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前以為李季蘭性格天生如此，如今才知道，其實這是因為她給自己加了許多本不該背負的東西。

這樣的李季蘭，聽起來，讓人覺得心疼。

簡知的聲音柔和了起來，說道，“我知道一些，不過，我會好好地。”

李季蘭皺著眉頭問道，“好好地？你怎麽好好地？你知道他們是誰嗎？你知道他們的力量嗎？你知道他們的形式方法嗎？”

簡知自然不知道，就連莊寐生他們都是不知詳情，他又哪裏會知道？

李季蘭說道，“你看，你什麽都不知道。若是我再強大一些，或許，可以做得再多些。只是現在，我…”李季蘭咬了一下嘴唇，接著說道，“我現在也不過是一個掙紮求生的可憐人罷了，我不能出錯，不敢出錯，只要我錯了，我的家人就完了，你明白嗎？”

簡知皺著眉頭點點頭，不知為何，感到有些不安。

李季蘭說道，“但是，我又不想就此放棄你，以前沒有能力救回弟弟，可是這一次，無論如何我都要保住你的性命。”

簡知看著一臉認真，甚至認真的有些執著的李季蘭，臉上有些茫然，難道青羊宮的人說話，永遠都是這麽跳躍？自己怎麽完全聽不懂這其中的邏輯？

簡知疑惑的問道，“我有這麽危險嗎？甚至於會危及性命？”

李季蘭滿臉悲痛的看著簡知，似乎簡知隨時要命喪於此而毫不自知，“你當然很危險，這其中的計算糾葛，你什麽都不知道，你以為這次像你和漠野院的矛盾這麽簡單嗎？”

“有人要殺雞儆猴，展示力量，選擇了無為院，你在其中。有人要擴大勢力範圍，選擇了漠野院，你又牽扯了進去。有人要利用李舒白借助同道的力量，你又和李舒白搞在一起。有人為了聯合樓觀，你和無為院又是他們的投名狀。同樣是李舒白，他又牽扯到龍族和人類的仇怨，你又扯了進去… …”

簡知初聽嚇了一跳，隨即又搖搖頭，有些不解，“我就這麽待著，他們也能算計的上我？我沒得罪誰啊？！”

李季蘭搖搖頭，說道，“這個世界上的事情，只要你在了，只要你入了別人的眼，就不再是單純的一個人。沒有人可以孤立的依存於這個世上，只要有人，就有算計，就有念頭，就有好惡，就有紛爭。”

“應該說，你出現的時機太巧了，本來這些事情，還要過些事情才會發生。但是自從青龍碑損，人心浮動，青羊宮獨自得罪了龍族，自然需要有人能相助，對這些事情，也是睜只眼閉只眼。”

“不是說，你能做什麽，也不是說你能破壞什麽，更不是說，你有什麽了不起的實力和能力。只不過，越是像你這樣的人，他們才越是不能容忍你超出了他們的控制。”

“所以，你做我的道兵吧？！”

簡知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李季蘭所言本就有些摸不著頭腦，或許對她而言，這已經是自己能透漏出的全部。可是在簡知聽來，委實有些不知所雲。

此時，又是突然聽到李季蘭說，‘你做我的道兵吧’，更是意外之極。

以前他以為道兵就是那些內門弟子的守護，就是家將甚至是死士之類的存在。可自從那日見過那個青甲道兵時，簡知就隱隱有了拒絕之意。

有些東西，他有，也未必就有多在乎，可當有一天，知道自己或許有一天會失去這個東西時，還是會感覺不舍，還是會下意識的拒絕。

就像是自己的小指，未必就就覺得有多麽的珍貴，可若是失去了，自己還是會有些抗拒。

這次可能失去的東西，叫做自由。

不僅僅是自己身體的自由，更多的是思想的自由。

若是做那樣的道兵，自己願意嗎？

看見簡知驚詫和不解的神情，李季蘭的語氣柔和了一些 ，說道，“等到有一天，你的修為到了，只要能煉化了命牌，你想去哪裏，就去哪裏。你的功法本就出了問題，就算是你能正常修煉，你又能練到什麽地步？”

“而道兵就不一樣了，你的問題反而是道兵最大的優勢。只要按部就班，只要時間到了，一切都不過是順其自然。”

簡知只覺自己的聲音有些幹澀，慢慢的一字字的說道，“所以，這就是你要我做道兵的理由？”

李季蘭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說道，“是啊，這樣一來，我不會再次失去弟弟，你也能安心的活著。”

簡知呆呆的看著李季蘭的臉，突然意識到，其實她和自己是完完全全不同的兩個人，不一樣的思維方式，不一樣的理念，不一樣的習慣，不一樣的環境…從前以為，自己願意放棄一切，換回短暫的相聚。

可是，當這個機會真的來了，簡知才知道，其實自己只是想想而已，自己以為自己想好了，其實並沒有。

從一定意義上來說，簡知算得上是一個散修，沒有門派，沒有依靠。可他從來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好，最多就是自己的修為慢些，最多就是自己沒有安穩的時候。可師益正用自己的言行向簡知詮釋了一個詞，叫做自由，叫做隨心。

只是師益正一直沒有說過，簡知也沒有想過，直到此時，簡知才隱隱意識到，這種有些自由味道的生活，才是師益正帶給自己最大的習慣。

若是拋卻了這個，就像是割舍了從前，割舍了過去。

簡知站了起來，說道，“謝謝小師姐的關心，只是，我還是不願意，我還是願意就這麽活著。”

他們終究是兩個不同環境成長的人，就像是簡知不理解李季蘭的想法一樣，李季蘭也不能理解簡知的想法，滿臉不解的問道，“為什麽？若非如此，你會死的。你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簡知笑了一下，然後擡起頭，看著天空，說道，“從前我以為，我想做的就是這天上的白雲，隨著風飄來飄去。也不用去想自己該去做什麽，也不用去想自己該去哪裏，風去哪裏我就去哪裏。”

“可是有一天，風停了，雲就只好呆在那裏，動也不能動。可是有一天，來了一只雲雀，在白雲間飛舞。白雲這就隨著雲雀翅膀的風飄動著。這個時候，其實也還好，我還是想做一朵雲。可是後來，這天上的鳥兒越來越多，風就亂了，白雲也就碎了。”

“這個時候，來了一個仙女，帶著一個凈瓶，說，白雲啊，我把你收到凈瓶裏化成水吧，等到他們都走了，我再把你化成雲，好不好？”

簡知看著李季蘭的眼睛，輕聲問道，“你說，化出來的那朵雲，還是原來的那朵雲嗎？”

李季蘭搖搖頭，可還是忍不住的說道，“可至少，白雲還在啊！”

簡知沒有正面回答，繼續說道，“對於天空來說，對於大地，對於看到白雲的所有的人，甚至是毀壞白雲的那些鳥兒來說。雲就是雲，沒什麽不同，可對於那朵雲來說，他就是他，就是那朵雲，獨一無二。”

“所以其實我想做的，不是白雲，而是風。我想去的地方我自己能去，我想做的地方，我自己能做。既不需要哀求別人，也不需要等著別人，更不會被誰撕扯的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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