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夢境（楔子） (7)
關燈
小
中
大
了荊允，可她殺死了扶蘇。扶蘇又做錯了什麽呢？他原本是想回大漠的啊。
我恍惚間，想起扶蘇那清澈如水的雙眼，滿含笑意，好似只是昨日剛剛分別。我閉上眼，不敢再去想，怕想起他滿臉血汙跪著不肯倒地的樣子。
荊允握我的手更緊，我才強迫自己睜開眼去看他。
“靈樂，扶蘇之死，只因他是秦王之子，不為別的，更與你無關。答應我，盡快忘記過去。”荊允滿懷期待地望著我，我怎忍弄碎他美好的希望。
我點頭含笑，他才舒展了眉頭：“我與櫻離從未逾矩，我只不過想你離開暗羽，從此再也不回來。”
我亦點頭，緊緊依偎於他身畔。他是多麽歡喜，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這樣自在的荊允。我是不是也該放下一切，只管與他相伴，不論來日是否方長……
我拜托卓庭多給了我一些藥，因為不知何時會毒發，避免讓荊允覺察出端倪，我要時刻留一些在身上。
卓庭說或許我應該告訴荊允，紙是包不住火的。
我告訴他，我要和荊允成親了，像普通人那樣，過一陣子普通人的日子。我有想過坦白我中毒的事，不過想等到成親以後，這些天光是想著成親需要準備些什麽。
卓庭聞言沈默了片刻，說：“我定能解了你的毒，我定能……”
這些日卓庭總是閉門不出，我跟荊允解釋說，大概是為了研發什麽新的藥品而苦思冥想。我們在屋外種了很多菜和果，越種越多，往往是突發奇想，便去鄰村交換一些種子和苗來，盡數紮根在屋前。我覺得即使讓我一生只做種菜澆水施肥除草的活，我也甘之如飴。而荊允似乎也很喜歡種菜澆水施肥除草，他總是問我，下次要不要換一些無花果的種子或者碧蘿的種子？而我總是說，都好。
我和荊允決定去集市，卓庭不願同行，我們也就隨他。
我還是第一次來這裏的集市，這裏很小，卻處處充滿市井生活的豐富氣息。我以前去過鹹陽的集市，那裏很熱鬧卻也太嘈雜，這裏安靜也自在多了，更重要的是，我不必像過去那樣，總是留神身後異樣的眼睛。
“靈樂，看這個好不好看？”
支在街頭的小攤，只一人在裏經營，我駐足細看，竟是一應俱全的喜鋪：紅紗、紅帕、紅綢緞、紅發帶、紅燭……
“老板，我看一下……”荊允撂起那方紅紗仔細瞧了瞧，輕輕覆在我的發髻上。
“小兄弟眼光真好，這是本店剛到的新款。二位這是喜事將近吧？”那老板笑意盈盈。
“是要辦喜事。老板，這成親除了紅紗和紅燭，還需要些什麽？”
老板眼光靈動，似乎捕捉到了商機，說道：“小兄弟，這成親可講究了。不過你們年紀輕輕，不懂這些很正常。我林叔算是行家……”邊說他邊拿出個小冊子，向我們介紹起來，我看那冊子上清楚記錄在案：永結同心一套共計18件，才子佳人一套共計28件，花開並蒂一套共計36件，與子偕老一套……眼花繚亂，明碼標價。
我不由笑了起來，取下頭上的紅紗，荊允聽得正認真見我發笑便停止了和老板的討論，二人皆望向我。
我緩緩說道：“林叔一番好意，自當謝過。只是我與相公清貧，成親還是從簡。這方紅紗我很喜歡……嗯，再要那對紅燭，還有紅腰帶即可。”說完我已將這三樣東西劃至眼前，做出讓老板清點的態勢。
半晌不見動靜，我看了看荊允，又看了看老板林叔。
林叔緩過神來，隨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仍是笑意盈盈開始打點，邊說道：“姑娘真是賢惠持家，難得難得……”
“如何？”我戳了戳荊允。
荊允仍是發楞，不知到底楞在何處。
“你剛才叫我什麽？”
我不假思索地說：“相公啊。”
荊允方如夢初醒般說：“是，我是你相公，你是我娘子。”他轉而又對老板說：“聽我娘子的。”
……
天地為證，荊允與靈樂結為夫妻，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三分之二的結局：櫻離視角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視角開了覺得寫起來很suang，寫完那麽長的苦情戲，終於可以來點相愛相殺。
“來啊，給我喝，喝光，全喝光……”
我見過很多醉酒的嫖客，最醜陋的那一種，披了人的皮，穿了人的衣服，卻掩蓋不住內心的粗鄙和骯臟。可我偏偏要練習對他們笑，發自內心的笑，放蕩的笑，抓住他們的心，抓住他們的肝，直到任我驅遣。
我也聽過無數花前客說：“櫻離兒，爺我還是最喜歡你，最最喜歡你……因為你笑的……最特媽好看……”
曲終人散時，我總是一個人回到黑暗孤寂的角落，拔下頭上手上的釵環，抹去帶著酒氣的胭脂，像個鬼魅一般。我真的太累了，令我想到死亡或許是唯一可以讓我好好休息的方式。
