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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人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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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抱緊了她雪白溫熱的身體,在不久之後,便沈沈睡去。

那一夜的睡眠格外奇異,如同獵人露宿在森林裏的火堆旁一樣,感覺總是半夢半醒著。那一夜,我感知到了窗外的風聲,雪花敲打窗欞的碎裂聲,蕭蕾在我手臂下平緩的呼吸聲,甚至連她夜半醒來,把頭悄悄靠在我胸前的小動作也覺察無疑。

以至於第二天早晨醒來時,我感覺大腦異常疲憊,直到起身在淋浴間沖了十幾分鐘熱水後才勉強緩解。

在一家早餐店吃過早餐後,我同蕭蕾在路口分別。蕭蕾一邊整理著頸間黃白格子的棉麻圍巾,一邊對我說:

“我想去紋身。”

“好啊。”我想了下說。

“我的意思是——想和你一起去紋身……”她解釋道。

“嗯。”

“我想在彼此身體上留一個紀念,這事如果不是同你一起便沒有任何意義。”她執拗地看著我。

“具體的圖案呢?想紋什麽?”

“還沒想好!等想好了再來告訴你?”

“好。”我點頭道。

“嗳,不怪我?”她把手放在我胸口的位置問。

“什麽?”

“我一個人決定了這件事情,也許是強人所難……”

“沒關系。”我輕輕地握住她的手,“如果是你的話……”

“真的嗎?”

直到我再次點頭之後,她才終於確信了那答案一般用手梳理了一下一側的長發,然後輕輕地說:

“再見,林秋!”

看著蕭蕾輕輕踮著腳穿過人潮湧動的街口,在紅綠燈對面微笑著朝我輕輕揮手,我才如夢囈般答道:

“再見,蕭蕾!”

只是恍然不知這句“再見”,到底是要說給誰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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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歸家的公共汽車上,透過車窗望著窗外兀自飄落不息的雪花。

雪已經下了一天一夜,仍然沒有絲毫想要停止的意思。司機慢慢悠悠地往前開著,不時因為路面亂竄的行人來一個急剎車,並必然隨之咕噥出一串咒罵。車上冷得很,除了司機之外所有人都如同還在冬眠中的動物,個個悄無聲息地睜著眼,一動不動。

就在這時,我突然想起尋露來。

尋露已經離開一年多了。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我慢慢在心裏確信了一件事情,就是尋露不會再回來了。

開始時,我還會被自己偶然出現的這種想法嚇一跳,但是慢慢地,我在心裏確認了這個“事實”。

其實,我知道的——不想等了,並不是因為那人不來了,只是因為等夠了。

等待,總是一種煎熬,而我,還吃不了相思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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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賭起氣來,想用手指在布滿水汽的車窗上寫下蕭蕾的名字,但最後寫出來的歪歪扭扭的字體,偏偏越看越像尋露。

在車快要到站的時候,我逼迫著自己集中全部精力,終於一筆一劃地勾出了“蕭蕾”這兩個字,卻感覺後背大汗淋漓,早已用盡了全部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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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完寒假返校後,所有雜亂的事情通通瞬間變得有秩序起來。

我開始按時地吃三餐,上課,放學。我和蕭蕾的關系似乎也因為返校而重返了某種秩序裏面。

我們依舊一個月只見一次面,然後一起吃飯,逛街,去挪威森林喝酒,回住處睡覺,在有感覺時做-愛,沒感覺時擁抱。生活得有條不紊,而又混沌不堪。

時間越來越接近六月,開始了文理分科。

我同別人不同,天生對化學無感,對物理課中的電路又極端恐懼,所以幾乎沒有任何糾結地選了文科。

在被分到文科班的第二天,是我的生日。

其實我本來是想要和蕭蕾單獨過的,但是黑子非要我當天請客吃飯,而蕭蕾也沒有發任何信息過來。如果故意通知她,反而有索要生日禮物的嫌疑,最後考慮再三,覺得還是順其自然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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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當天,我在一個回族餐廳訂了包間。

黑子和高達很快便到了,同他們一塊來的還有三個女孩,其中我只認識蘇紫一人。

五月的天還有些料峭的寒,蘇紫一反常態地穿了一件淡灰色的風衣,化了淡妝,只是指甲的顏色艷麗如初。她看見我時微微一笑,算作招呼,之後便轉過臉去,時不時同那兩個女孩說著悄悄話。

開始的時候,大家話都不多,黑子跟我之間似乎還有芥蒂,全靠高達一個人活躍氣氛。隨著酒越喝越多,仿佛慢慢找回了曾經的感覺,黑子和我開始主動找對方喝酒,氣氛也漸漸熱鬧起來。

黑子還是時不時地攙扶下他額前的黃毛,如同他傳承香火的家夥不在雙腿之間,而悄然移動到額前一樣。隨著他動作的不斷重覆,我越來越覺得那撮黃毛顯得格外刺目。

“敢不敢把它剪了?”我指著他那撮毛問。

“為什麽?”

