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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訪能人 馬夜叉獨上玄陰宮 窺秘戲 柳燕娘動情天魔舞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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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通等經曉月禪師介紹後,知道來人神通廣大,非同小可,一個個上前參拜。又問曉月禪師,石玉珠可曾追上?曉月禪師道:“說起來真也慚愧,我今天居然會栽在一個小和尚手裏。我以為只有東海三仙會用無形劍,而他們三人素來光明正大,從不暗地傷人。不曾想到他們後輩中也有這樣人,一時大意。如果早知有此事發生,我便將劍光放出,他如何進得殿來?等到他將石玉珠帶走,我追到辟邪村附近,眼看快要追上,卻迎面碰見峨眉派中醉道人同髯仙李元化。這二人與我昔日有同門之誼,當初都幫過我的大忙,曾經答應必有以報答他們,時隔多年,俱無機會。今日他們二人上來攔阻講情,我不能不答應,只得借此勾銷前情。我回來時,見此地火勢漸小,諒無妨礙。忽然想起這位老友,打算去請他出來幫忙。恰好在路上遇見馬道友,業已請他同來。”

原來這馬覺到慈雲寺住了多日,那日出寺閑游,忽然遇見他多年不見的師叔鐵笛仙李昆吾,馬覺大喜,便請他到寺中相助。李昆吾道:“你我二人俱非峨眉敵手。最好你到巫山神女峰玄陰洞去請陰陽叟,你就說峨眉派現下收了數十名男女弟子,俱是生就仙骨,童貞未壞。問他敢不敢來參加,討一點便宜回去?此人脾氣最怪,容易受激,又投其所好,也許能夠前來。有他一人,勝似別人十倍。現在敵人方面有我的克星,不但我不能露面,就連你也得加意留神,見機而作。”說罷,與馬覺訂下後會之期而去。馬覺因為事無把握,便不告訴眾人,親身前往。到了神女峰,見著陰陽叟,把前情說了一遍。陰陽叟冷笑道:“李昆吾打算借刀殺人,騙我出去麽?你叫他休做夢吧!”馬覺見話不投機,正要告辭。忽然外面氣急敗壞跑進來一個道童,說道:“那個小孩被一個道人救走。師兄也被道人殺死了。”陰陽叟聞言,也不說話,只在屋子裏轉來轉去。轉了一會兒,倏地閉目坐定,不發一言。馬覺疑心他是不願理自己,站起來要走。那個道童低聲說道:“請稍等一會兒,師父出去一會兒就回來。”馬覺不知他的用意,正要問時,陰陽叟業已醒轉,自言自語道:“真走得快,可惜逃走已遠了,不然豈肯與他甘休!”說罷,站起身來,拉著馬覺的手,說道:“你且少待一會兒,等我收拾收拾,再同你到慈雲寺去。”馬覺見他反覆無常,好生詫異。陰陽叟道:“你覺得我沒有準主意麽?我這人一向抱的是利己主義,我也不偏向何人,誰於我有益,我就和誰好。昨天我擒著一個小孩子,根基甚好,於我大有益處。誰想今日被人救去,反傷了我一個愛徒。適才運用元神追去,已追不上,看見一些劍光影子,知是峨眉派中人所為。我不去傷他,他反來傷我,情理難容,我才決定去的。”當下便叫道童與馬覺預備休息之所。他便走進後洞,直到半夜才出來,而且喝得醉醺醺的,臉上鮮明已極,腰間佩了一個葫蘆。他把門下許多弟子召集攏來,囑咐了幾句,便同馬覺動身。走到半路,遇見曉月禪師,他二人本是好友,見面大喜,一同來到慈雲寺商議應敵之策。

