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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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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稍微把頭往旁邊傾斜。隨即,她的黑發就令人暈眩地飄逸了一下。

“叫我莉塔就可以。”

“莉塔?莉塔。是。莉塔小姐是怎麽知道的呢?你和泰班先生很熟嗎?”

哦哦!越來越厲害了!傑米妮把我原本很想知道的事全都幫我問了。莉塔稍微搖了搖頭,說道:“不。我不認識他。”

是真的嗎?還是她在說謊呢?萬一她是在說謊,這個叫做莉塔的女子到底了解他到什麽程度呢?我又再拿起啤酒杯,暫時陷於思考之中。此時,傑米妮又再問她:“可是,你是怎麽猜到的呢?”

“是我的預感吧。因為這個名字有些奇怪。”

傑米妮靜靜地點了點頭。可是傑米妮立刻轉頭看我。我放下啤酒杯,對她說:“我?我是在無意之中知道的啦。”

“嘿。是嗎?那麽,泰班先生的本名是什麽啊?”

傑米妮的眼睛閃閃發亮地看我。大事不好了。傑米妮好像開始對泰班的本名感到好奇了。莉塔這女子幹嗎要提這個啊?我說道:“傑米妮。他使用別名,一定是有理由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本名,不是嗎?”

“你悄悄地告訴我吧。”

“……嗄!所謂的別人當然也包括你嘍!”

“那你呢?”

“當然啦,我也算是別人,可是我很聰明,所以猜出來了,而且我尊重他的意思,不會跟任何人提起!”

“我也聰明啊。因為,我知道問你就可以了。而且我會尊重泰班先生的意思,不會對任何人說,所以你就告訴我吧。好了,靠到我這邊耳朵說吧。”

“……然後如果有人跟你說他不會對別人說,你就會跟他說,是吧?靠在他耳邊說?”

傑米妮只是嘻嘻笑著。看來她好像不怎麽好奇嘛。要不然,她一定會更加窮追不舍地問我。傑米妮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時,我把手指伸進她嘴裏,結果差點就被咬了一口,然後,我向莉塔問道:“莉塔小姐?是。可是你怎麽會到這個都市來呢?萬一你是往西邊走來的,那麽這裏就是盡頭了。再往更西邊也有幾個村子,可是應該是沒有能夠引起冒險家興趣的東西吧。”

“這個嘛。認識人,這本身就是很大的挑戰,同時也是冒險,不是嗎?我不相信會賜予我智慧與思想的人是站在大城市的廣場裏。”

“啊啊,是啊。你想要的是智慧嗎?像是博大的思考或者見解這類的東西?”

“是的。”

“那麽,你應該去見見泰班先生。他是位閱歷精深而且博覽多聞的人。”

莉塔嘻嘻笑著拿起了啤酒杯。可是,她並沒有喝啤酒,只是舔了一下杯緣的泡沫之後,又再放下杯子。

“你怎麽樣呢?”

“咦?”

“修奇·尼德法。如果我向你求智慧,你會怎麽樣呢?!可以把智慧送給我莉塔嗎?”

“咦?啊啊,莉塔小姐好像信奉‘賢者甚至會向小孩子求智慧’的理念,可是,實際上並非行得通。小孩子當然是只有小孩子的智慧。

賢者如果學到了小孩子的智慧,就不是賢者,而會變成小孩子了。”

“這個嘛——賢者和小孩也是可以交流溝通的吧。”

“然後可以達到相互進步……哼。啊,對不起。我並不是在對你說話。我突然想到一個不太好的回憶,所以才會這樣子。”

莉塔露出一看就是無意義的微笑,只是看著我。傑米妮可能還在酒醉當中,所以她用力按著兩邊太陽穴,並且皺著一張臉。

我看著莉塔,對她說:“你該不會是想知道制造蠟燭的方法吧?”

“蠟燭?不是。”

“那麽,什麽是你想聽的呢?我沒有學過什麽東西。”

“是嗎?那麽我提暗示給你聽吧。”

“暗示?”

