,準備他從妖網之內將文蛛抱出,便飛劍過去,一齊腰斬。忽聞異聲起自地中,陷出一個地穴,冒起一叢火花,將辛辰子卷了進去,便知不妙。正喚金蟬小心在意,猛覺眼前五根粗如人臂的黑影,屈曲如蚓,並列著飛舞過來,也不知是什麽東西,忙著招呼金蟬。正待先將身形隱起,將身劍合一,身子已被那五條黑影絞住。笑和尚一著急,大喝一聲,索性用劍光分出迎敵。誰知眼前起了一陣綠火彩焰,聞見奇腥刺鼻,自己飛劍竟失作用,身子又被幾根蛇一般的東西束住,才知飛劍被汙,身已被人擒住。剛喊:“我已失陷,蟬弟快照昨日所說,逃往東海。”一言未了,一道金色長虹照將過來,金光影裏,看清那地穴中現出一個碧眼蓬頭的大腦袋,伸出一只瘦長大手臂。來者正是妖人綠袍老祖,束身黑影便是妖人邪法變化的大手。被金蟬天遁鏡照在他的臉上,眼看妖人綠眼閉處,手也隨著一松。笑和尚連忙用力掙脫。那大手想也畏懼鏡上金光,竟然疾如蛇行,收了回去。笑和尚已被妖人大手束得周身生疼,喘息不止。金蟬忙著跑了過來,剛將笑和尚扶好,地下鬼聲又起。先是一叢綠火彩煙過處,那封藏文蛛的怪洞,忽然往地裏陷落下去,如石沈水,一點聲息全無。接著滿洞綠火飛揚,四壁亂晃,腳底虛浮,似要往下陷落。

笑和尚見事危急,忙喊:“蟬弟快快帶著我將身飛起,我飛劍已被邪法汙損了。”金蟬聞言大驚,剛剛扶著笑和尚將身飛起,果然立腳之處又陷深坑,腳底火花如同潮湧。光影中隱隱看見綠袍老祖張開一張血盆大口,眼露兇光,舞搖長臂,伸出比簸箕還大、形如鳥爪的大手,似要攫人而噬。金蟬不敢怠慢,連用霹靂雙劍護著全身,手持寶鏡照住坑穴。穴內萬千火花被金光一照,便即消滅。叵耐妖法厲害,滅了又起。下面綠火彩煙雖被天遁鏡制住,可是四外妖火毒煙又漸漸圍繞上來。這時地洞中方位變易,已不知何處是出口。相持了好一會兒,笑和尚知道妖人厲害,暫時雖擒不住自己,必然另有妖法,遲則生變,好不著急。及見四外火煙雖然越聚越濃,卻只在二人兩三丈以外圍繞,並不近前,情急生智,悄聲囑咐金蟬:“火煙不前,說不定便是霹靂劍的功效,你一雙慧眼,能燭見幽冥。何不權拼萬一之想,冒險覓路逃生,死中求活?”金蟬原是全神貫註綠袍老祖,恐他乘隙沖起,抵敵不住,驚慌忙亂之中,竟忘了逃走之路。被笑和尚提醒,才定睛往四外一看,火煙中依稀只左側有一條彎曲窄徑,仿佛來時經行之路。餘者到處都已陷落,四外都是火海煙林,一片迷茫,無路可通。一面夾著笑和尚,身與劍合;一面將寶鏡舞起,一團霓光,光照處,火煙消逝,路更分明。可是後面地下異聲大作,竟如兒啼,也隨著追了上來。笑和尚忙喊快走。金蟬運用真氣,大喝一聲,直往外面沖出。才飛走了不遠,便聽後面山崩地裂一聲大震。二人哪敢回頭,慌不擇路,有路便走,居然飛離穴口不遠,金蟬慧眼已看見穴外天光,心中大喜。就在離出穴還有兩三丈遠近,忽見眼前數十點黃影,從兩旁壁上飛撲上來。金蟬見那東西並不畏懼天遁鏡上金光,大吃一驚。恐有閃失,將手一指,先分出一口雄劍上前迎敵。一道紅光閃過,只聽吱吱連聲,數十道黃星,如雨般墜落,並不濟事,才略放心。身臨穴口,剛要飛出,又見有數十條彩縷在穴上飛動,忙將寶鏡一照,悉數煙消。趕忙趁勢飛了出去,一眼看見外面天空,似穿梭一般,飛翔著二十四個妖人。只為首之人不是唐石,卻換了紅衣番僧雅各達。各拿一面妖幡,彩絲似雨一般從幡上噴起,已組成了一面密密層層的天幕。見二人出穴,齊聲怪嘯,二十四面妖幡同時招展。那面五彩天幕,映著當天紅日,格外鮮明,被妖法一催動,漸漸往二人頭上網蓋下來。

