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盼到端午節，彭立杭一大早就提著用竹籃子裝著的禮物向鄧桃花家走去，走到鄧桃花家門口時，彭立杭激動的差點掉下眼淚，他看到鄧桃花站在大門外，現在已是夏天了，她竟然穿著冬天幔在棉襖上的那件藍花褂子，彭立杭真想對她說：你快換襯衣去吧，不用再穿藍色的花幔褂子了，我已能夠認出你了。

當鄧桃花接過他手中的籃子時，他又驚呆了：她的燙發已快變直了，也變長了，用兩根紅繩分別紮在兩邊，搭在前胸上。由於近來天天插秧，收麥子，肯定有些累，人也稍稍瘦了些，下巴也沒有以前園了，但美麗的面龐在長發的映襯中更顯得千嬌百媚，要是她今天不穿藍色的花幔褂子，彭立杭肯定又認不出來她了。

鄧桃花挨著彭立杭坐在堂屋後笑著問道：“上次看電影你怎麽挑著一擔竹筐？”

彭立杭回答：“我耕完田回家，發現家中沒有豬草了，只好挑著竹筐去弄豬草，走到你們隊時，看到在放電影，就站著看了一會。”

鄧桃花又說：“難怪有人說看到你看完電影後又向湖邊走去了，我還不信，哪有半夜弄豬草的？你很忙嗎？”

彭立杭打算將自己定下的兩個目標告訴她，又覺得她年紀太輕了，在她面前說將她娶進家門的話也有些不好意思，就隨口答道：“平常也不忙，只是那次白天忘記了。”

吃過早飯，鄧桃花說還有半畝田的秧沒栽完，要去栽秧，聽說要去栽秧，彭立杭很高興。因為他十三歲就下田種地，他又很勤勞，對各種農活都很在行，栽秧的速度也不慢，今天他決定在鄧桃花面前露一手。走到半路上，四姐將新草帽遞給了他，他更得意了，他在心中想到：看樣子四姐知道我會栽秧，她既然將草帽讓給了我，肯定是想求我栽秧時給她留點面子。這也很自然，四姐是個美女，要是讓人知道她栽秧時輸給了她的五妹夫，也確實有失身份。等會我故意栽慢一點，給她留點面子就是了。

走到田邊、彭立杭脫下鞋子，卷起褲腿，搶先下田，解開秧把就栽，三把秧就栽了一米多遠。看起來還真快。兩位美女可能被他栽秧的速度嚇著了，一直站在田裏沒有動，當彭立杭栽完第十把秧時，她們相視一笑，開始栽秧，美女栽秧就是不一樣，手指落水無聲，輕輕松松一行行嫩綠就出現在她們的面前，當鄧桃花栽到離彭立杭不到半尺遠的時候，四姐對她說：“老五，你前面的秧都飄起來了，你也不看一下。”彭立杭總算松了一口氣，但當她擡頭一看，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只見鄧桃花栽的秧整齊均勻，穩穩當當立在水中，而自己面前的秧卻粗細不均，東倒西歪。他對自己說：不要看了，她還離我半尺遠，我還得拼。等他又栽了三把秧，兩位美女可能知道他已是黔驢技窮了，又相視一笑，鄧桃花率先出手，很快就超過了彭立杭，四姐猶豫了一下，也加快了速度。

兩位美女很快就栽到田邊了，彭立杭卻還在田中央，盡管他的手還在栽，但心中已亂了方寸，栽的秧也更亂，速度也更慢了。

半畝地很快就栽完了，彭立杭就栽了一趟秧，兩位美女面不改色，而彭立杭卻滿面通紅，大汗淋漓，他羞愧難當的取下草帽，遞給四姐，對她說：“對不起，四姐、我不該戴你的帽子。”

