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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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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頭那人急奔幾步便生生頓在原處, 後頭飛掠而過的黑影已然從屋檐上一躍而下擋住了前路,那人身後護衛剛沖出青煙,不過撐了幾步便癱倒在地氣絕身亡。

餘下護衛趕忙持劍上前圍成一圈護住那人。

簡臻站在街盡頭,碩長的身影在青煙之中,如鬼門關前勾魂索魄的鬼差,“鬼宗十七叛出暗廠,廠公有令, 殺無赦。”

其中一中年護衛聞言怒喝道:“大膽兇徒, 連我鎮南侯府的世子也敢肆意攔截, 妄圖侵害性命,他朝侯爺面聖, 必誅暗廠教眾千裏!”

簡臻伸手撫了撫手中抱著的蜥蜴腦袋, “只怕安遠侯活不到他朝之日, 就要命喪黃泉。”

“你們!”護衛聞言大怒, 猛然上前一步。

公良亶伸手一攔,這數十月的光景, 青澀眉眼已長成, 鬢若刀裁,隱在長街暗處越顯碩長身姿,舉手投足已有候府貴子的做派, 多年暗廠殺手的經歷又替他加了許多尋常子弟不曾有的冷靜敏銳, “我自離開暗廠以來, 從未做過與暗廠敵對之事, 以往種種從未在人前提過半句, 如今我侯府與暗廠井水不犯河水,何必非要這般趕盡殺絕?”

“白骨沒有教過你嗎?一日是暗廠的人便永遠是暗廠的人,死了也只能是暗廠的鬼。”

幽幽話落,散在夜半長街之中,莫名稱得氣氛詭異,立在周圍的殺手忽而平地躍起,衣袖間揚起一道道青煙如一條線般在空中劃起,一張無形的網慢慢垂落而下,觸之便是死路一條。

公良亶面色一沈,揚聲道:“閉氣!”

護衛見狀連忙閉氣上前與之搏鬥,侯府護衛乃正統武藝,一招一式不容小覷,毒宗教眾武藝偏向陰毒暗器,二者不相上下,寂靜黑暗的長街一時只餘刀劍碰撞聲。

竭盡全力閉氣打鬥,雖一時占得上風,卻也撐不過數十招,若是呼吸當即便會氣絕身亡,他們身形武功再快,也逃不出這天羅地網的毒煙。

左右相難,不過幾息侯府護衛便去了大半,黑夜之下血流了一地,還有大半便是一時不慎吸了毒煙,當即氣絕身亡。

毒宗取命,一息之間。

白骨在暗中看著微微思索,鬼十七和候府……

這是一個很好的同盟者,若是能將鬼十七拉攏而來,豈不加大了她坐上廠公之位的籌碼。

白骨看了一眼遠處的簡臻,眼眸微轉又落在了街上那人身上,手腕微微一轉,手中的劍折射出一道鋒利的寒光,忽而幾步閃出了暗處,從屋檐之上飛躍而下,如一片輕羽悄無聲息落在了廝殺的人群之中。

公良亶已然撐到了極限,窒息的感覺無法忽視,他一劍揮出卻落了空,不過些許破綻露出,身上便挨了數十刀,立即撲倒在地,險些未忍住吸進毒煙。

眼前數道黑影閃過,一刀刺來避無可避,他猛地閉上眼睛。

窮途末路之際忽覺一陣勁風襲來,睜眼一看便見一道劍影掠來,一劍劈斷了襲來的刀,一女子從上翩然落下,落地之間身形一轉既成虛影。

他幾乎還未看清她的動作,便覺左右凜冽風勁襲去,周圍殺手倒了一片,皆是一劍封喉。

簡臻見人倒下大半,眼露殺意,伸手探入懷中拿出黑紅兩色二珠,快步上前猛地往空中一擲,二珠在空中碰撞破碎,撒下漫天金粉,在月光下星星點點熠熠生輝,如滿天星鬥墜落長街,隨風化散。

風柔柔吹來,所到之處屍身皆面色發紫,在月光下極為駭人。

公良亶心中大驚,忙擡眼看去,眼前劍光掠影,那女子幾度淩空翻身,揮劍似行雲流水,月色淡淡灑下,漸顯裙擺顏色,輕紗裙擺驟然揚起,又隨動作瞬間收起,紗面如煙繞周身,時收收揚重重疊疊。

白骨眉目淡淡,冷眼看去,手腕輕轉運氣至劍,劍氣飛虹長嘯而去,天羅地網般的毒煙加之化在風中無處不在的毒粉皆反向而去,餘下的毒宗教眾未及躲避,皆觸風封喉。

所行之人只剩下簡臻一人,毒煙隨風遠遠散去,他半點不怵,靜靜看著月光下的人只覺身形似曾相識,“敢在我暗廠毒宗手下搶人,狗膽倒是挺大,閣下何不報上名來,來日我好替你碑上刻字。”

話音剛落,忽聽一聲熟悉的女子怒喝,“簡臻,你個負心漢,今日可算叫本姑娘抓著了你!”

