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怔怔的看了一眼跌落在床上的玉簡，慢慢的伸出手去，輕輕地撿了起來，自嘲的說道，“你看，你夢寐以求的寶貝，其實在別人眼裏只是一個隨手可棄的廢物！”

格日楞雖然有些難懂，但還是擔心的叫了一聲，“阿爺！”

老人伸出手來，慢慢的放在格日楞頭上，似是笑了一下，說道，“有些事，我本該早就告訴你的，可總想著等你長大了，等你再大一點，等你自己能一個人生活了...可惜，天神不給我這個機會啊！”

格日楞眼中更見憂心，僅僅的抓住老人的手不肯放開。

老人用力抽了一下，沒有抽動，苦笑一聲，說道，“這位貴客說的沒錯，我早就死了。”說著，停了一下，雙眼盯著格日楞的臉。

沒想到格日楞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

一句‘我知道’讓老人準備已久的話戛然而止，楞了一下，隨即又激動的想要站起來，只是他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身體狀況，又立刻跌倒在床上，‘咚’的一聲，震得氈房幾乎都要散架。可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雙手支在床上，支棱起身子，有些不信的問道，“你，你說什麽？你知道？”

不僅是他，就連簡知和福老也是大感意外。

格日楞笑著說道，“你是阿爺啊，我當然知道。”

老人又問道，“你怕嗎？”

格日楞笑著說道，“你是我阿爺啊，我當然不怕。”

老人一時呆住了，隨即又哈哈大笑起來，“不錯，不管我變成了什麽，我總是你的阿爺。”

格日楞見老人笑了起來，也不知他是懂了沒有，也跟著傻呵呵的笑了起來。可也正是因為他不懂，只知道這是阿爺，這才來得可貴。

簡知心中暗暗有些羨慕，這種毫無雜質單純而純粹的近乎相濡以沫的情感，便是師父在世之時，也未曾有過。直到師父去了，自己心裏的懷念才又漸漸的純粹起來，可已是遲了。

老人擡起頭來，雖是依然看不清臉上的表情，可其中的歡欣之意溢與體表，清晰可見，“哈哈哈哈，這位仙長，如今我心思通透，再無疑慮。又有仙長送我秘籍，正可謂是雙喜臨門，我可薩便先行謝過了。”

簡知心中暗驚，人心生來純凈，只是後來沾染俗世方才慢慢暗淡下來。可其中有些人，一聲如此，是謂赤子之心，向來是修行的天才。另一些人，與俗世中沾染了滾滾紅塵氣息欲望，漸漸壓制的心思糾結難見天日，可忽有一日，於這些心思欲望中掙脫而出，得悟大道，這樣的人，其實更為可怕。因其見過，因其經過，故而難以撼動，其心思之堅定，不亞於神仙聖人。而這樣的人物，一旦修行起來，一日千裏，幾無瓶頸。

若是按照這樣的心思，這樣的人既不是朋友，便該早些殺掉以免日後麻煩。況且此人幾乎已是名言報仇，更是留他不得。

可福老此人，許是面了些，心裏其實極為驕傲，神色絲毫不為其所動，並不覺得此人日後能威脅的了自己。此時聞言笑了一下，說道，“如此倒是恭喜了，只是先前的交易，可能繼續了？”

可薩一楞，隨即哈哈笑了起來，說道，“尊者果是氣度不凡，心胸博大，教人佩服。既是應允，自該進行。”

“此地是為戎族地頭，向以白狼或是白鹿為祖為神，以白鶴為神使。你們中原人，稱呼我們為犬戎，其中頗有些指狼為犬的意思，教人好生看不起你們。世俗的東西，想來你們也並不在意，只是於神之一道，我也所知不多。”

“當年事發突然，我吞噬圖騰之後，其中意念多半散去，所留下的也是只言片語，否則，我也不至於東躲西藏不敢見人。我族以天狼神為父神，以白鹿神為母神，其使者有三，一者祭司自稱薩滿，二者族中祖靈棲居之圖騰，三者為白鶴。”

“白鶴...可是昆侖之白鶴？”福老突然問道。

“哈哈哈哈！”可薩哈哈大笑起來，說道，“正是昆侖白鶴，是不是沒想到？”

簡知聞言，心中大驚，這昆侖想來是天下修仙聖地，以天道為意，如何卻又和這犬戎攪和在一起？

福老面上不動聲色，說道，“繼續，這圖騰想來是和侍奉他們的人數時間以及祭品有關，其中種種，我自會判斷。可這所謂的薩滿祭司，實力又是如何？”

可薩說道，“我也不過是一個小小部落的茍延殘喘之人，如何能見到薩滿大人的面？不過，他們是真正的神使，善能借用神力，有得能借來征戰之力，有的能借來法力，有的能借來醫藥之力...種種神異不一而足。若在中原，許不是你們的對手，可在天神的註視之下，你們又豈能討得了好去？”

“除非是昆侖肯收留你們 ，否則在這茫茫草原之中，任你再如何強盛，也不過只有死路一條。可，昆侖肯收留你們嗎？”

福老似是笑了一下，說道，“昆侖既是同道，自會收留我等，可讓我好奇的是，你們的天神，究竟是什麽實力？”

可薩說道，“凡人豈可妄自揣測神的領域？”

福老點點頭，說道，“既是如此，我便明白了，其實只需知道此為何地，其餘事宜，我自會知道。你要為他們隱瞞，也是無用，我既知犬戎二字，其餘的，也不需多問，只需不在世外之地，其餘盡皆無妨。”

可薩垂下了眼瞼，慢條斯理的說道，“既是如此，尊客請便吧，寒舍簡陋，卻是招待不周了。”

福老點點頭，說道，“既是如此，我等便行離開。”說著，便向外走去。

簡知眉頭緊鎖，情知不對，只是若要他對一個小孩子下手，卻也不能，對一個不良於行的老人下手，也是不忍。

簡知猶豫了一下，嘆了口氣，剛要擡腳，卻突見氈房裏光芒一閃，等他下意識的躲遠了些，便見那名喚可薩的老人和格日楞齊齊倒在床上，已是沒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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