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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塵埃落定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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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的身影消失在月光下,臉上微笑頓時不見,咬牙切齒地道:“蕭雨飛,到頭來你還是死在了我手上!哼,那小賤人雖然毒不死,你死了,她活著也只有比死更痛苦。”

她轉身瞧了瞧四周,冷笑了一下,又自語道:“一個鬼影子也沒有,真是天助我也!”她隨手仍掉酒杯,轉身就走。不料未及走出十丈遠,腹中一陣絞痛,她不由呻吟了一聲,扶著廊柱彎下腰去。頭一低,幾滴滿是腥味的東西從鼻中滴落在地上,就著月光一看,那竟是幾滴汙血。反手一揩鼻子,又揩得滿手汙血,這一下,她不由嚇得魂飛魄散。

“唉,心毒者有幾人能得善終?梅師姐,你喝下的酒中的毒可是你自己下的。”廓柱後有人緩緩道:“這毒毒性很烈,你縱服下冷香丸也已遲!”

梅月嬌失聲道:“是你!難道你……”

白無跡淡淡道:“我一直都在註意你。剛才我見你鬼鬼祟祟溜進廚房拿了壺酒出來,我就留心上了,跟蹤你到了你房裏。結果你打開窗戶,燈也不點,就著月光倒了兩杯酒,並往其中一杯裏倒了一包東西。我就故意在門外弄出聲響引你出來察看,我卻趁機溜進去把那兩個杯子調了個位置,然後從窗子掠了出去。所以等你再進屋時,那兩杯酒已被我換過了。”

梅月嬌駭得全身發軟,顫聲道:“你……你竟敢害我……”話未說完,她已倒了下去,七竊中俱有黑血溢出,好烈的毒!

白無跡嘆了口氣,望著她的屍身,搖頭嘆息道:“我本不想害你,只不過你若不死,他們這一輩子都不得安寧!何況,這毒並不是我下的,你這是害人不成反害已,也怨不得我了!”

他轉身正要離去,忽然回頭叫道:“誰?”竹叢中有人道:“是我。”白無跡松了口氣,“哦,是你,梅大哥。”梅九齡緩步走了出來,眉梢眼角滿含著無奈的悲哀與痛苦之意:“我來遲了!”

白無跡沈默了一下:“對不起,我……”

梅九齡打斷了他:“不,什麽都不用說。我若是你,我也會這麽做的……唉,我早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麽一天,今晚我本也一直在留意她,沒想到一個疏突,她就不見了。等我找到這裏,一切卻都已結束。”

他勉強笑了笑,笑得淒苦:“你也知道,我曾經很喜歡她……她小時很活潑可愛的……沒想到她長大後會變成這樣!她竟是如此執迷不悟!唉,無跡,你走吧!記住,你不必說出真相,不必對任何人說出真相,那樣只能令事情更糟。”

白無跡默然半晌,道:“我明白。”兩人俱都沈默。遠處,有兩個女子嬉笑著走了過來,是可人與可心。兩人一走近,一眼瞧見了這裏的情景,不由嚇白了臉。

梅九齡臉色蒼白,努力打起精神,道:“可心,別怕,快去悄悄把我姨父叫來,記住,只叫他一人來,別讓任何別的人知道!”可心應了一聲,轉身飛奔而去。可人顫聲道:“九,九公子,這是怎麽回事呀?”梅九齡似乎沒有聽見,又似已聽到了卻無力回答。

少傾,夜空中一條人影飛掠而來,正是李嘯天,他的神情激動而悲傷,一下子撲到女兒身上,將她抱起,一連聲地道:“阿嬌,阿嬌,你怎麽了……這是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

白無跡看著這個已失態的轉眼似已蒼老了十歲的人,心中有些歉疚與不忍,忍不住道:“大師伯,師妹她……”梅九齡截口道:“姨父,表妹她剛才敬了蕭雨飛一杯酒,自己也喝了一杯,不知怎麽卻——”白無跡咬了咬嘴唇,終於抑制住沖動,低下頭去,默不作聲。

李嘯天擡起哀痛的眼來,失聲道:“你說什麽?這麽說這酒是她自己倒的了?那麽這毒也是她自己下的?”梅九齡垂首道:“也許……是的!等我們發現時已經來不及搶救了。”

李嘯天呆呆地看著女兒蒼青色的臉,輕輕揩去她嘴角已凝固的汙血,默然半晌,淒然一笑道:“我明白了!她一定是悔愧難當,自己了結以求解脫……唉,阿嬌,你,你這又是何苦呢?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他悲涼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聽不見了,他已泣不成聲。這個一向堅強的人在這樣一個喜慶之夜卻要接受這喪女之痛!無論女兒是怎樣一個人,她總是他的女兒。遠處有杯盞交錯,劃拳猜掌的吆喝喧嘩聲傳來,更襯得這裏淒清無比。

