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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母子決裂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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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呢?然而,其實也沒什麽好詫異的。在一個集團中,個人特殊的後天習性會被抹殺,個性也會消失。處在集團中的個人將表現出一種均有的性格,種族的無意識東西會冒出來,同質的東西湮沒了異質的東西。幾乎可以說,心理的上層結構——它在個人身上的發展顯示出如此多的差別——將不覆存在,而在每個人身上都有的無意識的基礎②則顯露出來。

『②這種無意識的基質主要是由遺傳影響在心理中形成的,它由無數代代相傳的共同特征所組成,這些特征便形成了一個種族的天賦。』

不過,也有好消息值得慶賀。當你身處集團之中,僅僅從數量的因素中,你就將獲得一種力量不可戰勝的感覺。在你的心目中,不可能性這個觀念已經蕩然無存,你感覺到可以無所不能。也正是在這種感覺或者說是錯覺的指使下,三個臭皮匠加在一塊,就自以為抵得上諸葛亮了。一群原始人,聚集在一起了,就敢拿磚當石頭,拿石漆當灰泥,要建造出一個在建築理論上根本不可能實現的通天塔來。

另外一方面,你會變得亢奮,情緒會高漲到你在其他場合很少能達到或從未有過的程度。對你來說,完全任自己受情感的擺布,跟隨著集團一起沖動,因而徹底被集團所吞沒,直至失去自己的個性局限感,乃是一件快事。你會以不可遏制的沖動來完成某些行動,而你之所以要完成這些行動,不是因為它們是正確的或者是有益的,而是因為這樣做符合了集團的暗示和期望。與此同時,這種沖動也會通過集團成員之間的相互影響而被大大地加強。

現在,你已經完全被集團所左右了。但是,這個集團要將你帶向何方呢?

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鑒於此階段的你,有意識的人格已消失,無意識的人格占主導地位,因此,以下關於集團的描述,你是聽不進去的,就算聽進去了,其力量也不足以讓你警醒。

集團並不渴求真理,它們需要的是錯覺,而且沒有這些錯覺就無法存在。集團的表現是務虛而不務實,它們始終認為,虛假的東西比真實的東西更優越,理性和論證敵不過某些詞語和公式。這些詞語和公式,在眾人面前被莊重無比地誦念出來,人們一聽到這些,臉上便會顯露出無限崇敬的神情,接著就是頂禮膜拜。正因為一個集團對構成真理或構成錯誤的東西不置疑問,而且又意識到自己的強大力量,所以它一方面順從權威,一方面又非常褊狹、不容人。它崇拜暴力,極少被仁慈感化,仁慈在它眼裏只是懦弱的一種表現。

集團的沖動雖然是依情況而定,有時慷慨,有時殘忍,有時勇敢,有時懦弱,但不管怎樣,它們始終是專橫的。任何個人的利益,甚至連自我保存的利益也無法從中得到表現。對此,集團中的個人已完全喪失了他的批判能力,而是和自己的同伴們一起,陷入到服從於這種沖動的快感之中。而一旦這種沖動發作起來,對集團中的個人而言,則不管他們捍衛的思想或追求的目標多麽荒謬,他們對所有的理智都充耳不聞,嘲笑和迫害只能使他們的決心更加堅定。他們可以犧牲一切,包括個人利益和家庭,甚至連自我保護的本能也消失了,他們所求的唯一回報常常是犧牲。

至此,我們或許多少可以從心理層面上理解陳忠和楊慎等人的壯烈行為了。假如陳忠和楊慎都是無派無系之人,他們未必會作出這樣的選擇。但當他們作為集團中的一員之時,他們已經是身不由己,他們的選擇便成為某種必然。

集團心理也在其他諸多方面得以體現。譬如一個人是條龍,一群人是條蟲,其原因在於——集團中智力功能遭到集團抑制而情感性得到增強。譬如一個和尚挑水吃,兩個和尚擡水吃,三個和尚沒水吃,其原因在於——在集團中的個人看來,一個集團是無名的,所以不必負什麽責任,於是不再過多地檢點自己的行為,責任感普遍下降。再譬如古人所謂的官官相護,也是由於——在他們看來,集團的利益甚至高於道德和法律。尤其是考慮到自唐以降,仕進之路越發單一,為官者的人生軌跡大抵皆為寒窗苦讀-科舉中選-授官領職-宦海沈浮,這種人生軌跡的雷同,使得心理同質性的程度大大增強,也使得官僚集團的心理特征越發明顯,越發強大。龔自珍之詩“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可謂切中當時朝政之弊,切中集體心理之弊。

【7.虎父無犬子】

且說大夫陳忠等二十七人先後進諫,皆被嬴政戮而殺之。太後趙姬心灰意冷,在雍縣棫陽宮內終日以淚洗面,以為今生再無出頭之日,數度欲尋短見,幸得宮女及時救下。呂派勢力經此一役,已是元氣大傷,精英殆盡,縱有呂不韋左右奔走,煽風點火,卻再也無人膽敢出頭。

趙姬能不能獲救,和李斯關系不大,他照樣做他的客卿,做他的人上之人。誰知這一日,李由卻忽然闖到他面前,道:“阿父,吾欲往諫秦王。”

饒是李斯定力過人,聞言也是大吃一驚。不過他這個家長比較開明,沒有勃然大怒,劈頭就是一頓棍棒。李斯擡擡眼,道:“諫秦王而死者,前後凡二十七人,汝可知曉?”

