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瑾從小就討厭這個姐姐，或者說，他討厭家裏姓顧的每個人。

這群自以為高人一等、利欲熏心的冷血動物。

不屑地冷笑一聲，他的眼神輕蔑嘲諷：“你憑什麽？”

“就憑我是你姐姐！”顧明珠寸步不讓：“你自以為出淤泥而不染，還不是享受著顧姓帶來的特權？呵，有本事你就與父親斷絕關系，再也別回來，看看到時候寰宇還能撐幾天！”

一語被她道破難堪，顧明瑾的表情有些扭曲：“對，我是在享受特權，但外人提起我顧明瑾的第一反應全是‘寰宇公司董事長’，而非被人騙財騙色的無腦大小姐！”

“啪！”

水晶煙灰缸貼著他臉頰砸上對面的魚缸，“噗”的一下，水流噴出來，打濕了顧明瑾的後背。

“我是來通知你，不是求你。”

狠狠深吸兩口氣，顧明珠冷笑著揚起下巴：“不然你就試試，看廣電那邊敢不敢放行！”

蹬著高跟鞋昂首挺胸走出去，她連眼尾都沒給弟弟一個，高傲強勢，宛如女王。

雲朵被風推走，太陽重新露出笑顏。辦公室裏半明半暗，幾條金魚隨著水流漏出魚缸，奮力在地上掙紮打挺。

魚尾敲擊地面的“啪啪”聲越來越弱，最終消失。

垂著眼睛站了不知多久，顧明瑾挪挪發麻的雙腿，彎腰撿起了地上的一個相框。

兩個男孩中間站著一個小姑娘，三個孩子全都小小的，手拉著手，玉娃娃一樣漂亮。

珍重的擦幹上面的水漬，他雙手把它放上桌面，半跪在地上，疲憊的將額頭靠上桌角：

“大哥……”

怒氣沖沖的坐上樓下的敞篷跑車，顧明珠狠狠敲了一下方向盤，調頭就走。開出一條街後，想到顧明瑾最後還是沒答應，她當初誇下海口現在面對柳柳不好交代，又憋著氣倒了回去。

重新殺上44層，顧明瑾卻不在，秘書說他在23樓會議室開會，她又氣勢洶洶的來到了23層。

踩著高跟鞋走出電梯，臨到會議室門口，她剛要推門進去，卻猛然頓住了動作。

——剛剛，裏面好像有人說了“莫揚”？

沒記錯的話，柳柳從小暗戀的師兄就是他吧？

躡手躡腳貼到門板上，她悄悄豎起了耳朵。偶爾經過的老員工對這位“大小姐”知之甚詳，紛紛都裝沒看到，不敢觸其鋒芒。

“公關部，三月份的離婚案想好怎麽運作了嗎？”

“這是具體方案。”公關部主管遞交一份材料：“兩個方案：一是莫揚先和其他女星炒一下cp，得遇真愛，順勢離婚。這樣雖然會一定程度的損害他的形象，但類似事情多了，大家……”

“這條不行。”顧明瑾的聲音斬釘截鐵：“太傷元氣，另一個呢？”

“由尹姿儀小姐主動提出……”

尹姿儀……

胸口急跳兩下，顧明珠輕手輕腳後退兩步，重新走進了電梯。

風馳電掣的開到一家高檔會所，她把車鑰匙甩給門童，車門都來不及關，就大步上樓推門沖進了她的專屬包間。

柳柳正在裏面自斟自飲，雙頰暈紅，眼神迷離，顯然是醉了。

聽到開門聲，她慢半拍的轉過頭，“咦？明珠，你來了……”

“砰”的甩上門，顧明珠恨鐵不成鋼的挪開酒瓶：“看你這點兒出息！”

“你不懂……”柳柳忽然捂住臉大哭起來：“我努力這麽久，努力學唱歌，努力經營形象，對不喜歡的人微笑，逼著自己去幫助別人，結果，結果……因為這個真人秀，所有的全都毀了！嗚~”

“哪有那麽嚴重！”顧明珠對她的悲傷嗤之以鼻，臉上毫不動容：“弄芒果的不是你，動手腳的也不是你，你只是不小心‘透露’了個秘密，不會有戰火燒過來的。”

“不……”

柳柳又驚又怕又悲憤，一徑搖著頭不做聲。

其實顧明珠說的完全正確，節目播出後首當其沖的就是沐雪絨和趙瑩瑩，其次是孫菲爾，不小心“透露”了秘密的她和歐雅璇在這三個人的襯托下，基本可以忽略不計。可她出道之後一直有大哥庇佑，並沒經歷過挫折，此時難免就慌了手腳，心底不自覺把負面影響放大，越想越怕。