“請你說出近來你最想講,可是卻一直無法講出來的話吧。”

剎那間,我的腳趾緊縮了起來。

我的眼睛快速地移向傑米妮。她現在兩只手臂疊在桌上,趴在手臂上面睡著了。我那雙看著她的眼睛這一次則是移向酒館四處。

沒有任何人。甚至連海娜阿姨的哼哼唧唧聲也聽不到了。不知從什麽地方傳來了一個很輕的聲音,我一看窗戶,原來是積在屋頂的雪溶化,水珠正在滴滴答答地落下。那些滴落的水珠一面碰觸到積在地上的雪,一面發出非常微弱的聲音。

我的眼睛察看過周圍之後,最後回到莉塔身上。

莉塔還是露著無意義的微笑,但是露出微笑的只是她的嘴唇而已。她的目光像磨過的刀刃般,正在射向我。這目光,我當然是曾經從另一張不是這臉孔的臉上看過。

我應該要站起來嗎?不。那樣可能會很狼狽。所以我只有輕輕地點頭,說道:“我剛才不知道您找到這裏來了。謝謝您。”

莉塔只有眼角稍微動了動,並沒有什麽不一樣的表情,她在等我說話。在我擡頭看她眼睛的那一瞬間,突然感覺眼前變得昏暗。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安帕靈先生,你所說的就是這個嗎?

‘那個會幫助你的貴人現在還沒準備好,可是在未來,他會待在你的身旁的。到時候所有一切就會準備就緒。而且到那時候,優比涅與賀加涅斯也會對你放手。你必須完全用自己的力量和智慧,來作好那個重要的選擇。’那個貴人確實是人類。哈哈哈。沒想到,沒想到他會以人類的面貌來到我身邊。現在我應該要選擇了。在沒有優比涅與賀加涅斯的幫忙之下。

我作出抉擇了。

※※※

嗄吱!開門聲。原本趴在桌上不安地睡著的傑米妮,一聽到泰班的開門聲,嚇得趕緊坐起來。結果,她差點就連人帶椅子地往後栽,但是我很快伸出手,扶住椅子,才不致發生那種事。

泰班往酒館裏跑進來,一面進來一面喊著:“在哪裏?”

“就在你的腳前面!”

“什麽?呃啊!”

三百年的魔法修為全白費了。泰班的腳被椅子絆到,直接就往前跌倒了。支撐拜索斯的兩根棟梁之中的一根,用一個漂亮的動作倒了下去,我看著這模樣,感到心情很是憂郁。我讓傑米妮坐好之後,走近他,並說道:“真是的。大多數的人都很難察覺到自己的模樣,這是連我也很清楚的事實,可是,更何況是您,如果您也這樣,該怎麽辦呢?”

“什麽?啊,對。你說得對!我忘了我是個瞎子!”

“下一次請您不要忘記,請小心一點。”

泰班抓住我的手,一面站起來,一面笑著。然而,他突然失去笑容,猛搖我的肩膀,同時開始喊著:“可是,我問你,在哪裏?你這個鼻子沒有粘著鼻水,而粘著臘的小鬼,在哪裏?”

“我在您手裏!”

“我是指那個女的。”

“傑米妮?泰班好像在找你……”

“呃啊啊啊!Power word hup(強力打嗝術)!Power word sneeze(強力噴嚏術)!”

“呃啊啊!”

泰班的特長可以說就是咒語的連結。不過,話說回來,這有時是很殘忍的。我這時候才發現到同時打嗝和打噴嚏是多麽折磨人的事啊。

“天,天啊,嗝!天啊,哈啾!這,這麽殘忍的,嗝!哈啾!”

結果三分鐘都還不到,我就已經完全癱在地上了。至於看到我這副模樣而不停爆笑著的傑米妮,也是快要喘不過氣來而開始發出呃呃的聲音。泰班一邊看著我的狼狽狀,一邊威脅說要使出“Power word hemorrhoids(強力痔瘡術)”泰班這副模樣……

“你是惡魔!”

“Power word importance……”(強力重要術)

“不論什麽事,請您盡管問吧。”

泰班坐在我拉給他的椅子,無力地說:“那個女的,已經走了?”

泰班的白色眼睛朝向我的胸口。雖然他大概知道我有多高,但他還是很難把目光投射到正確的位置。原本不停在笑的傑米妮,這時候才一面擦拭眼睛,一面對我說:“啊,她是在我睡覺的時候走的嘍?”

“是啊。”

泰班表情苦澀地說:“她不會再回來了嗎?”

