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沐言在樓梯間站了許久, 遲遲不敢開門。腦海中不停回放著寧媽掛電話之前的那句：“就算全天下男人都死絕了，我也不許你跟那小子覆合, 跟穆家再有任何牽扯。這次這個只要不缺胳膊少腿有不良嗜好, 你就給我處處。不許鬧幺蛾子, 不然有你好看！”

門突然被打開了，對面是一個陌生男人。清秀臉龐, 單眼皮，唇角彎起的時候兩側有淺淺的梨渦。

男人看她的眼神夾著一絲驚艷。

“你是寧小姐吧？”對方側身讓她進來。

寧沐言無精打采地“嗯”了一聲, 換上拖鞋, 有點敷衍地又加了句你好。

她知道自己一定笑得很難看。

“言阿姨和我媽在廚房說話，你先歇會兒, 飯就快好了。”

“謝謝。”

寧沐言坐進沙發, 自己倒了杯水喝。見小沙發上的男人不很自在的樣子，問道：“你要喝水嗎？”

人家是客, 出於禮貌, 她總不能一直不理。

“啊？我不用了，謝謝你。”男人表情有點詫異，有點受寵若驚。

寧沐言抿了一口水：“哦。”

然後起身到廚房門口，跟寧媽和劉阿姨打招呼。

“言言下班啦？累不累？”劉阿姨正把切好的蔥姜蒜末放進盤子裏, 回過頭對寧沐言笑了笑。

“嗯, 還好。”她放下杯子，“阿姨您去坐吧，我來幫我媽。”

劉阿姨：“我來就好，你忙一天了快歇著, 年輕人坐一塊兒聊聊。”

寧媽擦了一把汗，把煎魚裝盤，對劉阿姨擺擺手：“你去吧，讓這丫頭給我打下手。”

廚房很窄，劉阿姨只好去客廳看電視。寧沐言把煎魚放到餐桌上，又進了廚房。

寧媽臉色不怎麽好看，雙唇緊抿著，下巴微微揚起。菜下了鍋，才藉著炒菜的聲音掩護，跟她說話。

“什麽時候的事？”

寧沐言咬了咬唇：“年後……兩個月左右了。”

“挺能瞞的啊。”寧媽涼涼地哼了一聲：“怎麽？知道我不會同意，一直不敢說是吧？”

“媽……”寧沐言扯了扯她的衣角，“您別這樣，咱好好談談行不行？”

“有什麽好談的？我還是那句話，不同意，你問再多次也一樣，除了他誰都可以。”寧媽緊擰著眉回過頭，見寧沐言表情苦哈哈的，嘆了口氣，道：“言言，咱們惹不起穆家，躲著還不成麽？你怎麽那麽傻，還要上趕著給人家羞辱一次才死心？”

“什麽羞辱……媽，您別說這麽難聽。”

寧媽翻了個白眼，“這就難聽了？那我問你，上次你跟穆家那小子分手，換了一千萬保咱們一家平安，現在你倆又在一起了，那一千萬你是不是得還人家？”

“我會還的。”穆赫爸爸的錢，她遲早會還，“但一碼歸一碼，我和穆赫之間的事情不能那麽算。”

寧媽冷哼：“那是，早就算不清楚了。”

“媽……”

寧媽關了火，把炒土豆絲裝盤，淡淡道：“吃飯吧。”

飯桌上，兩位媽媽聊得十分歡暢，從孩子的出生到上學，工作到現在，說得一刻不停。

寧沐言和那個名叫孟軒的男人默默吃著飯，均是一臉黑線。

寧媽真的是太過分了，連她小時候把寧媽的白色襯裙當頭紗頂在腦袋上扮白娘子的糗事都說了出來，劉阿姨也毫不示弱，哈哈大笑著說孟軒八歲大的時候還尿床，被抓住了不承認，說是他們家貓尿的。

“別看他現在斯斯文文的，小時候可調皮了，他爸每次想打他，都像只泥鰍似的捉不著。”

寧沐言擡眼看了看孟軒，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實在無法和劉阿姨口中的那個男孩子聯系起來。

男大十八變。可惜再怎麽變，也變不成她喜歡的男人。

想到穆赫，又想到寧媽堅定的態度，她只覺得頭疼欲裂。

胡亂吃了幾口飯，借口肚子不舒服，進房間裏去了。

在陽臺上給穆赫撥了個電話，響了兩三聲對方就接了起來。

“休息呢嗎？”她本來以為他在拍戲，沒抱多大希望。

“是啊，我今天的戲早完事兒了，”穆赫笑了笑，“就等你電話呢。”