二人見勢不佳,因知妖網一定厲害,想起昨日曾經看它在生門上留有空隙,欲待尋著飛出,省得以身試險。定睛細看,果然西面角上有一個小洞沒有封閉,只是相隔甚遠。正要駕劍光飛沖過去,忽聽後面怪聲。回頭一看,綠袍老祖同了幾個手下妖人,已從穴內飛出,現身追來。一叢綠火黃煙,如飄風一般湧至,相隔二十丈遠近。綠袍老祖長臂伸處,又打出千百朵綠火星。同時那五彩天幕,已離二人頭上不過兩丈。金蟬用天遁鏡上下左右一陣亂晃,後面綠火雖能暫時抵住,鏡上金光照向天幕,卻並無動靜,越發心慌意亂。眼看天幕越低,將及臨頭。煙火中綠袍老祖用一只手擋著頭面,另一只長手不住搖晃,就要抓到。四外妖人,也都包圍上來。二人只憑一面天遁鏡護住全身,顧了前後,顧不了左右,稍一疏虞,被妖火打上,便有性命之憂。見情勢業已萬分危急,一落妖人之手,便無幸理。只一轉念間,耳聽綠袍老祖猛然兩聲怪嘯,四外妖人忽然分退。由綠袍老祖身旁飛出三道灰黃色匹練,直往二人卷去,天幕也快要罩到二人頭上。笑和尚知道再不冒險沖網而出,絕沒活路,忙叫蟬弟快走,口中念起護身神咒。說時遲,那時快,金蟬先也是怕兩口飛劍被妖人彩幕所汙,及見存亡頃刻,把心一橫,用丹田真氣大喝一聲,駕著紅紫兩道劍光,沖霄便起,劍光觸到網上,仿佛耳邊噝噝幾聲。及至飛起上空,那天幕竟被霹靂劍刺穿了一個丈許大洞,彩絲似敗絹破絹般四外飄拂。

綠袍老祖以為這兩個小孩已是甕中之魚,雖然被他刺死許多蠶母,自己卻可得著兩個生具仙根的真男,作一頓飽餐,還可得那面寶鏡。正在又怒又喜,萬沒料到來人雖然年幼,飛劍卻這般厲害,竟然不怕邪汙,破網而去。出其不意,又驚又恨,暴跳如雷,怪嘯一聲,率了手下妖人,破空便追。笑和尚、金蟬見後面滿天黃煙妖霧,綠人星光,如風卷殘雲般趕來,哪敢遲延,急忙催動劍光,如飛遁走。無奈笑和尚飛劍被汙,不能隱形潛跡;霹靂劍雖然迅速,雲空中現出紅紫兩道光華,正是敵人絕好目標。綠袍老祖狠毒兇惡,蠶母被戮,吃了大虧,哪裏肯舍,只管死命追趕。轉瞬之間,已追離昨晚投宿山洞不遠。二人在空中偶一回望,別的妖人飛行沒有綠袍老祖迅速,俱都落後,只剩綠袍老祖一人,業已越追越近,煙光中怪聲啾啾,長臂搖晃,眼看不消片刻,就要追上。

正在危急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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