“她沒有這麽說,可是,恐怕不會再回來吧。”

“可惡……沒辦法了!我應該去找她。呃,很好。這會是一趟冬季旅行。”

“冬季旅行?”

“你應該猜得出目的地吧。我從未像今天這樣遺憾我眼睛看不到啊!”

這個嘛。至少在我知道的情況之中,應該有一個情況會很像您今天這樣遺憾吧。可能那時候是靠著卡穆·修利哲當泰班的眼睛,走過褐色山脈的。然而,我不想這麽做。而且呢,“泰班。要不要我跟您講一個您看不到的事實呢?”

我不管肚皮的痛苦,嘻嘻笑著說道。我的眼睛可是看得到東西哦!泰班一面皺起額頭,一面反問我:“那是什麽呢?”

“我現在由窗戶看到居民們張大嘴巴在擡頭看天空。”

傑米妮趕緊轉過頭去,泰班則是突然張大嘴巴,轉動他那雙根本看不到東西的白色眼珠子。我忍住不笑看著他的時候,泰班突然用驚人的速度沖出酒館外。啊,以一個瞎子而言,真的是蠻快的。然後,就在這個時候,從外面傳來了驚叫聲。

“是阿姆塔特!”

傑米妮臉色發白地轉頭看我。我這一次則是一面看著她的臉,一面開始高興了起來。傑米妮的眼睛輕輕瞇起的那一瞬間,她連忙從座位站了起來,說道:“呃,呃,修奇。莉塔這個名字是……?”

“當然是阿姆塔特的昵稱嘍。她很幽默吧?好了,傑米妮。我們出去觀看吧。我也是第一次觀看阿姆塔特的實際模樣。而且如果現在不看是會後悔的。”

“後悔?”

我慢慢地從座位站起來,把手臂伸向傑米妮。

“因為不會再有機會看到了。您要去看嗎,這位高貴的仕女?”

街上全都是白茫茫的雪。而在這純白的空間裏,到處一個點一個點分散著的人們模樣簡直就像是一幅畫。他們之中沒有任何人開口說話,連手指也沒有動地呆站著,只是茫然地看著天空,這使我更加感受到他們這樣像是一幅畫。這是一群既沒有移動也沒有說話的人們。

泰班露出令人覺得可憐的表情,站在街道中間。他也像其他人一樣看著天空。但是他的目光卻一會兒看著天空這邊,一會兒看著天空的那頭。我想走近泰班的時候,一直抓著酒館門柱的傑米妮,悄悄地說:“有,有看到嗎?”

啊,對了。我應該看天空才對。於是我擡頭仰望天空。

下了好幾天的雪之後,銀灰色的雲朵像是很疲憊似的懶洋洋地飄浮著,模樣顯得很悠閑。雲在臨死時並沒有聲音。雲朵們被割開了,在那些雲朵的長隙縫之間,黑龍的巨大身軀被固定在那裏。

那些原本飄浮在沒有障礙物的天空中的雲朵們,一被阿姆塔特碰撞到,隨即像是很不悅地纏住她的翅膀。但是,阿姆塔特一動也不動,一直俯視著下面。

因為到處散飄著雲朵,所以無法看清楚阿姆塔特的整個模樣。

然而,光是她所露出的部分,就已經遮蓋住相當大的天空了。她的黑色翅膀黑得像是用火把照耀也難以反射出光來,令人驚訝的是,她竟然有四個翅膀。這翅膀的寬度很寬,但是長度更長,這支撐身體的翅膀簡直令人覺得有些細。所以,加上長頸和長尾,阿姆塔特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車輪。是一個有著六條輪輻的車輪。

她和克拉德美索不同。克拉德美索的模樣有一股達到均衡的力量。那股無限的力量不需再增或再減,完美地分配在身體各部位,克拉德美索那副模樣有著一種品格在。然而,阿姆塔特卻完全不同。

她的模樣也是不需再增或再減,因為,再怎麽增減,她的身體各部位力量都會分配得不好。阿姆塔特的身體看起來像是她無法控制的力量胡亂引起漩渦而致爆炸之後,直接僵住了。她的翅膀們看起來太過強大,太過長了。看起來仿佛就像是她的身體無法承擔的猛烈力量穿過身體突了出來。如果克拉德美索的模樣可以用磨好的劍的冰冷可怕來形容的話,那麽阿姆塔特的模樣就可以用加熱到發出白光的鐵水的流動性來形容了。

如果說她現在不是停在半空中默默無言地低頭看著賀坦特,那我們可能會全瘋掉也說不定。只要她尾巴揮動那麽一次,她翅膀揮動那麽一次,站在這裏的人們就會全都尖叫著逃跑吧。

我向傑米妮一面點頭,一面用同樣低沈的聲音悄悄地說話。因為,實在是無法講得很大聲。

“嗯,有看到啊。”

“多高呢?”