四姐聽的一頭霧水，心想.；你不戴帽子就能栽快嗎？但她表面上卻說：“你戴吧，我平常就不戴帽子。”彭立杭當然不信，因為四姐面白如玉，一看就知道沒曬過太陽。

彭立杭不好意思跟美女站在一起了，他走到離她們十米遠的地方，坐在田埂上，用手澆著秧田裏的水，慢慢洗著腳。鄧桃花洗完腳、穿好鞋子，走到他面前對他說：“快走吧、太陽這麽大，還坐在這裏幹什麽？”

彭立杭神情沮喪的說：“你先走吧，我不好意思跟你走了。我一直認為我栽秧的速度也不慢，沒想到卻在你面前丟人現眼，你們姐妹兩人栽秧的速度超出了我的想象。”

鄧桃花笑著說：“栽秧本來就是女孩子的事，你平常挑那麽一擔豬草，我能挑的動嗎？”

彭立杭聽後，還真認為有些道理，認為他挑豬草也確實有些本領，心中才稍感寬慰，起身穿好鞋子，跟著鄧桃花走了。

下午打麥子，麥子碾好後，必須先將草收走，再收下面的麥子，收草時得先用楊叉將草卷緊，農村稱卷草為“做草”，草做好後再用草繩捆起來，就是一捆草了。

稻場上就四個人，四姐和鄧桃花開始做草，二姐去捆四姐做的草，鄧桃花做的草就只有彭立杭來捆了。

彭立杭心中又高興起來，他心想：看樣子為我平反昭雪的時刻到了。他捆草的速度也確實很快，擰繩、彎腰曲腿，幾秒鐘就能捆好一捆草，平常在家收草，他姐姐和他母親兩人做草，他一人捆還挺輕松，跟鄧桃花一人捆草、他還真沒當回事。因為做草跟栽秧不同，先得使勁用楊叉將草挑起、放成一堆，用腳踩住草，再用楊叉從草底下將草翻卷過來，鄧桃花個子也不算高，估計也做不快。

彭立杭擡頭望著天上的飛鳥，慢悠悠的擰著草繩。鄧桃花栽秧時雖已讓他難堪，他卻不敢讓她難堪，他擔心把她得罪了，再也看不到她的笑容了。

彭立杭擰好草繩，低頭一看，大吃一驚：五捆草已擺在他的面前，只見鄧桃花手中的楊叉上下翻飛、左腳踩住草堆、右腳和楊叉一同用力、一個轉身，彭立杭的面前又多了一捆草。他再也不敢大意，連忙擰好草繩、彎腰就捆。盡管他使出了全身本領，也只能算是跟鄧桃花打了個平手。

收完草，得將麥子曬一會再收起來，彭立杭坐在大門旁的門墩上，看著鄧桃花，鄧桃花走到彭立杭對面的門墩上坐下後笑著問他：“你怎麽老是看著我？”

彭立杭回答：“因為你確實值得我看，栽秧就算是你的特長，可你做草怎麽也那樣快，難道你還能說做草也是女孩子的事嗎？”

鄧桃花繼續笑著說：“我平常做草也不快，今天頭一次在你面前做草，心裏有些緊張，才做的快些。”

彭立杭一聽就知道是假話，他上午栽秧時，心裏也很緊張。可怎麽就沒栽快呢。她要是心裏真的感到緊張，肯定也做不快。

大門旁的兩個門墩，距離也就一米遠，兩人又都向前彎著腰，鄧桃花的笑容離彭立杭的眼睛也就不到半尺遠了，他仔細的看著未婚妻那已經精致的到了極限的面容，發現她確實比以前瘦了一些，還真有些心疼。

太陽快下山了，麥子收起來後還得扛進屋裏。彭立杭裝了滿滿一筐麥子，打算自己扛。鄧桃花卻對他說：“門筐太矮了，你扛著不好走，我來扛吧。”