李由道:“諫者自二十七人而止,則秦王遂不聽矣;若二十七人而不止,王之聽不聽,未可知也!”

“汝不畏死?”

“孩兒畏死,更畏沒世而名不稱。昔日甘羅游說燕趙,年十二為上卿,天下頌揚。今吾年已十六,猶庸碌無為,恨不得其遇也。秦王身為人子,囚禁母後,二十七人諫而死,此誠千載難逢之機,吾建功顯名之時也。倘若吾諫能成,則一夜之間,天下聞名。男兒處世,不當如此乎?”

李斯暗暗點頭。他在李由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一樣的熱血沸騰,一樣的以為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然而,年輕人哪,冷靜,再冷靜,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李斯道:“志氣可嘉,然而阿父不許你去。”

李斯的威嚴,李由是打心眼兒裏敬畏的,但進諫嬴政的決心,他是早已下定,不會輕易更改。李由低著頭不說話,一臉的不服氣。

李斯知道,必須讓李由心服口服才行。以他的口才,對付一個半大的孩子,實在是有點殺雞用牛刀,連自己都覺得浪費,但沒辦法,誰讓他是人家老爸呢。李斯道:“汝可知甘羅因何而死?”

李由道:“甘羅才高不壽,紫衣吏持天符,召歸天上。”

李斯搖搖頭,道:“此乃市井傳言,不足為征。甘羅之死,乃阿父親身經歷。”於是,李斯將甘羅的真實死因向李由備述了一遍,只聽得李由唏噓不已。李斯又道:“甘羅工於謀人,拙於自謀,才高有限。甘羅暴得高位,旋即身殉,不達乎持勝也。唯有道之人能持勝。假使萬一,汝諫秦王而成,試問汝能持勝不衰否?名滿天下,謗滿天下,汝能從容處之否?秦王授汝以高官顯爵,位居百官之上,汝能不驕不躁否?宗室之妒,老臣之怨,六國之間,奸人之讒,汝能一一應對否?”

李由只得老實承認道:“孩兒未曾想過。”

李斯道:“阿父拜為客卿,本有進言之責。阿父所以不諫秦王者,知必不能成而反遺禍也。阿父尚不敢為,況汝乎?”

李由感到自尊心受到了傷害,尤其是這種傷害來自他最敬愛的父親。他急於向李斯證明自己,叫道:“阿父安知吾必不能成?”

李斯也不生氣,而是微笑道:“汝見秦王,將以何為說?”

李由慷慨道:“吾將以天子之孝說之。天子之孝,愛敬盡於事親,光耀加於百姓,究於四海。以子囚母,雖庶民不忍為之。秦王志在天下,今有母而不能愛,焉能愛天下百姓?天下百姓知不能見愛於秦王,必將逆之拒之,是天下不可歸一也。秦王素有睿智,當知輕重取舍。是以吾說必能成也。”

李斯大喜:這孩子將來定有出息。但是現在,他必須徹底打消李由進諫嬴政的念頭。他已經為李由的未來規劃好了一條康莊大道,這樣高風險高回報的游戲,還是留給別人家的孩子為宜。李斯道:“汝年方十六而能見事如此,阿父當年不如也。然而,進諫而死者二十七人,皆高才善辯之士。汝之說辭固佳,不能出此二十七人度外,二十七人中必已有人以天子之孝說秦王也。況且,汝不能為孝,卻反勸秦王以孝,秦王能聽乎?人聞之而能不竊笑乎?”

李由臉通紅,道:“阿父何以斥孩兒為不孝?”