李嘯天終於冷靜下來,低聲道:“可人,你們暫不要驚動任何人,這可是冷香宮數十年來難得的喜慶日子……”聲音逐漸發澀,哽咽:“待明日再告訴他們,不要壞了他們的心情和這喜慶的氣氛。若有人問起我,你就說……我醉了!”緩緩抱起女兒的屍身,慢慢向黑暗中走去,腳步似已蹣跚,身形似已佝僂,已儼然如一個歷經滄桑的老人。

白無跡不敢看他,咬著嘴唇,只覺心情從未有過的壞,亂。梅九齡目中也已有淚,卻拍了拍他的肩膀,勉強笑道:“無跡,你不必歉疚,這是她自取其咎,自食惡果。待過些日子,一切就都已過去,什麽都會好起來的!”話一說完,立刻扭過頭去,兩粒淚珠悄然而落,連忙快步而去,欣長的身影轉瞬不見。

白無跡默立半晌,長長吐出一口氣,蕭然而去。

冷香小築。如今這已是花濺淚的洞房。小樓上,她蓋著紅蓋巾,獨坐在床邊,耐心地等著她的新郎。這裏極為幽靜,聽著遠處的熱鬧喧嘩之聲,心頭只覺異常甜蜜。一切的痛苦、憂傷與不幸都已是過去。

“噔、噔、噔……”有人輕步上樓來了。莫不是他回來了?花濺淚心頭狂喜,雙頰發熱,頭垂得更低。

那人已進來了,卻沒有出聲,也未向她走來,卻徑直走向了那放合歡酒的桌邊。

花濺淚已知這人不是蕭雨飛,忍不住偷偷掀開一角蓋巾看了一眼。

這人原來是一個宮女,背對著她將一樣東西放在桌上。花濺淚放下心來,掀開蓋巾,含笑道“你在幹什麽?”那宮女沒有回頭,低聲道:“三小姐,夫人怕新姑爺喝醉了,叫我送了些醒酒湯來。”

花濺淚見這宮女身形十分瘦弱憐人,卻一直不肯回過頭來,便道:“你叫什麽名字?你過來,陪我坐會兒。”那宮女道:“是!”轉過了身子。花濺淚不由嚇了一大跳!

這宮女的一張臉上滿是傷疤,無一塊皮膚是好的,極為恐怖嚇人。花濺淚不由呆住,失聲道:“你的臉……”

那宮女低聲道:“我小時候生病落下的,嚇著你了麽,宮主?”聲音十分輕柔。花濺淚不由生出一股同情與愛憐之意,柔聲道:“你過來,陪我坐會兒好麽?”那宮女柔順地道:“是!”過來在床角坐下,卻怯生生地坐在一邊,遠遠地不敢靠近花濺淚。

花濺淚心中更是憐惜,連忙起身到床頭的桌案上拿了幾錠成元寶狀的喜銀,笑道:“你叫什麽名字?”那宮女道:“無顏。”花濺淚心中一顫,走回床邊坐下,將那幾錠銀元寶遞了過去:“你拿著吧,去買些衣服和你喜歡的東西。”無顏伸手來接。

就在這一瞬間,花濺淚這才發現她的手竟有著驚人的美,豐不見肉,瘦而無骨,瑩白柔滑宛如玉雕。不由一怔,好生熟悉的一雙手!她忽然反應過來,正要開口,無顏的手卻猛地一翻,一柄雪亮的短劍霍然在手,閃電般地刺出!

花濺淚猝不及防,倉促中手掌往上一迎,掌中的銀元寶擋住了這一劍,“檔”的一聲,銀元寶已斷成兩半,險些連手也被切成兩半。無顏的劍絲毫未停,又是一劍毒蛇般劃向她的咽喉。

花濺淚頭一偏,冰涼的劍鋒貼著頭皮劃過,削斷了她發上的玉釵,她連忙一閃身,滑離了床邊。無顏的劍也緊刺了過來,花濺淚已鎮靜下來,一錠銀元寶飛出,磕飛了她手中之劍。

無顏手中已無劍,不再出手,花濺淚也不再出手,兩人相對默立。無顏終於先開口了,冷笑道:“為什麽不再出手?你現在武功這麽高,為何不殺了我?你已害得我家破人亡,為何單獨留下我?”她忽然厲聲道:“你看看我的臉!”這一聲厲斥令花濺淚不由自主渾身一顫。

