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目光依舊停留在遠方的天際，陳星的內心，卻如同潮水一般澎湃。

這是陳冰第一次對他吐露心事，只是想不到，其中卻有如此多的痛苦。那消瘦的身軀，曾經忍受過多少磨難，陳星連想都不願想。

也許，這樣的經歷，註定就會造就扭曲的人生。

“這些，就是你給我的解釋麽？”陳星沙啞的聲音緩緩傳出，其中聽不到絲毫波動。就好象剛才陳冰的話對他沒有絲毫影響一般。

“不，那只是我的感慨。星，你了解我，如果我做一件事，還需要理由麽？”陳冰站起身，來到陳星的身後，目光堅定。

“你曾經對我說過，你會支持我，保護我。現在，是不是依然這樣？”

陳星微微一楞，旋即淡淡的笑了下。拍了拍陳冰的肩膀。

“你現在，還需要我的支持麽？”

“當然需要！！”陳冰大聲回答，兩手用力握拳，眼中閃過一絲寒芒。

“在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醜惡，我需要你的幫助，星，你的力量，將成為我最強大的後盾。我們在一起，就算天神也要退避。讓所有骯臟的家夥都在你的腳下顫抖，為他們的罪惡付出代價。”

靜靜的望著陳冰那因為憤怒而扭曲的面孔，陳星長嘆了一口氣，伸手為他整了整衣領。

“你太激動了。小冰，這不象你。”

“我沒辦法不激動。”陳冰大聲回應。雙手緊緊抓住陳星的肩膀，眼中露出瘋狂的目光。

“星，你知道麽？就在你我說話的這些時間，有多少平民的生命消失，有多少人家破人亡，又有多少少女被那些尊貴的貴族老爺帶上床。他們不想得到尊嚴麽？他們不想活的有骨氣麽？不，是這個世界，不允許他們有尊嚴。在貴族和神的眼中，他們，就是一群螻蟻。”

“我要做的，就是用這雙手，將所有的特權都撕碎。”

“可是現在你的手，正在試圖撕碎我的肩膀。”陳星說道。

聲音依舊是那麽平淡，讓陳冰完全琢磨不透陳星的想法。微微的呆了一下之後，他最終無奈的垂下了頭。

“對不起，星，是我太激動了。”

“小冰，你的想法我理解，可是你卻不知道，每一個世界，都有它的規則。這是最根本的事實。並不會因為你我的想法而改變。”

“沒錯，這個世界確實很骯臟。可是如果少了這些人，會變的更好麽？那麽你告訴我，那些因為你的行動而失去生命的平民，他們會怎麽想？”

“清理骯臟的垃圾總會有些損失。這也是不可避免的。”陳冰輕聲回答，臉上依舊冷漠，看不出有絲毫懊悔的摸樣。

“如果，這些損失裏，有你的母親呢？”

“咣鐺”！！

陳星的話就好象一枚重錘，狠狠的砸在了陳冰的心頭。腳步踉蹌著退了幾步，撞翻了一邊的椅子，然後軟軟的靠在了墻上。

靜寂，久久的靜寂。

兩個人就好象一下失去了談話的興趣，在這簡單的鬥室中，靜靜的對視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氣氛不知不覺間出現。蕩漾於每一寸空間。

“你不願幫我……”陳冰大口的喘著氣，蒼白的臉上出現一絲潮紅。旋即劇烈的咳嗽起來。絲絲鮮血順著他的動作，從唇邊流出。就好象蜿蜒的小蛇。

緩慢的走到他的身邊，陳星伸出手掌搭於其脈門，一股浩然純正的內息緩慢而又堅定的輸送進去。

“你傷的很重，內腑被震動的厲害。看來，你吃了不少的苦。是那些遠古龍騎士做的麽？”

“恩，一個叫潔西卡的家夥。速度很快，我一時不註意，就被她的拳頭打在胸口。”陳冰緩緩閉上眼睛，感受著陳星內息所帶來的舒暢感，低聲說道。

“小冰，為什麽你的體內會多出一股我說不出來的能量。而且還非常暴躁。”

“這是教廷一個殺手的東西，被我擊敗後吸收的。你應該知道他的名字，使徒。”頓了頓，陳冰睜開雙眼，內中清晰可見仇恨的目光。就連陳星這樣穩重，也不由得心底一跳。

“星，你難道，真的不願意幫我麽？”

雖然陳冰外表上永遠是一片冰冷，可是在他的內心中，陳星的地位是那麽的重要。就算他可以和世間所有人為敵，也不願意面對陳星責怪的目光。也許，在他的意識裏，得到陳星的承認和讚賞，已經是一件必須去做到的事情，成為深入到骨髓之中的執念。