到了當日下午,慈雲寺中又陸續來了幾個有名的厲害人物:一個是新疆天山牤牛嶺火雲洞赤焰道人,同著他兩個師弟金眼狒狒左清虛和追魂童子蕭泰;一個是雲南苦竹峽無發仙呂元子;還有貴州南疆留人寨的火魯齊、火無量、火修羅三個寨主,還帶領著門下幾個有名劍仙同時來到。這都是異教中有數人物,有的是受了許飛娘的蠱惑,有的是由曉月禪師輾轉請托而來。慈雲寺中增加了這許多魔君,聲勢頓盛。依了赤焰道人的意思,當晚就要殺奔辟邪村去。曉月禪師認為還有邀請的幾個有名劍仙尚未來到,仍是主張等到十五上半日再行定奪。這其中有好些位俱已不食人間煙火,惟獨南疆三位寨主以及隨同他來的人,不但吃葷,而且仍是茹毛飲血,過那原始時代的野蠻生活。當下曉月禪師代智通做主人,吩咐大排筵宴,殺豬宰羊,款待來賓。慈雲寺本來富足,什麽都能咄嗟立辦,一會兒酒筵齊備。曉月禪師邀請諸人入座,自己不動葷酒,卻在下首相陪。

等到酒闌人散,已是二更時分。有的仍在大殿中閉目養神,運用坐功;有的各由智通安頓了住所,叫美女陪宿。龍飛知道陰陽叟會采補功夫,打算跟他學習,便請陰陽叟與他同住一起。除了百花女蘇蓮與九尾天狐柳燕娘,是慕名安心獻身求教外,另由智通在眾婦女中選了幾個少年美女前來陪侍。陰陽叟不拒絕,也不領受,好似無可無不可的神氣。他這間房本是一明兩暗,陰陽叟與龍飛分住左右兩個暗間。龍飛、蘇蓮、柳燕娘齊朝陰陽叟請教,陰陽叟只是微笑不言。後來經不起龍、蘇、柳三人再三求教,陰陽叟道:“不是我執意不說,因為學了這門功夫,如果自己沒有把握,任性胡為,不但無益,反倒有殺身之禍的。”龍、蘇、柳三人見陰陽叟百般推卻,好生不快,因他本領高強,又是老前輩,不便發作。

那陰陽叟坐了一會兒,便推說安歇,告辭回房。龍、蘇、柳三人原想拉他來開無遮大會,見他如此,不再挽留,只好由他自去。他房中本有智通派來的兩名美女,他進房以後,便打發她們出來,將門關閉。龍、蘇、柳三人見了這般舉動,與昔日所聞人言說他禦女禦男、夜無虛夕的情形簡直相反,好生詫異,不約而同地都走到陰陽叟窗戶底下去偷看。這一看不要緊,把龍、蘇、柳三人看了個目眩心搖,做聲不得。先是看見陰陽叟取過腰間佩帶的葫蘆,把它擺在桌上,然後將葫蘆蓋揭開,朝著葫蘆連連稽首,口中念念有詞。不大一會兒工夫,便見葫蘆裏面跳出來有七個寸許高的裸身幼女,一個個脂凝玉滴,眉目如畫,長得美秀非常。

那陰陽叟漸漸把周身衣服褪將下來,朝著那七個女子道一聲:“疾!”那些女子便從桌上跳下地來,只一晃眼間,都變成了十六七歲的年幼女孩。其中有一個較為年長的,不待吩咐,奔向床頭,朝天臥著。陰陽叟便仰睡在她身軀上面。那六個女子也走將過來,一個騎在陰陽叟的頭上,一個緊貼陰陽叟的胸前,好似已經合榫,卻未見他動作。其餘四個女子,便有兩個走了過去,陰陽叟將兩手分開,一只手掌貼著一個女子的身體;還有兩個女子也到床上,仰面朝天睡下,將兩腿伸直,由陰陽叟將兩只腳分別抵緊這兩個女子的玉股。這一個人堆湊成以後,只見陰陽叟口中胡言亂嚷不休;那七個女子,也由櫻口發出一種呻吟的聲息。龍、蘇、柳三人不知他做什麽把戲,正看得出神之際,那陰陽叟口裏好似發了一個什麽號令,眾女子連翩起身,一個個王體橫陳。陰陽叟站立床前,挨次禦用,真個是顛倒鴛鴦,目迷五色。

