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士，其實是最識時務的，而妖修對強者服從的概念，比人修還要強烈，小寶先前就已經用威壓收服了這些妖修，張瀟晗不理會那些人修，小寶自然也不會客氣。

罪贖之地的妖修與人修之間一直維持著簡單的表面平靜，出現小寶這樣一個大靠山，妖修馬上就占了上風。

張瀟晗渾濁的雙眼蒼老的面色，此時卻成了最好的掩護，強大的神識已經讓這些人修對張瀟晗戰戰兢兢了，看著張瀟晗和小寶站在一起，聽憑小寶發落安排，只以為張瀟晗的修為實力與她的神識一般強大。

小寶一邊在神識裏詢問那幾個元嬰，一邊聽著妖修和人修對罪贖之地的介紹，張瀟晗默不作聲，到像是小寶的長輩。

幾千人修與妖修之間錯綜覆雜的關系，對外來者表面恭謹實則暗懷鬼胎的心思，罪贖之地人修不可擺脫的命運，這些都是讓張瀟晗不想插手的原因，但這些在小寶眼裏都好像不是問題。

也確實不算什麽問題，在小寶以實力震懾了之後，張瀟晗終於後知後覺記起小寶現在的身份。

他已經不是一個普通的神獸了，小寶的父親是妖界的帝子，他是真正的神祇，他站在那裏高傲的神態，正是神祇才有的。

“我答應他們了，若是聽從安排，會想法解除了他們身上背負的輪回。”小寶的傳音打斷了張瀟晗的沈思。

“哦？”張瀟晗疑惑地望過去，隨即釋然，小寶作為神祇，該有這個本事的。

“你不是需要因果嗎？”小寶意味深長道。

張瀟晗回首看看遠處的巨人山峰，明白了小寶的意思，卻也知道，她和小寶都不能阻止綾夙的到來。

“你我現在看這些人修與妖修，與看螻蟻沒有分別，難道你作為凡人的時候，會為腳下螞蟻的生命擔憂嗎？就如凡人不會為蟲蟻的生命擔憂，神祇也不會將修士的生命放在心裏，瀟晗，你要正視自己的身份，你與我小寶、與綾夙都是同等的了，你現在的地位甚至都在姊旖之上。”小寶倨傲地望著恭立在一旁的修士，對張瀟晗道。

“我也不是妄自菲薄，你說的我也都能理解，只是需要時間。”張瀟晗沒有反駁小寶，她知道小寶說得對，她正在漸漸脫離修士的身份，不是走向神祇，而是同神祇同樣的高度。

但她的心境跟不上這樣的速度，沒有足夠的時間沈澱，就像前世的那句話一樣，披著龍袍也不像太子。

“你沒有時間了，你必須趕在時間的前邊提升你自己，利用你身邊所有的資源，這些修士，他們早就該隕落了，他們也盼望著隕落，收起你那些修士才有的同情心，你破除了他們身上的輪回禁制，他們該回報你生命，甚至神魂。”小寶毫不客氣道。

“這就是神祇與凡人的區別，現在我對你的說法也是讚同的，或者在之後不久我就能坦然做到，但是現在不能。”

張瀟晗猶豫了下，沒有將心裏話全都說出來。

“為了你前世的那些理論嗎？”小寶撇撇嘴，“醒醒吧張老板，你是在這個世界，你不是前世的你了。”

“神祇不是該有責任讓他的子民幸福快樂嗎？不是該有將他的子民拯救與水深火熱之中的責任嗎？天帝創下了這個世界，讓他的帝子統領五界，不是為了五界生靈的安康嗎？”張瀟晗忽然道。

“哈哈，”小寶笑了一聲，好像聽到了很好笑的事情一樣，“張老板，當你還是張家做庶女的時候，是你供養了張家，還是張家供養你？當你在玄真派做修士的時候，是你為了玄真派沖鋒陷陣，還是玄真派的掌門為你的安危出生入死？當你在無極宗的時候，是你為無極宗煉制符箓，為無極宗為靈武大陸與極北之地的妖族征戰，保護你身後的大陸你的宗主，還是你的宗主在保護你們這些普通修士？”

“還有你飛升九域，是九域的域主養活了九域的修士，還是九域的修士供養著域主？——呵，我忘記了，你張老板就是其中的異類，你一直在養活著你的靈魂奴仆，而不是讓你的靈魂奴仆供養你，所以你才會一直看不清你自己的身份，你一直本末倒置，不知道你該真正的去做什麽。”

張瀟晗驚訝地望著小寶，不相信這些刻薄的話是從小寶的嘴裏吐出來的，八千多年的分別，小寶終於在張瀟晗眼裏陌生起來。

“我說得不對嗎？那一句不對？”小寶咄咄逼人道。

“這就是神祇的想法？”張瀟晗低聲道。

“不，這是每一個修士都有的想法，所以才會有強者為尊，實力至上，你張瀟晗不也是遵從著這句話去做的嗎？”

“是，是這樣的。”張瀟晗輕輕地道，“但也不全是這樣的，這世界終究還是有本心存在，小寶，你是神祇的後代，這些理念在你心裏是根深蒂固的，可我不是神祇，我是從凡人一步步走上來的，我承認我在變化，也許有朝一日我能輕易就做到你說的那點，但現在不能。”

小寶忽然搖搖頭，臉上露出失望來，“你還沒有明白木槿將你逼走的真正意義嗎？”

張瀟晗沈默地望著小寶，慢慢搖搖頭，“我無權利幹涉你，幹涉木槿，或者幹涉任何人要做的事情。”

“——你已經幹涉了，從你莫名其妙進入到五界之後，你就在改變五界。”小寶上前一步，幾乎要站在張瀟晗的面前，“你只是懷著前世那點可憐的想法，只是在證明你和五界所有修士都是不同的，你超脫所有的修士，哪怕是我們神祇，你從來沒有把你當做五界的人，你也從來沒有把我們對你的關心放在心上。”

張瀟晗呆住了，好一會才痛苦地閉一下眼睛道：“也許吧，但不全是這樣的。我既想要保住我的本心，又想要爬上神祇的高度，你以為我不想要利用這些修士嗎？我不想踏著他們的屍骨站在更高處嗎？難道我沒有做過類似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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