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朦朧的霧夾著輕微的濕意，將繁華的城市點綴成神秘美好的海市蜃樓，公路上時不時一輛車歡快飛馳而過，卷著輕柔的雲霧一同演繹著忙碌的節奏。

淩淺抱著碩大的背包，手足無措站在公交站，背包時不時詭異動了動，更是讓淩淺臉上的表情愈加僵硬。按照虛零歆給的地址，坐公交到中央公園需要一個多小時，還要轉兩趟地鐵。但為了見到虛老師遛狗的情景，制造偶遇，她硬是咬咬牙，起了個大早，把足月大的金毛裝進背包裏……因為地鐵不許帶寵物。

金毛折騰的把頭伸出來，因為是女主人第一次帶它出去玩，它有些興奮的舔著淩淺的下巴，呆萌的表情讓人忍不住想抱在懷裏狠狠□□。

淩淺無比尷尬的把金毛的頭重新塞回去，金毛不滿“嗚”一聲，便不再動。

等淩淺精疲力盡坐在中央公園的長椅上，把土豆放出來讓它透透氣時，她發現她用來充饑的幹糧已經被它啃得面目全非，土豆還叼著包裝殘片放在她手心，邀功一般歡快搖著尾巴，眼睛濕漉漉的，萌的讓你沒法生氣。

“土豆……你怎麽可以這樣……”淩淺哭笑不得搓著它毛茸茸的腦袋。

土豆跳到她懷裏，把肚皮攤開，舒服得閉上眼，嘴裏還時不時發出“哼哼”的聲音。

淩淺摸出手機，想告訴虛零歆她已經到了……手機恰巧在這時候響了，是那串有些熟悉的號碼，她想了想，好像是虛零歆的。

“軟軟，您起床沒？”

“嗯，起了。”而且都到這了。

“你可以不用那麽著急過來，我哥把狗狗拎去打疫苗了，可能會晚點回來。”

淩淺有些泫然淚下，“……嗯，我知道……”

“軟軟？你怎麽了？你……該不會是已經到了吧？！”

“你真厲害……”這都能猜到？

“……”

電話沈寂了幾秒鐘，就聽見虛零歆急匆匆的聲音，“軟軟，你先來我家坐會兒，我去接你。”

嗯？要“登堂入室”了？！她以為只是在公園轉轉制造偶遇而已，想著淩淺有些害羞。

“不太好吧，不想麻煩你們……”

“不用了，我可以找個咖啡廳隨便坐坐的，不想這麽冒昧的打擾你們……”

“嗯？師姐？你有聽見我在說話嗎？餵？……”

難道沒信號？淩淺有些郁悶，看了看手機，發現通話早就結束了……

淩淺傻了眼，她跟個傻子一樣對著電話說了半天……

虛零歆找到淩淺時，她正在仰著頭沐浴陽光，手時有時無撓著金毛犬的肚皮，穿著靴子的□□疊著，長長的頭發在腦後隨風懶散的飄著，清雅的五官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很特別的氣質，就像是誤入現代社會的古時大家閨秀，清雅空靈。讓人能夠一眼看見她，一眼記住她。虛零歆記得那次在哥哥的辦公室，她躺在沙發上小憩，淩淺輕緩的敲門聲驚醒了她，她瞇著眼觀察走進來的女孩，笑得很甜，眼神很純粹，註意到有人在休息便刻意放低聲音，聽到哥哥說“寫檢討寫的像論文一樣”時，淩淺捋了撮頭發放在腦後，她清晰看見淩淺微紅的耳垂，淩淺的愛慕很明顯，但從不越距。

她真的跟小時候不太一樣了，虛零歆想。

虛零歆走過去，坐在淩淺身邊：“軟軟，就這麽睡著了，不怕遇到色狼啊？”

淩淺懶懶揉揉眼：“很放心，我長得很安全。”

“你要是長得安全，全世界的女人都不安全了……”

淩淺有些矜持笑笑，有些不確定再次問：“我們這是要去哪？”

“去我家啊，當初在W大上大學的時候，我爸給我買了套靠近W大的單身公寓。老宅在W市，但也只是爺爺在家的時候，大家夥才會回來，而我又在Z大讀研，這邊的房子就空了下來。我這次回來還想著讓我哥幫我把房子給賣了呢，沒想到軟軟竟然是W市的，那我就不賣了，放假的時候還能一起回來，無聊的時候還能找你聚聚呢！”

淩淺微微笑了笑，眉間擰著一股灰暗，嘟囔了句：“我不會一直待在W市……”

“什麽？”

“沒事。”帶著暖意的陽光打在她臉上，那股子灰暗散去，淩淺不鹹不淡笑了笑，似乎在壓抑什麽。

公寓是兩室一廳，還帶個入戶花園。面積很寬敞，裝潢很溫暖，看得出來是一個女孩子的風格，玄關的鞋櫃墻上還貼著狗狗日常，墨跡未幹，想著是寫上去不久的。

虛零歆回頭看淩淺盯著備忘錄看，憨笑道：“昨天被我哥訓了一頓，等等吃壞了肚子。”想著還有些委屈，“不就是忘了打疫苗嘛。”