“我看著難受。”

“去你奶奶的!關你屁事!我們寧寧可喜歡了,是吧?”他邊說邊嬉皮笑臉地看向旁邊一個叫寧寧的長發女孩。

那女孩剛要張嘴說些什麽,可能是與我不熟,看了我一眼,便沒吱聲,只是拿眼瞥他。高達一邊笑著同我碰杯,一邊摟著另一個不知道名字的女孩在說些什麽,惹得那女孩不停嬌笑,一直揮著拳頭打他。

和她們相比,蘇紫顯得異常安靜,甚至在這種熱鬧的氣氛裏顯得格外孤獨。大多數時間,蘇紫都在一個人喝酒,一個人吃東西,一個人繞過幾個酒杯偷偷看黑子兩眼,而黑子的目光一次也沒有在她身上停留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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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酒,大概九點左右。幾乎所有人都喝高了。

黑子和高達各自摟著醉醺醺的女友往旁邊的酒店走去,我腳步踉蹌地攙扶著意識模糊的蘇紫跟在他們身後。

酒店的入住貌似已經提前辦理好了,他們直接穿過大堂往電梯的方向走去。黑子下了電梯便從錢包裏抽出一張房卡遞給我,半黃的燈光打在他黑黑的側臉上,他的眼睛裏閃爍著一些我看不清的光。那光芒,詭譎,殘忍,中間還夾雜著一絲讓人無法拒絕的煽動。

“她就是哥們送你的生日禮物,好好待她!好不容易才替你搞定的。”他說完這句話,便摟著寧寧去了另外一個方向,兀自留下呆若木雞的我,和我“十八歲的生日禮物”。

我使勁揉著頭發和前額,努力理清楚現在的狀況,無奈酒精通過血液在全身作祟,苦思冥想之後,竟發現腦袋裏空空如也。這時趴在我肩頭的蘇紫一陣顫抖,一臉忍不住想要嘔吐的表情,我無可奈何地拿出房卡,打開了房門。

蘇紫在洗手間裏抱著馬桶吐了個天翻地覆,在這個時間裏,我躺在床上把一瓶冰涼的礦泉水緩緩灌進了胃袋裏。隨著體溫的降低,終於感覺到頭腦中的機器已經可以勉強運轉了。

我拿起茶幾上另一瓶礦泉水走到蘇紫身旁,擰開蓋後,遞給她。蘇紫皺著眉頭接過,漱了幾下口,又重新吐起來。

望著跪在馬桶前的蘇紫,我感覺自己對眼前的世界越發不能理解起來。我同她也只見過三次面而已,黑子便可以說服她,讓她同我睡覺。

在我的印象中,男女在一起睡覺必然是因為愛情和情-欲交織的結果,舍棄掉愛情,僅僅因為情-欲而發生交-合,無論怎麽看都更像是一種交易。也許跟錢無關,但是肯定跟利益有關。

我皺了下眉,從洗手間裏走了出去,同時又對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不已。在這種場合下還能做這種分析的人,無論怎麽看都跟冷血無情脫不了幹系。

我躺在酒店柔軟的床上,腦袋在酒精的催化下再度迷離起來,視野中的世界也變得愈來愈模糊。我發現我和黑子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循著他安排的道路,我越往前走,越感覺孤獨得可怕,越感覺形單影只,越感覺自己與這個世界的齟齬已經變成了徹徹底底的陌生。越如此,也就越思念尋露溫柔的語調,蕭蕾熾熱的嘴唇,就像我中了這個世界的流毒,唯獨她們才是解藥。

“今天無論如何是幹不了了。”我隱隱約約地如此想到,內心也隨之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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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紫從洗手間出來時,下眼線幾乎被淚水沖刷殆盡,只留下一抹淡淡的黑色,如同刻意營造的煙熏妝一樣,兼具了嫵媚與墮落的氣息。

她長出了一口氣,疲倦地躺倒在我身旁:

“不好意思。我大姨媽來了,今天可能沒辦法……”她說著褪下保暖褲,給我看了下她內-褲上的血色。

“沒關系。”我點燃了一支煙淡淡地說。

“怎麽,不樂意和我睡?”她卻像突然來了興趣一樣,支頤起側臉盯著我問。

我猛抽了一口香煙,然後轉過頭往一旁的玻璃缸裏彈了幾下煙灰,“那倒不是。”

“是因為我不夠漂亮?”

我搖了搖頭。

“那是為什麽?”蘇紫表情沮喪地繼續追問道。

女孩的情感非常覆雜,又非常矛盾。在“性”這件事上,男孩表現得太主動,她們反感,但是如果男孩絲毫不為所動,她們也反感。

就像她們把自己的心系在一棵樹上,然後扭過頭對你說:餵!我的心在樹上,你摘就是。雖說如此,但是她們其實既不希望你將心一把拽下,也不希望你從那樹旁雲淡風輕毫不留戀地經過,她們希望的是你走過去,既不摘下,也不經過,而是站在樹下,靜靜地欣賞,等到時機到了,她們自然會將那心取下,遞到你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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