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見到李舒白的時候，他是一個癡迷於青龍碑的書生，再次見到的時候，他是一個身懷異數的神秘人。第三次見到的時候，他是一個敏感而聰明的智者，這一次，卻是一個內心瘋狂而固執的教師。

一個人，在不同的時候，不同的情況下，卻會表現出截然不同的氣質和形象，也是有趣的很。

李舒白的教師之路還在繼續，“人性本就覆雜多變，情感也是如此，今日深信不疑的，明日卻又棄之如敝履。你卻說說，何為真何為假？”

簡知想了一下，說道，“眼見為實…卻也不對，我信的，便是真的，我不信的，便是假的。也便是如此了，真假虛實，，我關心的，才回去求證，不關心的，再怎麽有趣，和我又有什麽關系？”

李舒白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指著簡知說道，“你這種心態，若是一直下去，也不過是個入魔的下場。你們修道之人，說的修真二字，你可知道是什麽意思？”

簡知聞言有些不喜，自己如何便會入魔了？自己不過是一個剛開始踏入修行之路的菜鳥，就算是想要入魔，不也沒有那個資格嗎？

不過簡知還是說道，“修真，便是求真吧？”

李舒白緊追不舍，又問道，“如何求真？”

簡知說道，“謹守本心，不為外物所動，便是真。”

李舒白搖搖頭，說道，“你說的解釋，太過於規矩，我倒是喜歡一個說法，叫做‘借假修真’。只不過，這個說法，之所以少有人提，是因為，一個‘假’字有太多的可能了。甚至說，魔門之人是不是假？若不是，又豈能是真？若是，豈不是說明，魔門中人，也有修真得道的可能？甚至，可能性很大？”

簡知看著他，目光閃爍，心中有些不服，卻又不知如何辯駁，我不過是一個踏入修行之門，其中的道理，自然難以說的明白，你和我說這些，即便是贏了，又能證明什麽？

李舒白頓了一下，過了一會，皺了皺眉，說道，“我說的，不過是我自己的想法，中間雖然有些缺漏，卻也難免。只是，你可明白，我為何著重說明這三世太白刀經嗎？”

簡知搖搖頭。

李舒白擡起頭，突然莫名的笑了一下，似乎上面有一個看不見的人，註視著這裏。

李舒白嘴角有些諷刺的說道，“我與你說了這麽多，我給你的，也是來歷清白，毫無後患的功法。只是，你與我接觸，你從我這裏拿走。能不能一直拿著，能不能安全的拿著，那也難說。”

“青羊宮的人，看起來清靜無為，其實最是貪心不過。看起來公正公平，其實最是自私不過。他們的行事規則，就是把自己放在大多數人的行列裏，然後用自己的聲音，代替大多數人的聲音，看起來大公無私，其實不過是穿了件叫做‘公平’的外衣的自私鬼。”

簡知從開始心裏就有些別扭，之前說那些莫名其妙不知對錯的道理，自己無法分辨，此時終於說道，“青羊宮，我也待了一些時間，或許有些人有些私心，但是，肯定不是全部。我認識了一些人，確實有些人自私而貪婪，膽怯而虛偽。但也有一些人，心底無私，道心純粹，知過而改，…況且，你有沒有想過，若是青羊宮真如你所言，你的後果，又豈會是僅僅如此？”

李舒白搖搖頭，說道，“日後我將如何，誰也說不清楚。現在這樣，不過是證明，他們還沒有想好怎麽處置罷了。”

簡知搖搖頭，沒有說話。

李舒白笑了一下，說道，“不管如何，你總算是願意自己思考，這是一件好事。我見過太多的人，有眼睛卻只會看著別人的嘴巴，有耳朵，卻只會聽著別人的言語。有手腳，卻只會聽從別人的指示。”

“若我猜的錯了，自然最好，你就是按照你家師伯給你的拳譜去練習，等到境界上去了，至少到煉氣後期，再去想什麽刀法。首選的，自然是我給你的九天洞清刀經。”

“這部刀經，你們道家的典籍，自然多有解釋，這個總不要我說吧？”

簡知搖搖頭，卻又遲疑著停了下來，最後還是點點頭。

搖搖頭不過是順著李舒白的意思，你願意停下不再說話，自然最好。可想到自己其實不過是一個外院的客居之人，又有些疑惑，自己能找到合適的典籍嗎？

再加上將子封對自己說，李舒白願意說出來的，其實都是他自己已經理解懂得了的，一時間便有些遲疑。

李舒白苦笑著搖搖頭，問道，“你這點頭又搖頭的，是讓我說，還是不讓我說？算了，我還是給你說一下吧，不過還是和三世太白刀經一般，只給你講說一下這個名字的來歷罷了。其中的內容，還是得你自己去學。”

“我畢竟沒有親自練過，中間或有細微的區別，你又不能時時在我身邊，然還是你自己能夠學會的好。‘九天’二字，一則是天之極高，二則是天之極遠。洞清二字，洞字指的是我們的耳鼻眼口等身上穴竅，清字可理解為清明清楚清凈。”

“這兩個字說的，是耳聞知何為虛何為實，眼看何為真何為假，口不妄言舌不貪欲。鼻子這個詞卻是很有些意思，唔，這裏說的是一呼一吸之間明了人生之短暫，便是洞清的意思。”

“不過，鼻子這個詞，很有意思，最早並沒有這個字。說鼻子，用的是‘自己’的‘自’，也就是說，某些時候，鼻子便是自己，指著鼻子，便是指著自己。鼻這個字，同時又有初始的意思，鼻子也是長子，鼻祖便是始祖。你若是說，自己呼吸之間，常記人生苦短，時光匆匆，不要枉費時光也是對的。”

簡知心中無奈，他這是好為人師的毛病又犯了？

李舒白接著說道，“所以，洞清這個詞，說的，不過是自己元府清明，明辨本心。連起來，九天洞清，不過是說，自己目標明確，心存高遠之意。”

簡知看著侃侃而談的李舒白，突然想到，或許在他看來，斷水刀也不過是一部淺顯的不入流的刀法罷？可就是這樣一部簡單的刀譜，自己若不是機緣巧合，或許永遠都猜不透其中的意思。

若是那個時候，自己能有人這樣給自己講解，自己還用費那麽多的功夫嗎?若是那個時候，自己師父在身邊，或許自己….

簡知自己笑了一下，其實不會，就算是自己師父在，多半也會讓自己去猜測吧？只不過若是錯了，能有個人提點而已。

李舒白接著說道，“這兩部刀經，我都給你。本想要你多來幾次，只是來的次數越多，你受我拖累的機會也越大，倒不如見得少些。”

說著，李舒白突然很鄭重的說道，“這兩部刀經，再怎麽珍貴，也不過是外物…你，能明白嗎？”

簡知心臟突然收縮了一下，李舒白如此說，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麽？難道自己擔心的，已經發生了？

先是說自己此時並不適合，此時卻又說，都給自己，這又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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