彭立杭又仔細打量著她：由於赤著腳，頭發也只能碰到他的嘴唇，藍色的花幔褂子穿在身上寬寬松松，卷曲的褲腳下露出的小腿雖園潤飽滿但也不粗。這一滿筐麥子至少有八十斤，他不相信她能扛的動。他又向天上看了看，發現太陽還真在西邊。他便對她說：“你要是真能扛的動，那你就扛吧。”鄧桃花又說；“你得幫我放到肩上。”彭立杭答應了一聲：“好。”兩人同時擡起了麥子，鄧桃花嫩肩一扭，一大筐麥子便落到了她的肩上。只見她面不改色腰不彎，穩穩當當的將一筐麥子扛了進去。彭立杭徹底認識了他未來的老婆。

吃了晚飯聽說前面村子裏放電影，彭立杭跟在鄧桃花後面，慢慢向電影場走去，鄧桃花問他：“在想什麽？怎麽走這麽慢？”

彭立杭回答：“你又讓我看到了一個奇跡：一個十六歲的女孩子竟然能扛的動八十斤重的一筐麥子。”

鄧桃花笑著說：“我們家沒有男孩，四姐又很愛美，從來不幹重活，像砍柴，挑柴之類的活都是我幹，我也挑過豬草，十歲時我就能挑的動兩大桶水。”

彭立杭停住了腳步對鄧桃花說：“我不想去看電影了，我只想一直看著你，因為你確實值得我刮目相看。”

鄧桃花又笑著說：“那等會我看電影時，你就一直看著我吧！”

看完電影他們又在門口的石滾上坐了一會，雖說已是初夏，但夜風還是有些涼意。彭立杭看到坐在身邊的鄧桃花、穿著幔褂子的身體顯的有幾分單薄，心中升起無限愛憐，輕輕的對她說：“進去睡吧。”

這次彭立杭在鄧桃花家玩了三天，全家人對他的關愛令他萬分感動。那時候的農村人，自己家地裏都種著各種蔬菜，過年殺的豬也腌制在缸裏，每家至少養著幾十只雞，光雞蛋一天也能撿好幾斤。一般沒有重要的客人來，很少有到鎮上買菜的。但彭立杭在鄧桃花家，四姐卻每天都有要騎自行車到鎮上買菜，每頓飯面對滿桌的菜肴。他實在有些不好意思，他多次對二姐說：“我也不算外人了，不要對我太客氣了，吃飯越簡單越好。”可二姐就是不聽。每次吃飯前，四姐一使眼色，兩個小孫子便一左一右拉著彭立杭，非要他坐上席。

如果叫彭立杭一直住在這裏，他也很願意，他也確實舍不得離開鄧桃花，可他的目標還沒達到，他必須回家拼命向目標靠近。

回家一看，一大堆事正等著他：豬草沒有了，旱地裏也要澆水了，秧田裏要施肥。他日夜不停的忙了三天，家中的事都做的差不多了。他又白天出門當瓦匠、打短工，晚上回家弄豬草、練拳。

五月底的一天，岳堤村又放電影，由於那天放的比較晚，彭立杭為了多看鄧桃花一會，就等電影放完了才去弄豬草，他走到湖邊時已是淩晨兩點鐘了，正直夜深人靜，月黑風高，他卻毫不猶豫的跳進湖中，他在湖中游了好一會，不但沒找到豬草，還誤入了一片豬不愛吃的水草中，這種水草當地人稱“黑魚腸”，特點是又黑又長，還很有韌性。開始只有幾根纏在了他的腳上，他使勁蹬了幾下，腿也被纏住了，他掙紮了一會，不但沒掙脫，口中還嗆進了幾口水。他只好閉氣沈入湖底，用雙手擰斷了纏在腿上的水草，又直線沖到水面，用雙手慢慢劃出了水草區。游到岸邊時他早已筋疲力盡，休息一會後，又繼續下水弄豬草。

