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整整一天，讓布挺笑的合不攏嘴的高興事就得屬這個了——李靈宣布楊煒正式加入校隊，成為他的助手，球隊的助理教練。並且賦予了他很大的權力：“如果我有事不在，楊煒就是球隊的主教練，你們都要聽他的！”

除了臧劍、布挺和晉靜，一群人瞠目結舌的看著他們的主教練和身邊的胖子楊煒。

主教練腦子裏面成天都在想什麽呀！把那個白癡布挺招進球隊，還讓他做上了主力門將，現在又把另外一個白癡招進球隊，而且更過分的是讓他做助理教練，管著他們！

天呀，這什麽世道？讓一個白癡來領導一群正常人，還有贏球的希望嗎？俗話都說：一只綿羊領導的一群獅子絕對沒可能戰勝一頭獅子領導的一群綿羊。現在他們不就是典型的一只綿羊領導一群獅子嗎？

距離在最後一場小組賽還有三天時間了，主教練不說訓練，不說戰術，成天忙著招人……他們不得不懷疑教練是不是已經放棄了今年的比賽，開始為明年做準備了。

和布挺一樣，楊煒本人也很高興，一方面是因為終於可以再次接觸足球，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另外一方面則是因為可以和王薇近距離的接觸，有更多的時間能在一起說說話——這就足夠讓楊煒感到滿足了。

接下來讓李靈操心的就是如何整合這支貌合神離的球隊。這是一個大問題，如果解決不好，小組賽出線這個目標也就不要再去想了。

他當然也知道，隨著他把楊煒招進隊中，這種矛盾被進一步激化。他現在不怕矛盾激化，就怕矛盾無法被發現，他巴不得那些沈不住氣的小子親自把矛盾激化起來，然後他好借此機會收拾他們。

因此，他放手讓楊煒去安排訓練，他抱著手在旁邊看熱鬧。然後看著那群小孩子對楊煒的指令百般不配合，心裏不停地笑。

鬧吧，鬧吧！再鬧大點，看老子等會兒怎麽收拾你們！

※※※

對於足球，楊煒是一個很重視整體的人。尤文圖斯的足球傳統就是整體足球，他們有明星，但是那些大牌明星都要為整體服務，而不可能讓球隊為明星們服務。他把這套理念搬到校隊上來，自然而然會和球隊裏那些自認算是“明星”的人產生沖突，而其中反應最激烈的當然要數任少凱了。

再弱小的球隊都有明星，臧劍毫無疑問是球隊的頭號球星。在他下面還有幾個小明星，不如擔任球隊攻擊重任的任少凱，和球隊隊長蘇偉。蘇偉對於這個稱呼沒什麽看法，球隊的勝利才是他追求的，至於自己算不算明星……在球隊失敗面前，再大的明星也沒用。任少凱就比較重視這個稱號了，他是那種天生喜歡炫耀自己的人，無論踢球還是做人，球場上他喜歡用自己的盤帶突破吸引眾人的目光，場下他的誇誇其談也往往能讓他成為別人註目的焦點。

結果訓練中楊煒一上來就讓他減少在比賽中無謂的盤帶，這等於觸到了任少凱的“逆鱗”。如果不盤帶他怎麽吸引別人的目光，他還怎麽向王薇展現自己的魅力？不讓他帶球這不等於要他命嗎？

“餵！你不讓我帶球，我們進攻怎麽打？”他在訓練場上質問楊煒。和他一樣也有很多人對這個白癡胖子不滿，但是他們聰明，知道讓沖動的任少凱打頭陣，去試試主教練得態度。

“我是讓你減少盤帶，不是不讓你帶球，我知道你是以突破見長的。”對方咄咄相逼，楊煒一貫的好脾氣讓他選擇耐心解釋。“只是有些時候，當你埋頭帶球的時候，也許反而會失去大好的傳球機會……”

“怎麽失去了？我們求知一直都是這樣踢球的，我從初中到高中都是校隊主力，也一直這麽踢球的！怎麽到你這兒就不行了？”任少凱提高了音量，現在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楊煒求助地向李靈望去，卻失望的發現他正在背對自己和兩個經理人說話，肯定沒有看到自己的窘狀。無奈他只好有些結巴的說道：“這……去年你們不是輸球了嗎？上一場比賽不是也輸球了嗎？”