她總是悄無聲息地靠近我，她身上有種淡淡的安靜的香，是蘭。
以前她身上是沒有這種香的，不過我很喜歡，每次聞到她走近的氣息，我總是很安心。
她叫靈樂，靈秀，快樂的意思，一如她給人的恬淡感覺，如水般緩緩流過，只是靜謐無聲。
她總是在我昏睡時替我整理好頭發，她會把我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再編成一個好看的髻。只有她們家鄉的人有那樣厲害的手法，後來我也終於學會了。
我們同寢而眠，我忍不住解開她衣衫的那一次，她有些疑惑，但沒有拒絕，她一直安靜地看著我的眼睛，我朝她笑笑，我說：“靈樂，這個世界上，你是最愛我的，對吧？”她點了點頭。
我說：“那麽我也最愛你。我們永遠都要在一起，也只有彼此。”
“靈樂你知道什麽是愛吧？”
她忽然有些難過的樣子。
“沒關系，我教你。”
後來，靈樂走了，她成為了一個合格的殺手。
我們都是被訓練出來，任人擺布的棋子。
那天或許是命運的安排，我被幾個酒客吊起來玩弄，他們毫無憐憫地抽打我，並將酒灌進我口中，不準我吐出來……我最終忍無可忍，他們玩夠了將我放下來時，仍向後綁住我的雙手。我順勢半跪在地上時，看準了其中一人別在腰上的刀，俯身向前用牙咬住刀柄然後用力拔出——趁他們反應過來之前，刀刃已經劃過一個人的脖子，接著在他們無比錯愕的眼神中，另一個人的脖子也見了血，接著目光變成了驚恐——可還是太慢了，這樣的反應。
他們不會想到，紅樓裏賣笑的女子其實是從當一名殺手開始訓練的。
望著倒地死狀各異的四具屍體，我出奇平靜，嘴角開始有腥鹹的血滲進口中。我松開口任由刀掉落，掙開綁住雙手的繩子。我沒有立刻離開，很快他們就會發現這裏出事了，我想我不會活很久了，也許今晚我就會被抓去當成殺人犯死在無人知曉的地方。
收拾好自己，我從容從房中走出。外面花天酒地，似乎沒有人註意到我。我平靜地走下樓，緩緩移步向大門。就在我快要走出時，身後還是傳來了鴇母疑問的喚聲：“櫻離兒，你這是要去哪？幾位大人呢？”
我沒有回頭，嘴角似乎又有血滲了出來，果真，那守門的離的近，到底看出了異樣，伸手攔住了我，我二話沒說，從衣袖中滑出那柄還帶著血的刀，朝他手臂正中砍去。我沒有用力，但足以讓他斷筋難愈。
一路向前狂奔，身後追趕的人近在咫尺……
老天要亡我於此，我也要拉著這些人陪葬……
他出現的時候，我就覺出一絲與眾不同的氣息，靈樂穿過和他很像的夜行衣，我猜測他是暗羽，用手勢做出暗羽的暗號。他果然是暗羽，而且是個厲害的暗羽，很快帶我甩掉了追殺。
“你是什麽人？為何知道暗羽的暗號？”他很快就看破我的身份。
我剛脫險，氣息尚未穩定，他的刀明晃晃的似乎隨時可能對準我，於是我如實答道：“我不是暗羽，不過系出同門，這個暗號，我是從一個認識的人那裏知道的。”
“你在那裏行兇，恐怕活不過今日了。”他淡淡地說。
我冷笑一聲，說：“那就看我的造化吧。”
我欲擇路離去，忽然胸口泛起一陣腥甜，便再看不清眼前的路，身體僵直地向前墜去，恍惚間似乎沒有感覺到墜地的鈍痛，但也卻失去了知覺。
昏迷之中，我總是重覆一個噩夢，夢中我拼命掙紮，呼救，卻依然動彈不得。鞭子抽在身上的灼熱痛感還清楚地烙在記憶裏，怎樣也無法抹去。我只有不斷告訴自己這是夢，只要我的意志力足夠堅定，就一定能醒來……
醒來的時候，我俯臥在一處幹凈的睡榻上，我努力挪動了下胳膊，疼痛立刻牽引了敏感的神經。
“右肩刀傷不淺，如果我是你，會安靜地躺著。”
是昨夜那個暗羽，我循聲看去，終於看清了他的模樣，一張冷酷又毫無情感的臉。
肩上已經上了藥包紮，我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左手不易察覺地探向衣帶——的確是另有人重新為我穿戴好了衣衫。
我忽然驚覺不已，向那人探了一眼，發現他只是坐著，一言不發。
我不由苦笑，我身上的傷疤…… 多得連我自己都害怕，都厭惡……如今卻被一個陌生男子無意間看了去，一時間心中竟生出許多悲痛。
“你……為何救我？”我強忍住心中的自卑感問道。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救了便救了。”
我十分不信任地問道：“我殺的那些人，都是有權勢的人，你就不怕惹麻煩？”
他說：“我看你很想活下去，這沒有錯。我不過帶你避過這一夜，等你恢覆了你可以自行決定去留。”
我望著他沈靜的不帶任何感情的面龐，不可遏制地想去相信這個人——即使被教導過無數次永遠不要相信任何人，在這個世界上，我還是有本能的會願意相信的人。像我相信靈樂對我的愛，永遠不會變，像我相信眼前這個人，會讓我活下去。
