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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欲誘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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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猶豫一下,緩緩讓開,走到了一邊。他已是她砧上魚肉,她並不急。何況,丁靈兒自幼入月府,與她一同長大,服侍了她十餘年,如今即將死去,她也不想做得太絕。

蕭雨飛走到丁靈兒身邊,在她身邊跪坐下,抱她入懷。丁靈兒氣息已弱,臉色慘青。他低聲道:“丁姑娘,不是我想拒絕你的好意,只是我一向都是這個脾氣,寧可死得慘烈,也不願活得屈辱!”

“我明白,”丁靈兒喘息道:“你不要叫我丁姑娘,叫我……靈兒!”蕭雨飛柔聲道:“靈兒,靈兒!”丁靈兒低低地道:“蕭公子……”蕭雨飛道:“不要叫我蕭公子,叫我大哥。”

丁靈兒眼中露出驚喜的笑意,斷續地道:“大哥,謝謝你!我只恨……為什麽沒早點遇上你……否則,我就不會變得這麽壞,死在她的……劍下!”

蕭雨飛眼已濕了,輕聲道:“不,靈兒,你並不壞,你是一個本性善良的好姑娘!你還有什麽心願未了,告訴我!”丁靈兒氣息更弱,弱如游絲:“大哥,從來都沒有男人吻過我……我只希望……你能吻吻我……”

蕭雨飛略一遲疑。只這一遲疑,那少女敏感的心就已受了傷害。丁靈兒艱難地道:“蕭大哥,我……錯了!我不該……這樣——為難你!”話未說完,蕭雨飛的嘴唇已蓋了過來,溫存地堵住了她的嘴——末了,又在她雙眼上各自輕輕吻了一下,柔聲道:“靈兒,其實,我好喜歡你,真的好喜歡你,這幾個月來,你是我唯一的快樂!”丁靈兒緩緩合上的雙眼沒有再睜開,兩粒晶瑩的淚珠掛在了眼角,嘴角卻分明浮起一絲滿足的笑意。

遠處,已有朝霞升起,紅日將出。蕭雨飛緊緊抱著她,似不願把她放回那冰冷的地上。月麗人盯著他,心中忽地升起一股妒火。雖然她明知他只是想滿足一個瀕死少女最後的心願,可她的心不是忍不住揪痛,冷冷道:“放下她!我不許你碰她,我不許你碰任何別的女人,你只是屬於我的!”手中劍已抵住了他背心。

蕭雨飛恍若未聞,凝視著丁靈兒,伸出瘦削的手指輕輕措去她眼角的淚滴。月麗人厲聲道:“放下她!”手腕一抖,青霜劍已刺入他背心半分。

蕭雨飛未避未閃,卻就在那劍尖刺入肌膚的一瞬間,忽然閃電般拔出相思劍反手一劍刺出。劍如飛虹,劍勢淩厲,已將那朝陽的光輝比了下去。

月麗人忙拔出青霜劍一迎,“當”地一下,劍已斷,那相思劍已刺了過來,劍尖還未刺到,那淩厲的劍氣已直迫她的眉睫、直劃她的肌膚!“嗤”地一聲微響,相思劍已刺入她右臂。她踉蹌後退,捂住傷口,鮮血從指縫中溢出、滴落,一錯牙,恨聲道:“想不到你這幾個月武功被廢,劍法卻反而長進了不少!”

蕭雨飛道:“我武功雖被廢,腦子卻可以思想。尤其這些天身處黑暗之中,心無雜念,反倒對以前所習劍法有了新的感悟。”月麗人冷笑道:“可你還能再動手麽?這一劍已耗盡你殘存的內力是不是?”蕭雨飛無言,手中劍往咽喉劃去!他自知再無生望,縱是死也不願死在她手上。然而,月麗人左手迅急伸出,將劍奪了過來,冷笑道:“想自殺?有那麽容易麽?只有我才能決定你的生死!”手一擡,相思劍已筆直,直刺他的咽喉!

蕭雨飛未避未閃,嘴角卻浮起一絲笑意。月麗人的劍在離他咽喉處七寸停下:“死到臨頭,你還笑什麽?”他不答,依然只是笑,淡淡的,平靜而祥和,又似帶著說不出的冷漠。這正是她最恨的那種表情。

她一字字道:“蕭雨飛,我今生最恨的就是你!我要挖了你的雙眼,刺聾你的耳朵,割了你的鼻子和舌頭,再砍斷你的雙手雙足。讓那賤人即便在你眼前,你也看不到,聽不到,嗅不到,摸不著!若讓你就這麽死了,我豈能甘心!”她的整個人都似在仇恨與怨毒的烈火中燃燒。她已忘了臂上傷痛,將劍對準他眼,緩緩刺下,一邊刺一邊瞧著他的臉。她想看看他在這最後時刻的神情。只可惜他的表情兀自不變。她很失望,手中劍猛地刺下!

