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旭被封了昌郡王，回到了裝修一新的郡王府。衛熙自然也跟了來，吃住都跟著文旭一起。皇上還賞了一個京郊的溫泉莊子，文旭在郡王府晃了幾日，見天氣漸冷，決定去那莊子住幾日。

“你哥住的那個莊子，是不是就在附近？”

“是，騎馬半個時辰就到，就是沒有溫泉。”

文旭泡在熱氣騰騰的浴池裏，只覺得整個人都要化了。

“要麽給你一天假，你去瞧瞧你哥吧。”

衛熙猶豫了下，道：“家裏不讓屬下去，怕擾了大哥讀書。”

文旭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哥是被軟禁了嗎？親弟弟都不許去瞧？”

衛熙臉色變了變，文旭的話觸動了他心裏某個不敢明說的猜測。兩年前衛嘉想要考童生時，一向不管家裏事務的衛松開了口，要求衛嘉緩幾年再考。因著衛松的特殊身份，家裏都以為這是皇上的意思，惴惴不安了許久。

可衛鶴、衛熙等其他幾個衛家男丁的仕途卻並未受到影響，衛家只能猜測是不是衛嘉本人哪裏得罪了誰，惹怒了皇上。衛鶴也懷疑是不是衛松仗著他們不敢去向皇上求證，才故意阻礙衛嘉出頭，但是他們也都只敢想想。

如今皇上身邊最倚重的，除了朝中幾位不得不重用的大臣外，就是身邊的雲溪和衛松了，後面兩人的一些話，比擺設似的皇後貴妃都管用。

文旭覷著衛熙臉色，道：“要麽我帶你去？他們總不敢攔我吧？”

“這，殿下……”衛熙驚訝道，“這不合適，太危險了。”

“又不是去前線，也不是去剿匪，有什麽危險的？你們這麽多人呢！”

“這，這附近山裏有，有陰兵。”衛熙的聲音低了下來，“晦氣。”

文旭微微睜大了眼，道：“陰兵？”

“還是前朝時就有人看見了，所以那處都沒人敢去。”

“離咱們這近嗎？”

“不近，隔了好幾座山呢，不然這裏的莊子哪有人敢住呢。只是我們家那個因為買的早，離那邊稍微近了些，旁邊就是我們家的祖墳，所以萬萬不敢讓殿下去。”

衛熙頓了頓，不說話了。他也想不明白為什麽家裏要把衛嘉送到這麽晦氣、幾十年都沒人住過的莊子裏。

文旭同情道：“你哥怎麽得罪你家裏人了？”

“不知道。”衛熙沮喪道，“他們不肯告訴我。”

文旭嘆了口氣，突然想到什麽，道：“你上次見到你哥是什麽時候？”

“過年時，住了一天就走了。”

“你有沒有想過，你哥可能已經不在了？”

仿若一道晴天霹靂，衛熙僵在原地，頭腦一片空白。

半個時辰後，衛熙一腳踹開了衛家莊子的門，一陣風似的地跑進去，跑到祠堂裏，掃視著上面的牌位，生怕看到那個熟悉的名字。

“你咋來了？這位是誰，你朋友嗎？”衛嘉的聲音在後面響起。

“我叫文旭，你和你弟長得不太像呀。”文旭道。

“他像爹，我像娘。”衛嘉笑道，“二弟還是第一次帶朋友回來呢，天這麽晚了，你在這住一晚吧，我讓人去打掃客房。”

“他，他跟我住就好了。”衛熙緊張道。

“我還有幾位家仆，勞煩你給他們也安排下住處。”文旭客氣道。

衛嘉便施施然去吩咐下人了，文旭沖衛熙擺擺手道：“不用拘束，頭疼。”

衛熙忐忑不安地看著文旭，文旭笑道：“你哥沒事，你可放心了？”

“多謝殿下。”

衛嘉轉回院子門口，沖他們倆道：“飯已備好，請入席吧。”

三人便去了正廳用餐，因這裏只有衛嘉一個人住，所以他就大大咧咧占了正院。

晚飯都是些山野小菜，衛嘉不好意思道：“我吃素，所以廚房備的都是素菜。”