“是的，我很想活下去……很想，很想……”
“我……我叫櫻離。”
“謝……謝。”
我最終還是知道了他叫荊允。我萬沒有想到荊允會帶我去了暗羽的大本營。當人們用異樣的眼光打量我並開始懷疑時，荊允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她身手很好，暗羽需要這樣的人。
原來荊允是暗羽的首領。
當我不解地看著他時，他說：“你不是想活下去嗎？成為殺手，才有選擇的權力。”
可是荊允，他想錯了，暗羽真正的領主並不需要一個僅僅是身手很好的人。
我到頭來還是要一死嗎？
這就是我的命運嗎？
我只是想活下去，拼了命的想活下去，他說這沒有錯，我沒有錯啊。
我忽然被心中憑空的一個念頭牢牢占據了。
如果，用一個秘密，是不是可以交換自己活下去的機會……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想，我只是太想活下去了，這是我唯一想到的。
可那個秘密，是關於靈樂，那個對我很好的人，永遠不會背叛我的人。
如果我說出她的秘密，她不一定會死，或許領主會看在她多年效忠的份上，既往不咎……那樣我們都可以活下去，不是嗎？
可如果，萬一我想錯了……
我是在拿靈樂的命在賭。
……
終於，我做下了決定，我用靈樂的秘密交換了我的命，成為第十四名暗羽。
“領主，你會殺了靈樂嗎？”
“當然，暗羽決不允許有這樣的人存在。從今往後，由你取代她。”
我癱軟在地，可是一切已經回天無力。
經過荊允的門前，門是虛掩著的，我輕扣了門，卻無人應聲。推開門進屋，一股若有似無的幽香隨即環繞於鼻前……這香氣，令我想起了靈樂，她身上也帶有這樣淡淡的香。
我循著香氣走去，在隱蔽處發現了那株蘭，靜靜地幽立在那。
難怪荊允從不允許有人進他的房間。我正欲退出，目光不經意落在花盆邊，十分不易覺察之處。走近了看，竟放著一枝女子的珠釵，這珠釵無比眼熟，我當然不會不認得。
我與靈樂曾交換過一件最重要的貼身物件給彼此，這珠釵是我送她的，她的玉墜還掛在我的胸口。
男子的房中是不會出現女子珠釵的，除非，是心愛的女子贈與他的信物……
所以這蘭的香氣，和靈樂身上的氣味，也全不是巧合……
靈樂，是荊允心愛的女子。
那一瞬間，我才明白，被人背叛，原來如此。
靈樂死了，死在領主設置的局裏，除了我，沒有任何人知道。
暗羽的死亡，不需要昭告天下，一個暗羽消失了，自然有另外的人來代替。沒有什麽人是特殊的，也沒有人會被記得。
可是荊允不會不記得靈樂，我也不會不記得靈樂。
荊允向領主詢問靈樂的下落，一而再再而三，始終都太明顯了。踩在死亡線上，卻渾然不知。可我卻不能提醒他，我只有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才能保命。
除此，他發瘋一樣的找靈樂，再有，就是嗜上了酒。
很多次我在他門前支走了前來找他的人，我告訴他們荊允統領已經休息不能打擾。他們帶著一絲狐疑，只是留下殺人的秘符。
“轉交給統領，今夜的任務。”
秘符上寫著一個又一個名字，今夜？……他今夜怕是殺不了人，反倒會被人殺。
後來這一個又一個名字，都被我殺了，我沒有皺一下眉頭，我是從當一個殺手開始訓練的。
我回來的時候，他已離開了房裏，趁著夜色我再次進入他的領地，蘭已經雕謝，朱釵也不見了。
領主要見我，他對我說：“櫻離，你立功無數，實在值得讚賞，你不輸給任何暗羽。你應該得到獎賞，你想要什麽？”
我單膝下跪，不假思索地俯首道：“櫻離只想追隨領主，別無他求。”
領主聞言並沒有什麽反應，只說：“你的命是你自己爭取來的，我沒有看錯。”
我離開的時候，才轉身看見荊允在不遠處佇立，神情嚴峻，心中不由有些驚慌。但他看向我時並沒有特別之處，只是凝視了一會便撤開了目光。
再次碰見荊允，他問我：“為什麽替我殺人？”
到底他還是知道了，我說：“誰都有受傷的時候，或許日後我也會有求於你。”
荊允的眼神忽然變得淩厲起來：“說說你是怎麽向領主爭取活命的。”
我知道會有這一問，答道：“我很適合當殺手，只要能當好殺手，就可以有活下來的機會，這是你說的。”
荊允說：“因為想自己活命就要了靈樂的命？”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感到不寒而栗。
荊允說：“知道為何初識你時我會救你？”
我感到心口強烈的跳動和不安。
“因你那日，梳了和她一模一樣的發髻！”