可惜，這次他註定要失望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當初我承認你的時候，就已經想過，最終有一天你會張開翅膀，翺翔於九天之上。只是，我想不到你的翺翔，會是這樣……”陳星轉身，緩慢的向門口走去，低沈且有些沙啞的聲音緩緩在鬥室中回蕩，就好象晨鐘。

“你如果要報覆，也是你的自由。但你必須記住，你不是救世主，更不是可以決策一切的神。如果因為你的舉動而讓無辜的人受到傷害，我還會來找你。”

走到門口，陳星微微一頓。“我自認不是什麽好人，可是你這種做法，我仍然不能接受。你好自為之吧。”

說完，再不管身後的陳冰，開門離去。

門外早已經守侯的數百黑暗工會戰士法師，卻連誰也不敢出聲。一個個就好象傻子一樣，任由陳星施施然的走了出去。逐漸離開他們的視線。

猛然沖到門口，遙望陳星離去的方向，陳冰面孔扭曲，揚聲大喊。

“可是你有權力審判一切，這個世界的醜陋，都必須經由你的手來消除。因為……因為你是……”

“斷罪圖騰……”

※※※

漫步在沈泥沼澤腐敗的泥土上，陳星的心情也和這裏的泥土一樣黯淡。雖然表面上自己並沒有是什麽變化，可是在心底，陳冰的話卻好象一把把尖刀，在切割著自己的心靈。

“雖然你一直讓我管你叫哥哥，可是在我的心中，你永遠只有一個稱呼……父親。”

“父親呵……”陳星仰頭向天，苦笑了一下。自己似乎，還沒到那個歲數吧？

對於陳冰的說法，陳星其實從心底並不讚同。可能是因為並不是這個世界中的人，陳星總有一種脫離一切，冷眼旁觀的感覺。豐富的閱歷和對人生的體悟使他了解，陳冰的想法，是多麽的不切合實際。

任何世界都有其自己的運行規則，強行打破這些，只會因起更大的混亂。在人類社會還沒有進化到科學的結構前，強權和腐敗絕對不可避免。更不是以一人之力就可扭轉的東西。

思索間，他前面的樹後轉出一個人影。靜靜的站在那裏，擋住他的去路。

“陳哥，對不起。”

微微一笑，陳星走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求卡，不需要道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我從來沒有怪過他。”

“恩，我明白。只是我不想看到你們兩人之間發生什麽不快。”求卡低垂著頭，看不到面部的表情。“陳冰最近和黑暗工會的長老們走的很近，也接受了一些他們的思考方式。我，勸阻不了他。”

“黑暗工會，哼哼……”陳星一聲冷笑，走到求卡的身邊，靠在樹上，臉上露出嘲諷的笑意。

“我從來就沒把他們當成什麽人物，如果他們以為可以通過這樣的手段控制小冰，或者控制我。那未免太小瞧我們了。想拿好刀，也要看他長沒長那只手！”說話間，陳星眼中寒光閃動，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瞬間充斥在求卡的心頭。仿佛在這一刻，陳星，就是一切的主宰。

靜靜的，求卡被陳星無意間放出的氣勢完全震懾，再也動不得分毫，眼中，卻滿是崇拜的色彩。

“陳哥，這次……你……不會……”吞吞吐吐的，求卡似乎有什麽話不好說出口。

“你怕我對小冰不滿？”陳星笑了笑，求卡這點小心思又怎麽能瞞得過他？

看到求卡不做聲的默認，陳星長長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求卡，你要記住。在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什麽正義和邪惡。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各個角度，各個觀點去看。我從來就沒有怪過小冰的意思。”

頓了頓，陳星臉色黯然。“再怎麽說，他都是我的弟弟。”

“……”求卡沒出聲，點了點頭。

“回去和小冰說，叫他自己保重吧。從今天開始，他，可以離開我的羽翼了。”

“什麽！？”求卡臉色大變，眼中露出惶恐的目光。陳星這句話的意思，難道是……

決裂？

揮了揮手，陳星再不管求卡的表情，當先向沼澤的出路行去。遠遠的扔下一句話。

“別多想，把我的話帶給小冰就是。有些事情，並不是人力可以解決的，心病，還需要自己解。”

呆呆的望著陳星的背影，求卡一時說不出話來。滿腦子都是陳星的話語，心中迷茫。

別了求卡，陳星倒也不著急回去。自顧自的在沈泥沼澤的邊緣找個地方，砍樹造屋落下了腳。每天的功課無非也就是打獵練功，日子過的清閑無比。

如此一過十天，這日中午，終聽到遠方天際的一聲清爽龍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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