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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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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師姐看到他這個陣仗楞了一下, 因為瑤兮說過忘初威脅過她不要洩露, 齊華還以為二師弟應該猜不到她要過來。

當然她也沒打算給小師妹惹麻煩, 只打算從旁側擊, 不將小師妹說出來的。

現在見忘初竟似早早嚴陣以待, 反而驚訝。

忘初懶洋洋地往杯裏斟了酒,微笑著說:“這麽驚訝做什麽?我看那只小狐貍走的時候跑得急, 還緊張地一步三回頭, 便猜到她多半是去告訴你了。”

大師姐的步伐因此沈了一瞬。

她最是熟悉這個二師弟的陰晴不定、喜怒無常, 偏生他又聰明,仿佛一切都在他那雙笑不達眼底的眼中一般,有時候就連齊華這樣與他一同長大、在他成長過程中留下刻痕的人, 都拿不準忘初的脾氣和想法。

二師弟說是他看出來的, 但大師姐一見他這周全的架勢, 卻覺得未必如此。以二師弟的城府, 說不定早就猜到, 甚至是他故意激瑤兮來告訴她,再引她來這裏的。

大師姐心下一凝,但現在這種情況也說不準。

她邁步走到二師弟面前坐下, 微微斟酌語句,便開門見山地問道:“小師妹說, 你喜歡我?”

“蒹葭蒼蒼, 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二師兄沒有很直接地回答, 而是隨手翻了翻他本來一並放在面前、但卻被風吹得翻飛的信箋,然後輕描淡寫地道:“我一直在離你最近的地方看你,喜歡上你,很讓人意外嗎?”

大師姐臉上難得露出了一絲窘態。

她尷尬地皺了皺眉頭,多年來首席大師姐勢必要穩重的架子和形象,讓她即使覺得不自在,也不會輕易流露出不夠剛強的一面。

她神情古怪地道:“我與情詩文辭中那種優雅柔情的感覺不大一樣,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二師弟笑道:“不需要你有。但你讓我有那種感覺,我就喜歡你這樣的。”

二師弟執杯頓了頓,臉上的笑容柔得像是春風拂過桃花意,他輕輕地問:“你呢?喜歡我嗎?”

大師姐神情覆雜,像是不知道該怎麽同他說,最終誠實地搖了搖頭,回答:“我不討厭你,但也沒有任何男女之情。”

忘初臉色一黯。

盡管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但真的聽到她這樣的答案,心口一剎那的鈍痛仍比想象中來得強烈。

忘初嘴角的笑意一僵,但他還是鎮定地問道:“你是只是對我無法萌生出男女之情,還是從來沒有這方面的念頭?”

大師姐回答:“從來沒有這方面的念頭。”

下一瞬,忘初的身體忽然傾前!他的動作碰翻了瓷壺,酒香滿了一席,他抓住齊華的手,摁在自己有心跳聲的胸口,後背前傾,肩膀驟然逼進,頭微側,吻上齊華的唇!

齊華只覺得一陣風夾雜著酒香襲來,二師弟一下子就近在咫尺!他比小時候高多了,畢竟是男子,不知何時已經長得比她還高,忘初的唇瓣冰涼,像是秋季被涼風帶來的落葉。

齊華感到被他硬摁在他胸口的那只手手心底下,心臟陣陣如雷。

忘初吻了她一下,這才後退。他舔了舔嘴唇,問道:“這樣,有感覺嗎?”

齊華怔了下,這才回答:“沒有。”

她從發覺忘初與過去有所變化的意外從回過神,老實說,齊華不明白這樣男女之間嘴唇相觸的舉動有什麽意義,就是單純地皮膚接觸罷了,就如練劍時偶爾的手指相碰、後背相貼一般,因此她既沒有羞怯,也沒有絲毫懊惱,只是疑惑地看著對方。

忘初對大師姐的木然感到又好笑又無力,這對他來說明明是情理之中的事,可是莫名其妙就覺得悲傷。

忘初一揮袖,將倒在草席上的酒壺酒盞收起,酒早已淌了一地,將隨手丟在上面的信箋都浸濕了,暈開了字跡。

他擺擺手,故作灑脫地道:“那就算了!師姐,你回去好了。這也沒什麽,我也是看那只小狐貍湊巧路過便突發奇想,想告訴你一聲。怕以後……再沒有這麽好的機會罷了。”

大師姐看著忘初月下蒼白的面容,再留在此處也覺得尷尬。

她倉促地起身道:“二師弟,那……我回去了。”

“快走吧快走吧。”

二師弟說。

大師姐起身,簡單地對他道了別,便匆匆離去。

忘初目送著她漸漸走遠,等齊華走遠,他卻忽然擰起了眉,吃痛地“唔”了一聲,大滴的汗水順著額頭留下。

忘初使勁捂著他右手手腕上那個灼灼發燙的仙印,吃力地弓起身子,也來不及收拾庭院,咬牙往裏屋走去……

……

大師姐心不在焉地回到自己的院落裏的時候,發現瑤兮還趴在桌上等她,見她回來了,忙對她搖搖尾巴,然後變回人身,好好坐到石凳上。

大師姐對今天發生的事情非常茫然,她多年練劍,心無旁騖,自認對師弟師妹們盡心盡責,只是從來沒有往這個方向想過,對二師弟對她說的感情十分陌生。

她在瑤兮面前坐下,沈默片刻,然後問瑤兮道:“小師妹,男女之情那般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瑤兮驚訝於大師姐會問她這樣一個問題。

瑤兮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的便是師父,她想起自己最初喜歡師父那會兒的情感,想了想,回答道:“就是很喜歡他,很幸福,光是看著他就會覺得開心,但是有時候又會難過。”

瑤兮在師姐還總是留著尾巴耳朵,說到難過這裏,她便不自覺地垂下了白耳朵。

大師姐微怔,困惑道:“為何難過?”