果然還是來了，最不能觸碰的口子還是被撕開了，他連一絲猶豫都沒有。我鎮定自若地說：“早知道你不會無故救我。告訴你，在我被訓練成殺手的時候，的確有個叫靈樂的女孩，我們曾經日夜相伴，彼此幫助，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後來，我們分散了……不歡而散，因為她愛上了另一個人……而那個人也愛她……”
“那我呢？……除了靈樂，我不知道可以呆在誰的身邊，我為什麽會梳和她一樣的發髻？哈，我是故意的啊，這樣你就會不自覺把我當成她了。如果不能呆在靈樂身邊，留在你身邊，代替她，也不錯吧……”
我以為荊允會憤怒，甚至憤怒到拔出刀來一刀將我殺了一了百了，沒想到轉頭，他竟是流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
“她到底在哪？”
我消沈地說：“她……死了。”
荊允打斷我：“就算只剩白骨，我也要去尋她回來。”
我在荊允眼中看見了一種從未見過的光，像熾烈的火焰。在那麽一刻，我知道內心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沖撞。我明白我只有得到了這個男人的信任，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好，若她真沒死，你要尋她，我求之不得。但你要在領主完全放心的情況下才能行動，你知道你已經引起領主的不滿了麽？我怕你沒尋回靈樂，自己卻先喪了命。荊允，如果你信我，日後便不要再提靈樂，等待時機才能打探到更有用的訊息。”
他丟給我一個東西。
看清了，猝不及防。是一種外敷的藥。
數日前，我去執行一項任務，這是一場艱苦的鏖戰，僵持到最關鍵時刻是荊允趕來支援。那時夜色黑暗，而且我將流血的那只手收在身後，但應該還是被看出來了。
“以後，不要再替我去殺人了。”
☆、大結局：櫻離視角
作者有話要說： 不容易，第二個填完的坑。有句話說的太對了，年少無知時挖的坑，成年後總是要慢慢還的。
十年後，秦的末世到來。千秋無期的大王，秦皇，誰也沒想到只歷經二世。
亂世之中，暗羽搖搖欲墜。
我一直有個感覺，她會來找我的。
靈樂，她會在某個時候，來找我的。
荊允當年背叛了領主代替了他，我又背叛了荊允，如今，我亦不能逃過相似的命運，被自己的手下背叛，孤立無援。
我問他，那個不過二十歲的年輕人：“究竟是誰派你來的？”
他說：“你自會見到她。”
“是她吧……還真是費了不少心思，十年了啊。”
我聽見腳步的聲音，擡頭看去，熟悉的人。
“好久不見了，靈樂……我知道，你終究會來見我的。”她牽著一個孩子的手，那男孩子大概八九歲的樣子，稚氣的面孔，卻沈靜如成年人。
那個年輕人給靈樂行了禮，隨後便退出，剩下我們三個。
“我到現在才知道，我最得力的手下竟然是你的人……你來了，你們來給他報仇了……”
靈樂搖了搖頭，長久而沈默地，看了我最後一眼，然後牽著那個孩子走了。
“這孩子，長得真像荊允。”
十年前，荊允來找過我，原來他已經知道靈樂中毒的事，向我來要解藥。
他說：“自始至終，你恨的人不是靈樂，你恨我罷了。”我把解藥給了他，但我萬沒想到他喝掉了我預備的酒。
“你知不知道只能救一個人？”
“我知道。”他笑著說：“不喝你的酒，我不敢保證能出得了這個門……老規矩了。”
我怔的說不出話來，我想讓他停下，我或許……或許還有解藥可以救他的……
“荊允……”
“櫻離，如果可以，還是盡早脫離暗羽，做個普通人。”
“荊允，你有什麽資格告訴我該做什麽！從來，我都別無選擇……”
“荊允，我已經把解藥給你了，你可以去救靈樂，她不會有事，但你要留在我身邊，我可以再制藥解你的毒，不然你會死……”
他沒有再回頭，一次都沒有。
到最後，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恨誰，我其實明明誰都不恨吧，卻不知道為何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這一世，終於結束了。我好累，這十年的茍活，大概只為了能見故人最後一面吧，如今已經見到了，就沒什麽執念了。
九歲的荊雲隨母親一同歸於山林，在父親荊允的墓前拜別。他不知靈樂和荊允在成為他的父親母親之前是何種人，經歷過什麽，而母親從未提起。從出生以來，他一直和母親生活在山林中，母親有個好朋友，叫卓庭，是個醫師，他偶爾來看望他們。他第一次離開家，便是同母親去見了兩個人，一個是女子，不過之後再沒見過。還有一個，是垂垂老矣的老人，他發現卓庭也認識這個老人，還稱呼他為“公子。”聽卓庭同母親說，公子已時日無多了。
九歲時的這番遭遇，後來也漸漸在他的記憶中淡去。