月麗人的眼中射出怨毒的冷芒,逼上前一步,花濺淚又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你看看我的臉!為了覆仇,為了向你討還血債,我親手毀掉了它!你,你可知我當時是多麽痛苦,絕望與悲憤?現在,就連你都認不出我來了!你看看,我還是那‘江南第一美人’麽?你害死了我爹爹,害死了我哥哥,搶走了我丈夫,毀掉了我的容貌和我幸福的一切!你,你卻在這裏洞房花燭,準備與我的丈夫共度良宵。你這個賤人,你這個淫婦!你還我父兄,還我容貌,還我丈夫,還我的一切來!你這個狐貍精,你這個妖婦……”她似已失去理智,瘋狂地說著各種惡毒的詛咒。每說一句話,便逼上一步,加上那醜陋可怕的臉與目中可怖的兇光,極為駭人。

花濺淚呆住,月麗人每逼進一步,她便不知所措地後退一步,很快,已退至門邊。月麗人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她太了解花濺淚了,知道該怎樣利用她的弱點擊敗她。

花濺淚一觸到門檻,收勢不住,仰面跌了下去。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月麗人手一揚,一枝袖箭直射花濺淚的咽喉。就在這時,一只手閃電般伸了過來夾住了那枝袖箭,她便倒在了這人的懷裏。她回頭一看,流下淚來:“雲飄!”

蕭雨飛柔聲道:“別怕,有我在呢!她是在故意刺激你,好讓你分神,她才有機會殺你,你不要上了她的當。”

月麗人的眼直直地盯著他,看到這對穿著新衣的情人相依而立,胸中妒火更盛,熾烈得要將她整個人都燒成灰燼。她就這樣直勾勾地盯著他們,仿佛整個靈魂都已化為輕煙溢出體外。她的整個生命已化作了她眼中的兩把冰劍直刺蕭雨飛臉上。

花濺淚不敢看她,低下頭去。蕭雨飛的目光卻沒有絲毫回避,平靜而淡淡地迎了上去。月麗人的目光是冰劍,他的目光就是劍鞘。她的目光一觸到他的目光,就仿佛將一枝利箭射向了茫茫天宇,消失得無影無蹤。過了良久,蕭雨飛的目光仍平靜而淡漠,月麗人目光中的氣勢卻已弱。

蕭雨飛緩緩道:“月小姐,你同你的一家落到如此下場是你們自己造成的,我也覺得很遺憾。你走吧!”

月麗人嘶聲叫道:“住口!蕭雨飛,你以為,你自己就沒有一點責任了嗎?若不是你拋棄我,我又怎會變成這樣,落到這個下場?我為你付出了那麽多,可你是怎樣對我的呢?你總是那麽冷漠,你摸摸你的良心,你對得起我麽?如果不因為你,我絕不會變成這樣,我之所以落到今日這步田地,全都是你造成的!”

蕭雨飛心中一顫,盡管他明知這不是自己的錯,盡管她曾那麽殘忍地折磨他,他還是忍不住有些歉疚。他默然半晌,緩緩道:“也許我對不起你,但我也只能說聲抱歉。”

月麗人淒然一笑:“抱歉?一句抱歉就將我當個叫花子一樣的打發了!你,你倒真對得起我!”蕭雨飛竟也不敢再看她那醜陋不堪的臉上的淒笑。他不怕她對他兇狠、惡毒,卻怕她的這種淒笑。他移開目光,嘆了口氣道:“我不想傷你,你還是走吧!”

“走?”月麗人忽然瘋狂地大笑起來:“是,你是不想殺我,只因今夜本是你成親的大喜日子,你不想讓我的血帶給你晦氣是不是?多謝多謝!哈哈……”她的笑聲忽然一冷:“哼,只可惜我早已不想活下去了!今夜你們成親,我要送給你們一樣特別的禮物。我要死在你們的洞房裏,讓我的血染紅你們的新房!我看你們縱然成親了,心中又怎能安穩!尤其是你……”

她一指花濺淚:“你這個妖女,我若血淋淋地死在洞房之中,你這一輩子只要一想到你的洞房花燭是我的血染紅的,只怕會寢食難安!尤其是今夜,你們可還睡得安穩?”花濺淚說不出話來,臉色慘白,緊握著蕭雨飛的手,指尖冰冷,渾身顫抖。