龍飛看到好處,不由得口中“咦”了一聲。忽覺眼前一黑,再看室中,只剩陰陽叟端坐床前,他佩的葫蘆仍在腰間,適才那些艷影肉香,一絲蹤影俱無。回想前情,好似演一幕幻影,並沒有那回事似的。龍飛也不知陰陽叟所作所為,是真是幻,好生奇怪。還想看他再玩什麽把戲時,只見屋內燭光搖曳,而床上坐的陰陽叟也不知去向了。以龍飛的眼力,都不知他是怎麽走的,心中納悶已極。那蘇蓮與柳燕娘見了這一幕活劇,身子好似雪獅子軟化在窗前。見陰陽叟已走,無可再看,雙雙朝龍飛瞧了一個媚眼,轉身便朝龍飛房中走去。龍飛心頭正在火熱,哪禁得這種勾引,急忙跟了進去,一手抱定一個。正要說話,忽聽窗外有彈指的聲音,原來是曉月禪師派人請他們到大殿有事相商。

蘇、柳二人聞言,各自“呸”了一聲,只得捺住心火,隨龍飛來到前殿。只見闔寺人等均已到齊,曉月禪師與陰陽叟,還有新來幾位有名異派劍仙,居中高坐。龍飛定睛一看,一個是川東南川縣金佛山金佛寺方丈知非禪師,一個是長白山摩雲嶺天池上人,一個是巫山風箱峽獅子洞游龍子韋少少。還有一個看去有四十多歲年紀,背上斜插雙劍,手中執定一把拂塵,生就仙風道骨,飄然有出塵之概。龍、蘇、柳三人俱不認識此人,經曉月禪師分別介紹,才知此人就是川東的隱名劍仙鐘先生,果然名不虛傳。大家見面之後,曉月禪師便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知非禪師道:“善哉!善哉!不想我們出家人不能超修正果,反為一時義氣,伏下這大殺機。似這樣冤仇相報,如何是了?依我之見,我與苦行頭陀原有同門之誼,不如由我與鐘先生、苦行頭陀出頭與你們各派講和,解此一番惡緣吧。”曉月禪師因知非禪師劍術高強,有許多驚人本領,曾費了許多唇舌,特地親身去請他前來幫忙,不想他竟說出這樣懈怠話來,心中雖然不快,倒也不好發作。這殿上除了鐘先生是知非禪師代約前來,天池上人與韋少少不置可否,陰陽叟是照例不喜說話。其餘眾人見請來的幫手說出講和了事的話,俱都心懷不滿,但都懾於知非禪師威名,不好怎樣。

惟獨火焰道人名副其實,性如烈火,聞言冷笑一聲,起來說道:“禪師之言錯了。那峨眉派自從齊漱溟掌教以來,專一倚強淩弱,溺愛門下弟子,無事生非。在座諸位道友禪師,十個有八個受過他們的欺侮。難得今日有此敵愾同仇的盛會,真乃千載一時的良機。如果再和平了結,敵人必定以為我們怕他們,越加助長兇焰,日後除了峨眉,更無我們立足之地了。依我之見,不如趁他們昨晚一番小得志之後,不知我們虛實強弱,不必等到明晚,在這天色未明前殺往辟邪村,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出一點心中惡氣,是為上策。如果是覺得他們人多勢眾,自己不是敵手的話,只管自己請便,不必游說別人,渙散人心了。”說罷,怒容滿面。知非禪師見火焰道人語含譏諷,滿不在意,倏地用手朝外殿角一指,眾人好似見有一絲火光飛出,一面含笑答道:“火道友,你休要以為貧僧怕事。貧僧久已一塵不染,只為知道此番各派大劫臨頭,又因曉月禪師情意殷殷,到此助他一臂之力,順便結一些善緣。誰想適才見了眾位道友,一個個煞氣上沖華蓋,有一多半在劫之人。明日這場爭鬥,勝負已分。原想把兇氛化為祥和,才打算約請雙方的領袖和平排解。火道友如此說法,倒是貧僧多口的不是了。明日之會,諸位只管上前,貧僧同鐘道友接應後援如何?”火焰道人還要還言,曉月禪師連忙使眼色止住。一面向知非禪師說道:“非是貧僧不願和平了結,只是他們欺人太甚,看來只好同他們一拼。師兄既肯光降相助,感恩不盡。不過他們人多勢眾,還是趁他們不知我們虛實時先行發動,以免他們知道師兄諸位等到此,抵敵不過,又去約請幫手。師兄以為如何?”知非禪師道:“師兄你怎麽也小看峨眉派,以為他們不知我們的虛實?哪一天人家沒有耳目在我們左右?一舉一動,哪一件瞞得過人家?諸位雖不容納貧僧的良言,貧僧應召前來,當然也不能因此置身事外。雙方既然約定十五見面,那就正大光明,明日去見一個勝負,或是你去,或是他來好了。”

