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氣

不過, 就在這次旅行接近尾聲的時候，父女倆之間鬧了一個小小的矛盾。

起因是他們從D市下飛機的時候, 葉蓁蓁鄰座有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 托葉蓁蓁幫忙拿一個禮品盒下飛機。

按說一個大老爺們，不該麻煩人家小姑娘幫忙拿東西。不過那個中年男子說他買的東西太多，實在是拿不了了, 上飛機的時候也是托旅客幫忙拿的東西。他見葉蓁蓁只背著一個雙肩包，兩手都空著，就托葉蓁蓁幫個忙。

葉蓁蓁見他確實行李不少，又沒有同伴，便爽快地答應了。可是沒想到下飛機的時候, 坐在前排的爸爸疑惑地問她說：“你手上的盒子從哪兒來的？”

葉蓁蓁如實以告，說是幫鄰座的乘客拿的。

爸爸立馬就拉下臉說：“趕緊還回去！咱不能幫這個忙！”

“為什麽呀？”葉蓁蓁有點不明白。

葉壯志瞄了她身後的男人一眼, 低聲說：“他一旦是壞人怎麽辦？新聞裏都說了, 有人運輸非法物品，就是托不認識的旅客幫忙運出去……”

葉蓁蓁小聲辯駁：“可是咱們這是下飛機，又不是過安檢，這些東西應該都已經被檢查過了啊。”

“那也不行！趕緊還回去！”

葉蓁蓁猶豫了一下, 正琢磨著該怎麽開這個口，就聽爸爸冷哼一聲, 拉著行李箱健步如飛地走了, 竟然就這麽把她撇下了。

葉蓁蓁無語了。

就算是她防範意識不足，爸爸也不用這麽急於和她撇清關系吧？

到了出口，把禮品盒交給來接那個中年男子的家人後, 葉蓁蓁四處張望著去找爸爸媽媽。

“蓁蓁，這兒！”葉蓁蓁聽到了媽媽的聲音後，便循聲找了過去。

結果一見面，媽媽劈頭蓋臉地就開始數落她，“蓁蓁，我聽你爸說你幫不認識的人拿東西了？那怎麽行啊！現在這個社會，不法分子太多了，就會利用你這種單純的好心人……”

葉蓁蓁本來已經在反思自己了，可是見到媽媽一見面什麽都不說就開始教訓她，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

爸爸媽媽是不是忘了，今天是她十六周歲的生日呢？

她悶悶不樂地上了車。雖然不高興，不過葉蓁蓁心裏也在犯嘀咕，自己剛才是不是防備之心太輕了？

她剛重生回來的那幾年，社會風氣還是挺好的，騙子也沒有現在這麽多。可是近幾年來，不知道是受媒體的影響，還是騙子真的變多了，總覺得社會上的陌生人全都是壞人，人和人之間必須得防著彼此才行。一旦你好心幫助了別人，很有可能就會被騙，甚至被卷入一場無妄之災。

葉蓁蓁特別不喜歡這種感覺。

媽媽開車帶他們去飯館的路上，葉蓁蓁偷偷看了看坐在後座的爸爸，幾次想要開口道歉，卻又覺得憋屈。

她是有不對的地方，可爸爸也不該那麽撇下她不管啊！

父女倆較勁了一路，葉蓁蓁本來都打定主意這兩天不理爸爸了的，誰知點菜的時候，葉壯志卻把菜單遞給她說：“今天你生日，你點吧。”

葉蓁蓁接過菜單，翻了個小白眼說：“連我愛吃什麽菜都不知道，一點都不了解我……”

“你爸他就這樣。”趙秋月在旁邊說：“根本不關心咱們娘兒倆喜歡什麽。”

“怎麽又變成我的批鬥大會了？”葉壯志臉紅脖子粗地叫起了冤，“這飯還吃不吃了？”

葉蓁蓁：“爸，我媽說的是事實好吧。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要是能答得上來我倆給你道歉。”

葉壯志不服氣地說：“你說！”

葉蓁蓁想了想，問他：“我最喜歡的顏色是什麽？”

葉壯志楞了楞，想了好一會兒才用不確定的語氣說：“金色？”

葉蓁蓁母女倆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裏看出了“不出所料”這四個字來。

“蓁蓁最喜歡白色啊，不行你猜粉色也行。”趙秋月真是想不明白，葉蓁蓁買過那麽多白色和粉色的東西，難道葉壯志都沒註意過麽？

難道男人都瞎？

葉蓁蓁搖搖頭，繼續提問：“我最喜歡的水果是？”

“櫻桃？”

這回趙秋月最快，搶先公布了答案，“錯，是荔枝。”

葉壯志不服氣了：“可蓁蓁每到夏天都要吃一大盆櫻桃的！”

“那是因為荔枝不好扒，她喜歡吃我給她剝好皮的，對不對蓁蓁？”

葉蓁蓁點點頭：“還是媽媽了解我！”

葉壯志好像打了場敗仗一樣，無話可說了。

下午吃過飯，趙秋月正要送葉蓁蓁回公寓，卻見女兒笑嘻嘻地對他們說：“媽媽，你把爸爸帶回家就行了，小阮哥哥在外面等我呢。”