當的一聲微響,蕭雨飛只覺雙眼一陣冰涼刺痛,但痛過之後,雙目竟依然能夠視物,這才發現月麗人的劍已被一截枯枝擊落。而剛才雙目那陣刺痛,只不過是被她劍氣所傷。

來人是誰?竟以一截枯枝便擊落了她手中之劍!莫不是月幾圓及時趕到,阻止了她的瘋狂之舉?林中有人輕嘆道:“想不到你們月家的人竟都這麽狠心絕情!”緩緩走出一個雲鬢高挽的蒙面女子,雪白的衣裳纖塵不染。月麗人失聲道:“花濺淚!你,你果然未死!”蕭雨飛猛地擡頭。

白衣女子道:“你認錯人了。月小姐,把解藥留下,你走吧!”月麗人也才發現這女子只是穿著打扮與體態酷似花濺淚,聲音神態與相貌都不一樣,心念數轉,大笑道:“好,解藥在這裏,你接好了!”她伸手向懷內摸去,摸出的卻是一柄寒光四益的短劍,手腕一轉,刺向那白衣女子。白衣女子腳步一滑,從容避過,衣袖往她懷裏一拂,手中已多了一小瓷瓶。她拔開瓶塞嗅了一嗅,微笑道:“承讓!”

月麗人變色道:“你倒底是誰?”“這你不必問,”白衣女子道:“不過,請你轉告月幾圓一句話,多行不義必自斃!”月麗人哼了一聲,恨恨瞪著蕭雨飛,一字字道:“總有一天,你會死在我手上!”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蕭雨飛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那白衣女子,嘆了口氣,黯然道:“你不是我的語兒。”白衣女子道:“你懷中抱著別的女人,還好意思提到她?”蕭雨飛道:“我問心無愧,為何不敢提她。”

“好一個問心無愧!”白衣女子冷冷道:“你馬上跟我走,我有話問你。”蕭雨飛道:“現在不行,我要先安排了她再說。”低頭看著懷中面色猶生的丁靈兒,長長嘆息了一聲。白衣女怒道:“你還抱著她幹什麽?快放下她,跟我走!”蕭雨飛搖頭:“不!”

白衣女子道:“你莫忘了,是我救了你。我叫你跟我走你就得跟我走!”蕭雨飛道:“你也莫忘了,我並未求你救我,是你自己多管閑事,我為何要聽你的話?”白衣女子臉色一變,咬牙道:“你果然是個忘恩負義之人!難道你不想要解藥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

蕭雨飛笑了笑,道:“我並未承認你對我有恩,又怎談得上忘恩?你對我並未有義,又怎談得上負義?這解藥麽,你願給就給,不給也罷。”白衣女子“哼”了一聲:“我是指的她!她可曾對你有恩?可曾對你有義?可曾對你有情?你縱不要解藥,但你難道不想見她?”

蕭雨飛臉色變了,他當然懂得這個她是指的誰!默然半晌,道:“等我安排了她再去找她。”白衣女子勃大然怒:“難道她比她還重要?”

“這與重要與否無關。她已死了,是為我而死。”蕭雨飛低頭看著丁靈兒,道:“我做事一向思怨分明,我自要先安排了她再說。請前輩給我一點時間。”說罷不待她答言,抱著丁靈兒站了起來,緩緩向一處向陽的山坡走去。

已是嚴冬,木葉早已雕盡。只還剩稀落的幾葉,在枝頭迎著寒風瑟瑟地抖。蕭雨飛拔出劍來,挖了一個坑,將丁靈兒草草掩埋了,留待日後遷葬。他看著這座孤墳,想起這幾個月來,丁靈兒對他的默默關愛,心中無限惆悵。活生生的一個人,轉眼已化為一杯黃土,連個墓碑也沒有。

白衣女子在他身後冷笑道:“這個已為你死了的,你已埋了,現在,可以隨我去見那個將要為你死的人了麽?”蕭雨飛回過神來,失聲道:“語兒!她,她在哪裏?”白衣女子道:“你現在終於問起她來了。你害她只剩幾個月的命了,還害她整日沈默寡言,不說不笑,一天比一天消瘦,一天比一天憔悴!而我趕來,卻正見你抱著別的女子親吻……可見你用情不專!”

蕭雨飛眼中露出疑懷之色,道:“你究竟是誰?你怎麽知道這些?你莫非來自蓬萊島?”白衣女子道:“你反應倒也不慢!”蕭雨飛上下打量她,道:“你倒底和我的語兒有何關系?你,你怎會和她長得如此相像?”