再等一會兒,說不定就可以看得到傑米妮拔掉門柱的模樣吧。

“大約……一千肘左右?”

泰班原本一直在左右不停轉頭,他現在則是用豎耳傾聽的表情望向我這邊。而傑米妮則是仍然在刮搔著木柱,並且悄悄地說:“哪,哪,哪一邊啊?”

聲音幾乎小到快要聽不見,但是看她的身體動作,大概可以猜出意思。

“在那邊……你出來看不是更好嗎?”

“我不要!”

“這個嘛,傑米妮。阿姆塔特如果真要把賀坦特領地當作她的餐桌,你以為在裏面會特別安全嗎?到我旁邊來吧。”

傑米妮先像是在考慮的樣子,然後她大大地深吸了一口氣。後來她終於把腳往門前踏出了一步。“啪吱”她被自己的腳步聲嚇得立刻在瞬間消除掉她和我之間的距離。呃呃呃呃。

她像是快跌倒又像是快滑跤似的,膽顫心驚地跑了過來,她一面鉆進我的胳肢窩裏,一面說道:“哪,哪,哪一邊啊?”

“你擡頭看吧。”

“哎唷。你一定要把我抓緊。我說不定會昏過去。”

傑米妮這時候才慢慢地擡頭。可是她一望向天空,就以擡頭的數十倍速度,又再低下頭來。

“有沒有昏過去?”

“呼啊,呼啊,怎麽會這樣……”

“嗯?”

“真是的,你早應該跟我說是這樣啊。”

要耍賴也耍賴像話一點,真是的。我緊抓著傑米妮的肩膀,又再擡頭看天空。此時,從阿姆塔特身上傳出了聲音。

“修奇·尼德法。你們是怎麽辭別的呢?”

啪!我回頭一看,鐵匠喬伊斯一屁股坐在地上了。大路上的氣氛沒有變成一片騷動的原因,難道是因為壓迫感太過強烈的關系嗎?

那些無法一屁股坐下,只是彎腰駝背地站著的人們,目光全都轉向我身上。可是泰班卻是在這個時候才確定了阿姆塔特的正確位置,直挺挺地擡著頭。

“當然會因辭別的對象不同而有所不同嘍。”

傑米妮像是不敢接受我已經答話的事實,氣喘籲籲地緊抓著我的腰。我稍微推開她的肩膀之後,繼續說:“可是現在我想這麽說。”

從背後,山丘上面的城堡方向,模糊地傳來了腳步聲和高喊聲。

可能是警備隊員們正在奔跑過來。然而,我只是擡頭看阿姆塔特,說道:“我會很高興我在您的回憶之中。希望您珍愛您內心裏的我。”

我看不太清楚阿姆塔特的眼睛,不過,她一定是在俯視我吧。

“我知道了。我會好好關照在我內心與我同在的你。現在你和我的路已經各不相同了。”

然而,如果依照德菲力祭司的說法,她和我的路雖然各自不同,但是哪一條路都不算正確的答案。我笑著擡頭看她。

她的身體開始緩緩移動。

在街道上到處僵立的賀坦特居民的註視下,阿姆塔特用力揮動四個翅膀。剎那間,她的身體就如同射出的箭矢般飛射而去,而那些原本像是不悅,又像是耍賴地聚集在她身上的雲朵們,則是紛紛被撕碎開來。

“走了?”

傑米妮一面把我那像是披肩般圍在她脖子的手臂往下推,一面說道。阿姆塔特往西邊猛烈飛去了,在她後方,雲朵們被巨大地撕裂掉了。隨即,就看到了泛著紫光的天空。

“修奇!”

泰班慌忙走近我。可是我不想漏失阿姆塔特的身影,所以並沒有低頭。

“修奇,你之前對她說了什麽?”

“沒有說什麽啊。只是告訴她我所經歷過的事。還有……”

“還有?”

