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夜飯是這一年來最為重要的一頓飯，雖然相對物資匱乏的過去，如今年夜飯的大魚大肉已經失去誘惑力，但這頓飯實則是一個完美的借口。

一個人家人團聚在一起，放下這一年來所有的煩惱，開開心心的聊天的借口。

人有時候真的很需要借口，才能去做內心渴望去做的事情。

這頓飯吃的極其熱鬧，一壺小酒喝的眾人面帶微醺，吃著聊著直到九點多才開始收拾，那個藏著硬幣的餃子自然也是如願以償的被姬如月吃到。

收拾好碗筷，趙娟便把事先準備好的八寶飯乘在碗裏，放在桌上。

白色的米飯高高鼓起，頂上放著一顆棗子，四周擺放著葡萄幹，這碗飯當然不是用來吃的，而是守歲之物，是供奉給過往各路神仙的祭品。

這時，山下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眾人走出院子，遠遠看到山下正在舞龍。

這條舞龍很長，需要二十多個村民撐著底部桿子，領頭的村民打扮的極為喜慶，雙手拿著一對銅鑼。

隨著鑼聲響起，領頭人大喊一聲：“新年到！歲歲安！”

舞龍便從村頭開始，朝著村子裏舞去。

村落裏，每家每戶都來到門口，站在大紅燈籠下歡呼，若是舞龍經過門前，一定會用手輕輕觸摸龍頭，期望來年能帶來好運。

孩子們雀躍的奔跑在舞龍身後，敲鑼聲打鼓聲好不熱鬧。

若是在從前，還會有戲廟等等活動，只是如今村中人口稀少，保留下來的也就僅剩舞龍這個傳統。

因為大年三十不離家，白頭山上的眾人也只能遠遠的看著山下的喧嘩。

這時，不知誰家開始放起鞭炮，緊接著整個村落繼而連三響起鞭炮聲。

“壞了！”趙娟嚇得面色蒼白，緊張的說道，“我今年忘記準備煙花了！”

林澤言一把把她拉過來，安慰道：“嫂子，我早有準備，你就別擔心這些了。”

“哪呢，煙花在哪呢？”林澤欣躥到哥哥身旁，左顧右盼的尋找起目標。

林澤言沒好氣的給她一個腦扣，從口袋裏掏出事先準備好的符咒。

“給我看看，給我看看。”姬如月蹦跳著湊上前取走一張，翻來覆去也沒弄懂這對方口中的“煙花”。

林澤言微笑著給每個人遞去一張符咒，隨後說道：“一會我數一二三，你們一起往天上丟。”

“真的這麽神奇？”林澤欣撇撇嘴，怎麽看都只覺得手中僅是一張黃紙。

“一、二、三！”隨著林澤言話音落下，一張張符咒被丟到空中。

剎那間，符咒在空中化成點點白光，隨後旋轉凝聚在一起，像是一圈圈的銀河。

“好美！”眾人驚訝於眼前美景，紛紛發出驚呼。

林澤言微微一笑，扣個響指，只見銀河開始變幻，光點以漆黑的夜幕做背景，散發起五顏六色的色彩，幻化出一個又一個的形態。

這美麗的景色讓大家讚嘆不已，而林澤言的餘光卻偷偷看向一旁的蘭婉兒。

這靈感來自於那天與李淑艷交手，當時他便期待能與這頭傻豬分享這如夢如幻的景色。

傻豬…

……

年夜飯是這一年來最為重要的一頓飯，徐伯看著精心準備的一桌子美食，呆呆的舉著筷子，久久沒有下手。

空蕩蕩的客廳，擺放著一個大大的圓桌和十多個椅子緊緊挨著，但椅子上卻空蕩蕩的僅有徐伯一人。

他看著大兒子最愛吃的糖醋排骨，又看看二兒子最愛吃的青椒肉絲，長嘆一口氣後把筷子又放回碗上。

顫抖的手摸出手機，撥通大兒子的電話。

“大寶，你不是說今天回來麽？”

“唉，煩不煩啊，我不是說有空才回來嘛，今晚還有好幾個領導要送禮呢，沒時間回去，你讓老二回去。”

“那大孫子呢！”

“嘟嘟嘟…”

徐伯有些恍惚，緊握著手機沈默許久才再次撥通。

“餵，二寶啊，你怎麽還沒到啊？”

“老頭子，和你說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小名！”

“好好好，那你啥時候能到家啊？”

“回你那破地方太麻煩了，又沒地方住，我老婆和兒子也都不想回去，你讓大哥回去吧。”

“怎麽會沒地方住！”徐伯有些著急，拍著大腿說道，“這可是你家啊，有你的房間！”

“就那破房子，豬才願意去住呢。”

徐伯氣得咳嗽數聲，怒罵道：“你們都已經五年沒有回來了！是不是只有我死了，你們才願意回來！”

“行吧，那您老先死一回試試，我看看有沒有時間回去。”

徐伯一楞，接著就聽到電話裏傳來忙音。

他有些恍惚，顫顫巍巍的站起身，呆呆的看著這一桌子的佳肴，像是在想些什麽。

寒風有些調皮，不知從哪裏找到縫隙，慢慢流進屋子裏，讓人瑟瑟發抖。

哐！

這是舞龍隊伍開始游行，領頭人敲起鑼聲，整個村子也在這一聲鑼響中熱鬧起來。

哐！

這是徐伯掀翻桌子的聲音。

老人做完這些，有些力不從心，喘著粗氣又開始咳嗽。

許久，咳嗽聲才漸漸平息，老人慢慢站直身子，耳中卻又盤旋起兒子的話語。

那您老先死一回試試！那您老先死一回試試！

這一句句的話語像是魔音灌耳，不停的在徐伯耳邊低語。

那我，便死一回看看，你們還回來不？

徐伯緩緩擡起頭，混濁的淚水從深深的眼窩中流出，順著滿臉的褶皺迷惘著不知流向何處。

此時，透過窗戶，他遠遠看到白頭山頂的煙花，絢麗的光點在空中組建成一個壽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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