淩淺低笑：“不較真就不是虛老師了。”

虛零歆不滿哼了兩聲：“這還沒嫁過來呢，就護著了。”

淩淺臉一紅，低頭長發掃到土豆的眼睛，土豆“嗚嗚”兩聲，鉆出來用爪子扒拉她的頭發。她柔柔一笑，把土豆放在地上。

淩淺規規矩矩坐在沙發上，而土豆則好奇的左顧右盼，東嗅嗅西扒扒，溜達到虛零歆腳邊，小短腿扒在她褲管上，吐著舌頭搖尾巴示好。

虛零歆被萌到了，少女心膨脹，抱起土豆逗著玩，樂呵呵笑著。見淩淺直著腰安靜坐在沙發上，便進廚房倒了杯水放在淩淺面前：“不用這麽拘束吧，師姐又不兇。”

“謝謝，”淩淺捧著水喝了口，想了想：“其實我是個不太會交際的人，在上大學之前，一直是獨來獨往。”

“嗯？不是吧。”虛零歆坐在淩淺旁邊，“多漂亮的小姑娘啊，哪怕被同性疏離，那男生呢？難道沒有偷偷早戀過？”

淩淺習慣性捋了搓落在左臉的長發，放在腦後：“沒有……不知道為什麽，那時候總喜歡賴在家裏，不願意跟別人搭話，他們還說我，呃，高冷。”

“嗯……”虛零歆突然壞笑起來，“是不是把滿腔熱血都用來追我哥了？”

“師姐！”淩淺本來有些堵的情緒一下子就散了，鬧了個大臉紅，嗔了虛零歆一眼，羞澀不已。

哢嚓一聲門開了，虛零境牽著狗走進來，墨藍色襯衣顯得他更加清冷拒人，成年犬嗅到有其他狗狗的味道，好似自己在家的地位受到了威脅，沖著虛零歆懷裏的土豆直吼。

虛零境擡手安撫著，順著聲音望進來，正好對上淩淺慌亂的眼眸。

“虛……虛老師。”

虛零境眉宇間凝了層清霜，臉色都不禁冷上三分。

淩淺無措地站起來。

虛零歆見哥哥不悅的神情不由一笑，趕忙把土豆交給淩淺，諂媚的笑著走過去錘錘肩：“哥哥，我放假無聊著呢，就把淩淺約過來聚聚了，大家都認識，就不用自我介紹了吧，嗯？”

虛零境聞言臉色尚有好轉，朝淩淺點點頭，便進了廚房。

“那個……”淩淺有些低落看著虛老師的背影，“師姐，我覺得我還是先走吧，反正我家離這也不遠，走幾步就到了。”

也就是轉兩趟地鐵，再坐一個半小時的公交而已……

話一說完，淩淺的肚子竟然不知羞恥的叫了一聲，直叫她想奪門而出的沖動。

虛零歆一笑：“沒吃飯？那就一起唄。”

零歆不由分說拉著她坐在餐桌上，土豆也用一雙可憐的眼睛看著她，示意它也餓了。

“等等，帶著小狗狗吃東西。”虛零歆招來已經接受土豆的成年犬。

淩淺認真看它，發現它長得有些像《忠犬八公的故事》的小八，看向零歆：“這是秋田犬？”

虛零歆點點頭：“等等可沒有火車站被撿起的小八那麽乖巧，我當初從同學家把出生兩個月的等等抱回來的時候，見誰誰都叫，大半晚上的，叫個不停，吵的我奶奶好幾次都想把它扔出去。不過倒是奇怪了，我哥一回來它就不要臉的往腳上貼，說是我的，其實也就跟我哥最親，打疫苗的時候誰勸都不管用，我哥一來準乖乖趴著。”

淩淺轉眼看向那只趴在廚房門口的等等，有些遲疑：“它……應該是母的吧……”

虛零歆聞言開懷大笑，伸手掐了掐淩淺的臉：“幸好等等是跟著我的，不然某個人就要變成醋壇子了。”

“師姐！”能不能別老是拿她打趣！

不一會兒，虛零境端著菜出來，未見菜色先聞其香，淩淺輕輕嗅了嗅，鮮嫩的青菜夾雜著淡淡的蒜蓉味，虛老師親自下廚啊，她竟然在有生之年吃到虛老師做的菜啊。

襯衣袖子隨意挽起幾道，削減了幾分平日的冷漠，反增了一些居家的隨和，在虛老師擡頭之前，淩淺臉上有些燥熱的低下頭咬筷子，眼裏春意盎然。

虛零歆趣味盎然看向自家哥哥，收到哥哥帶著幾分涼涼的眼神，不怕死地挑挑眉，坐在淩淺對面，把愜意趴在地毯上瞇眼的秋田犬抱起坐在她旁邊，把虛零境的位子留在淩淺旁邊。

這也太刻意了吧……

當虛零境真的坐在淩淺旁邊時，淩淺心酥得連筷子都拿不穩……

淩淺逼著自己註意力集中在餐桌上，可虛老師挽起的衣袖總是若有似無刮到她的手臂，心猿意馬的她都不知道自己全程吃的是什麽……夾起什麽都往嘴裏塞。

飯後，虛零歆抱著土豆坐在沙發上玩，淩淺搶著去洗碗。

清涼的水柱順著淩淺的手而下，帶走了一堆堆泡沫，她似乎還在恍惚，她在虛老師家裏，吃著虛老師的飯，還洗著虛老師的碗，這感覺……像穿著鞋在虛老師的領土上走了一圈，她真的沾到土腥味了啊……

