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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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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鶯歌直到中午才瞅到機會跑到柳楚屋裏探聽情況,可惜柳楚不在屋裏,被秦楓喊去教新買來的小丫頭棋藝了。

倒是柳西從旁邊屋子收拾了碗筷出來,拎著飯盒瞅著鶯歌直笑:“那個姓宋的,是你攛掇楚丫頭扶回屋的?”

鶯歌道:“他喝醉了,抓著柳楚姐姐的袖子不放,在走廊裏拉拉扯扯的吵到其他客人……”

柳西擡起一只手,道:“我又不是你的右韶舞大人,你用不著編瞎話蒙我。你瞧上宋炎了,坑來給你當姐夫,是不是?”

鶯歌知道瞞不過她,若是柳西也覺得宋炎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有她幫忙,那兩人的事就成了一半了。

鶯歌這樣想著,湊過去拉著柳西的袖子道:“你不想要這個妹夫嗎?”

柳西低聲道:“他看著可不像是能一下子拿出八十貫的人啊?”

“慢慢攢啊,他好歹開了個鋪子,花得起請人來這銷金窟的錢呢!”鶯歌不以為意道。

柳西搖頭,罵道:“真是不知柴米油鹽的嬌小姐,你沒註意他的穿著嗎?請人吃酒談生意,穿的都是最次等的綢緞,來來回回就那麽幾件。我看他也就是個兼職中間人的,那個鋪子掙不了幾個錢,勉強維持溫飽而已。”

鶯歌隱約明白了什麽,心裏不由咯噔一下,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麽上輩子宋炎要跑閩南那個鬼地方拿命換錢了。

京裏多有求貴人辦事,不好親自露面、直接攀談的,就會有專做中間人的出面替兩邊傳話遞消息。若是事成,中間人可拿幾十或幾百兩的跑腿費,還可以搭上幾條人脈。看宋炎平日裏相請的,多是一些鋪子管事和平常府邸管家,他們所談的生意大多也就幾百不到一千的年收益,宋炎撐死了能從裏面拿個二三十兩的紅包。

若他要贖柳楚,怕要把全部家底都貼進來。他倒不是舍不得錢,只是舍不得柳楚嫁進來就過窮日子。往富庶地方跑商,好的生意都有人占了,宋炎沒什麽人脈,也不算機靈,走這條路怕也賺不了太多錢。他舅家在閩南,專做藥材生意,因著至中原沿路危險,鮮少有商人願意提著腦袋往那跑。

宋炎肯定是想著,那些藥材在閩南便宜,但是到了中原則物以稀為貴了,跑一趟可抵跑蘇杭十倍,就是辛苦些、危險些。

也是鶯歌蠢,老見著宋炎往教坊跑,以為他是真有些錢的,卻沒想那錢未必是宋炎自己掏的,而是有人預付給了宋炎的。

“那怎麽辦?”鶯歌有些慌了,“宋大哥真的挺好的。”

柳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就見了他一面,他不是吐就是睡的,你咋看出他挺好的?”

鶯歌一噎,眼神下意識地瞥向一邊,避過柳西的視線:“他,他長得很像好人。”

柳西捧腹大笑起來:“我的個乖乖,你還是別瞎摻和了,顧好你自己吧!”

“我不摻和,你摻和,這可事關你妹子終身幸福啊,你別不當回事!”鶯歌抓著柳西的袖子,有些生氣了,“這事你可要聽我的。”

柳西擦著眼淚道:“曉得了,只要她別和豆蔻似的犯犟,一個宋炎還不是手到擒來。”

鶯歌聽著總覺得這話頭不對,警惕道:“你要做什麽?你別胡來,別把人給嚇跑了!”

柳西不屑地撇撇嘴,道:“我能做什麽?唱黑臉唄,把我們的楚丫頭襯托得如聖母小白蓮般閃閃惹人愛,男人不就好這口麽。”

鶯歌不是很信任地看了柳西幾眼,勉強道:“那你把握好分寸啊!”

柳西被她這麽一瞅,感覺受到了侮辱般,抱著胳膊道:“你不要把別人想得和你一樣傻,你才要把握好分寸呢!你再不搭理那人,就真沒戲了。人本來就以為你是個小丫頭,之前都是在瞎胡鬧過家家呢!”

鶯歌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誰,不由滿臉黑線,最近她被豆蔻和柳楚的事接連弄得頭大,竟然一時間都忘了雲溪這個人了。

柳西看出鶯歌所想,同樣滿臉黑線道:“不要跟我說你忘了這回事了。”

鶯歌輕咳一聲,道:“霜紅那死蹄子看他不順眼,我不能再讓她幫我盯梢了,下次他來,你幫我瞧著行不?”