蕭子洲在旁邊吹口哨：“哎穆總，你到底想什麽時候公開啊？我這連八卦都不敢傳，可憋死我了。”

其實劇組裏已經有不少人看出端倪了，甚至悄悄成立了一個討論小組，但迫於某人淫威，都不敢在外面亂說話。

蕭子洲就是成員之一。他的戲份早就殺青了，沒有通告，厚著臉皮留在劇組蹭吃蹭喝插科打諢，順便每天在討論小組裏和其他幾位閑人打賭穆總今天幾點和寧老師通電話，要講多久，笑了幾次，最後有沒有麽麽噠。

穆赫送了他一個無情的冷眼。

說了幾句，穆赫發現寧沐言聲音不對勁。

“怎麽了？心情不好？”

寧沐言深吸了一口氣，笑道：“沒有啊。”她暫時不想告訴穆赫，怕他一沖動從江城趕回來找寧媽刷好感，連戲都不拍了。

這人絕對做得出來。

“真沒有？”穆赫揚起聲調，不太相信。

“真的。”寧沐言拖了個長音，盡量語氣輕快，“就是有點累，宣傳片剛做完，整個人都洩氣了。”

“可惜我現在不能抱抱你。”

“可是我現在很想要抱抱啊。”

她努了努嘴，對著電話撒了個嬌。話說出口才覺得難以收場，反倒更想他了。

“逗你玩啦。”寧沐言哈哈笑了兩聲，“好好拍戲，我等你回來。”

“好。”穆赫望了望剛剛黑下來的天幕，“我唱歌給你聽吧。”

他當然知道她在強顏歡笑。也暗暗了解她的意思，她希望自己裝作不知道。

不等回答，他開口緩緩唱了起來。

“我要 你在我身旁

我要 看著你梳妝

這夜的風兒吹

吹得心癢癢我的姑娘

我在他鄉望著月亮……”

低沈的嗓音，青澀自然的唱腔，想象的畫面中一個少年向喜歡的姑娘表白，單純美好得令人心動不已。

聽著他的聲音，心臟就像是被小爪子輕輕撓著，她覺得她才是心癢難耐的那一個才對。

寧沐言擡頭看著剛剛爬上來的月亮，情不自禁地彎起嘴角。

“……都怪這夜色撩人的瘋狂

都怪這吉他彈得太淒涼

哦 我要唱著歌

默默把你想我的姑娘

你在何方眼看天亮……”

歌聲歇了，她吸了吸鼻子，手托腮望著夜空，糯糯地對電話那頭的男人說道：“穆赫，今晚月色真美。”

男人沈默了，許久沒有說話，但她聽見他連呼吸聲都帶著無法掩飾的笑意。

……

穆赫掛了電話之後一臉滿足，擡起大長腿往角落裏舉著手機的某女生走過去。

然後伸出手，面無表情道：“給我。”

女生苦著臉把手機交了出來。

本以為辛辛苦苦錄下的視頻會被刪掉，結果手機居然被原封不動地歸還，連她編輯的微博文字內容都逃過一劫。

“穆總……”女生心有餘悸，不知道該拿這條微博怎麽辦了。

“哦，我就看看。”穆赫把手抄進褲兜裏，“你發吧，沒事。”

只要不波及到他的女人，當然沒關系。

***

秦珞回到酒店，門口杵著的人影嚇了他一跳。

“什麽嘛，一點都不驚喜。”江勝雪看著他的表情，不開心地撅起嘴巴。

墨鏡口罩全副武裝，靠著墻一副頹廢少年的姿態，有驚無喜才對。

不過秦珞還是挺高興，笑著摸摸她的頭，“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到這兒不久，知道你快回來了，就沒給你說。”江勝雪彎了彎腿，“快開門吧，讓我歇口氣兒。”

自從那天晚上敞開心扉談了談，兩人的關系漸入佳境。

江勝雪先洗了個澡，穿著睡衣吹頭發的時候，秦珞拿著浴袍進浴室了。

浴室裏開始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江勝雪望著毛玻璃裏面的燈光，不知不覺地臉頰發燙。

明明看不見人，她真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什麽。這麽久了，一點都沒長進。

心亂了一拍，手裏的吹風機也吹偏了，竟把桌面上的小紙片吹到了垃圾桶裏。

怕是什麽有用的東西，她趕緊關掉吹風機去翻找。

垃圾桶很幹凈，新換的黑色袋子，裏面只有她濕紙巾的包裝袋，和剛才掉進去的小紙片，以及……一張一寸大的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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