想著想著感覺氣氛不對，有些壓抑，虛老師靠在墻邊，燈光太過柔和，打在他不再冷眼相對的臉上分外妖嬈。

淩淺心不覺漏了一拍，真真實實沈醉了：“虛老師……”

“你在做調研項目的同時還參加了廣告創意大賽。”

不是疑問，而是簡單的陳述。

淩淺把手垂在褲管兩側，虛老師主動與她聊天……有些緊張了。淩淺輕輕抿了抿唇：“是的，想多學點知識，也鍛煉一下自己，充實大學生活。”

虛零境意外笑了笑：“參加國賽獲獎可以得學分，在大學四年裏修滿學分可以提前畢業。”

淩淺尷尬彎著唇，還真是……一語道破啊……

“我的確是為了學分參加比賽的，但不是因為想要提前畢業，而是想進千城傳媒。因為千城有資歷限制，我想為自己多賺些實習經驗。”

“千城傳媒。”虛零境不明所以地嚼了一遍，有些耐人尋味。“有資歷限制……聽起來有些像挖其他公司的墻角。”

“才不是，這個不能一概而論，一方面是公司本身的問題，如果一家公司不能給人才一個足夠的安全感，跳槽也無可厚非；另一方面就是人才的問題，如果人才只是奔著薪酬去的話，那麽有公司開出的條件比千城還高，這人才還是會跳槽。”

虛零境聞言淺淺一笑：“一般進了千城的人很少會出現跳槽的現象，你知道為什麽嗎？”

“嗯？”

“資歷只是優先，不是唯一，Z大有個學生還沒畢業就進入千城，你能說出他有多少資歷嗎？千城除了帶著工齡過來應聘的，還會內部培養人才，而千城的骨幹人才大部分是千城內部培養出來的，涉世不深也可能是一座點子庫。”

淩淺認同地點點頭，又有些疑惑看向虛老師：“虛老師怎麽會知道千城內部的事情？”

“這不算‘內參’，只是沒有公開而已。”

這話說得……淩淺實在佩服虛老師的語言技巧。

“那這個培訓招人有什麽要求嗎？”

“面向全國大三的學生，你可以去試試，雖然入選可能性不大。”

“……”

不帶這麽打擊人的……

“還有，我不太喜歡被打擾。”

言外之意，就是不希望淩淺將今天的事大肆聲張。

淩淺誠懇點點頭：“嗯嗯，我知道。”

虛零境面色柔和，難得有些和善的表現：“謝謝。”

“我知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

看著虛老師漸漸冷下的臉，才意識到厚顏無恥的自己逞口舌之快說了什麽……

“不是，那個，虛老師，我的意思是……”

“回去！”低沈嚴厲的口吻，仿佛剛才與她和顏悅色聊天的人不是他一樣。

淩淺的手緊張拽著褲管，好不容易換來的和平相處，這麽就被她一句話給攪混了呢？淩淺難過的想哭……

低落走出去，抱起土豆，土豆似乎察覺到主人不開心，小腦袋拱了拱，以示安慰。

“軟軟？這就要走了？”剛剛不是還聊得好好的嗎？

虛零歆看到哥哥難看的表情，偷偷咽了口唾液。

“嗯。”淩淺悶著聲應了一句。

“那我送送你吧。”虛零歆跳到哥哥面前，執拗伸手要車鑰匙。

虛零境帶著不悅的眼神看向虛零歆。

虛零歆嬉笑：“哥哥，讓女孩子一個人回家可不是紳士的行為。”

虛零境垂瞼，繞過妹妹，徑直走出去，“走吧，我送你。讓剛拿到駕照的人送你？我不想讓你有理由賴著我。”

不置可否，虛零境的語氣很刺骨，很傷人。

讓從小跟著哥哥一起長大的虛零歆不由得一怔，這還是第一次聽見哥哥用這種語氣跟人說話，軟軟這是做了什麽讓哥哥這麽生氣？

淩淺抿著唇亦步亦趨，低頭長發蓋住她紅了一圈的眼眶。

虛零境回到家的時候，發現自家妹妹第一次沒給好臉色他看，他挑挑眉。

虛零歆氣不打一處來：“真是看透你了，人家一女孩你說話竟然那麽重！簡直沒人性！”

虛零境沒有回答她，而是拿出鞋櫃上那張被他推到多肉植物背後的合照，上面是淩家和虛家兩夫婦和各自子女的合照，他平靜的語氣中透著嚴肅：“這個，要是被她看到，你要怎麽跟她解釋？”

虛零歆看著那張合照，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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