“我要她離開這裏到極西世界去。”

這是我的抉擇。剛才沒有在我們旁邊聽的泰班,還有因為睡著而沒聽到的傑米妮,現在全都一起睜大眼睛盯著我。泰班首先開口說道:“什,什,啊,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這都是因為愛人類的關系。”

“然後呢!你,你叫她不要折磨賀坦特領地的居民,叫她離開,叫她離開了,是嗎?你這個不懂事的小鬼!你就只會一意孤行……”

“請安靜地聽我說吧。泰班。”

泰班會閉上嘴巴,與其說是因為我充滿脅迫的語氣,倒不如說是因為他太激動而無法好好說出話來吧。不管怎麽樣,我一面看著阿姆塔特的身影,一面說:“她是世上最後剩下的龍。至少,如果要找出以龍的立場來看待萬物的龍,她是最後一頭了。”

人們紛紛轉頭看我。他們之中有幾個人比較慢轉頭,是因為想再多看一眼阿姆塔特的背影。大路上慢慢地開始變得騷亂,但同時也漸漸變得安靜了。

“或許您說得對吧。因為我也是人類。雖說如此,但這是沒有正確答案的。”

“什麽意思呢?”

“雖然我不知道未來會需要幾年,但是現在即將要開展出完全屬於人類的世界了。既然沒有龍魂使,龍就會脫離我們的歷史脈流,矮人族他們從很早以前就躲避到他們的礦山裏了。而精靈族如今應該更難走出他們的森林了。”

我實在難以一面想起伊露莉,一面沈著地說話。

“人類以前被阻止的進步,如今說不定可以做得到了。那麽阿姆塔特必會妨礙到我們。因此,我這樣說不定算是為我們的子孫除去了障礙物。然而……”

我註視著泰班,對他說:“三百年的夢已經結束了。”

泰班緊咬著嘴唇,咬到嘴唇都發白了。我繼續說道:“現在不再有龍魂使了。龍魂使強制迫使龍和人類交流溝通,但同時這也是保護龍,不讓人類接近龍。”

“保護龍?”

“是的。我看到蕾妮的模樣時,感受到了這件事。龍魂使是用比較直接的交流手法保護龍,使走近龍的人無法和龍交流溝通。這情形已經過了長達三百秋的歲月。然而,不再有龍魂使了,現在人類甚至應該可以直接去接近龍了。如果我們繼續將所有種族人類化,到時候我們就會發現到我們自己失去了未來。”

“未來……”

“泰班,把所有樹林燒毀的火焰會致人於死,不是嗎?如果那些以前牽制我們奔馳的叫做精靈的山丘、叫做矮人的巖石、還有叫做龍的峭壁,全都被破壞之後,我們這些施慕妮安的孩子就會毫無阻礙地奔馳。就像是沒有馬夫的馬車般。”

“正因為如此,應該更要抓住龍不放才對啊!如果說我們全都無法成為神,就該把彼此當做互相照映的鏡子,一起……”

“克拉德美索的失敗還不夠嗎?”

泰班臉色發白地閉上了嘴巴,但我從這可憐的巫師身上感受不到同情心。

“克拉德美索,連這最強大的龍都遭遇到兩次龍魂使的死亡,才撐了兩次,就自殺了。而阿姆塔特呢?阿姆塔特,這時間之鐘同時是夕陽監視者,會怎麽樣呢?因為沒有龍魂使!阿姆塔特因為沒有龍魂使,所以到現在一直被勉強保護著!但是同時也因為沒有龍魂使,它無法被保護!”

“修,修奇……”

“和我同業的先生!”

“你說什麽?”

“同業先生,您和路坦尼歐大王制造了名叫人類的蠟燭,不是嗎?

因為我們是火焰。然而,因為我們是火焰,所以就成了連自己也會燒掉的蠟燭。我們所成就的繁榮,就變成是失去目的的奔馳!所以,我現在要讓阿姆塔特逃離。”

泰班帶著被揍一拳的表情,對我說:“逃離?”