若幹年後，也不會再有任何人記得，那些曾經存在過的名字。
全劇終
補坑：2017.8.30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我恍惚間，想起扶蘇那清澈如水的雙眼，滿含笑意，好似只是昨日剛剛分別。我閉上眼，不敢再去想，怕想起他滿臉血汙跪著不肯倒地的樣子。
荊允握我的手更緊，我才強迫自己睜開眼去看他。
“靈樂，扶蘇之死，只因他是秦王之子，不為別的，更與你無關。答應我，盡快忘記過去。”荊允滿懷期待地望著我，我怎忍弄碎他美好的希望。
我點頭含笑，他才舒展了眉頭：“我與櫻離從未逾矩，我只不過想你離開暗羽，從此再也不回來。”
我亦點頭，緊緊依偎於他身畔。他是多麽歡喜，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這樣自在的荊允。我是不是也該放下一切，只管與他相伴，不論來日是否方長……
我拜托卓庭多給了我一些藥，因為不知何時會毒發，避免讓荊允覺察出端倪，我要時刻留一些在身上。
卓庭說或許我應該告訴荊允，紙是包不住火的。
我告訴他，我要和荊允成親了，像普通人那樣，過一陣子普通人的日子。我有想過坦白我中毒的事，不過想等到成親以後，這些天光是想著成親需要準備些什麽。
卓庭聞言沈默了片刻，說：“我定能解了你的毒，我定能……”
這些日卓庭總是閉門不出，我跟荊允解釋說，大概是為了研發什麽新的藥品而苦思冥想。我們在屋外種了很多菜和果，越種越多，往往是突發奇想，便去鄰村交換一些種子和苗來，盡數紮根在屋前。我覺得即使讓我一生只做種菜澆水施肥除草的活，我也甘之如飴。而荊允似乎也很喜歡種菜澆水施肥除草，他總是問我，下次要不要換一些無花果的種子或者碧蘿的種子？而我總是說，都好。
我和荊允決定去集市，卓庭不願同行，我們也就隨他。
我還是第一次來這裏的集市，這裏很小，卻處處充滿市井生活的豐富氣息。我以前去過鹹陽的集市，那裏很熱鬧卻也太嘈雜，這裏安靜也自在多了，更重要的是，我不必像過去那樣，總是留神身後異樣的眼睛。
“靈樂，看這個好不好看？”
支在街頭的小攤，只一人在裏經營，我駐足細看，竟是一應俱全的喜鋪：紅紗、紅帕、紅綢緞、紅發帶、紅燭……
“老板，我看一下……”荊允撂起那方紅紗仔細瞧了瞧，輕輕覆在我的發髻上。
“小兄弟眼光真好，這是本店剛到的新款。二位這是喜事將近吧？”那老板笑意盈盈。
“是要辦喜事。老板，這成親除了紅紗和紅燭，還需要些什麽？”
老板眼光靈動，似乎捕捉到了商機，說道：“小兄弟，這成親可講究了。不過你們年紀輕輕，不懂這些很正常。我林叔算是行家……”邊說他邊拿出個小冊子，向我們介紹起來，我看那冊子上清楚記錄在案：永結同心一套共計18件，才子佳人一套共計28件，花開並蒂一套共計36件，與子偕老一套……眼花繚亂，明碼標價。
我不由笑了起來，取下頭上的紅紗，荊允聽得正認真見我發笑便停止了和老板的討論，二人皆望向我。
我緩緩說道：“林叔一番好意，自當謝過。只是我與相公清貧，成親還是從簡。這方紅紗我很喜歡……嗯，再要那對紅燭，還有紅腰帶即可。”說完我已將這三樣東西劃至眼前，做出讓老板清點的態勢。
半晌不見動靜，我看了看荊允，又看了看老板林叔。
林叔緩過神來，隨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仍是笑意盈盈開始打點，邊說道：“姑娘真是賢惠持家，難得難得……”
“如何？”我戳了戳荊允。
荊允仍是發楞，不知到底楞在何處。
“你剛才叫我什麽？”
我不假思索地說：“相公啊。”
荊允方如夢初醒般說：“是，我是你相公，你是我娘子。”他轉而又對老板說：“聽我娘子的。”
……
天地為證，荊允與靈樂結為夫妻，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三分之二的結局：櫻離視角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視角開了覺得寫起來很suang，寫完那麽長的苦情戲，終於可以來點相愛相殺。
“來啊，給我喝，喝光，全喝光……”
我見過很多醉酒的嫖客，最醜陋的那一種，披了人的皮，穿了人的衣服，卻掩蓋不住內心的粗鄙和骯臟。可我偏偏要練習對他們笑，發自內心的笑，放蕩的笑，抓住他們的心，抓住他們的肝，直到任我驅遣。
我也聽過無數花前客說：“櫻離兒，爺我還是最喜歡你，最最喜歡你……因為你笑的……最特媽好看……”
曲終人散時，我總是一個人回到黑暗孤寂的角落，拔下頭上手上的釵環，抹去帶著酒氣的胭脂，像個鬼魅一般。我真的太累了，令我想到死亡或許是唯一可以讓我好好休息的方式。