蕭雨飛心中也一寒,卻不動聲色,冷冷一笑:“隨你的便!”他悠然又道:“你死在這裏又能怎樣,我們大不了換一個洞房。你能拆散我們麽?何況縱然今夜也許會睡不安穩,但以後呢?時間會將你的血沖淡,我們照樣能生活得快快樂樂,自由自在。只是,堂堂月小姐也會使出這種卑鄙和愚蠢的手段,實在令人可笑。”他心中也真怕月麗人會說到做到,橫屍這洞房花燭之下,便想將她激走。

月麗人神情果然一怔,喃喃道:“不錯,不錯……”她淒然笑道:“無論怎樣,即使我死在這裏又如何?你們還是你們,你們照樣生活你們的,我根本無法阻止你們!唉,月麗人啊月麗人,你還活著幹什麽?你還活著幹什麽?”忽一轉身,掩面掠出窗,狂奔而去。

花濺淚呆了一呆,失聲道:“不好,她一定會自殺!”一縱身,也掠了出去。蕭雨飛也跟了上去。

月麗人狂奔出冷香宮,往梅谷中一處雜草叢生,林木參天的山林中奔去。她知道花濺淚與蕭雨飛已跟來了,眼中閃過一絲怨毒之意,心頭一陣狂喜。她今夜此來本有四著打算:假扮宮女,化名無顏博取花濺淚的憐惜接近她,趁機刺殺她;若此計不成便攻擊她的心理弱處,使她心慌意亂,再出其不意地用暗器殺她;若此計不成,便誘他們兩人出來。她已在林中備下埋伏,留了叫人防不勝防的一著。

很快已鉆進了林中。今夜月光雖明,林中卻仍是極昏暗。月麗人引著花濺淚二人往自己預先設下的機關暗箭處奔去。她知道他們縱然絕頂聰明,也不會想著她在林中早已設下了與他們同歸於盡的埋伏。

那設有埋伏的地點已快到了!她設的埋伏十分厲害。她在一個方圓兩丈的林子一角從四面八方都設下了強弓毒駑,而且是連環設置,只要引發一個,就會全部發動。

她知道新婚之夜,蕭雨飛他們絕不會帶兵器。暗駑一發,天羅地網般從四面八方疾射而出,他們不曾提防,又空手無刃,則不死也會傷。而箭上塗有劇毒,見血封喉,縱有解藥不事先服下也不及吞服,那麽花濺淚雖無事,蕭雨飛卻死定了。他倆人的命早已融為一體,蕭雨飛一死,花濺淚豈能獨存?

終於,她將花濺淚、蕭雨飛引入了她的埋伏圈。她要與他們同歸於盡。她心頭狂喜,看準一處機簧便提腳踏下。

而就在她腳尚未落下之時,花濺淚忽然一聲尖叫,身形疾風般往後倒掠。逼得她身後的蕭雨飛也不得不後掠,兩人直掠出數丈遠才停住腳步。

月麗人的腳卻已收勢不住,踏在了機簧上,頓時萬箭齊發,無數細小的毒箭密不透氣地鋪天蓋地射出。她連一聲慘呼聲尚未及發出,已氣絕而亡。她的眼圓睜著,至死都不明白花濺淚怎樣及時發現了她的埋伏避開了的,她至死都不知道那究竟是怎麽回事。

所以她死不瞑目。

蕭雨飛與花濺淚卻已被驚得呆住。良久,蕭雨飛才嘆道:“好險,好險!好厲害的埋伏!好毒的心機。”側首對仍呆立無言的花濺淚道:“語兒,你是怎麽發現她的埋伏的?那簡直是叫人難以想到、難以提防的埋伏。”

花濺淚半晌才回過神來,喃喃道:“天意……這莫不是天意?怎麽會這麽湊巧?我剛一踏入那埋伏圈,就發現腳下是軟的。我踩著什麽東西了,那東西還在蠕動,我敏感到是條蛇,嚇了個半死,所以足一沾地又立刻倒掠了出去!也幸虧是這樣,剛才我們若遲了一點點,此時已橫屍此地了。”

蕭雨飛長長吐出一口氣:“這真是吉人天相。看來我倆命不該絕。”花濺淚走近月麗人,輕輕合上她圓睜的雙眼,黯然神傷。蕭雨飛想起她與自己的過往種種,心情也甚是沈重。良久才道:“咱們回去吧,安排人來收屍。”

兩人默然無語,並肩慢慢往回走去。一出林子,兩人突然怔住。他們看見了白無跡。他正默默地站在月光下,緩緩道:“我是來向你們辭行的。”

兩人一驚,失聲道:“你現在就要走?”白無跡笑了笑,道:“是的。我想我已沒有必要留在這裏。剛才我遠遠地見你們從冷香小築掠出,就知道一定出了什麽事,於是跟了來……現在,一切既已了結,我也就該走了。”

花濺淚默然無語,低頭看自己三人在月光下的影子。蕭雨飛低聲道:“白兄!”白無跡笑道:“怎麽,舍不得麽?沒關系,我會常來看你們的。蓬萊島與冷香宮本就是一家,你們也可常來蓬萊島看我!”

