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夜幕在悄然編織，從山的那頭編起，籠到這頭的田埂。

田埂上此刻朦朦朧朧的看不清，黃的土，綠的稻，無精打采地最後變成和天地間融為一體的灰，就如此刻張華的心情，郁悶得發沈。

在經歷了長達數十個小時的火車汽車之旅後，此刻坐在牛車上，摟著大包小包行李。

“阿叔，咱這還有幾裏路到杏花村啊？”

趕牛車的老漢吭哧吭哧，回頭一笑，露出一口大黃牙。

“小娃娃莫著急的撒，前邊拐幾個拐，爬個山頭就到嘍。”老漢揚起鞭子，有一下沒一下抽趕著慢騰騰的牛，接著說道，

“後生仔不是本地人吧，杏花村那地那麽破，人都跑沒啦，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殘。”

“我是杏花村的新村醫。”張華擠出一絲笑容，回答道。

“我就說小娃娃瞅著就是一個有文化的，原來是個醫生啊，不得了不得了。”老漢點起一根旱煙，神色漸變。

“那你不去醫院，咋來了我們這個小村子？”

看著現在已經完全黑下來的天色，張華嘆了口氣，苦笑搖頭。他本是在省城小有名氣的醫生，卻因為那件事，遭人陷害，為了活命，無奈出走偏遠地區。

趕車老漢還在有一搭沒一搭跟他聊著天，而張華在幾日的奔波後，也終於到達了杏花村。

雖然在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真看到杏花村的情景的時候，張華還是忍不住罵了聲娘。這狗日的領導。

眼前的村落唯一看的過去的房子是幾座毛坯房，破破落落地立著，其他隱在黑暗中的房子隱隱約約看得出來是茅草隨意搭建而成的，整個村也就幾座房子裏亮著昏黃的幾盞油燈。

張華遠遠的，就望見了一群人守在村口，烏壓壓一大片，這讓張華心裏有點摸不著底細。

牛車悠悠晃晃地過去，輪子吱呀作響，到了村子裏了，這路卻也沒見得比山路平攤多少，還是坑坑窪窪的泥地。

牛車還沒停穩，只看見村長早已熱情滿面地迎了上來。

“您就是我們村新來的村醫張華同志吧！我是杏花村村長蘇稻。”村長上來就緊緊握著張華的手，急促地說道，後面幾個村民也忙不疊地把張華的行李拿下來。

如此場景倒是張華意想不到的，杏花村的村民對自己的到來竟如此歡迎。

只見這老村長一身洗的發白的褂子，兩鬢早已花白，臉上也是滄桑遍布，緊握著張華的手粗糙卻有力，是長期勞動的雙手。

夜裏涼氣尚未濃重，村長的指尖卻發涼，看來是站立等了很久，緊握著張華的手也是帶著幾分激動。

“這一路上辛苦您了村醫同志，我先帶您去安排下住處，請跟我來。”

“村長您客氣了，叫我小張就好了。”

面對村長村民們的熱情，張華心裏一動，那帶著卑微的討好的熱情實在難以令人討厭，看來這裏也沒有特別糟糕。

順著漆黑的泥路，村長領著張華來了村西的一處房子。

說是房子，其實也就只是因為比旁邊幾戶人家多了個瓦片搭的房頂，在一群茅草屋中鶴立雞群。用矮籬笆斜斜圍起來的院子中央，早就候著人了。

走近一看，是個二十來歲的婦人正摟著個七八歲的小女孩。

“小張同志，這段日子就先委屈一下你在我們村了。”村長指揮村民把張華行李安置好後，堆起滿臉笑容。

“這段時間你就先住在她們家，這是我們村為數不多比較好的地方了，希望你不要嫌棄。”說完後，轉身招呼那婦人，

“香蘭，快過來招呼一下，這是我們新來的村醫張華同志。小張，這是我侄女李香蘭，那女娃娃是我侄孫女牙牙哩。”

李香蘭面容白白凈凈五官秀麗，，瘦小下巴搭著那一雙大眼睛，無端為這農村的少婦多添幾分柔弱，而生過孩子也並沒有讓她身材走形，反而顯得十分豐滿，是個俊俏人。

就是可憐是個寡婦，原先丈夫是村裏的老師，小兩口生活的有滋有味，茅草屋都換成了瓦屋，結果前幾年丈夫得了肺癌去世了，只剩下母女倆相依為命。

張華見那牙牙看到陌生人，倒也不怕生，一雙神似母親的烏黑大眼睛眨巴眨巴瞅著自己，不禁一笑，“是個機靈的小孩子，上幾年級啦？”

“唉，讀啥書啊，學費貴，距離太遠，山路又難行，要是自己村裏能有小學就好了。”村長嘆了口氣，隨後將張華帶到房間裏，讓他好好休息。

張華坐在簡陋的床上----幾塊木板搭起來的臺子，心緒有些浮躁。村長的老淚縱橫與心酸無奈，牙牙純真的眼神，貧瘠的村莊，一串串地閃過，讓原本決定只是暫避風頭的張華有些觸動。

“身為醫者，真的要拋下這些人嗎？”

陷入思緒的張華隱隱約約好像聽到了村長與李香蘭在低聲交談些什麽，隨後村長走後便是李香蘭壓抑的哭聲。

張華揉了揉一路顛簸而酸痛的肌肉，寡婦門前多是非，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等到外面哭聲漸漸減弱後，張華才出去草草洗漱。

村子裏的夜晚倒是一片熱鬧，蟲鳴蛙叫，今晚月亮很大，月光清明如水。張華洗漱完，拖著略沈重步伐走回房間。

既來之則安之，他張華從來就不是怨天尤人的人，他在哪裏都能把日子過好給那些王八蛋看！

這麽一想，似乎心情都變平靜一些。而這平靜並沒有持續太久，在張華掀開被子卻看到光溜溜的李香蘭時，被打破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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