“跪下磕三響頭,姐姐我就考慮考慮要不要幫你。”柳西傲然道。

鶯歌賭氣一轉身,跑了:“愛幫不幫。”

被柳西這麽一念叨,當晚雲溪就來了。

這大概是他最後一次跟著李貴來這了,再過一個月,他就要去七皇子的宮裏了,再出來就難了。所以這一次,鶯歌一定要把握好,就算不能讓雲溪答應要娶自己,至少也要在他心裏留下濃墨重筆的一劃,不然之前幾年籌謀苦心就化為流水了。

可惜鶯歌沒算到,或者如柳西後來所說,傻得沒預料到江意會橫插一杠子。之前幾次鶯歌都假借去柳楚屋裏學棋溜出來,可惜她棋學得真的太一般,江意不願她繼續在這上面浪費時間,特地又托人弄來一張字帖讓鶯歌去臨。

鶯歌眼瞅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江意還在一張張地看她的功課,汗忍不住濕透了衣服。她若再不去,就真如柳西所說,真要沒戲了啊!雲溪一定以為自己已經對他沒意思了,嫁人什麽的不過就是小孩子的傻念頭,大了也就變了想法了。

“你今天怎麽這麽急躁?”江意不滿道,把紙扔到了地上,“練字最重要的就是心靜,我以為你學棋能磨磨心性,誰知你越磨越沈不住氣了?以後不許你再和柳楚來往,定是她教壞了你。”

鶯歌忍住脫口而出的反駁,順從地低下頭,小聲道:“是,大人,我錯了。”

她被盯著練字練到二更天,手腕酸痛地上了床。完了,雲溪肯定已經走了,他去了七皇子宮裏,忙著在新主子跟前爭臉,定是不會再記得自己了。

董貴妃哪裏比得過下任皇帝?弟弟的朋友又哪裏比得過妻子?就如同霜紅和自己,備選就是備選,哪裏比得上首選的作用大。

鶯歌渾渾噩噩了一晚上,第二天起來了也沒出屋,悶悶地坐在書桌後練字。江意出門後不久,一個腦袋小心翼翼探了進來。

“姐姐,你忙吶?”

“除了練字,我也沒什麽可忙的。”

霜紅進了屋,把一個托盤放在鶯歌手邊:“這是柳西姐姐給你做的雞蛋糕,你嘗嘗唄。”

鶯歌吃了一口,才想起問道:“她怎麽突然做了這個?”

之前鶯歌瘋狂做雞蛋糕的時候,柳西和琦琦都表示吃傷了聞傷了,此後再也不想見到這個玩意了。

霜紅哼了一聲,道:“失心瘋了唄,昨兒還給那個姓雲的送了一份,在裏面說了好一會話。”

鶯歌眼睛一亮,顫聲道:“他們都說了什麽?”

霜紅見她反應,突然生氣了,從鶯歌手裏奪回雞蛋糕扔到托盤裏,憤憤道:“那個小子有什麽好?姐姐和豆蔻一樣瞎了眼!我巴不得柳西把他戲弄一頓,讓他再不敢打你的主意!”

鶯歌急了,攔住要走的霜紅,哀求道:“好妹妹,告訴我,他們說了什麽?”

“你怎麽不去問柳西?”霜紅氣道,推開鶯歌跑了。

鶯歌一拍額頭,也顧不得去哄霜紅,飛奔到後廚去尋柳西了。

霜紅從隔壁屋子探頭看著鶯歌飛奔而下的身影,眼圈紅了又紅。那個姓雲的根本不喜歡姐姐,姐姐一門心思倒貼,姓雲的還一直推拒,姐姐瞎了眼,姓雲的也瞎了他的狗眼!

“柳西,你和雲溪說了什麽?”鶯歌抓著柳西的手,一疊聲問道。

“說你喜歡他的事被江意那女人發現了,你被關在屋子裏不許出來了。”柳西見鶯歌是真急了,爽快地回答了,“他看起來很心疼咧!”

鶯歌喜不自禁道:“真的?真的很心疼?”

柳西笑道:“可不麽,眉頭都皺起來了。你呀別一味只知道裝可憐,還要讓男人對你有負罪感,這樣他才會惦著你。等他下次來,我再幫你做出戲,你假裝從屋裏翻窗出來,和他去院子裏幽會,就在海棠花邊上,那夜色、那月光、那花、那人,絕對把他迷得神魂顛倒的。屋裏太亮堂,也沒有美感,單調、無趣,不是個好……”

柳西止住了話,疑惑地看著鶯歌喜色慢慢褪去的臉,道:“怎麽了?”