眾人因聽知非禪師說有峨眉耳目在旁,好多人俱用目往四處觀看。知非禪師道:“諸位錯了,奸細哪會到殿中來呢?適才我同火道友說話時,來人已被我劍光圈在殿角上了。”說罷,站起身來,朝著外殿角說道:“來人休得害怕,貧僧決不傷你。你回去寄語二老與苦行頭陀,就說曉月禪師與各派道友,準定明日前往辟邪村領教便了。”說罷,把手向外一招,便見一絲火光由殿角飛回他手中。智通與飛天夜叉馬覺坐處離殿門甚近,便縱身出去觀看,只見四外寒風颼颼,一些蹤影俱無,只得回來。知非禪師又道:“無怪峨眉派逞強,適才來探動靜的這一個小和尚,年紀才十多歲,居然煉就太乙玄門的無形劍遁。看這樣子,他們小輩之中前途未可限量呢!”大家談說一陣。知非禪師知道劫數將應,勸說無效,當眾聲明自己與鐘先生只接後場,由別位去當頭陣。龍飛同三位寨主不知知非禪師本領,疑心他是怕事,不住用言語譏諷。知非禪師只付之一笑,也不答理他們。曉月禪師仍還仗著有陰陽叟等幾個有名的幫手,也未把知非禪師的話再三尋思,這也是他的劫數將到,活該倒黴。當下仍由曉月禪師派請眾人:留下本寺方丈智通、明珠禪師、鐵掌仙祝鶚、霹靂手尉遲元、飛天夜叉馬覺幾個人在寺中留守;其餘的人均在十五申末酉初,同時往辟邪村出發。這且不言。