李斯道:“禮雲:為人子者,不登高,不臨深,懼辱親也。父母存,不許人以死。今汝求一己之名,赴必死之地,能為孝乎?”李斯見李由有愧意,又語重心長地說道,“先立身,次行道,再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此孝之終也。今日人見汝,指曰此李斯之子也,此非阿父所樂也。異日人見吾,指曰此李由之父也,此方為阿父所樂也。阿父昔為布衣,無蔭可依,無勢可借,故而所行之事,每多險危,非甘於如此,實乃非如此不能得志也。事後回想,總不免大汗淋漓,只呼僥幸。汝與阿父不同,以汝之才,加以阿父之力,自當不沒,要當循分,不可躁求,必待實至而後名歸,方可為久長之計。汝尚年幼,正該求學游樂,增廣閱歷。他日汝仕於朝,欲如今日足以自如,未可得之也。”

李由沈思片刻,又道:“前日阿父曾有教誨,曰秦王囚太後之用意,在於剪除太後與呂不韋之黨。今二十七人已去,太後與呂不韋之黨略無存也,秦王心中當已有釋太後之意。此時若有人說秦王,有如借風使船,秦王也正好順水推舟,悅納其諫。非說之功,勢之必然也。孩兒以為,此等便宜,不應坐視旁人撿去。”

李斯拊掌,讚李由道:“由兒真吾家千裏駒也。年十六而能作此論者,屈指可數。”李由被誇得熱淚盈眶,卻又聽到李斯繼續說道,“秦人進諫,秦王必疑其為太後與呂不韋之黨,適足招死也。能得此便宜者,必六國之人方可。”

李由道:“孩兒乃楚人,非秦人也。”

李斯大怒,道:“汝非尋常人家子弟,豈可口無遮攔!阿父為秦官,居秦地,食秦俸,唯恐人因楚人而疑我。而汝念念以楚人自居,使秦王宗室知之,足以敗吾家也。覆言之。”

李由於是改口道:“孩兒,秦人也。”

【8.稀客稀客】

且說李斯說服李由放棄了進諫嬴政的念頭,舍人入內,報有客求見。來者何人?當年的逆旅老板滑翁是也。想當年,李斯落難鹹陽,身無分文,幾瀕於死,幸得滑翁周濟,這才能勉力支撐下去。貴不易交,富不易妻,如今李斯雖貴為秦國客卿,和滑翁的交往卻一直未曾斷過。一方面,自然是報答當年滑翁的恩情;另一方面,如前所述,李斯尚兼任著長史一職,主管情報工作,滑翁於是也被發展成為他布置在鹹陽城內的眼線,密切關註著從六國來的特異人物。

滑翁年紀大了,家底殷實,又無須為生計奔走,他唯一的苦惱,便是體味著人生的乏味和無聊。和李斯的交情,於是便成了他人生中的光彩篇章。他和李斯這樣的權貴交往,並非希望可以得到什麽實質性的好處,他看重的是,從此多了些能夠在人前吹噓的資本。李斯委他擔任眼線,讓他找到了生命的光榮和意義——這是多麽艱巨而重要的任務啊!然而,鹹陽的逆旅多了去了,六國來了些什麽特異的人物,也未必住他這一家,這讓他很抑郁,覺得委屈了自己手中的權力,辜負了李斯的重托。

滑翁卑怯地將禮物交給舍人,仿佛在為自己的薄禮而羞愧。李斯起身相迎,笑道:“原來是滑翁造訪,稀客,稀客。”李斯示意李由拜見滑翁。李由知道滑翁當年幫了阿父大忙,是以對滑翁執禮甚恭。

滑翁應景地誇了李由幾句之後,便交叉著手,拘謹地不知道說什麽好。李斯道:“滑翁長遠不來,叫李斯好生想念。”

滑翁這才想起此來的目的,於是道:“敢煩客卿聞知。近有外客宿於某處,自稱欲往諫秦王。某觀其人氣宇不凡,絕類客卿當年,或能成事也未可知,是以不敢不上達。”

一句“絕類客卿當年”,讓李斯心中隱約不快。滑翁心直口快,又怎會懂得這些大人物的心思。他只是一臉期待地望著李斯,希望自己的這個情報得到足夠的重視。李斯不忍拂了他的意,決定還是派人去查看一下,免得老人家傷心。李斯正在斟酌該派誰去,李由卻自告奮勇道:“孩兒願往。”

滑翁雀躍地離去。他雀躍的原因,不是李斯對他的厚賞,而是他的情報得到重視。他現在是一個對國家有用的人了,他為國家立功了。

李由去而覆回,也是對那人讚不絕口,好一番誇耀,道:“能回秦王之意者,莫非此人乎?”

李斯道:“可知那人姓名?”

李由道:“茅焦。”

李斯喃喃重覆道:“茅焦?”

【9.大冒險家】

“茅焦。”一個白衣勝雪的男子,站在鹹陽宮前,對看門的執戟郎官自通姓名道,“齊客茅焦,願上諫大王!”

郎官心腸不錯,不忍心見茅焦白白送死,於是並不答話,只是朝茅焦使個顏色,示意他趕快離去。茅焦並不領情,扯開嗓子向宮內大呼曰:“齊客茅焦,上諫大王!”