白衣女子猶豫了一下,道:“我便是她的親生母親!若不是怕她傷心,剛才見你吻那丁姑娘,我真想一劍殺了你!”這白衣女子正是花濺淚的生母葉秋煙。她帶了白無跡提供的聚雄山莊地形圖,悄悄趕來,正在趁夜踏勘這谷中地形,突然聽見遠處有女子聲音在高叫“蕭雨飛,你快回來”。吃了一驚,匆匆趕來,正見蕭雨飛抱著丁靈兒親吻,心中大怒。後來雖明白他不過是憐惜她為他而死,還是忍不住生氣。此時見蕭雨飛怔怔地看著她,怒道:“怎麽,你不信麽?”

蕭雨飛道:“不,晚輩豈敢不信。你與我那語兒,不似母女,反似姊妹。不但體態氣質,連一顰一笑時,眉宇間的風神都如此相似。只是,我突然想起了我從聚雄山莊偷來的一幅畫,畫中人莫不就是前輩?”

葉秋煙奇道:“畫?什麽畫?”蕭雨飛道:“待我取來,前輩看後便知。”葉秋煙道:“你不用叫我前輩。其實,我就是你的師姑葉秋煙!但你切記,萬萬不可向你爹爹透露我的消息。”

蕭雨飛吃了一驚。他雖已看出,她必是花濺淚的生母無疑,但花濺淚的生母就是當年跳崖自盡的師姑葉秋煙,卻著實嚇了他一跳。腦中念頭一轉,頓時明白了許多疑問。一想到花濺淚終於找到了自己的生母,定已享受了母親的千般憐萬般愛,不禁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

月麗人一路狂奔回聚雄山莊。月幾圓、月淩峰俱都吃了一驚。月幾圓道:“你負傷了?蕭雨飛的身子那麽弱,又只服了一半解藥,難道你還會失手?丁靈兒呢?”

月麗人咬牙切齒地道:“事情就壞在丁靈兒這賤婢身上!若非她假戲真做,我就可以跟著蕭雨飛,找到那些卷宗——”將事情經過講了一遍,道:“那蒙面女子穿的也是白衣,看上去酷似那賤人,但年紀要大點,內功比那賤人要深厚得多。對了,我看她很象爹爹密室中那副美人圖上的女子。”

月淩峰變色道:“這下可麻煩了,那些卷宗一旦公布,我們豈不……”月幾圓冷冷道:“怕什麽?如今我強敵弱,那些卷宗,冷香宮即便得到了,我諒他們也暫不敢公布!你們先下去,讓我一個人靜一會兒!”

月淩峰、月麗人都吃了一驚,這麽大的事,父親怎會說得如此輕描淡寫?他的心情似乎很煩燥,莫非與那蒙面女子有關?卻又不敢多問,都退了下去。

月幾圓臉上浮現出一絲覆雜的神情,沈思了一會兒,喃喃自語道:“難道她沒死?這怎麽可能……難道這是巧合?”那白影一閃,從萬丈高崖直墜下去的情景似又浮現在眼前;那聲淒厲的呼聲似又響在耳邊。他忽又想了月老夫人的遺言:一失足成千古恨,情絲縷縷皆禍根。有情無緣能奈何,機關算盡假難真。不由機靈伶打個寒噤。

他終於按捺不住沖動,叫了月麗人來,悄悄出了聚雄山莊,想去尋那蒙面女子的下落。但二人來到先前葉秋煙現身之處,哪裏還有伊人蹤跡?

葉秋煙早已護送著蕭雨飛,尋了一處隱秘之處住下養傷。一連過了七日,待他武功完全恢覆,身體也略有起色,才在夜半悄悄隨他去把那埋藏了數月的卷宗取了出來。卷宗中果有一幅畫軸。展開看時,畫中那回眸微笑的女子不是她是誰?葉秋煙心中一跳,陡然想起了當年初見月幾圓時的情景。

那次她正在葬花溪旁采摘桃花,等候與月幾明幽會。不料月幾明竟不是一人而來,身旁還多了一個長相與他相似的少年,原來是他的胞弟月幾圓。她陡見生人,回眸一笑,便羞澀地低下了頭――難道,她那不自覺地一笑,竟在月幾圓心中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以致於她“死”了這麽多年,他還把她當時的畫像留藏在密室之中?

她又想起在那斷魂崖上,月幾圓給他看了月幾明的信,月幾明在信中的言語口氣大異平日。難道,月幾圓會從中作梗?而原因就是對她另有企圖?可那封信她分明認得,千真萬確是月幾明的字跡。她隱隱覺得其中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冥思苦想一陣,卻想不明白。自從墜崖之後,她記憶衰退,雖經蓬萊島主精心調治,但過往部分生活片段,卻經常越想越模糊。但那斷魂崖上的一幕在她心中,卻如刀刻一般,分外清晰。月幾圓看她的眼神,分明透著掩飾不住的愛戀――葉秋煙心中思潮翻湧,卻是不便對蕭雨飛明言,回想自己一生遭遇,心中甚是黯然。在送蕭雨飛前往揚州的路上,多數時間都在沈默。而蕭雨飛也是滿腹心事。兩人皆是一路無話,只是日夜兼程地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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