鶯歌猶豫了下,沒有吭聲。

柳西瞇著眼道:“有事瞞我?你若不說,以後我可再不幫你了。”

鶯歌咬著嘴唇,半響才道:“他要被分去別的宮室了,再出宮就難了。”

“你怎麽知道的?你不好久沒見過他了嗎?”柳西奇道。

“你別問了。唉,還是謝謝你。只希望他別忘了我。”鶯歌幽幽一嘆,低下了頭。

柳西渾身惡寒了下,道:“話說明白點,別和楚丫頭、豆蔻似的一副癡女怨女的樣子,我知道你不喜歡那小子。他是不是要有什麽大造化,你才死皮賴臉巴著他要嫁他?”

鶯歌吃了一驚,擡頭看著柳西,然後意識到柳西是在詐她,可惜已經晚了。

柳西臉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神色:“果然如此,我說呢!你在夏文身上都沒下過這麽大功夫,他身後可是董家少爺呢。雲溪要去誰宮裏?”

鶯歌道:“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柳西捏了捏鶯歌的臉,笑道:“死丫頭,還信不過我?哼,有你求我的時候。”

鶯歌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任由柳西捏。柳西看著她一張越長越禍水的臉,突然嘆了口氣:“你若不想去李貴那,多的是法子,沒必要去倒貼姓雲的。”

鶯歌垂下眼,依然不吭聲。她要的哪裏只是單單不被送給李貴?沒了她,還會有霜紅,那不還是要重覆上輩子的老路?

就是柳楚能嫁了宋炎,柳西呢?她難道真要在教坊裏待一輩子?沒有雲溪這個未來大總管太監撐腰,她哪來的能耐把她們一個一個救出來?

因著雲溪這條路前途未明,鶯歌往夏文那跑得更勤了些,也因此又碰到了一回董致。

董致今年已經二十五了,有過一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那女孩命不好,就在董家女兒封貴妃那年沒了。那家人舍不得董致這個金疙瘩,想把那女孩的一個堂妹嫁過來,董家人同意了,董致沒同意。這事當年鬧得很難看,兩家人徹底翻了臉不來往了,董致也一頭紮進鐵匠鋪,再不提成親的事。

董致對鶯歌印象還挺深刻,畢竟鶯歌這張臉哪怕是在美人如雲的教坊裏都是紮眼的。他見著鶯歌來,就笑著道:“阿文不在,你來得不巧了。”

鶯歌就猶豫著把手裏的食盒放在櫃臺上,細聲細氣道:“那我就把雪梨粥放這了,勞您轉交。”

董致掀開食盒蓋子看了眼,道:“你這丫頭,真不像是那地方出來的,哪有這樣倒貼男人的姐兒?”

他這話說得不客氣,鶯歌臉白了又紅,低下了頭。

“你不是沖著阿文來的,你是沖著我來的。我人就在你跟前,給你討好奉承我的機會。”董致依然是笑瞇瞇的模樣,眼睛裏已經帶了絲寒意。

鶯歌咬著牙,低聲道:“夏管事是好人,我遇著的好人不多,好男人更少,我想為我自己作打算,女人最重要的事,不就是嫁人嗎?您出身高貴,也不可能娶我,我討好您也無用。”

董致楞了楞,撫掌而笑:“說的好,很實在。只是你這法子使得太笨了,我兄弟不想娶你,又不好和你直說,我就擅自來做這個惡人了。”

“那就是我們沒緣分吧。他若是不嫌棄,我就當他是我大哥,以後照樣來往。”

“他也沒想著認什麽妹妹,我直說了吧,你心思不純,我不希望你再接近他,以後這鋪子你也別再來了。”董致收了笑,冷冷道。

鶯歌身子一震,擡頭看了看董致,再無顏繼續待下去了。

“我是心思不純,誰讓我命不好,生在那種地方。若是生在良家,就算是苦些窮些,有疼愛我的爹娘,我又何苦小小年紀就四處鉆營?”鶯歌慘笑一聲,不再看董致的反應,拎著食盒失魂落魄地走了出來。

鶯歌閉著眼,她太笨了,太笨了!琦琦和柳西幾次三番提醒她別太急躁,她聽不進去,一門心思地去討好人,把人一個個都嚇跑了,她的那些小心思也都被瞧出來了。董致說得沒錯,她心思不純,一直在算計雲溪和夏文,他們倆又不欠自己什麽,為什麽要白白被自己算計呢?

就是因為自己可憐?

鶯歌幽幽地盯著教坊的大門,她總是告訴自己,自己這樣籌謀是為了霜紅、柳楚,是不想她們走了上輩子的老路。其實她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不被送給李貴,為了自己不欠人情,為了不被毀了容、做又苦又累的雜役。

就是被送給李貴又怎樣?不就是受些折磨麽?李貴舍不得弄死自己的。

鶯歌低聲笑了笑,看著自己手指上的繭子。她沒有江意那樣的腦子,卻傻乎乎地去學她算計別人,像個小醜一樣,徒惹人笑話。還是老老實實地認命,把李貴哄好了,霜紅她們才有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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