這話算是說到各位的痛處上了，頓時不少人就變得“群情激憤”起來。“放屁！上一場比賽輸球又不是因為我盤帶過多！”任少凱罵道，“那是因為……”他轉頭在人群裏面搜索，然後看到了站在門前十分悠閑的布挺，“那是因為這個小子根本不會守門！”他指著布挺大聲說道。“如果不是他，我們怎麽可能丟那麽多球？五個球啊！你以為是輕輕松松就能丟掉的？”

楊煒沒看那場比賽，他並不知道比賽中究竟發生了什麽，他唯一了解的途徑就是被嚴重歪曲的媒體報道。他當然不相信比賽失利是因為布挺的地級失誤，不管是從足球角度還是朋友情誼上他都不會懷疑布挺。可正由於了解的少了，所以他對於任少凱的發言反而無法反駁。

站在球門前面的布挺聽到人群中有人叫嚷著自己的名字，他跑過去：“誰叫我？誰叫我？”

旁邊的人看到他的樣子，發出了哄笑聲。任少凱更是不屑的聳聳肩：“你們看，這就是我們的主力門將。”他把“主力門將”重讀，譏諷的味道相當明顯。笑聲更大了。

就算布挺智商再低，這麽明顯的嘲諷他還是可以聽出來的。“怎麽？你想和我換換？”

任少凱沒想到布挺突然變得如此伶牙俐齒，這話問得他一楞。

觀眾們顯然是唯恐天下不亂，毫無立場的無聊之人。他們先是和任少凱一起嘲笑布挺，現在看到任少凱吃癟同樣很高興。甚至還有人起哄道：“任少凱，你肯定是嫉妒人家主力門將的位置了！是不是呀？”

“去死！”任少凱回頭罵了一句。“誰稀罕，要是張利在，肯定不會……”他突然看到了臧劍那張冷臉，曾經在比賽中被他抓過的肩膀頓時隱隱作痛。

楊煒手足無措的站在旁邊，第一天來球隊，事情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呢？如果讓教練看到了，說不定自己就會被趕走的……

他正在想李靈，李靈就走了過來，身邊還跟著兩個經理人。“喲，這是怎麽了？誰讓你們停下來休息的？”他看看球員，又扭頭看看在旁邊不知所措的楊煒，“怎麽回事？”

楊煒低頭小聲說：“我……我讓任少凱在比賽和訓練中減少盤帶，但是他不幹。後來……後來他就和布挺吵起來了。”

眼前這情形，如果誰高呼“我們沒有吵架”旁人肯定是不會相信的，所以雙方都采取了默認。

李靈看著在眾人，心裏很爽。他苦等的機會終於來了，現在是該他出手的時候啦！

“很好，很好。”他轉著圈子看著眼前的兩個人，任少凱被他看得心裏發毛，而布挺什麽反應都沒有。“我不過稍微離開了一會兒，你們就造反了。翅膀硬了，連我的話都不聽了？這裏誰是老大？老子才是！今天訓練到此為止，剩下的時間……我們來開會！”

所有人老老實實站在李靈面前，靜待他的訓話。

李靈站在球員們面前，他身後站著兩個經理人，身邊則是楊煒。這樣的站位，已經很明顯的把楊煒的地位上升到可以和李靈平起平坐的地步了。只要稍微智商正常一點的人都能看的出來。

“任少凱，布挺，出列！”

兩個人聽話的從隊伍裏面站了出來，盡管他們都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麽。

“很好，現在……支持任少凱的人站他那一邊，支持布挺的站他那邊。不許保持中立，不許不作出選擇，你們必須選擇自己支持的一方！必須！”李靈見有人猶豫不決，於是補了這句話。

結果不出他所料，大部分的人都站在了任少凱那邊。臧劍是最早走到布挺身邊站住的人。晉靜和楊煒本來也要去，結果被李靈拉住了：“只有球員才能選擇。”

最難作出選擇的人是隊長蘇偉。作為隊長他知道保持對內團結的重要性，現在很明顯大多數人都選擇了任少凱，而布挺那邊只有臧劍一人。如果他也跟著去任少凱那邊，力量對比懸殊將進一步加大。要知道他現在的身份是隊長，隊長這一票幾乎頂的上別人兩票。另外一方面，自己和任少凱是從初中開始五年的同學了，這種時候如果不支持朋友的話，事後任少凱會怎麽想？張利走了，朋友越來越少，他很珍視身邊每一個朋友。