“你一直吃素嗎？”文旭問道。

“來這之前還能吃葷，來這後，守著列祖列宗們，就開不了葷啦！”衛嘉唏噓道。

文旭便笑笑，吃完飯就回屋了，留他們兄弟倆說話。

“你到底為什麽被關到這來？”衛熙發問道。

衛嘉收了笑，冷冷地瞥了弟弟一眼：“你膽子真大，就帶了這麽點人，要是郡王有個好歹，你想讓一家子給你陪葬嗎？”

衛熙一噎，道：“你，你怎麽知道的。”

他瞅著席上的殘羹，恍然道：“你知道他在為文家戴孝，所以才特地備的素席？”

“不算特地，我在這本來就不能開葷。”衛嘉沒好氣道。要不是猜出文旭的身份，他也不可能不讓人備點酒水葷菜給客人。

“你別和爹娘說啊。”衛熙揪著桌布角道，那樣子和小時候犯了錯，不許衛嘉告狀時一模一樣。

衛嘉看了他這樣就心軟了，拍了衛熙腦袋一下：“當了侍衛還這麽毛毛躁躁的。”

“你到底為什麽被關到這來？”衛熙不依不饒道。

“做了愧對列祖列宗的事，被罰關禁閉了。”衛嘉指了指祖墳的方向，“天天和列祖列宗懺悔呢。”

衛熙吃驚道：“什麽事？你殺人了？”

衛嘉大笑起來：“殺人算什麽，祖宗才不管這個呢。”

他頓了頓，方道：“我喜歡男人，不想成親。”

衛熙倒吸一口氣：“你喜歡誰？”

“呃，還沒碰到什麽特定的對象，本來想和趙韻那小子試一試，結果他竟然要帶我去南風館。”衛嘉一臉憤憤，嫌趙韻太不上道了，“小倌我自己會找，用得著他帶嗎？”

“你喜歡趙韻？你不是老嫌他眼睛長腦頂上嗎？要找也是找那個年家的吧？”

“年家那個太小了，一點男人味都沒有。”衛嘉道，“其他的不是醜就是俗，也就趙韻勉強能入眼。”

衛熙頭疼道：“你、你，算了，我不管你了。你難道要在這住一輩子嗎？”

“寧可在這住一輩子吃素，也不要回家和女人成親，我是真受不了啊！”

衛熙萬萬沒想到哥哥是因為這事被關這的，在院子裏吹了好一會的風，才進了客房。

文旭正盤腿在榻上看一本書，擡頭瞧了他一眼：“你哥挺聰明的，在這可惜了。”

衛熙尷尬地笑了笑，知道文旭知道衛嘉知道他是昌郡王而沒點破了。這幫人活得真累。

第二日文旭起來，見衛熙在院子裏打拳，興致勃勃地看了會。

衛嘉也起來了，過來寒暄道：“睡得還好？”

“夜裏風聲有些大，其他的還好。”

“這裏一到晚上就愛刮風。”衛嘉笑道，領著文旭上了一座小山坡，指著前面綿延的群山道，“前朝時，隱王作亂，被朝廷大軍逼到了這處山裏，打了三天三夜。後來就老有進山打獵的、采藥的看到陰兵過道，我往那去了兩次，可惜無緣得見。”

“你倒是膽大。”文旭道。

“都是白天去，怕甚？晚上自然就不敢了，但是自家祖墳就是晚上也敢去，都是一家人，就是見著了什麽，身為晚輩，也要按著禮節請安。”

文旭默默看了一會衛嘉，有些拿捏不住他是在自吹自擂還是說真的。假山上的風有一點涼，文旭率先走了下來，見到一身汗的衛熙在下面等著。

“你哥是不是特喜歡看鬼怪故事？”

趁著衛嘉去廚房時，文旭壓低了聲音問道。

“是呀，你怎麽知道？”衛熙訝然道，“他是不是給你推薦什麽雜記了？你要想看，他書房裏好多，屬下……”

“不用了。”文旭一臉菜色地擺擺手。

文旭吃過早飯就要走，衛嘉也不留，笑瞇瞇送了他們一程，在路邊一直看著馬隊走遠了，才慢悠悠地上了馬，卻不是往回走，而是往山裏走。

衛嘉的記性好，走過一次的路便能記得，只有第一次去那山谷時重金雇了老獵人帶路，之後都是自己去的。

今天一定要看到！衛嘉攥緊了拳頭道，一揚馬鞭向山中駛去。他身後的兩個隨從無奈地對視了一眼，戰戰兢兢地跟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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