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註，看著屏幕的樣子似乎有種別樣的魅力。B盯著手機上放大的A的側臉看了幾秒，心忽然砰砰跳了起來。是帥的，他摁滅了手機屏幕，在心裏說。

A睡前坐在床頭刷到B發的這條朋友圈，有些意外，側頭問正裹著被子看小說的B：你什麽時候偷拍的我？B不知為何突然心虛：就你剛剛寫論文的時候。仿佛為了掩飾什麽，他一個翻身趴到枕頭上，點開朋友圈給A看下面的評論：好多人誇你帥呢！還有我們班女神！誒，要不要給你們介紹一下？這妹子真的很漂亮，性格也不錯，我們班好多人追她呢！A看了他一眼沒說話，B卻並沒有意識到什麽，滔滔不絕地向A誇讚著女神有多好。他甚至還點進女神的相冊要讓A瞻仰一下女神的容顏，可惜女神設了內容三天可見，朋友圈一片空白。B毫不氣餒，關了手機對A說：沒事，改天我邀請幾個同學來家裏聚餐，把她帶上，你們就可以見到了。A忍了又忍，此刻還是一股沖動湧上來：不用了，我有喜歡的人。

B大吃一驚。他裹著被子坐到了A的對面，一連串地發問：什麽喜歡的人？平時也沒見你跟哪些女生打交道啊？她長什麽樣？我認識嗎？A看著他的臉，慢慢地回答：最近剛發現自己喜歡上他。他和你差不多高，皮膚差不多白，做飯很好吃，性格特別好，很可愛。B有些驚訝，和自己差不多高的話，這女生得是個模特吧！不過女生通常看起來更顯高一些，170的女生和他站在一起時視覺上相差不多。退一步說，A的身高有185，即使妹子有180，站在他身邊應該也還好。更何況這妹子聽起來各方面都十分優秀，和A很是般配。B想象了下一個高挑白/皙的女孩親密地挽著A的畫面，心裏忽然有絲絲縷縷的異樣情緒漫上來，一時說不清是什麽感覺。像是自己最愛的蛋糕被人咬了一口，而這塊蛋糕其實並不屬於他。大概是人們對好朋友那種毫無道理的占有欲，他想，這不對，我應該祝福他。可到底還是有些低落，他強笑著對A說了句加油，兄弟等你的好消息，便回到自己的位置倒頭睡下，臉沖著墻壁，像是困極了。A看著他的後腦勺欲言又止，躊躇一會兒卻沒什麽也沒說，也關了燈躺下。

接下來的日子裏，A對B一如既往地照顧體貼，B卻逐漸開始覺得有些不安。他已經習慣了A像一個老大哥一樣處處關心他、遷就他的生活，卻又時時惦記著A尚未追到的女朋友。想到A在不久的將來會有女朋友，從此所有的細心體貼都給了別人，甚至還會搬出去和女友同住，從此變成路人，他就感到一陣陣的恐慌。像是一只在鍘刀口上舔蜜的熊，一邊沈迷糖分無法自拔，一邊提心吊膽生怕這刀忽然落下。他唾棄著自己的貪心，又時常難以自控地追問A和那女孩的感情進度，也不知是為了驅逐心底的不安，還是為了確認自己的刑期。A總是敷衍地告訴他自己正追著，卻從來不願透露那女孩是誰。也許是被他問的有些煩了，這天當B再次攬著A的肩膀問他進展如何時，A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轉過頭看著他反問：你怎麽這麽關心我的感情生活？你很希望我找到女朋友嗎？B臉上的笑容頓了一下，佯裝輕松：事關好兄弟的終身幸福，我當然要關心啊。等你找到女朋友，我就多了個嫂子，多好！A看著他一言不發。此刻兩人離得極近，B甚至能感覺到A溫熱的呼吸拂過自己的臉龐。他幾乎要溺在A漆黑的瞳孔中，心一下下跳得極快，忽然有種錯覺，仿佛A下一秒就會吻過來。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後，B的耳根迅速地燒了起來。他有些狼狽地撤下自己攬著A的胳膊，故作輕松地擺了擺手往衛生間走：算了，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改天你們成了帶回來認認親。A在他背後忽然說了句：我覺得可能快了。B的身影僵了一下，沒有回頭：是嗎，太好了，恭喜！等你的喜糖！他近乎狼狽地鎖上了衛生間的門。A站在原地，臉上還留著小心翼翼的緊張感，嘴角卻翹起了細微的喜悅弧度。

