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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番外七 前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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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唳雖然心思單純,對皇帝所面對的那些權謀之事並不太懂,但他畢竟還是個習武之人,有一定的觀察力和敏銳度,在這大廳裏坐得久了,他也明顯覺察到一片祥和的氛圍下面暗流湧動。

不,不是暗流,是明流,那些笑容可掬的權奸們看向皇帝的眼神簡直寫明了四個字——“我要搞你”!

並非這些人不夠老謀深算,而是皇帝將自己掩飾得太好,讓他們覺得他就是個腦子裏沒東西的昏君,不知不覺便輕了敵,露出馬腳。

蕭唳這下原諒皇帝慣會使心機了,若他心機不夠,還不早被這幫鷹嘴獸給生吞活剝了!

所以,我的陛下,再多來點心機更好。

他偏頭看向身邊坐著的皇帝,欣賞對方山巒起伏、棱角分明的英俊側臉,忍不住勾唇微笑。

我的陛下很聰明,一定很快就能把這些人收拾掉,掃清這些障礙,他便能放開手腳,治理河山,為百姓帶來更好的生活。

似乎是註意到了他的目光,皇帝扭頭看過來,見美人眼角含情、唇角含笑,端的是一幅賞心悅目的圖畫,也不禁笑了起來。

今日原本是戰場,但有他在身邊,戰場也變成了樂園。

“為何看著我笑?”皇帝問道。

蕭唳突然間好像不害羞了,大大方方道:“看你英俊,欣賞著很開心。”

皇帝笑彎了眼睛:“多謝誇獎,唳兒眼光不錯。”

“唳兒?”蕭唳咂摸著這兩個字,莫名覺得柔情似水,纏綿如火,心裏熱乎乎的,感覺有什麽呼之欲出。

他目光落在眼前酒杯上,心想,宮裏的酒,瓊漿玉液,總不會是假酒吧?

見他沒吭聲,皇帝溫聲問道:“不喜歡嗎?你想我怎麽稱呼你?”

“這個不錯,很好聽。”蕭唳垂眸,長睫毛輕顫,斂住情緒覆雜的眼神。

皇帝擡手,用指節蹭了蹭他的側臉:“那你對我有什麽愛稱?”

“你?你是陛下。”蕭唳心想,我好像還不知道他的名字,隱約聽過,記不清了。

就算知道也不能叫。

皇帝搖搖頭,不滿意:“陛下人人都叫,一點不特別。”

“那……你排行第幾?”蕭唳問道。

皇帝又不同意:“這樣像叫兄弟。”

蕭唳想起皇家姓賀,便試探道:“叫你‘賀郎’?”

“聽起來有點怪。”皇帝挑剔道。

蕭唳無奈:“你想怎麽樣?”

“不如……”皇帝湊到他耳邊,用氣聲道,“叫相公。”

蕭唳喝酒喝紅的臉羞得更紅了:“怎能這般胡鬧,昏君!”

“我本就是昏君啊!”皇帝恣意大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望著席間那些時不時盯著自己看的臣子們,笑容桀驁。

蕭唳也看過去,望著那些人肆無忌憚的眼神,突然間血湧上頭,假裝不勝酒力,往皇帝肩頭靠過去。

這是他第一次這般主動,皇帝真以為他喝多了,趕緊攬住他的肩膀:“少喝點,累了就先回去。”

蕭唳躺在他的臂彎,仰頭看他,眼中盛滿不自知的情意,突然間一鼓作氣,湊過去在他唇角一吻,接著臊得把臉埋在了他肩膀。

周圍樂聲似乎都淡了,他只覺得心如鼓擂,悸動得厲害。

皇帝也被這一吻驚呆了,貼在他鬢邊,聲音微啞,眸色沈了下來:“唳兒?”

肩上那人依舊埋著臉,甕聲甕氣地說:“方才你還不夠昏,我給你加把柴罷了。”

“這把柴,我很喜歡。”皇帝笑得胸腔震個不停,“要不要再來一把?”

蕭唳覺得自己臉燒得可以燙熟雞蛋,拽緊了他的衣襟,好意相勸:“知足常樂。”

皇帝笑得更加開心,聲音寵溺:“好,聽你的。”

兩人這樣打情罵俏的一幕皆被席間眾人收入眼簾,老成持重的忠臣們連連搖頭,心中哀嘆皇帝無狀,男寵真是禍國,而那群權奸則覺得時機成熟,彼此間遞了個眼神,準備進行下一步計劃。

片刻後,鄰國使臣突然起身,命手下端著托盤,帶了一壺酒和三個酒杯,走上前來。

“陛下,這是我國特產佳釀,這次特意帶來向您祝壽。”使臣恭敬道,“在下想敬您和蕭侍侶一杯酒。”他轉身親手將酒註入酒杯,端起來一杯自己飲下,以示無毒,“我先幹為敬。”

蕭唳緊張地看著另外兩杯,生怕酒裏有問題。就算使臣也喝了,並不能證明這酒無毒,比如對方可以提前服下解藥。

但他又想,這外國使臣斷然不敢如此公開謀害皇帝性命,或許是自己杯弓蛇影?