白骨聞言看去,微微一怔,今日相識的可都聚到一頭了。

簡臻回頭一看,不由僵在原地,長指倏然握緊差點捏死了手中的小西,片刻之間回過神來,忙抱著小西快步往一處窄巷而避去。

何不歡見了一地血流成河,神情發怔,見簡臻走了忙又提著劍追上去。

白骨收劍回鞘,幾步走進,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人,換回原來的聲音,高高在上問道:“想脫離暗廠嗎?”

常年累月的習慣性服從懼怕一直埋在骨裏,經歷再長的時間也不會改變,公良亶連想都未曾想便條件反射的回道:“想!”

面前的人一笑,陌生的面容,眉眼染上的卻是一致的勢在必得,“可是十七,我從來只護我的人,這樣說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公良亶撐著最後的力氣,看向眼前的人,瞳孔微微收縮,神情恍惚之間仿佛看見了那個白衣纖塵不染的人,竟是一副女兒家的模樣,眉間一顆朱砂痣未曾經出現,他卻似乎隱約看見了一般。

黑瓦白墻環繞,如一筆濃重漸長的落筆,園中杏花柳樹間隔交錯,花間蝶舞,一眼遠望盡處折橋曲廊,湖竟水繞白墻而出,長亭如一點睛之筆落下,似見皆極盡巧匠之能。

楚覆上前恭敬回道:“公子,白公子從毒宗手中救了鬼十七,如今正在安遠候府裏頭。

現下只怕安遠候未必肯心甘情願為公子鋪路,可要我們先行派此子性命?”

用鬼十七這步棋打通安遠侯這一處局面,已然達到了公子的目的,本可順借暗廠之手除掉候府之子,讓安遠侯徹底沒了念想,全力助公子,可現下卻被那白骨一手截入,橫生枝節。現下侯爺有了子嗣,又怎麽可能不為自己的兒子的著想?

楚覆越想越覺白骨此人實在不該留。

亭裏頭的人聞言未語,遠處褚行正領著一匹呆楞楞的小馬駒往這處來。

小馬駒到了亭子前頭,沒看到喜歡吃的草,似乎有些不開心。

秦質輕掀眼簾看向亭外的小馬駒,手中茶盞微微轉動,裏頭的茶水在瓷白的茶盞中晃動,慢慢蕩出一縷茶香。

楚覆、褚行在秦質身旁伺候已久,輕易便能察覺自家公子這兩日心情極差,自從那個獵場帶回來的婢女不見了之後,公子周身的氣壓一直很低,每每叫他們說話都不自覺簡之又簡,不敢多言半字,唯恐多言多錯。

秦質看了小馬駒半晌,才緩聲開口道:“暗廠出來的人身上的汙點太多,洗不幹凈的,捧得越高摔得越狠,暫且留住也無妨。”

楚覆忙低頭應是。

秦質放下手中的九彩花紋茶盞,起身緩步走出亭外,暗紫長袍,衣袖衣領繁覆鑲邊,腰系玉帶,越顯面容皙白如玉,身姿修長端雅若松柏,一舉一動賞心悅目,觀之不俗。

他負手慢慢俯身看向面前的小馬駒,神情一如既往地溫和近人,可細細觀察卻全然不是這一回事。

就像對著你笑的人,未必是好人;而瞧上去色彩鮮艷好看的,未必就沒有毒。

一旁乖乖站著的小馬駒見秦質走到面前像是被驚嚇到了一般往一旁躲去,奈何繩子在褚行手上牢牢握著,半點掙紮不去。

秦質見這般忽而輕輕笑起,唇間白齒微微一露,眉眼清潤溫和,笑來如沐春風,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好模樣。

小馬駒呆楞楞的眼兒對上了秦質,蹄子不由自主往後挪。

他慢慢伸手撫上小馬駒的後頸,語調柔和輕緩,“為何答應了我卻又不留,哪怕你只留兩個時辰也可以……”他眼眸一暗,眼微微瞇起,言辭輕緩莫名透出讓人心驚的陰沈危險,“偏偏要這樣勾著我……”

小馬駒真是給嚇傻了,本來那日樹林裏便留下了不好的印象,如今更是加深了陰影,後頸被錮著動彈不得,只能垂著腦袋不看,天真地以為這般就能避開眼前這個人。

楚覆褚行相視一眼,聯系前因後果自然也能猜到,只一時沒想到自家公子還想著那個婢女。

那日獵場回來,公子一進府就先吩咐膳房備一桌好吃的,還特地喚了人去布莊裁衣,那薄如蟬翼的白紗可是貢品,非金貴二字可比,可見公子確實看重這個婢女。

他們本以為這個必會納進府裏伺候,卻不想那婢女放著自家公子這般金玉之人不要,竟連招呼也不打一聲便無聲無息地走了,倒也難怪公子惦記,這都還在新鮮頭上,哪能這般抽身而去,這不擺明自家公子半點吸引力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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