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舞了多久，東方天空慢慢有了些青色，簡知無知無覺。直到那一絲黃色染滿了整片天空，簡知才瞇著眼睛看了過去，手中的刀慢慢的消散，消失不見。

晨初常有道門煉氣之士居高修煉，意圖吸收一剎那的東方紫氣，簡知限於自己的功法，卻從未如此做過。此時朝陽初升，簡知面朝東方，心中恍然，這所謂的紫氣，其實便是旭日初升的那一絲純正的先天之氣。

若非是距離極遠，這一絲先天之氣其實吸收不得，人體縱然覆雜難測，卻是太過脆弱，貿然吸收，只餘爆體而亡一途。

越是純粹的，越是美好的，但純粹到了一定的地步，卻又變成了穿腸的毒藥。

不僅是氣，天下萬物莫不如此，按照烏茲曼說的，這先天之氣極少的一些，自是靈丹妙藥，若是多了，卻又變成了致命的毒藥。

人，豈非也是如此？

本不該那般純粹，本不該就此陷落...

簡知燦然一笑，手背於後，緩緩向前走去。

腳步依然是慢的，只是卻多了一絲從容，多了一絲堅定，多了一絲自然。

來時匆忙，去時悠然，心中無事，自也無從畏懼。心有餘暇，四周看去，些許荒涼卻有勃勃生機，簡知見了，便覺欣喜。這人心當真奇妙，從前只見荒山野塗，今日卻見山間野草欣榮，卻見灘塗之中生機勃勃，旁邊走過，水面晃動，低頭看時，正見小魚倉惶逃走。

這些貧瘠之處也盡有些生命在勃然生長，雖是艱難卻不見放棄逃避，自己幸而為人，雖與他人不同，卻也不該自暴自棄。前路漫漫，縱是心中無道，只這途中風景便盡看不凈。

回首前時，自師父走後，便如做夢一般，倉惶如喪家之犬，被人影響，被情緒左右，自己又何曾做過自己？什麽道門，什麽秦國，什麽使命，又與自己何幹？自己想做的，才該去做，不想做的，又何必插手？

不知不覺，走了許久，前方正是一片林木，高矮不一粗細不同，其間野草茂盛殘枝滿地，偶有野兔從中竄出，途中停下，看了簡知一眼，似是有些迷惑，轉眼又跑開了去。

左側一座小小的山丘，正是昨日躲過的，可當時匆匆，並未看到此處林木。心之所至，簡知邁步走了進去，腳踩在枯枝落葉之上，頓時驚起片片小蟲，驚慌著躲了開去。

林間野草茂盛，幾如小樹一般，前方林木重重道路難行，，走了幾步，覺得艱難，便尋了一顆大樹，跳了上去。

耳邊風響，轉頭正見一個酒葫蘆向自己飛了過來，微微一笑，伸手抓起，仰頭喝了一口，便又扔了回去，口中問道，“老神仙怎麽有時間在此閑晃？”

老神仙口中‘呸’了一聲，說道，“你小子也莫要說風涼話，你又怎麽在此？此時你該跟在楊康身邊嗎？殘劍老人乃是天下有數的劍修，便手指縫裏漏出一絲出來，也是受用不盡。”

原來此人正是萬妙真人，此時又換回了原裝，一聲舊袍，一壺老酒。

簡知笑了一下，說道，“我不愛湊那些熱鬧，還是一個人來的自在些。”

萬妙真人喝了一口酒，好奇的問道，“什麽一個人自在，怕是沒人待見吧？不過你到底是怎麽回事？看你如今的狀態，到比初見時還好些，只一夜功夫，怎地便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

簡知笑了一下，說道，“就是突然想通了。”

萬妙真人卻是不信，說道，“狗屁！這麽簡單？這麽簡單，你上丹田的那把刀是怎麽回事？”

簡知先是詫異，接著便覺駭然，上丹田一直空空如也，能有什麽？可這人能看到人的丹田，豈非古怪之極？若是與他相戰之時，被他看了虛實，豈不是不管如何出手，都能提前規避？可此人，也不像是有這麽大本事的人啊！

簡知便問道，：“上丹田？上丹田有什麽？你吹吧？！怎麽可能有人能看到丹田？”

萬妙真人一翻白眼，說道，“廢話，誰能看到？你這渾身真氣凝實流暢，又自然活潑，自是多開了一個丹田。頭腦清楚，氣息內斂，自是上丹田無疑。不是，我說你怎麽什麽都不知道？你這功夫是怎麽練的？”

簡知心中歡喜，便是勉強自己平靜下來，嘴巴卻怎麽也合不上，問道，“是麽？可我什麽也沒幹哪！”

萬妙真人看著簡知，看著簡知雖是勉力控制自己，可眼睛裏卻忍不住的流露出傾述的欲望，心中促狹，突然打了個哈卡，似是有些困了，隨意的說道，：“這倒也是，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誰家練功不都是這樣嗎？只有那些沒有天資人又蠢笨無比的，才會在僥幸突破之後欣喜若狂。”說著，萬妙真人探著身子一臉好奇的問道，“你不是這樣吧？”

簡知臉上的笑容險些掛不住了，吞吞吐吐的說道，“怎...怎麽可...”說到這裏，簡知突然醒悟，此時的自己，豈非又是在被情緒左右？是便是，不是，便不是，自己又何必為了所謂的面子就去說謊？想到此處，簡知轉口說道，“怎麽可能不是？”

話一出口，簡知只覺自己輕松無比，就如春夏之交的時候，脫下厚棉衣一樣。說話的語氣也輕快了許多，“若能突破進步，我自是歡喜無限。”

萬妙真人愕然，他本以為簡知定會矢口否認，接下來的促狹話也已想好。只待他一說出不是來，便好好的笑話他一通，也算是報了前日追殺自己的仇，卻沒想到，簡知初時確實如他所想，哪知話還沒說完，便又坦然承認。

能突破心障，萬妙真人便已是有些佩服，如今更是能坦然承認自己的‘不足’，更是叫他意外之極。

此時的簡知，不僅沒了前日的殺氣凜然，心態較之從前初見時，還要好上幾分。於是萬妙真人便忍不住的問道，“怎麽？殘劍上人許你什麽了？”

簡知一楞，隨即說道，“他與我不同，我又何須要他許諾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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