身邊的隊友逐漸在減少，大家都作出了自己的選擇。到目前為止，站在布挺身邊的依然是那個好像偏執狂一樣堅信自己哥哥的臧劍，其他所有人全都站在了任少凱身後。

左，還是右？自己究竟應該選擇哪邊？蘇偉頭疼極了，這比讓他在紛繁的足球場上快速找出一條傳球通道還要難。到最後場中間只剩他一個人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好像光天化日下被審訊的犯人一樣。

“教練，能不能棄權？”他問道。

李靈搖搖頭：“不行，必須作出選擇。”

蘇偉又猶豫了一番，最後仿佛下定決心一樣，擡腳向任少凱那邊走。任少凱臉上浮現出得意之色。可是他走到一半卻突然停住腳步，然後轉身向布挺那邊走去。任少凱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他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朋友的背影。

當蘇偉最終在布挺前面站住的時候，布挺對他翻了一個白眼：“我可不需要這種為了保持平衡的同情。”

蘇偉沒想到布挺會說出來這種話，不過很快他釋然了。他搖頭道：“出於朋友感情，我肯定支持少凱。但是站在理這個字上，我支持你。”說完不理會布挺詫異的表情，站在了他後面。

李靈看到這一幕，眉毛一挑，然後站出來說：“很好，大家都選擇完了，不會有人後悔吧？”

“不會。”零零星星響起幾個人的聲音。

“嘿嘿，那就好。”李靈笑的很奸，“好了，現在大家看看：三比十六。多麽懸殊的差距，如果現在我讓你們雙方來一場比賽，你們猜結果會是什麽？”

有人幾乎脫口而出：“當然我們贏！”但是他們很快想到了那場令他們難忘的校內教學賽。布挺帶領的三個人硬是頂住了包括臧劍在的校隊主力三十分鐘的狂轟濫炸，而不丟一球。現在布挺的隊友換成了全校最強的前鋒臧劍，和他們的隊長蘇偉。對方球隊質量上去了，自己這邊則削弱了，這比賽結果……還真不好預測。

看著一群人啞口無言，李靈很滿意，他看著任少凱說：“要不要這樣？後天的比賽，你去當門將，我讓布挺做你的替補……”

聽到教練這麽說，任少凱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不行不行！我從來沒有練過門將，教練你讓我去當門將，那不是丟人嗎？”

李靈轉頭去問布挺：“餵，你當初第一次代表你們班參加比賽之前，有沒有踢過足球，練過門將啊？”

布挺搖搖頭：“我連球賽都不看，怎麽可能會踢球。”

李靈點點頭又轉身對任少凱說：“你瞧，布挺在正式守門之前根本沒有踢過球，也從來沒有練過什麽門將技術，他的班級最後還不是全校亞軍？而他現在也是我們校隊的主力門將，所以啊，有沒有練過根本不重要嘛。後天比賽，你就代替他去守門吧！”

任少凱認定教練在涮他，他臉色不好看地說：“我和他不一樣，我這人還有自知之明。”

李靈哼了一聲：“喲喲，小小毛頭，還知道自知之明了？很好，我現在就給你一個證明自己有自知之明的機會。後天的比賽你不用上了，給我在場下看著。劉偉，下場比賽你頂替任少凱打首發。”

李靈這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誰也沒有想到教練竟然突然翻臉，說拿下就拿下了。絲毫不在意任少凱是全隊裏面除了臧劍踢得最好的人。後天的比賽是關鍵之戰，在這麽重要的比賽前自廢一臂，球隊還有希望嗎？

任少凱也沒有想到結局竟然是這個。“為什麽讓我打替補？”情急之下他忘了和李靈之間的身份差距，質問脫口而出。

“嗯，這個問題問得很好。王薇，把報紙給他們看。”

王薇將手中的一疊報紙分發給了隊友們。一邊分報紙，一邊還在心裏說：原來老師是早有準備的，連報紙覆印件都準備的人手一份……

大家拿到的都是覆印件，一張A4大的紙，只有報紙一個版面大。上面最吸引眼球的自然是布挺抱著門柱的照片，楊煒看到這張照片，臉上的表情很不自然，他想起了那天發生的事情。晉靜也一樣，反倒是布挺和臧劍很平靜——最起碼表面上看起來是平靜的。

球隊大多數人都看到了這份報紙，當時他們的心情是很覆雜的，一邊嘲笑自己的隊友布挺，一邊大罵記者把自己的球隊寫的如此不堪。如今他們再次看見這份報紙，不知道李靈給他們看究竟是什麽意思，一個個議論紛紛。