她總是悄無聲息地靠近我，她身上有種淡淡的安靜的香，是蘭。
以前她身上是沒有這種香的，不過我很喜歡，每次聞到她走近的氣息，我總是很安心。
她叫靈樂，靈秀，快樂的意思，一如她給人的恬淡感覺，如水般緩緩流過，只是靜謐無聲。
她總是在我昏睡時替我整理好頭發，她會把我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再編成一個好看的髻。只有她們家鄉的人有那樣厲害的手法，後來我也終於學會了。
我們同寢而眠，我忍不住解開她衣衫的那一次，她有些疑惑，但沒有拒絕，她一直安靜地看著我的眼睛，我朝她笑笑，我說：“靈樂，這個世界上，你是最愛我的，對吧？”她點了點頭。
我說：“那麽我也最愛你。我們永遠都要在一起，也只有彼此。”
“靈樂你知道什麽是愛吧？”
她忽然有些難過的樣子。
“沒關系，我教你。”
後來，靈樂走了，她成為了一個合格的殺手。
我們都是被訓練出來，任人擺布的棋子。
那天或許是命運的安排，我被幾個酒客吊起來玩弄，他們毫無憐憫地抽打我，並將酒灌進我口中，不準我吐出來……我最終忍無可忍，他們玩夠了將我放下來時，仍向後綁住我的雙手。我順勢半跪在地上時，看準了其中一人別在腰上的刀，俯身向前用牙咬住刀柄然後用力拔出——趁他們反應過來之前，刀刃已經劃過一個人的脖子，接著在他們無比錯愕的眼神中，另一個人的脖子也見了血，接著目光變成了驚恐——可還是太慢了，這樣的反應。
他們不會想到，紅樓裏賣笑的女子其實是從當一名殺手開始訓練的。
望著倒地死狀各異的四具屍體，我出奇平靜，嘴角開始有腥鹹的血滲進口中。我松開口任由刀掉落，掙開綁住雙手的繩子。我沒有立刻離開，很快他們就會發現這裏出事了，我想我不會活很久了，也許今晚我就會被抓去當成殺人犯死在無人知曉的地方。
收拾好自己，我從容從房中走出。外面花天酒地，似乎沒有人註意到我。我平靜地走下樓，緩緩移步向大門。就在我快要走出時，身後還是傳來了鴇母疑問的喚聲：“櫻離兒，你這是要去哪？幾位大人呢？”
我沒有回頭，嘴角似乎又有血滲了出來，果真，那守門的離的近，到底看出了異樣，伸手攔住了我，我二話沒說，從衣袖中滑出那柄還帶著血的刀，朝他手臂正中砍去。我沒有用力，但足以讓他斷筋難愈。
一路向前狂奔，身後追趕的人近在咫尺……
老天要亡我於此，我也要拉著這些人陪葬……
他出現的時候，我就覺出一絲與眾不同的氣息，靈樂穿過和他很像的夜行衣，我猜測他是暗羽，用手勢做出暗羽的暗號。他果然是暗羽，而且是個厲害的暗羽，很快帶我甩掉了追殺。
“你是什麽人？為何知道暗羽的暗號？”他很快就看破我的身份。
我剛脫險，氣息尚未穩定，他的刀明晃晃的似乎隨時可能對準我，於是我如實答道：“我不是暗羽，不過系出同門，這個暗號，我是從一個認識的人那裏知道的。”
“你在那裏行兇，恐怕活不過今日了。”他淡淡地說。
我冷笑一聲，說：“那就看我的造化吧。”
我欲擇路離去，忽然胸口泛起一陣腥甜，便再看不清眼前的路，身體僵直地向前墜去，恍惚間似乎沒有感覺到墜地的鈍痛，但也卻失去了知覺。
昏迷之中，我總是重覆一個噩夢，夢中我拼命掙紮，呼救，卻依然動彈不得。鞭子抽在身上的灼熱痛感還清楚地烙在記憶裏，怎樣也無法抹去。我只有不斷告訴自己這是夢，只要我的意志力足夠堅定，就一定能醒來……
醒來的時候，我俯臥在一處幹凈的睡榻上，我努力挪動了下胳膊，疼痛立刻牽引了敏感的神經。
“右肩刀傷不淺，如果我是你，會安靜地躺著。”
是昨夜那個暗羽，我循聲看去，終於看清了他的模樣，一張冷酷又毫無情感的臉。
肩上已經上了藥包紮，我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左手不易察覺地探向衣帶——的確是另有人重新為我穿戴好了衣衫。
我忽然驚覺不已，向那人探了一眼，發現他只是坐著，一言不發。
我不由苦笑，我身上的傷疤…… 多得連我自己都害怕，都厭惡……如今卻被一個陌生男子無意間看了去，一時間心中竟生出許多悲痛。
“你……為何救我？”我強忍住心中的自卑感問道。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救了便救了。”
我十分不信任地問道：“我殺的那些人，都是有權勢的人，你就不怕惹麻煩？”
他說：“我看你很想活下去，這沒有錯。我不過帶你避過這一夜，等你恢覆了你可以自行決定去留。”
我望著他沈靜的不帶任何感情的面龐，不可遏制地想去相信這個人——即使被教導過無數次永遠不要相信任何人，在這個世界上，我還是有本能的會願意相信的人。像我相信靈樂對我的愛，永遠不會變，像我相信眼前這個人，會讓我活下去。