B的心亂極了。事到如今，他再也無法欺騙自己。是的，他喜歡上A了。心中忽冷忽熱，也不知是該震驚自己忽然彎掉的性向，還是該默哀自己喜歡的人已經有了喜歡的女孩子。可是喜歡A這件事本身又讓他有些雀躍，那是一種純粹的開心，想到那個人心底就要忍不住冒泡泡。他左思右想，一時覺得說不定A也有點喜歡自己，畢竟他平時對自己那麽好，已經超過了好兄弟的界限，一時又覺得A是直男，一切只是自己想太多，自己應該和他保持距離。B的心中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面對A。他借口寫小組報告躲了A幾天，每天在圖書館對著電腦寫會兒作業發會兒呆，熬到很晚回家倒頭就睡，極力避免和A的交流。而A近幾天趕實驗也十分忙碌，似乎並沒有發現他的異常。

可是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想了幾天也沒能想出頭緒的B坐在圖書館有些心煩意亂，眼前的文檔還停留在半小時前的頁面，一字未動。他摸出手機，給國內的發小發了條信息：我喜歡上了一個男生，怎麽辦？

這個發小其實是B的鄰家哥哥，比他大兩歲，兩人從小學玩到大學，關系極好。發小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後被家裏催婚催得緊，年前找了個拉拉形婚，並在他暑假回國時向他出了櫃。B當時雖然吃驚，倒也沒覺得有什麽，畢竟K國同性婚姻早已合法，他在這裏生活了近兩年，耳濡目染，並不歧視同性群體。他不太讚同發小用形婚敷衍家人的做法，但也能理解，畢竟國內大環境如此，換做是他，也未必會有直接出櫃的勇氣。只是沒想到，如今他也成了同類。

手機震動了幾下，是發小的回信，用了一大串驚嘆號表達心聲：大半夜的開什麽玩笑？你不是一直喜歡女孩兒嗎？今天又不是愚人節！B冷靜地回他：是真的，我也剛發現自己喜歡他。發小那邊靜默了幾秒，直接甩了視頻過來。B沒有立刻接，他合上電腦，將自己的東西收進書包，拿起手機走出了圖書館。找了一個僻靜的樓梯間，B坐下來給發小回了視頻過去，那邊立刻接起，發小倚在床頭一臉嚴肅地問他：你什麽情況？B忽然有些愧疚，此刻國內已是深夜，發小大概是在睡夢中被他吵醒的。但發小並沒有被擾好夢的惱怒，催著問他為何突然變了性向。其實發小並不十分相信，B在他心中一直是個有些孩子氣的弟弟，如今一個人在異國他鄉，也許只是對兄長型的A產生了依賴，卻錯以為那是愛情。可是看著鏡頭裏B講述A時的眉飛色舞，說到A對自己如何好時冒著傻氣的甜笑，提到A喜歡女孩時又滿臉低落，發小的心漸漸沈了下去：這樣的表現，毫無疑問是喜歡。他不希望這個傻弟弟走上這條註定艱難的路，可是他也知道，路已分岔，再難回頭。

事已如此，發小不願給B潑冷水。他認真地聽B講述他和A之間的故事，根據自己的經驗為他分析下一步該如何。

我覺得你們有戲，他這麽對B說。B十分開心，隨即又有些憂慮：可是他跟我說他有喜歡的女孩子。發小一針見血：我沒記錯的話他說的是他有喜歡的人吧，並沒說是女生。再說我怎麽覺得他說的這個人這麽像你呢。B不敢相信：不、不會吧。發小：你仔細想想，他平時周末經常約別人出去嗎？B若有所思：那好像沒有，他平時除了做實驗寫文章就是和我在一起了。發小鼓勵他：所以我覺得你應該試試。B心一橫：那好吧，聽你的。可是我要怎麽試呢？發小簡直恨鐵不成鋼：你倆住一起，怎麽都能試啊！直接脫光了躺床上，看他有沒有反應！B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臉紅了：不行，太直接了，我再想想。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掛斷了視頻。

左右是無心學習了，B背著書包回了家。此時A還沒回來，他一個人在屋裏來回打轉，既激動又忐忑。恨不得此刻就沖到A面前表明心跡，卻又害怕會被拒絕。也許發小是對的，我應該先試探試探他，B喃喃自語。可是該如何操作呢？委婉地問問他的感情狀況？好像不行，上次問他和那個女孩的進展已經惹煩他了。問他對同性戀的看法？那是不是有點太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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