郎官見此人放蕩癲狂,非能理喻,無奈入內通報。嬴政使內侍出問曰:“客所諫者何事,得無涉王太後語耶!”茅焦曰:“臣正為此而來!”內侍還報曰:“客果為太後事來諫也!”嬴政曰:“汝可指闕下積屍告之。”內侍出謂茅焦曰:“客不見闕下死人累累耶,何不畏死若是?”

通過內侍這個傳聲筒,茅焦和嬴政尚未見面,便先有了一場交鋒。茅焦暗暗心喜,知道嬴政的立場已然松動。想那死去的二十七人,非朝中大臣,即天下名士,嬴政殺起他們來,眼睛也不曾眨。我不過是無名布衣,殺起來更加容易,嬴政卻偏偏要出言警告,特試探也。茅焦於是道:“臣聞天有二十八宿,降生於地,則為正人,今死者已有二十七人矣,尚缺其一,臣所以來者,欲滿其數耳!古聖賢誰人不死,臣又何畏哉?”

內侍覆還報,嬴政大怒曰:“狂夫故犯吾禁!”令左右炊鑊湯於庭。內侍出謂茅焦曰:“大王炊鑊湯於庭,欲生煮客也,客尚敢上諫乎?”

茅焦大笑道:“茅焦千裏來秦,一路風塵,正望一鑊熱湯,沐浴痛快。”

內侍嘆息一聲:都什麽時候了,還滿口大話。於是領茅焦入內。茅焦故意踽踽作細步,不肯急趨,內侍促之速行,茅焦曰:“王烹我必也,緩吾須臾何害?”內侍憐之,乃扶掖而前。茅焦至階下,拜伏在地。

嬴政按劍而坐,冷眼下視,面有怒容。左右奏曰:“湯已沸。”嬴政對茅焦道:“今湯已沸,姑許汝三句言語,言畢就烹。”

茅焦再拜,叩頭奏曰:“臣聞之:‘有生者不諱其死,有國者不諱其亡,諱亡者不可以得存,諱死者不可以得生。’夫死生存亡之計,明主之所究心也,不審大王欲聞之否?”

內侍屈指,朗聲道:“一句。”

茅焦道:“夫忠臣不進阿順之言,明主不蹈狂悖之行。大王有逆天之悖行,而大王不自知;微臣有逆耳之忠言,而大王又不欲聞。臣恐秦國從此危矣!”

內侍再屈指,道:“兩句。”

只剩下最後一句了。茅焦顏色不改,繼續從容說道:“大王今日不以天下為事乎?今天下之所以尊秦者,非獨威力使然,亦以大王為天下之雄主,忠臣烈士畢集秦廷故也。”

內侍三屈指,正欲說話,卻被嬴政止住。嬴政道:“先生請說下去。”

茅焦道:“今大王車裂假父,有不仁之心;囊撲兩弟,有不悌之名;遷母於棫陽宮,有不孝之行;誅戮諫士,陳屍闕下,有桀、紂之治。夫以天下為事,而所行如此,何以服天下乎?昔舜事嚚母盡道,升庸為帝;桀殺龍逢,紂戮比幹,天下叛之。臣自知必死,只恐臣死之後,更無有繼二十八人之後,而覆以言進者,怨謗日騰,忠謀結舌,中外離心,諸侯將叛,惜哉!秦之帝業垂成,而敗之自大王也。臣言已畢,請就烹!”茅焦說完,也不待嬴政批準,自行起立,開始旁若無人地脫起衣衫。茅焦脫得很是麻利,轉眼間已是赤身裸體。

嬴政目光深邃地註視著茅焦那白中帶黑的肉體,這場景怎會如此熟悉!是的,他想起來了,那是七年前的深冬,同樣有一個裸體的男子,在梅花和白雪掩映的蘭池宮內,給了他一場大夢。那個男子名叫李斯,那場大夢名叫天下。

茅焦光著身子,走向湯鑊,走向跳動的火焰,走向氤氳的水霧。他走得很慢,但只要走下去,終點總是要到達的。看到嬴政只是對他行著註目禮,卻並無開口阻止的意思,他開始懊惱後悔:奶奶的,戲演得有點過了,可是,已經不可能NG重拍了。正在茅焦以為自己死定了之時,嬴政這才從沈思中清醒過來,急忙奔走下殿,左手扶住茅焦,右手麾左右曰:“撤去湯鑊!”

茅焦長松一口氣。他的命是保住了,可戲癮還沒過足,於是假意掙紮道:“今臣言已畢,大王賜烹,臣不敢辭。君無戲言,大王不烹臣,無以立信。烹,烹,人家就要烹,人家就喜歡烹嘛!”

嬴政笑道:“寡人特試先生耳。先生雅量,幸勿介懷。”覆命內侍與茅焦穿衣,延之坐,謝曰,“前諫者但數寡人之罪,未嘗明悉存亡之計,天使先生開寡人之茅塞,寡人敢不敬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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