“是的，我很想活下去……很想，很想……”
“我……我叫櫻離。”
“謝……謝。”
我最終還是知道了他叫荊允。我萬沒有想到荊允會帶我去了暗羽的大本營。當人們用異樣的眼光打量我並開始懷疑時，荊允只是輕描淡寫地說，她身手很好，暗羽需要這樣的人。
原來荊允是暗羽的首領。
當我不解地看著他時，他說：“你不是想活下去嗎？成為殺手，才有選擇的權力。”
可是荊允，他想錯了，暗羽真正的領主並不需要一個僅僅是身手很好的人。
我到頭來還是要一死嗎？
這就是我的命運嗎？
我只是想活下去，拼了命的想活下去，他說這沒有錯，我沒有錯啊。
我忽然被心中憑空的一個念頭牢牢占據了。
如果，用一個秘密，是不是可以交換自己活下去的機會……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麽想，我只是太想活下去了，這是我唯一想到的。
可那個秘密，是關於靈樂，那個對我很好的人，永遠不會背叛我的人。
如果我說出她的秘密，她不一定會死，或許領主會看在她多年效忠的份上，既往不咎……那樣我們都可以活下去，不是嗎？
可如果，萬一我想錯了……
我是在拿靈樂的命在賭。
……
終於，我做下了決定，我用靈樂的秘密交換了我的命，成為第十四名暗羽。
“領主，你會殺了靈樂嗎？”
“當然，暗羽決不允許有這樣的人存在。從今往後，由你取代她。”
我癱軟在地，可是一切已經回天無力。
經過荊允的門前，門是虛掩著的，我輕扣了門，卻無人應聲。推開門進屋，一股若有似無的幽香隨即環繞於鼻前……這香氣，令我想起了靈樂，她身上也帶有這樣淡淡的香。
我循著香氣走去，在隱蔽處發現了那株蘭，靜靜地幽立在那。
難怪荊允從不允許有人進他的房間。我正欲退出，目光不經意落在花盆邊，十分不易覺察之處。走近了看，竟放著一枝女子的珠釵，這珠釵無比眼熟，我當然不會不認得。
我與靈樂曾交換過一件最重要的貼身物件給彼此，這珠釵是我送她的，她的玉墜還掛在我的胸口。
男子的房中是不會出現女子珠釵的，除非，是心愛的女子贈與他的信物……
所以這蘭的香氣，和靈樂身上的氣味，也全不是巧合……
靈樂，是荊允心愛的女子。
那一瞬間，我才明白，被人背叛，原來如此。
靈樂死了，死在領主設置的局裏，除了我，沒有任何人知道。
暗羽的死亡，不需要昭告天下，一個暗羽消失了，自然有另外的人來代替。沒有什麽人是特殊的，也沒有人會被記得。
可是荊允不會不記得靈樂，我也不會不記得靈樂。
荊允向領主詢問靈樂的下落，一而再再而三，始終都太明顯了。踩在死亡線上，卻渾然不知。可我卻不能提醒他，我只有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才能保命。
除此，他發瘋一樣的找靈樂，再有，就是嗜上了酒。
很多次我在他門前支走了前來找他的人，我告訴他們荊允統領已經休息不能打擾。他們帶著一絲狐疑，只是留下殺人的秘符。
“轉交給統領，今夜的任務。”
秘符上寫著一個又一個名字，今夜？……他今夜怕是殺不了人，反倒會被人殺。
後來這一個又一個名字，都被我殺了，我沒有皺一下眉頭，我是從當一個殺手開始訓練的。
我回來的時候，他已離開了房裏，趁著夜色我再次進入他的領地，蘭已經雕謝，朱釵也不見了。
領主要見我，他對我說：“櫻離，你立功無數，實在值得讚賞，你不輸給任何暗羽。你應該得到獎賞，你想要什麽？”
我單膝下跪，不假思索地俯首道：“櫻離只想追隨領主，別無他求。”
領主聞言並沒有什麽反應，只說：“你的命是你自己爭取來的，我沒有看錯。”
我離開的時候，才轉身看見荊允在不遠處佇立，神情嚴峻，心中不由有些驚慌。但他看向我時並沒有特別之處，只是凝視了一會便撤開了目光。
再次碰見荊允，他問我：“為什麽替我殺人？”
到底他還是知道了，我說：“誰都有受傷的時候，或許日後我也會有求於你。”
荊允的眼神忽然變得淩厲起來：“說說你是怎麽向領主爭取活命的。”
我知道會有這一問，答道：“我很適合當殺手，只要能當好殺手，就可以有活下來的機會，這是你說的。”
荊允說：“因為想自己活命就要了靈樂的命？”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感到不寒而栗。
荊允說：“知道為何初識你時我會救你？”
我感到心口強烈的跳動和不安。
“因你那日，梳了和她一模一樣的發髻！”
果然還是來了，最不能觸碰的口子還是被撕開了，他連一絲猶豫都沒有。我鎮定自若地說：“早知道你不會無故救我。告訴你，在我被訓練成殺手的時候，的確有個叫靈樂的女孩，我們曾經日夜相伴，彼此幫助，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後來，我們分散了……不歡而散，因為她愛上了另一個人……而那個人也愛她……”