蕭雨飛道:“可是……”白無跡道:“可是你忘了我們的約定了?”蕭雨飛沈默了一會兒,勉強一笑,道:“我又怎能忘得了,好,我們送送你吧!”

白無跡微笑道:“不必!不送即是送,你我灑脫些吧。只希望今夜之事不會太影響你們的情緒。好了,祝你們永遠年輕,永遠恩愛,永遠快樂!”

蕭雨飛眼已濕了,低聲道:“多謝!”兩人的手又緊握在一起,許久才分開。白無跡道:“多加珍重,再見!”

他轉身欲離去,卻又忍不住看了花濺淚一眼,花濺淚也正含淚微笑看著他。兩人目光一接觸,便給他們之間過去的事情打上了一個句號。

白無跡終於消失在了月色裏。花濺淚呆呆地立在月光下,良久無語。蕭雨飛伸出溫暖的手牽起她的手,“走吧!”兩人轉身默默而行,俱都有些蕭然之意。

回到冷香小築,安排了人去為月麗人收屍,洞房裏那對龍鳳紅燭已將燃盡。兩人努力忘記晚上發生的一系列不幸之事。蕭雨飛斟了兩杯合歡酒,道:“語兒,來,咱們幹一杯!長這麽大了,喝自己的喜酒卻是頭一遭。以後這種酒可再也喝不成了,你我當好好幹一杯!”

花濺淚雙手捧起酒杯,凝視著杯中的酒,一動不動,半晌無語,目中似已有淚花閃現。蕭雨飛笑了,道:“正所謂苦盡甘來方識得這甘苦之意。回首往事,你我當感到更幸福才是。”

花濺淚流下淚來,喃喃道:“是,我是幸福,我是高興。也正因為幸福,所以我才會流淚。”說罷,舉杯一飲而盡。幾杯酒下肚,兩人心情都已好了許多,洞房之中始有應有的溫馨旖旎之意。

蕭雨飛連盡數杯,看著手中的空杯,緩緩道:“回首往事,再想想我爹,月老夫人,月麗人他們的遭遇,我總算明白了,要怎樣才能喝上這杯不同尋常的酒。”

花濺淚饒有興趣地道:“說來聽聽。”蕭雨飛道:“首先,是運氣要好,要恰好能碰上那個心有靈犀一點通的人,其次要意志堅定,百折不悔地去追求。”

“說得好!”花濺淚深思地點點頭:“你我以前若稍有軟弱退縮之意,稍有自私鄙俗之心,這杯酒就喝不到了。縱然喝到也是苦的。”

蕭雨飛道:“那我們不妨再多喝兩杯。反正,過了今晚,你就不再是我的語兒,不再是我的新娘了。”花濺淚一怔:“那我是什麽?”

蕭雨飛狡黠地眨了眨眼:“小傻瓜,過了今天,你就是我的妻子了啊!”

花濺淚頓時臉上一熱,臉上露出幸福甜蜜卻又羞澀之意。兩人又喝了幾杯合歡酒,俱已微有醉意。也許這醉人的不是酒,而是“喜”。蕭雨飛忽然放下酒杯,將嘴湊在花濺淚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話。

花濺淚頓時紅了臉,推開他,笑罵道:“呸,你真壞!”用手捂了臉,不依道:“你真壞,羞死人了,我要告你去——”她忽然住口,想起這事本是不能向別人說的,不由怔住,臉更紅。

蕭雨飛笑道:“我說的是正經事,真的,以後,我一定要個像你一樣聰慧靈氣,善良又美麗的女兒。我也不貪多,只一個便足夠。”

花濺淚輕輕松開手,眨著眼,悄聲道:“那我也——也要一個象你一樣的兒子。我也不貪多,只一個便足夠。”

蕭雨飛大笑道:“好,一樣一個,一個兒子,一個女兒,誰也不許多要。”

兩人都笑了,大笑,直笑得眼中流出淚來。

洞房中頓時也充滿了融融的春意。這也本就是春天。

所有的痛苦,憂傷與不幸都已是過去。正因為一年有春夏秋冬,月有陰晴圓缺,生活有酸甜苦辣,所以人生才會那麽多姿多彩——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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