可是不管怎樣,還是不喝為妙。

他捏了捏皇帝的手,低聲道:“別喝。”

皇帝沒有回他,滿臉堆笑地看著使臣:“早就聽說貴國佳釀名滿天下,自然要嘗一嘗。不過我的唳兒不勝酒力,他的那杯,我替他喝下便是。”

蕭唳心裏咯噔一聲,又用力捏了捏他的手,皇帝沖他笑笑,反握了回去,眼神像是在說“無妨”。

使臣侍者將托盤遞給內侍,內侍奉到皇帝案上,杯中酒散發出誘人異香,聞著的確沁人心脾。

皇帝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讚道:“果然好酒!”接著又端起蕭唳的那杯,大口喝下,“如此桂酒椒漿,人間難得!”

蕭唳看他連喝兩杯,緊張得要命,怕他為了表現出昏君的模樣,會把那一瓶都喝了,擡手想去拿酒壺。

誰知皇帝一手繞過他的肩膀,當真拎起了酒壺,將他圈在懷裏讓他動彈不得,直接用壺嘴往口中倒酒。

“陛下……”蕭唳的心緊張得提到了嗓子眼,眼睜睜地看著他把一壺酒都喝完了,酒液從唇角溢出來,劃過喉結,看上去那麽誘人,又那麽危險。

皇帝“咣”地把酒壺放在案上:“哈!過癮!”

使臣和席上那些奸臣一起拍手:“陛下果然海量!”

“上酒!上酒!”皇帝臉頰紅透了,雙目也變得赤紅,神情變得比方才興奮很多,“來,與朕一起痛飲!”

使臣獻上的酒已經沒有了,他抓起案上原本就在的酒壺,再次直接用壺嘴往口中倒,喝了兩口後笑瞇瞇地遞到蕭唳唇邊:“唳兒,你也喝!”

蕭唳知道,這酒是沒問題的,所以他才給自己喝,便就著他的手,張口咕咚咕咚喝了幾口,笑道:“陛下開心就好。”

“今日是朕的壽辰,又有美人在懷,怎麽可能不開心!”皇帝把空了的酒杯往案下一扔,轉身便將蕭唳按在了座位上,低頭壓了下去,像是在肆無忌憚地當眾親吻。

實際上他只是壓在了蕭唳臉側,用手臂擋住了兩人的臉,反正沒人敢湊過來確定真偽。

“唳兒,陪朕假裝片刻。”皇帝額頭抵著他的鬢角,在他耳邊低聲道。

為演得逼真,蕭唳摟住了對方的腰,可兩人湊得太近了,皇帝身上的酒氣仿佛能夠刺激刺激到他的情緒,令他情不自禁想要貼近,想要……

“那酒真的沒問題嗎?”他聽到皇帝的呼吸變得粗重,不由擔心地小聲問。

皇帝手指劃過他的鼻梁,輕輕在他唇上一按,雙目迷離道:“我有分寸。”

兩人貼得這麽近,蕭唳有些意亂情迷,方才吻過對方唇角的觸感似乎還停留在自己嘴邊,心裏蠢蠢欲動,想著要不要再來一次。

可他就這麽一猶豫,皇帝便松開了他,坐回原處,一看案上空空蕩蕩,不滿地拍著桌子大喊:“朕的酒呢?!”

有宮人端著幾壺酒邁著小碎步快速送上來,他大笑著一把抓過一壺,仰頭就喝,喝到一半似乎想起了蕭唳,把酒壺往對方懷裏一塞:“你也喝!”

他力氣大,塞得又蠻橫,酒壺蓋子掉了,酒液潑了蕭唳一身,臉上頸上都沾了不少。

“陛下!”蕭唳突然間不知所措,他不知道皇帝怎麽了,又怕自己表現不對,露了馬腳。

皇帝吸了吸鼻子,嘆道:“真香,唳兒你身上真的香~”

說著說著,他竟低下頭去舔蕭唳的喉結,將對方腮邊的酒液也盡數舔去。

被他這麽一鬧,蕭唳整個人石化了——那觸感令他頭皮發麻,緊張到了極致。

這般舉止無狀,席間大臣禁不住議論紛紛。

皇帝很快松開了蕭唳,揪了揪他的衣襟,嘟囔道:“濕透了啊……來人,送蕭侍侶回鶴嘯殿,換……換衣服!”