“那我呢？……除了靈樂，我不知道可以呆在誰的身邊，我為什麽會梳和她一樣的發髻？哈，我是故意的啊，這樣你就會不自覺把我當成她了。如果不能呆在靈樂身邊，留在你身邊，代替她，也不錯吧……”
我以為荊允會憤怒，甚至憤怒到拔出刀來一刀將我殺了一了百了，沒想到轉頭，他竟是流露出不敢相信的神情。
“她到底在哪？”
我消沈地說：“她……死了。”
荊允打斷我：“就算只剩白骨，我也要去尋她回來。”
我在荊允眼中看見了一種從未見過的光，像熾烈的火焰。在那麽一刻，我知道內心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沖撞。我明白我只有得到了這個男人的信任，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好，若她真沒死，你要尋她，我求之不得。但你要在領主完全放心的情況下才能行動，你知道你已經引起領主的不滿了麽？我怕你沒尋回靈樂，自己卻先喪了命。荊允，如果你信我，日後便不要再提靈樂，等待時機才能打探到更有用的訊息。”
他丟給我一個東西。
看清了，猝不及防。是一種外敷的藥。
數日前，我去執行一項任務，這是一場艱苦的鏖戰，僵持到最關鍵時刻是荊允趕來支援。那時夜色黑暗，而且我將流血的那只手收在身後，但應該還是被看出來了。
“以後，不要再替我去殺人了。”
☆、大結局：櫻離視角
作者有話要說： 不容易，第二個填完的坑。有句話說的太對了，年少無知時挖的坑，成年後總是要慢慢還的。
十年後，秦的末世到來。千秋無期的大王，秦皇，誰也沒想到只歷經二世。
亂世之中，暗羽搖搖欲墜。
我一直有個感覺，她會來找我的。
靈樂，她會在某個時候，來找我的。
荊允當年背叛了領主代替了他，我又背叛了荊允，如今，我亦不能逃過相似的命運，被自己的手下背叛，孤立無援。
我問他，那個不過二十歲的年輕人：“究竟是誰派你來的？”
他說：“你自會見到她。”
“是她吧……還真是費了不少心思，十年了啊。”
我聽見腳步的聲音，擡頭看去，熟悉的人。
“好久不見了，靈樂……我知道，你終究會來見我的。”她牽著一個孩子的手，那男孩子大概八九歲的樣子，稚氣的面孔，卻沈靜如成年人。
那個年輕人給靈樂行了禮，隨後便退出，剩下我們三個。
“我到現在才知道，我最得力的手下竟然是你的人……你來了，你們來給他報仇了……”
靈樂搖了搖頭，長久而沈默地，看了我最後一眼，然後牽著那個孩子走了。
“這孩子，長得真像荊允。”
十年前，荊允來找過我，原來他已經知道靈樂中毒的事，向我來要解藥。
他說：“自始至終，你恨的人不是靈樂，你恨我罷了。”我把解藥給了他，但我萬沒想到他喝掉了我預備的酒。
“你知不知道只能救一個人？”
“我知道。”他笑著說：“不喝你的酒，我不敢保證能出得了這個門……老規矩了。”
我怔的說不出話來，我想讓他停下，我或許……或許還有解藥可以救他的……
“荊允……”
“櫻離，如果可以，還是盡早脫離暗羽，做個普通人。”
“荊允，你有什麽資格告訴我該做什麽！從來，我都別無選擇……”
“荊允，我已經把解藥給你了，你可以去救靈樂，她不會有事，但你要留在我身邊，我可以再制藥解你的毒，不然你會死……”
他沒有再回頭，一次都沒有。
到最後，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恨誰，我其實明明誰都不恨吧，卻不知道為何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
這一世，終於結束了。我好累，這十年的茍活，大概只為了能見故人最後一面吧，如今已經見到了，就沒什麽執念了。
九歲的荊雲隨母親一同歸於山林，在父親荊允的墓前拜別。他不知靈樂和荊允在成為他的父親母親之前是何種人，經歷過什麽，而母親從未提起。從出生以來，他一直和母親生活在山林中，母親有個好朋友，叫卓庭，是個醫師，他偶爾來看望他們。他第一次離開家，便是同母親去見了兩個人，一個是女子，不過之後再沒見過。還有一個，是垂垂老矣的老人，他發現卓庭也認識這個老人，還稱呼他為“公子。”聽卓庭同母親說，公子已時日無多了。
九歲時的這番遭遇，後來也漸漸在他的記憶中淡去。
若幹年後，也不會再有任何人記得，那些曾經存在過的名字。
全劇終
補坑：2017.8.30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