話說昨晚追雲叟與矮叟朱梅正同各位劍仙在玉清觀閑話,忽然醉道人與頑石大師匆匆飛進房來,說道:“適才我二人在慈雲寺樹林左近,分作東西兩面探看。不多一會兒,先後看見五人分別駕起劍光飛入慈雲寺。後來追上去看,才知是小弟兄中的齊靈雲姊弟,同著周輕雲、朱文、吳文琪、孫南、笑和尚等七人。起初頗見勝利。後來俞德、龍飛出來,我二人便知事情不好,果然俞德將紅砂放將出來。幸喜齊靈雲身旁飛起一片烏雲,將他們身體護住。雖未遭毒手,但是已被敵人紅砂困住,不能脫身。我二人力微勢孤,不能下去救援,特地飛回報告,請二老急速設法才好。”髯仙李元化一聽愛徒有了紅砂之危,不禁心驚,說道:“這幾個孩子真是膽大包身,任意胡為!久聞俞德紅砂厲害,工夫一大,必不能支。我等快些前去救他們吧。”矮叟朱梅笑道:“李胡子,你真性急。這有什麽大不了的事,用得著這般勞師動眾麽?”李元化見朱梅嬉皮笑臉,正要答言,忽聽門外有人說道:“諸位前輩不必心憂,他們此番涉險,我事前早已知道,代他們占了一卦,主於得勝回來,還為下次邀來一位好幫手。如有差錯,惟我是問好了。”髯仙聞言,回頭一看,見是玉清大師。雖知她占課如神,到底還是放心不下,便要邀請白雲大師同去看一看動靜。追雲叟笑道:“李道兄,你真是遇事則迷。令徒孫南福澤甚厚,小輩中只有他同少數的幾個人一生沒有兇險。輕雲、靈雲姊弟與笑和尚,生具仙緣,更是不消說得。就連朱文、吳文琪二人,也不是夭折之輩。紅砂雖然厲害,有何妨礙?我等既然同人家約定十五之期,小弟兄年幼胡鬧,已是不該,我等豈能不守信約,讓敵人笑話?你不用憂驚,他們一會兒自然絕處逢生,化險為夷。落得借敵人妖法管教自己徒弟,警戒他們下次。你怕著何來?”正說話間,忽聽遠遠一個大霹靂,好似從慈雲寺那面傳來。追雲叟笑道:“好了,好了,苦行頭陀居然也來湊熱鬧了。”說罷,掐指一算,便對醉道人、頑石大師、髯仙李元化三人說道:“苦行頭陀與曉月禪師同時來到慈雲寺,被苦行頭陀用太乙神雷破了紅砂,一會兒便同他們回來。他弟子笑和尚貪功心切,最後回來時,恐怕要遭曉月禪師毒手。三位道友在辟邪村前面一座石橋旁邊等候,如見曉月禪師追來,由頑石大師把笑和尚接回,醉、李二位道友就迎上前去。曉月禪師昔日曾受二位道友的好處,必不好意思動手,二位就此回來便了。”醉道人等聽完追雲叟之言,各自依言行事。

他三人才走不遠,苦行頭陀已將靈雲等六人救回。二老同各位劍仙,便率同小輩劍俠一齊上前拜見。苦行頭陀見了二老,各合掌當胸地把前事說了一遍。苦行頭陀道:“阿彌陀佛!為峨眉的事,我又三次重入塵寰了。”矮叟朱梅道:“老禪師指日功行圓滿,不久就要超凡入聖,還肯為塵世除害,來幫峨眉派的大忙,真正功德無量。只便宜了齊漱溟這個牛鼻子,枉自做了一個掌教教祖,反讓我們外人來替他代庖,自己卻置身事外去享清凈之福,真正豈有此理!”苦行頭陀道:“朱檀越錯怪他了。他為異日五臺派有兩個特別人物,第三次峨眉鬥劍,關系兩派興亡,不得不預先準備。因恐洩露機密,才借玄真子的洞府應用。日前又把夫人請去相助。知道慈雲寺裏有許多會邪法妖術的異派人在內,叫貧僧來助二老同各位劍仙一臂之力。他不能來,正有特別原因,不過眼前不能洩露罷了。”矮叟朱梅道:“誰去怪他,我不過說一句笑話而已。”