“我不回去!”蕭唳擔心他一個人在這被群狼環伺,拉住他的手臂低聲道。

皇帝靠在椅背上,撩起眼皮看他,雖然眼睛布滿血絲,紅得嚇人,但眼神中依舊還有一絲清明。

“乖,回去等我。”他輕聲說,“我沒事。”

宮人已經上前,蕭唳不知道他有什麽計劃,只能戀戀不舍地離開。

坐著步輦漸漸遠離喧鬧的飛鶴樓,他一直頻頻回頭看,感覺心口空了一大塊。

回到鶴嘯殿,蕭唳換了平時穿的簡單衣袍,他身上還有酒氣,只是簡單擦了下,想著等皇帝回來之後一起洗——對方醉成那樣,定然是需要自己幫忙的。

可他在寢殿榻上坐了一會兒,完全坐不住,擔心皇帝一個人在飛鶴樓不知道會遇上什麽樣的局面,也不知道那鄰國使臣的酒裏到底有沒有別的東西。

就算裏面沒有毒,有別的毀身子的藥物該怎麽辦?

陛下說他心裏有數,有的到底是什麽數?

蕭唳活了二十年,還從未如此擔心過一個人,他在殿裏走來走去,一個時辰過去了人還沒回來,最後實在沒轍,他去了院子裏練劍,一來能排解情緒,二來皇帝回來的時候,能更早看見。

他這一練,又是一個時辰,期間能看見飛鶴樓那邊煙火滿天,可他絲毫不覺得高興,只覺得揪心。

若是陛下在這裏同我一起看煙火便好了,好過他在那宴會廳裏,獨自一人面對滿朝豺狼。

最後蕭唳連練劍的心思都沒了,一個人坐在廊下,望著璀璨夜空發楞。

已快到子時末,生辰禮還沒有給陛下呢。早知道就不藏拙了,早點送出去,至少還應景。

他正懊惱著,聽到宮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立刻迎了過去。

皇帝回來了,被宮人用步輦擡回來的,整個人癱在上面,衣袍散亂,胸口袒露,發冠也歪了,有碎發散落下來,神志不清似地喃喃自語著,混似瘋癲。

“陛下!”蕭唳撲過去,看到他這副模樣擔心壞了,忙不疊地問人,“這是怎麽回事?!太醫看過了沒有?”

小宮人唯唯諾諾:“回蕭侍侶,太醫診治過了,說沒什麽事——”

“沒事?!你看看這像沒事的樣子嗎?!”蕭唳輕輕拍著皇帝的臉,低聲喚道,“陛下,陛下!”

“太醫說陛下是、是吃了五石散才會這樣,已經開了解毒的方子,剩下的就是讓陛下泡涼水澡,吃、吃寒食,多走路,把毒素發散出來才行……”

蕭唳一聽“五石散”,腦子“嗡”地響了一聲,慌亂間指揮道:“快把陛下擡進去,涼水浴桶送到寢殿裏!”

宮人們把皇帝擡到了床上,對蕭唳行了禮,便趕忙跑出去煎藥,準備其他東西。

皇帝躺在床上,把自己本就扯得亂七八糟的衣袍徹底拽開了,結實的胸膛露出來,胸口還在劇烈起伏。

“陛下,涼水很快送來了,再堅持一下。”蕭唳半跪在床邊,幫他把幾層衣袍剝下來,從他身下抽走,只留一條褻褲。

皇帝身體滾燙,燙得像是在發燒,這溫度實在令人揪心。

這個時候他已經不再呢喃什麽,整個人安靜下來,只是喘息十分粗重。

蕭唳怕他昏過去,趴在他臉邊輕輕喊他:“陛下,陛下?”

見對方沒反應,他實在沈不住氣,起身想去催促宮人,誰知剛站起來就被人一把拉住手腕,整個人被拽倒在那堅實的胸膛上,臉貼著對方胸肌,被那熱度燙了一下。

皇帝側躺過去,將他囫圇摟進懷裏,臉貼著他身上涼颼颼的布料,像是將他當成了冰塊。

蕭唳沒有掙脫,而是低聲繼續喚著他:“陛下,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唳兒……”皇帝雙目緊閉,眉頭微皺,似乎在強力忍耐著什麽,口中卻道,“放心……我沒事……”

見他說話好像神智正常,蕭唳總算松了口氣,但還是擔心:“吃了五石散,怎麽會沒事,我聽說這個會上癮。”

“無妨……”皇帝把臉埋在他的頸間,呼出的氣息都是灼熱的,“那不算是五石散,只是……藥效有點相似……”

蕭唳怔了怔:“你已經知道他們要做什麽了是麽?”

