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首都回來之後，林浮萍便總穿著秘書的裝扮。

白襯衫，西裝裙。

此刻裙角被撕扯開，從右側大腿根處，自上而下，紋著某人的名字。

黑色，宋體，很顯眼。

而“言”字上面的一點，是一道疤。

那是白起在臨山刺殺時，給林浮萍留下的箭傷。

林澤言看著這一幕，微微動容，隨後輕嘆一口氣。

他不是聖人，林浮萍所做的一切付出，確實讓他有些感動。

可正是這樣，他就更要拒絕對方的感情，哪怕張婷玉都已經默許。

像自己這樣的人，沒有資格再耽誤一個女人。

林浮萍聽到對方的嘆息聲，心裏湧出希望。

她柔弱的說道：“求求你，不要趕我，只要讓我留在你身邊，我不會再這樣了。”

這一刻，她決定袒露心扉，坦誠的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對你是不是愛情。”

“我只知道一件事，一定要牢牢抓緊你。”

“我從小就活在江山館的控制下，和哥哥相依為命。”

“哥哥夢想著有一天能重現周家的榮光，而我的夢想只是自由。”

“但自由，一直以來都是一種奢望。”

“直到那一晚，當我絕望的時候，你出現把我救下，並告訴我，我已經自由了。”

“你知道我有多開心麽？”

“當時我只想把這份開心，第一時間分享給我的哥哥。”

“但是…但是…”

林浮萍低下頭，淚水瘋狂的落在地板上，猶如雨滴一般滴答作響。

她的十指扣著地板的縫隙，滲出血珠，隨後深吸一口氣，說道：“他把我當做鬼，讓我趕緊走，說我是一個女人，所以可以去死。”

“你知道…你知道我有多絕望麽…”

“我當時就發誓，無論付出什麽代價，我一定要抓住你，只有在你身邊我才會安心，才會感到安全。”

林浮萍哭到力竭，趴在地上抽搐，說道：“我再也…再也不想經歷那種絕望了…”

“求求你…不要趕我走…我不會再這麽做了…”

“讓我留下來幫你…”

“可憐…可憐我…”

她哭著、抽搐著，卻依舊沒有聽到林澤言的回答，絕望讓她覺得自己陷入深淵，到最後沈沈睡去。

林澤言沈默的站在那，聽著林浮萍說出心聲，看著她沈沈睡去，心情覆雜。

他長舒一口氣，彎下身，把熟睡的女人抱到床上，接著走到窗前，望向夜空。

林浮萍說她很可憐。

但這世上，誰不可憐…

一道流星劃破天際，留下長長的尾巴。

林澤言朝著流星許願。

從前日他去醫院檢查身體，自己的心臟出現問題。

詭異的黑色已經覆蓋心臟的五分之一，就像時刻在提醒著生命的終點。

他並不難過，只是有些遺憾。

遺憾自己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做完。

遺憾不能陪著張婷玉白頭偕老，不能看著姬如月一天天長大，不能看到妹妹幸福的一生。

還有，他想見到父母，想知道一直行蹤難尋的兩人是否安康。

他希望在臨死之前，家人能陪在自己身邊。

……

每年三月下旬到九月下旬，北極都是極晝，終日都是陽光，看不到劃破天際的流星。

一個男人打個噴嚏，緊了緊身上的保暖服，擡起頭，看著刺眼的烈陽，嘀咕道：“這該死的天氣。”

他晃晃腦袋，接著加快腳步，行走在這冰天雪地之中。

一陣狂風掠過，卷起無數冰雪，潔白的世界裏，男人的身影，就像是一只渺小的螞蟻，不停的移動。

他走了很久很久才終於停下腳步。

“這該死的世界。”

男人又小聲的咒罵著，蹲下身，摸了摸被冰雪覆蓋的土地，摸到一個把手。

哢！

把手被拉開，露出一條長長的隧道，深不見底。

男人鉆進隧道，把入口的蓋子重新關上，拍去身上的冰雪，隨後摘下口罩和帽子，露出面容。

正是風相，林峰梓。

林峰梓按下墻上的開關，漆黑的隧道亮起一排燈。

他整理起凍成冰的頭發，皺了皺眉，豎起耳朵，聽到隧道深處，傳來腳步聲。

擡起頭，看到面容端莊的雲相陶慈，緩緩走來。

林峰梓露出笑容，說道：“老婆大人，我回來了。”

“你還知道回來啊。”陶慈的臉上有些疲憊，沒好氣的說道，“可比約定晚了好幾天，是不是又去找小情人了。”

“我哪敢啊。”林峰梓上前兩步，嬉皮笑臉的說道，“我和她們早就斷了聯系。”

“她們？”陶慈一楞，一把擰住林峰梓的耳朵，罵道，“什麽叫她們！”

“老婆老婆…疼疼疼。”林峰梓哀嚎道，“我是去幫那小子解圍去了。”

“兒子出事了？”

陶慈有些緊張，擰著耳朵的手愈發用力。

林峰梓側著頭，欲哭無淚的說道：“先松手啊…”

“哼。”陶慈松開手，雙手環抱胸前，說道，“快說，到底怎麽了？”

林峰梓揉著耳朵，說道：“那小子惹上了一點麻煩，我幫他擺平了。”

陶慈像是想起一些事情，有些傷感，站在那裏，雙眼朦朧。

林峰梓安慰道：“別想那麽多了。”

陶慈語氣如雲虛無縹緲，說道：“我只是不知道，到時候該怎麽面對兒子。”

林峰梓長嘆一口氣，皺起眉角，無奈的說道：“那小子活了這麽多年，應該知足了…”

“到時候…”

他停頓片刻，像是陷入掙紮，表情猙獰，眼神逐漸變的狠決，像是艱難的下定決心。

“我來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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