大家入座以後,追雲叟便問靈雲適才在慈雲寺中情形。靈雲起初去的動機,原只想去暗中探一探虛實,並不曾料到金蟬、笑和尚等四人走在前頭會動起手來。因未奉命而行,深恐追雲叟怪罪,及至將適才情形說完,追雲叟同各位前輩並未見責,才放寬了心。對答完後,便退到室旁侍立。猛回頭見金蟬在門外朝她使眼色。靈雲便走出房來,問他為什麽這樣張皇?金蟬道:“適才我們被紅砂所困時,笑和尚借無形劍遁逃走,我以為他早已回來。誰想我問眾位師兄師妹,皆說不曾看見他回轉。想是被困寺內,如今吉兇難定。姊姊快去請各位師伯設法搭救才好。”靈雲起初也以為笑和尚先自逃回,聽了金蟬之言,大吃一驚,便進房報告,請二老派人去救。矮叟朱梅道:“還用你說,這個小和尚的障眼法兒是瞞不過曉月禿驢的,他偏要不知進退去涉險。適才你白師伯已經派人去接他去了,你放心吧。要不然小和尚有難,老和尚在這裏會不著急麽?”靈雲、金蟬聞言,見房中各位前輩俱在,只不見了醉道人等三人,才放寬了心。苦行頭陀道:“這個業障也真是貧僧一個累贅。貧僧因見他生有夙根,便把平生所學盡數傳授。誰想他膽大包身,時常替貧僧惹禍。所幸他來因未昧,天性純厚,平生並無絲毫兇險,所以適才我也懶得去尋他一同回來。現在有醉道友等三位劍仙去替他解圍,貧僧更放心了。”元元大師道:“老禪師輕易不收徒弟,一收便是有仙佛根基的高足,異日再不愁衣缽沒有傳人了。”接著各位劍仙也都誇讚苦行頭陀得有傳人。大家談了一陣。直到天色微明,醉道人、髯仙、頑石大師同笑和尚先後回來。那女昆侖石玉珠同笑和尚到了玉清觀前,便自道謝作別而去。笑和尚看見師父來了,心中大喜,急忙上前拜見。苦行頭陀又訓誡了他幾句。這時除了這些前輩劍仙外,餘人都分別安歇,回房做功夫去了。只有金蟬在門外靜等笑和尚回來。一會兒工夫,笑和尚回完了話,退出房來。二人見面之後,攜手同到前面,大家興高采烈地互談慈雲寺內情形。

到了這日晚間,追雲叟召集全體劍俠,說道:“只剩今日一夜,明日便要和敵人正式交手。何人願意再往慈雲寺去,探看敵人又添了什麽幫手,以便早做準備。”笑和尚仗著自己會無形劍遁,可以藏身,不致被敵人發現,便上前討令。追雲叟笑道:“你倒是去得的,不過現在他們定來了不少能人,你只可暗中探聽虛實,不可露面生事。切記切記!”笑和尚領命後,駕起劍光,飛到慈雲寺內,果然看見來了不少奇形怪狀之人。他藝高人膽大,本想還要下去擾亂一番,忽見從空中先後降下四人。笑和尚在殿角隱著身形,定睛一看,見有知非禪師在內,頓時嚇了一跳。昔日在東海曾經見過,知道他厲害,便不敢亂動。只把身體藏在殿角瓦壟之內,朝下靜觀。正聽得出神之際,忽聽知非禪師朝他說話,知道事情不妙。才待要走,已來不及,被知非禪師放出的劍光困住,脫身不得。還算好,敵人劍光只把他周身罩住,不往下落。他便把身劍合一,靜等機會逃走。後來知非禪師又對他說了幾句,撤回劍光。笑和尚知道厲害,不敢停留,急忙飛回辟邪村向大眾報告一切。追雲叟道:“既然敵人約來了許多幫手,明日千萬不可大意。”說罷,又同大眾商量明日迎敵之計。

第三十八回 驀接金牌 四劍俠奉命回武當 齊集廣場 眾兇邪同心敵正教

那辟邪村外有一座小山,山下有一片廣場,地名叫做魏家場。彼時在明末大亂之後,魏家場已成一片瓦礫荒丘,無一戶人家,俱是些無主孤墳,白骨嶙嶙,天陰鬼哭。因此人煙稀少,離城又遠,又僻靜,往往終日不見一個路人走過。峨眉派眾劍仙便議定在這裏迎敵。當即把眾劍俠分為幾撥:左面一撥是髯仙李元化、風火道人吳元智、醉道人、元元大師四位劍仙,率領諸葛警我、黑孩兒尉遲火、七星手施林、鐵沙彌悟修等分頭迎敵;右邊一撥是哈哈僧元覺大師、頑石大師、素因大師、坎離真人許元通四位劍仙,率領女神童朱文、女空空吳文琪、齊靈雲姊弟分頭迎敵;嵩山少室二老追雲叟白谷逸、矮叟朱梅及苦行頭陀三人指揮全局;白雲大師率領周淳、邱林、張琪兄妹、松鶴二童在觀中留守,必要時出來助戰;玉清大師、萬裏飛虹佟元奇二位劍仙率領笑和尚、周輕雲、白俠孫南三人,暗中前去破寺。分配已定,轉眼便過了一夜。