“嗯,我在他們當中埋有釘子。”皇帝輕聲道,“他們無非想讓人覺得我不僅沈迷美色,還服食五石散上癮,讓朝中那批忠臣徹底對我死心。”

昏暗光線中,他鼻梁高挺,眼窩深邃,顯出一種淩厲的英俊,蕭唳看得挪不開眼,下意識地擡手,輕輕撫摸他的臉。

他的手微涼,皇帝覺得舒服,還下意識地向他掌心裏湊了湊:“我找人減了藥量,現在只是有些癥狀,並不會真的成癮,你放心。還有,我已經準備收網,他們快活不了多久了。”

“就算是減了藥量,該難受的還是會難受呀。”蕭唳忍不住心疼道,“你又喝了很多酒,酒力和藥效加起來,會傷身體。”

皇帝輕聲笑了笑,瞇起眼睛看他:“被我抓到了,你是真的心疼我,別抵賴。”

“沒想抵賴。”蕭唳悶悶地說,看著他現在的模樣,心口發緊。

“那就疼疼我吧。”皇帝又閉上了眼睛,勾著唇道,“親我一口怎麽樣?你親我一口,我就一點都不難受了。”

他只是說笑,覺得蕭唳只會別扭,不可能真的照做,沒想到話音剛落,一雙微涼柔軟的唇就貼在了他的唇上。

這次的親吻不是蜻蜓點水,那雙溫柔的唇一直貼著他,好幾個呼吸都沒有挪開。

皇帝再也按捺不住,反客為主地吻了回去,舌尖舔開唇縫,長驅直入,對方完全沒有抵抗,任憑他隨意掠奪。

唇舌糾纏在一起,難分難舍,口中津液成了他瘋狂攫取的甘泉,他渾身血液沸騰,覺得剛涼下來的身體再度燃起烈火。

皇帝抱著蕭唳一轉身,壓在了他身上,又熱吻了片刻,才依依不舍地松開對方。

蕭唳被他吻得頭昏腦漲,心中卻是充滿欣喜,仰頭望著對方充滿占有欲的濃黑眼神,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要飛出軀殼。

“陛下……”他喘過氣來,輕聲地表明心跡,“若你還難受,我、我還可以做別的……”

皇帝克制住自己想把人吞吃入腹的沖動,極溫柔地用拇指輕輕觸碰他美如冠玉的臉龐,輕笑著問:“怎麽,你也好男風?”

蕭唳眉眼彎彎地看著他,將那句話原樣奉還:“若喜歡你算是好男風,那我便是了。”

皇帝無聲地笑了起來,躺回他身邊,將他擁入懷中:“唳兒,我能有你,真好。”

“我能遇上陛下,也很好。”蕭唳躺在他的臂彎,輕聲道。

皇帝用手背擋著眼睛,深深吐出一口氣:“我想讓你心疼我,好答應我的全部要求,現在……又舍不得讓你心疼。抱歉,對你用過那麽多心機。”

“不用道歉,因為我早就看出來啦!”蕭唳莞爾,“你怎麽知道我不是故意上鉤的呢?”

皇帝轉頭看他,神情意外:“是這樣的嗎?”

蕭唳得意地挑眉:“兵不厭詐哦!”

“好,我現在是你的俘虜了,隨便你處置。”皇帝吻了吻他的鼻尖,“不過現在俘虜能不能提個要求?我想看看你送我的生辰禮。”

蕭唳這才想起這件事,反手在枕頭下邊一摸,摸出來一個用紅綢包裹的小物件,塞進他手裏:“喏,給你,不許笑話我手藝。”

皇帝欣喜地接過來拆開:“是你親手做的?這是……一條龍!”

紅綢裏是一個木雕,巴掌大小,雕的是一條栩栩如生的龍,檀香木的料子,聞起來香氣撲鼻。

“你就是真龍天子,這皇位誰都搶不走。”蕭唳覷了覷那木雕,覺得自己手藝還不錯,“祝陛下長命百歲,朱顏長似,頭上花枝,歲歲年年。”

皇帝強行壓住鼻端湧上來的酸意,將他擁進懷裏:“唳兒,松鶴延年,我有你在,定能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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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朕的冷水浴桶呢?

宮人們:咱也不敢進寢殿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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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顏長似,頭上花枝,歲歲年年。”——《訴衷情·友人生日》葛勝仲【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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