當他挑著滿滿一擔豬草回家時天已大亮，他匆匆吃了早飯又去當瓦匠。

有時候，他也利用中午休息的時間去弄豬草，遇到同樣也去弄豬草而又不會游泳的人，他就言傳身教。也有老人去弄豬草的，遇到湖水猛漲，他們只能失望而歸。但只要彭立杭看到，就主動把豬草讓給他們，自己再下湖去弄。

看到彭立杭沒日沒夜的勞動，人們都說他很勤勞，也有人對他的行為很不理解，有人當面問他：“你不打牌不下棋，也沒見你閑過，光知道種地、餵豬、當瓦匠，難道你生來就是幹活的命嗎？”

彭立杭每次聽到這樣的話總是付之一笑。他心想：等到我將鄧桃花娶進家門的時候，就沒人再說這樣的話了。

那時候，剛分田到戶不久，絕大多數農村人都呆在家中種地，石牌地區又地少人多，人們都很清閑，只有是哪裏放電影，都是人滿為患，在影劇院看一場電影也才花兩角錢。看一場有點名氣的電影最多才要五角錢。所以只有影劇院放電影也是場場爆滿。

有一段時間，彭立杭在離影劇院兩裏遠的地方當瓦匠，由於天氣炎熱，每天中午都休息兩個小時，每到休息時，別人都打牌，也有睡覺的，彭立杭卻每天跑到影劇院門口轉悠，但他從來不看電影，他認為花兩小時的時間看一場電影，還不如就在工地上睡一會覺。他的目的主要是希望能在影劇院門口碰到鄧桃花。

他很少碰到鄧桃花，但卻經常碰到四姐，他從來都不跟四姐說話，四姐不知比他聰明多少倍，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也就裝作沒看見他，四姐心中是怎樣想的，彭立杭無法知道。但他其實很想叫四姐，可四姐是個很愛美的人，每次出門都穿著灰色的喇叭腿褲子，白色的花的確良襯衣。雖然不一定每次都是新的，但卻每次都熨的平平整整，她人也確實很美。而彭立杭本來就其貌不揚，在工地上又都幹些搬磚抱石頭一類的重活，劃破衣服，磨掉紐扣也是很平常的事。他認為在大庭廣眾之下、讓一個美麗的姑娘稱呼一個衣衫不整、灰頭土臉的人為“兄弟”，很丟四姐的面子。

有一天中午，彭立杭正在影劇院門口盼望鄧桃花，突然發現鄧桃花正從臺階下向上走來，只見她身穿粉紅色與白色相間的花格子舊襯衣，頭發分兩邊紮在腦後，他飛快的迎了下去，高興的問她：“怎麽來的這麽晚。”

鄧桃花回答：“四姐上午來看後認為今天放的電影好看，就為我買了一張票，我撿完秧草才來。”

鄧桃花走進檢票口後，回頭看到彭立杭被擋在門外，很不理解的看著他，彭立杭飛快的跑向售票窗口，卻被告知：本場票已售完。

彭立杭雖大失所望卻沒有走，他還要等鄧桃花看完電影出來時再看看她。他在影劇院門口臺階下邊的公路旁站著，等了近兩小時電影終於放完了，人群從影劇院的大門如蜂湧而出，逐漸分散在臺階上，他一眼就看到了鄧桃花。影劇院有上千個座位，至少占三分之一以上的觀眾是年輕女孩，在這些女孩當中鄧桃花就像一枝獨秀，靚麗奪人。再看別的女孩，不是黑就是瘦，不是太高就是太矮，有的臉上雖有幾分秀氣，但不是駝背就是彎腰。無一人能跟鄧桃花媲美的。鄧桃花背直胸挺，身材勻稱，面如美玉、眼似明珠。彭立杭不知道用什麽語言來形容眼前的情景，“鶴立雞群”、“萬綠叢中一點紅”。這些話都不近人意。

不過，彭立杭沒有迎上去，因為他還要趕回工地，盡管幹半天還不到一塊錢，他也不想耽誤，他要盡快向目標靠近。他目送鄧桃花走遠後，又飛快的跑回了工地。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