瑤兮回答:“因為會覺得自己配不上他,擔心他不喜歡自己,感覺這世界上再不會有這麽完美的人,但要讓給別人又不甘心,可是行動偏偏又比平時要猶豫。”

瑤兮憶起以前和師父生活在遙劍仙居裏,每日看著他、跟隨他練劍的光陰。

師父對她來說簡直像是觸及不到的水月。

如果當初不是真心喜歡上師父,如果是將師父換作旁人,她一定不會在主動出擊上那麽優柔寡斷。她在妖窟好歹學了那麽久妖狐之術,自己照照鏡子又覺得自己長得可愛好看,勾個人而已,何須磨蹭這麽久。

但正是因為是師父,才那麽害怕失敗,才擔心惹他厭煩生氣,怕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也怕自己會受傷。

因為喜歡他,哪怕平時將自己像刺猬一樣裹得嚴嚴實實的,也會忍不住偷偷將最柔軟的一面留給對方,一旦受傷的話,會很疼,然後只能藏起來自己一個人小心翼翼地舔傷口,可能一舔就會舔很久。

於是畏首畏尾,不敢前進。

瑤兮悵然地說:“談感情會將最柔軟的地方留給對方,所以會變得很容易受傷……”

但她話還沒說完,忽然自己便微微停頓了一下。

她固然是很喜歡師父,可現在師父和她已經兩情相悅,而且師父也說從很久以前就喜歡她,那是不是說明……

師父是不是也很容易被她傷到?在他們還沒有說清楚的無數個日夜,師父也曾因為她有過酸澀甜苦,也曾因為她無心的舉動暗自舔傷?

瑤兮想到這裏就不大坐得住了,想要馬上回到自己家裏看看師父。

正好大師姐聽了她的說法,似乎仍舊是似懂非懂,只好無奈地道:“我會仔細想想你說的話,再考慮怎麽辦……小師妹,今天天色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好的,師姐你要好好休息呀!”

瑤兮聞言立刻起身,等與大師姐道別後,她匆匆忙忙跑回了自己院裏。

師父和瓔瓔已經回來了,屋裏的燈都微微地亮著。

這天晚上,沐浴更衣之後,瑤兮和師父一起將瓔瓔哄睡了。

看著小小狐貍乖巧地自己抱著尾巴,信賴舒服地依偎在娘親懷裏,瑤兮將她往自己尾巴裏一圈,喜歡地蹭蹭她,這才將她叼到旁邊裹在小被子裏放好,然後自己滾到師父懷裏,化成人身。

瑤兮擔心地上下打量了一下師父的樣子,然後焦急地扒拉他的胸口,將他的裏衣全都扒拉開了,露出裏面冷玉似的皮膚。

連瑾低頭看著瑤兮在他胸口扒來扒去,不解地問:“怎麽了?”

瑤兮將手放在他胸前心間,問道:“師父,你以前喜歡我的時候,是不是有時候也很難過呀?”

連瑾意外地沈了一下,問:“為什麽忽然問這個?”

瑤兮將她在大師姐想起來的理論說了,然後道:“我以前又不知道你也喜歡我,如果是互相單戀的話,你也很容易受傷呀,我是不是在不經意的時候,讓你傷心啦?”

瑤兮想到師父的性格,她過去好歹有靈柚姐姐交心,可師父勢必是誰都不願意說的,所有想法都只能自己一個人默默憋著,即使內心已經千瘡百孔,臉上也是那般拒人千裏的清傲模樣。

連瑾聽到瑤兮的說法沈默下來,他暗自愛慕瑤兮的時候,的確會有這種感覺,主要是怕他們永遠不會有相知相愛的那一天,瑤兮永遠也不會對他動心,但這種事情本來就是相互的,連瑾並沒有覺得有哪裏不好。

他想了想,回答道:“的確偶爾有過煩惱的時候,不過到現在已經沒關系了。”

他捧瑤兮的臉,淺笑道:“兮兒,我心悅你。”

瑤兮被師父看得臉紅,她又扒了扒他的胸口,說:“不行!我要補償你!你也要補償我!不能就這樣沒關系了!”

連瑾是沈靜的性子,可是饒是如此也被她弄得有點想笑,眉眼柔和起來。他將她半扣在身前,壓低了聲音,清冷地道:“你確定要補?我與你之間可不是尋常的傷,若要補,可是生生世世的事情。”

瑤兮被他壓得有點緊張,但還是沒有慫,自信地擡起下巴道:“不就是生生世世的事情嘛?我會補給你的,不過你也要補償許多甜甜蜜蜜的事情給我。”

“好。”

連瑾遂滿意,低過頭去,垂首含住她的唇。

瑤兮“嗚嗚”喚了幾聲,但終究抵不過償還之心,雙手抱住連瑾的肩膀,親熱地與他蹭在一起。

……

另一邊,瑤兮離開後,大師姐坐在原地未動,靜望遠星許久,好像情愛之事遠比百年修劍更難以理解。

她良久才重新回過神,站起來遲遲回到屋中。

與此同時,二師兄亦痛苦地留在屋內,他身體弓蜷,冷汗浸透了衣衫,因牙關緊咬而青筋凸起。

他死死按著右手的仙印,將所有仙氣修為都集中於此,可是弱得仿佛風一吹就跑的身體難以支撐這樣的舉動,連出聲都怕多耗一絲氣力。

夜色靜沈。

這晚瑤兮腦袋依偎著師父,懷裏摟著女兒,睡得很香。

可是快到黎明的時候,她忽然聽到一聲讓大地震顫的轟鳴聲在仙居內毫無征兆地猛然響起,將她硬生生一下子震開了眼睛!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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