“是的!我要讓她逃離到人類的夕陽那裏。而且我是想要讓她在那裏等待人類。如果我們可以改進自己,以全新的種族立足,就應該就不會再見到她了。當然是有這種可能性的。這是因為她有禮物會給我們。因為有能夠使自己改變的可能性了!”我擡頭追蹤阿姆塔特的背影。雖然喉嚨有股無法忍受的激烈感情,但是我強忍住,好不容易才得以對那位正在等我答話的巫師,說出我們的未來。

“可是,可是如果我們放棄自己奔向夕陽,就會像失去另一個自己之後奔向死亡的涅克斯,就會像是把自己全都分給別人之後死去的吉西恩,就會像破壞周圍所有東西之後只抓得住自己而奔向滅亡的哈修泰爾侯爵,如果我們朝夕陽奔馳的話,那就會……”

“……那就會?”

就在這個時候,隨著阿姆塔特的飛行而被長長地撕裂開的雲朵們最後終於往天空兩邊完全分開。紫色天空的模樣雖然昏暗,但我那追蹤阿姆塔特飛行的眼睛可以看得到夕陽。像火焰般的紅色太陽,而阿姆塔特的黑色身體則是像火球般一面燃燒,一面追在太陽之後。

突然間,我的肩膀發冷。從嘴裏呼出的白色煙氣此時才弄亂了我眼前。我拉起僵直的傑米妮的手,呼出嘴裏熱氣到她手上。我一面註視著傑米妮噙著淚的眼珠,一面對泰班說:“此時,我們站在我們的黃昏,看到了長久以來一直在等我們的阿姆塔特的模樣。而她給我們賀坦特領地的東西,說不定也會給予我們的子孫吧。不過,相反地,她說不定也會和人類的黃昏一起消失不見……我無法等到那個時候去確定了。所以,我只能送走她,相信她了。”

“你的意思是,把她……把她送給我們的子孫?”

泰班像是現在才一次感受到三百年的疲倦似的,用幹澀的聲音費力地說了這句話。我繼續說道:“當然是不會有正確答案的。正如同剛才我說的,我這樣可能算是為我們子孫除去了障礙物,或者是派遣會懲戒我們子孫的老師到未來去。這應該是時間會決定的事吧。所以……”

傑米妮註視我的眼睛之後,搖了搖頭,把頭埋到我的胸口。我小心地撫摸她的腦後,說道:“我的角色在這裏結束了。就像我的魔法之秋以初雪當挽歌而離開一般,我的故事就在這裏結束了。”

我轉頭看著泰班滿布皺紋的臉,然後目光越過他的肩膀,看到朝著夕陽飛翔的龍。

(全書完)

附錄 龍族名詞解說

武器

大刀Glaive:這是介於槍和刀之間的武器,基本的型態只要想成三國演義中關羽所拿的青龍偃月刀就行了。在東方常被人稱為斬馬刀,基本上是步兵用來攻擊馬上的騎兵或馬時所用的武器。

匕首Dagger:此武器由來已久。甚至摔破石頭就可以制作。由於制作極度簡單,可以說只要有人類的地方就一定有這種東西。匕首攜帶方便,容易隱藏,所以即使在火炮發達之後,仍然還是軍人無祛離手的原始武器。因而型態也是千差萬別。一般說來它的長度是介於小刀(knife)與短劍(short sword)之間,但其實很難明確地區分。由於長度短,幾乎只能對近身的敵人使用,但危急時可以作投擲攻擊也是很具有魅力的特點。

銳劍Rapier:隨著槍炮的發達,在堡壘和甲胄已不再具有其保留價值的時代,西洋的劍已從古代又鈍又可怕的外型,搖身一變成為硬加輕量化型的劍。而且可以致命性地加快劍速銳劍為薄長且細直的劍,雖然無法直接破壞甲胄的硬殼,但在決鬥時,卻足以取下對方的性命。三劍客書中劍客們所使用的劍即是銳劍,使用銳劍的自士決鬥技術是現代劍術的起源。(poorlunch註:這個翻譯很奇怪,一般應該矢翻譯成“細劍”或“細刃劍”。)

長劍Long sword:與斧頭同為使用於肉搏戰中流傳最久的武器之一。在人類學習運用金屬的過程中,劍也漸漸顯露出大型化的趨勢,依據戰鬥時有利型態的要求,有人在匕首上加上了長柄,走上了轉變為槍的另一條道路,而在渡過漫長歷史之後,長劍終於在十世紀左右真正登上了歷史的舞臺。長劍可以說是站在劍類武器的歷史顛峰,劍身長約三至四尺,寬度約一寸,直而具有兩刃,但不像東方的劍上有血槽的設計。從劍的型態上就可以知道,它的機動性高,適合施展各種劍術。所以它是在金屬的冶煉技術進步到能制造出輕而強韌的金屬之後才出現的。