第二日清晨,小弟兄們一個個興高采烈,準備迎敵。到了申初一刻,便陸續照預定方向前去等候。這時,追雲叟又派玄真子的大弟子諸葛警我前往慈雲寺內送信,通知曉月禪師同慈雲寺各派劍仙,申末酉初在魏家場見面。這日天氣非常晦暗,不見日光。到了酉初一刻,各位劍仙俱已分別到齊,站好步位,靜候慈雲寺中人到來。這且不言。

話說曉月禪師接了追雲叟通知後,召集全體人等商量了一陣,便照預定計劃,按時向魏家場進發。到了申初一刻,又回來了武當派有根禪師、諸葛英、滄浪羽士隨心一、癩道人等四位有名劍仙。法元見他四位果然按時回來,不曾失約,心中大喜。曉月禪師原巴不得為峨眉派多套上幾個對頭,對於這四位武當派劍仙到來,自是高興。

正在周旋之際,忽然庭心降下一道青光,光斂處,一個紅綃女子走進殿來。法元不認識來人,正待上前相問,那女子已朝有根禪師等四人面前走來,說道:“四位師兄,俺妹子石玉珠,誤信奸人挑撥,幫助妖邪,險些中了妖人暗算。家師半邊大師已通知靈靈師叔。俺奉師叔之命,現有雙龍敕令為證,請四位師兄急速回山。”說罷,腳微登處,破空而去。來的這個女子,正是女昆侖石玉珠的姊姊縹緲兒石明珠。原來石玉珠在慈雲寺脫險後,回轉武當山,見了半邊老尼哭訴前情。這半邊老尼是武當派中最厲害的一個,聞言大怒,當下便要帶了石玉珠姊妹二人,找到慈雲寺尋七手夜叉龍飛報仇。恰好她師弟靈靈子來到,便勸半邊老尼道:“如今各派劍仙互相仇殺,循環報覆,正無了期,我們何苦插身漩渦之內?慈雲寺這一幹人,絕非三仙、二老敵手,何妨等過了十五再說?如果龍飛死在峨眉派手中,自是惡有惡報,劫數當然,也省我們一番手腳;倘或他漏網,再尋他報仇也還不遲。”半邊老尼覺得靈靈子之言甚為有理,便決定等過十五再說。石玉珠總覺惡氣難消,便把有根禪師、諸葛英、癩道人、滄浪羽士隨心一也在寺中的話說了一遍。靈靈子聞言,甚是有氣,說道:“這四個業障,不知又受何人蠱惑,前去受人利用,真是可惡!”當下便向半邊老尼借用石玉珠姊姊縹緲兒石明珠,叫他們回來。臨行時,將雙龍敕令與她帶去,又囑咐了幾句話。那雙龍敕令本是一塊金牌,當中一道符箓有“敕令”二字,旁邊盤著兩條龍,乃武當派的家法,見牌如同見師一般,對於傳牌人所說的話,決不敢絲毫違背。有根禪師等四人本是受了幾位朋友囑托,又經法元再三懇求,才來到慈雲寺中。後來見這一班人淫亂胡為,實在看不下去,非常後悔,住了不多幾日,便借故告辭,說是十五前準到。原打算到了十五這日前來敷衍一陣,不過為踐前言,本非心願。他四人尚不知石玉珠同龍飛的這段因果,今日忽見縹緲兒石明珠帶了雙龍敕令前來傳達師父法旨,這一驚非同小可。等到朝著雙龍敕令下跪時,石明珠把話說完,便自騰空而去。有根禪師等只得站起身來,朝著法元道:“貧僧等四人本打算為師兄盡力,怎奈適才家師派人傳令,即刻就要回山聽訓,不得不與諸位告辭了。”說罷,不待法元回言,四人同時將腳一登,破空便起。座中惱了龍飛,知道自己已與武當派結下深仇,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開口罵道:“你這幹有始無終的匹夫往哪裏走!”手揚處,九子母陰魂劍飛向空中。癩道人在三人後面正待起身,看見龍飛劍光到來,知道厲害,不敢交鋒。口中一聲招呼,袍袖一展,四人身劍合一,電掣一般逃回武當山而去。