“好了，安靜聽我說。老實說，剛剛看到這報紙的時候我很生氣，感覺在胡說八道。但是現在我看它裏面有的地方還是說的很對，那就是我們這支球隊一盤散沙。”說到這裏他頓了頓。“來，你們自己看看，看看這個站位。三個，十六個。一支球隊讓你們分成了兩派，這樣的球隊還有什麽戰鬥力？”

“那天的比賽我可都看在眼裏的……李剛出列！”

李剛猶豫了一下然後站了出來。

“王超，出來！”

“陸耀、馬寧、孫長虹！我叫到名字的都給我站出來！”他大聲喝道，被點名的不得不低頭從隊伍裏面走出來，站在中間。

李靈掃視一番他們，說：“你們都是上一場比賽的主力後防線，左後衛、右後衛、中後衛。我把球隊的防守交給你們，看看你們做的好事！對方射門的時候，你們在哪裏？”他指著報紙上的一幅照片大聲質問道。那照片是求知中學丟第二個球的時候，照片從球場一側拍過去，鏡頭中卻只有門將布挺和對方射門球員，看不到一個求知的後衛。

被罵的人都低著頭，默不作聲，實際上他們也沒什麽好說的。那場比賽確實是自己放水了，他們就是希望看到布挺被對方打成篩子，全然忘了布挺和自己是一個球隊的，他的球門被打成篩子，自己的球隊也就被成了篩子。

“後天的比賽，你們和任少凱一樣，全部替補！”

這話出來，就連蘇偉都瞪大了眼睛。站在他眼前的這幾個人可是求知中學的主力後防線啊，雖然水平比起七中，華西中學差遠了，但是在球隊裏面的水平還是有目共睹的。一下子把全部四名主力後衛都撤了，主教練真的寧肯放棄比賽也要讓支持布挺了嗎？他對這個決定很擔憂，因為他害怕最後不但沒有讓球隊內部團結起來，反而加劇矛盾。

李靈卻在心裏想：奶奶的，老虎不發威，你們當我是病貓！今天就讓你們看看誰才是這裏的老大！

“一支球隊最重要的是什麽？是整體！沒有整體，我們就算擁有十一個臧劍又有什麽用？老子踢球那會兒，隊長最常說的話就是：‘前鋒信任中場；中場信任後衛；後衛信任門將；而門將信任他身前全部隊友。’什麽是足球？這就是足球！彼此信任自己的隊友，齊心協力追求勝利的過程就是足球！但你們自己看看，你們信任隊友嗎？除了站在這邊的兩個人，你們……”他指著人少凱身邊的人問，“你們可曾信任過你們的門將？你們以為布挺做主力門將是誰的意思？不是我的，是張利向我推薦的！他拍著胸脯向我保證布挺可以勝任這個位置，對於門將你們懂多少？你們連張利一根小拇指都比不上！張利臨走的時候希望你們信任布挺，他的話你們都忘記了？”

“看看上一場比賽！你們以為丟得誰的人？是布挺的？大錯特錯！是你們自己的！”李靈拍著手中的報紙大聲呵斥著。以前還嬉皮笑臉的主教練這個時候給了所有人一個新印象——原來他們的主教練也有鐵血的一面。他們開始有些敬畏這個一身匪氣的人了。

“球隊是一個整體，你們以為布挺上了報紙被人嘲笑，你們就可以躲在他後面偷笑了？我告訴你們，你們最好上街別說自己是求知足球隊的，否則就等著被笑話吧！”

“剩下的人！後天的比賽我希望看到你們是一個整體，而不是一盤散沙！如果你們不希望今年就到此為止的話，就給我努力一點！你們以為在為誰踢球？我求著你們踢球的嗎？狗屁！那是為你們自己！想要證明求知中學不是弱隊，就給我努把力！一群混蛋小子！”

罵完人的李靈揮揮手：“今天到此結束，解散，回家，收工！都給我回去好好想想！”

一群人目瞪口呆的看著教練漸漸走遠的背影，剛才還有些壓抑的氣氛才漸漸緩和下來。蘇偉也沒想到教練最後會發這麽大火，晉靜跑過來對他說：“太感謝你了，隊長。”

蘇偉卻擺擺手：“我是隊長嘛，應該的。”隨後他對布挺說，“布挺，我相信張利的眼光，他看問題通常都很準。所以以前二七班有比賽我總會問他的意見。既然是他向老師推薦你的，我想就沒問題。不過，為了證明，後天的比賽還請你多多努力了！”

說完他告別了三人，轉身去找自己的好朋友任少凱了。

隊友們正在逐漸散去，他卻沒有在裏面找到自己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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