趙秋月聽了忙說：“你這孩子，怎麽讓人家在外面等著呢？早知道叫他來一起吃飯多好。”

葉蓁蓁喊冤：“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他說的，讓我好好陪陪媽媽，省得他在這兒咱們一家人不自在。”

趙秋月聽了，心裏不由一暖。她沒想到阮林江這孩子這麽懂事，知道她許久不見女兒，心裏也甚是想念，還特意為她們母女留出相處的時間。

“行了，你去吧，註意安全。”趙秋月問她：“東西都帶好了麽？”

葉蓁蓁拍拍自己的背包：“給老師同學的禮物都在這裏面呢，箱子裏的衣服讓爸爸帶回家就行了，我最近不穿。”

趙秋月點點頭，這才放女兒離開。

葉蓁蓁出門的時候，正好看到阮林江在結賬。她撲了過去，攔住他說：“幹嘛呀，你又沒吃飯，瞎結什麽帳。”

阮林江從服務員手中收回卡，笑容中難得透露著一絲狡黠，“這不是抓緊一切機會，在叔叔阿姨面前表現麽？”

葉蓁蓁笑著指了指阮林江，好像在無聲地說他變奸詐了。

從飯店出來後，阮林江開車帶葉蓁蓁回公寓。

路上，他趁著等紅燈的間隙側過頭來看她，有些哭笑不得地說：“蓁蓁，你怎麽一直盯著我看。”

“因為你好看啊。”葉蓁蓁說：“不知道怎麽回事，我覺得你開車的樣子特別帥，僅次於你彈琴的時候。”

見她撐著下巴，用一種欣賞的眼神看著自己，阮林江有點害羞之餘，又不免感到欣喜。他特別享受這種被她愛著的感覺。

回到公寓之後，葉蓁蓁洗了個澡，先去睡了。長途的飛行讓她很是疲倦，一覺睡到天黑才恍恍惚惚地醒來。

她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見阮林江半躺半坐在她身邊，溫柔地凝視著她。

葉蓁蓁咽了口口水，迷迷糊糊地問：“怎麽不開燈呀？幾點了？”

“大概六點半。”

“那我得起來了，再睡晚上就睡不著了……明天還得上學呢。”

他摸摸她因為熟睡熱乎乎的小臉，心疼地說：“你看起來很累。”

都打小呼嚕了。

阮林江從來都不知道，一個人打呼嚕竟然也能這麽可愛，跟只粉紅色的小豬似的。

不過他知道葉蓁蓁要面子，所以沒有說出來。

“能不累麽，天天早上七點鐘就要出發，晚上九點多能回酒店就算好的了……跟團走太累了，旅游都跟打仗似的。”

葉蓁蓁爬起來，掛到他身上說：“小阮哥哥，以後我們出去玩還是自由行吧，起碼不用那麽趕……”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脖子上，阮林江幾乎是立刻便起了生理反應。

他僵直了身子，有些不自然地說：“蓁蓁，你……”

“嗯？”

他剛剛想說“你別靠我那麽近”，可話到嘴邊又怕傷到葉蓁蓁，只好說：“你先換衣服，我去沖個涼。”

葉蓁蓁“哦”了一聲，靠著床頭緩了一會兒才起來換衣服。

雖說酒店頂樓的旋轉餐廳很浪漫，可是他們已經去過很多次了。如果過生日也來這種地方，未免顯得不誠心。

所以提前一個月，阮林江就在糾結，要帶葉蓁蓁去哪裏過生日。

最後，他選擇了眼前這一家名叫“桃夭”的古風餐廳。

這家餐廳雖然建在市中心，卻鬧中取靜，選了一個較為僻靜的位置營業。餐廳整體裝修得古色古香，服務生皆穿漢服，就連說話都充滿著“古韻”：“公子小姐這邊請。”

葉蓁蓁好奇地看著四周，要不是有一些現代化的東西會讓她出戲，她還以為自己不小心穿越了呢。

“我好喜歡這裏啊。”葉蓁蓁的眼睛裏仿佛閃著星星，“我怎麽不知道這兒有這麽一家店？”

“這家店是月初才開始營業的。”

“月初？那你怎麽知道？”月初的時候，阮林江已經在北京了啊。

“因為這家餐廳是我媽媽設計的。”阮林江有點不好意思地說：“蓁蓁，不是我不想花錢請你吃飯，只是實在想不出更好的地方了。”

“哈哈哈……”葉蓁蓁笑了，“你不用解釋的，我不懷疑你的誠心。”

她又往四周看了看，真是越看越喜歡，“真好啊……我要是有錢有精力，也想開一些類似的店鋪，宣揚中華文化。阿姨真是活出了我想要的樣子。”

他目光堅定地看著她說：“你也可以的，我支持你。”

吃飯之前，阮林江拿出一個陌生又熟悉的盒子遞給她說：“蓁蓁，生日快樂。”

葉蓁蓁一看見那個白色的盒子就忍不住搖搖頭笑了，眼中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覆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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