龍飛還待追時,曉月禪師連忙勸住,說道:“此等人有他不多,無他不少。現在時辰已到,何必爭這無謂的閑氣?急速前去辦理正事要緊。”龍飛這才收回劍光,不去追趕。可是從此與武當派就結下深仇了。曉月禪師又道:“峨眉派下很有能人,我等此番前去,各人須要看清對手。如果自問能力不濟,寧可旁觀,也不可亂動。他等不在觀中等候,必是誘我前去偷襲。我等最好不要理他,以免上當。”說罷,便照預定方略,把眾人分作數隊,同往魏家場而去。知非禪師、天池上人、韋少少、鐘先生四人卻在後面跟隨。

慈雲寺離魏家場只數十裏路,劍光迅速,一會兒便到。他們頭一隊是新疆牤牛嶺火雲洞的赤焰道人、金眼狒狒左清虛、追魂童子蕭泰,同雲南苦竹峽的無發仙呂元子、披發狻猊狄銀兒、小火神秦朗,以及南疆留人寨寨主火魯齊、火無量、火修羅和金身羅漢法元等十人。到了魏家場一看,山前有一片荒地同青h、黃桷樹林,四面俱是墳頭,全無一戶人家,也不見一個行人。天氣陰沈得好似要下雨的神氣。這座土山並不甚高,有兩團畝許方圓的雲氣停在半山腰中,相隔有數十丈遠近,待升不升的樣子。只是看不出敵人在哪裏,疑心峨眉派還未到來。正待前進時,曉月禪師、陰陽叟率領第二隊的鐵鐘道人、七手夜叉龍飛、俞德、通臂神猿鹿清、病維摩朱洪、三眼紅蜺薛蟒、百花女蘇蓮、九尾天狐柳燕娘等均已到來。見了這般情狀,連忙止住眾人,吩咐不要前進,急速將全體人等分成三面展開。正待說話,陰陽叟哈哈笑道:“我只道峨眉派是怎樣的能人,卻原來弄些障眼法兒騙人。我等乃是上賓,前來赴約,怎麽還像大姑娘一般藏著不見人呢?”說罷,將手一搓,朝著那兩堆白雲正要放出劍光。倏地眼前一閃,現出兩個老頭兒:一個穿得極為破爛,看他年紀有六七十歲光景;一個身高不滿四尺,生得矮小單瘦,穿了一件破舊單袍,卻是非常潔凈。這兩個老頭雖然不稱俗眼,可是在慈雲寺這一班人眼中,卻早看出是一身仙風道骨,不由便起了一種又恨又怕的心意。那陰陽叟估量這兩個老頭便是名馳宇內的嵩山少室二老追雲叟白谷逸和矮叟朱梅。他雖未曾見過,今日一見,也覺話不虛傳。便退到一旁,由追雲叟與曉月禪師去開談判。

只聽追雲叟說道:“老禪師,你同峨眉派昔日本有同門之誼。那五臺、華山兩派,何等兇惡奸邪,橫行不法,齊道友受了令師長眉真人法旨,勤修外功,鏟盡妖邪。你道行深厚,無拘無束,何苦插身異端胡作非為呢?你的意思我原也知道,你無非以為混元祖師死後,五臺派失了重心,無人領袖,你打算借目前各派爭鬥機會,將他們號召攏來創成一派,使這一幹妖孽奉你為開山祖師,異日遇機再同齊道友為難,以消昔日不能承繼道統之恨。是與不是?以玄真子之高明,勝過你何止十倍,他都自問根行不如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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