巨劍Bastard sword:劍的大型化——甲胄大型化——劍的大型化形成了惡性循環,最後出現的就是這種巨劍。這種劍的特征是,可以像長劍一樣用單手握,也可以像雙手劍一樣用兩手握。所以它在四尺長的劍身上加上了一尺左右的劍柄。馬上的騎士可以一手握住韁繩,另一手揮動此劍,如果下了馬,則可以兩手握劍,對敵人施以強力的攻擊。同樣地,使用此武器時,可以一手拿盾牌戰鬥,或是丟下盾牌,用雙手給予對手一擊必殺的猛攻招式。

戰斧Battle axe:戰斧和劍是戰鬥中使用最久的兩種武器。所以在全世界各處都有發現帶有咒術形態的戰斧。因為歷史久遠,所以有各種不同的形態。攻擊方式大都是以砍劈攻擊,但偶爾也可以投擲攻擊(在西部電影中常可看見印地安人投擲戰斧)。

穿甲劍Estoe:別名Toe。由於是刺穿甲胄用的劍,所以想象成超級大的錐子就比較容易理解了。為了容易刺擊,所以劍身的截面是圓形、三角形或方形,並沒有劍刃。因此攻擊的方式也只有刺擊這一種,甚至連全身鎧甲(Full Plate Mail)都能刺穿,對於穿著甲胄的戰士就如同噩夢一般的劍。

三叉戟Trident:本來是抓魚的工具。魚叉可以說是它的祖先,為了能夠在水中使用,所以特意做成阻力很低、頭部有三叉,一旦插中物體就不會掉落的型態。人魚跟其他的水中怪物都很喜歡用這種武器,就像閃電是宙斯的象征一樣,三叉戟則是海神波賽頓的象征。波賽頓想要折磨奧德賽的時候,就是揮動著三叉戟來引起暴風。

斬矛Falchion:槍的起源是戰鬥時將短劍附在長柄上來使用,之後又出現了兩種發展的方向,一種是長距離攻擊武器的標槍系統(投擲用),另一種則是強化步兵近戰戰鬥力的手持槍系統(刺擊或揮砍用的槍)。論到近戰時的機動性,手持槍系統的槍由於其長長的型態,使得機動性大幅減弱,此種槍的發達原則上是連貫到陣形或戰術的發達,所以才能夠做為近戰時被使用到的武器。由於戰術跟甲胄的發達,逼使得槍身也跟著大型化。經過文藝覆興時期之後,槍身的大型化發展到令人訝異的程度,出現了戟、斬矛等等可怕的武器。斬矛在八尺長的柄上再加上新月形的槍頭,不適合刺擊而適合揮砍,因為揮動的半徑大,所以可產生驚人的破壞力。

長距離武器

長弓Long bow:因為羅賓漢使用而知名的此種武器,特別為英國人所愛用。海斯汀戰役之時,征服者威廉用如雨般的大量箭枝擊退對手之後,英國人甚至造出名稱為English long bow的獨特長弓,由此可知其酷愛的程度。在近代的越戰中,美軍也曾在執行特殊任務,需要在安靜無聲的情況下使用此種長弓。

短弓Short bow:既小而且構造又簡單的弓。所用的箭也不長。

懷著強烈的好奇心參加狩獵的貴婦人一定都是用這種短弓。

覆合posite bow:用角骨、木材、鐵、皮等各種材料制成,雖然不大,但射程很長,破壞力也強。韓國傳統的弓以及一般所稱的現代洋弓都屬於這一類,是最發達的弓。

衣物/防具

鐵手套Gauntlet:指整套甲胄中保護手的手套部分。如果是連身鎧甲的鐵手套,甚至會用鐵皮一直包到手指的關節部分為止。最誇張的情況則是將拇指以及其外的四只手指分別包住,幾乎不太能動。

袍子Robe:寬松的連身長衣。中世紀的修道士常作此打扮。

食人魔力量手套Ogre power gauntlet:簡稱OPG。戴上此手套,就會有食人魔般的力量。

怪物/種族

龍Dr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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