被她哭的心煩，顧明珠端起酒杯坐遠了些：“我問你，你暗戀的是不是莫揚？”

聽到心上人的名字，柳柳總算冷靜了些。她抽噎著擦幹淚水，紅著眼睛擡起頭：“是啊，怎麽了？”

“他的妻子叫尹姿儀。”

唇瓣微抿，柳柳的眼神有點陰郁：“我知道。”

“你知道？”

不可思議的瞪大眼，顧明珠揚高聲音：“你知道？——然後就這麽一直幫他瞞著？”

柳柳不解：“不然呢？”

“呵，”顧明珠冷笑：“婊-子無情戲子無意，你不會以為這樣他就會愛上你吧？”

她的話語粗俗，柳柳下意識皺起眉，卻無可反駁。

至少她有一點說對了，莫揚這些年裏確實從沒對她另眼相看，那些緋聞也都是她花錢去炒的。

“他沒成名前也就是你家養子而已，要不是你心腸好，說不定他早在這世上消失了。”柳柳不屑地撇撇嘴：“我們是什麽身份，他是什麽身份？蹉跎這些年設身處地為他考慮，你覺得值嗎？他現在不愛你，過兩年你人老珠黃，他更不會多瞧一眼——趕緊醒醒吧！”

柳柳被她說得心灰意冷：“那怎麽辦？感情的事，從來不能強求。”

就像尹姿儀，手段用盡，除了見不得光的“莫太太”身份，她又得到了什麽？

“男人嘛，飛的太高就握不住了。”

慢條斯理的倒了杯酒，顧明珠舉起高腳杯：“他底氣足無非就是因為名氣大，如果狠狠跌下來，人人喊打，不就只能乖乖回到你身邊了？”

心裏一跳，柳柳立刻反駁：“這怎麽行！”

“怎麽不行？”顧明珠斜睨她：“你喜歡的是莫揚這個人，又不是他的巨星身份，退一步說，即便他愛上你和你結婚，娛樂圈兒這麽亂，各色美人兒層出不窮，你又怎麽知道他會不會背著你和別人上床？”

糾結的咬著唇，柳柳底氣不太足：“他不是那種人……”

“得了吧！”顧明珠嗤笑：“男人嘛，還不都是一路貨色！你看我先前找的那個賤-人，口口聲聲說只愛我一個，背過身還不是和其他女人滾上了床？柳柳，難得我們這輩子投個好胎，沒道理放著各種優勢資源當擺設。”

垂下眸子猶豫了一會兒，柳柳終於小聲開口：“你有什麽想法？”

“尹姿儀和他結婚的時候還沒成年吧？雖然他們是在國外領的證，可這畢竟是z國，大家不會喜歡一個迷-奸未成年少女的明星的。”

這項罪名頗重，柳柳的臉“刷”的白下來：“這有點狠吧？”

“輕的怎麽把他打落塵埃？”顧明珠心情愉快的抿了口酒：“還有尹姿儀，她不是喜歡和你作對？這次也該吃點教訓，我不想再在銀幕上看見她。”

“胸大無腦，我從來都不想看見她。”柳柳嫌惡的皺皺眉：“最好把她逼出圈子。”

“逼出圈子算什麽？”她伸出食指指指上面：“等後年那件大事過去，我自然有的是辦法對付一個毫無背景的普通人。”

柳柳會意，雙眼驟然發亮：“那我先提前祝賀伯父了。”

得意的翹起嘴角，顧明珠的笑容掩都掩不住：“所以，放心吧，先讓他們嘗點甜頭，尤其是尹姿儀，在未來一片光明的時候猛然跌入深淵，哈，那肯定更有意思。”

——

九月的陽光溫暖柔和，姿儀懶洋洋的靠在床頭，點滴還要再打兩天。

東西已經搬進了公司統一分配的公寓，她住2樓，和周世傑對門，淩霜如與歐雅璇則住一樓。這棟樓裏的藝人極少，據說作品和影響力達到一定要求才有資格入住，她們提前進來還是看在周世傑的面子上，公司給開了後門。

自那天後，兩人就客氣許多，見面也只是禮貌的點頭。周世傑讓她休養身體，年前基本不會再接新工作。真人秀正在熱映，先前拍攝的《母儀天下》和《婚後七年》也已經開始宣傳，她要調整狀態，趁著話題正熱時和一眾大牌主演參加幾個宣傳綜藝，搭上這班順風車混臉熟，最好還能讓人記住名字。

點滴打到一半，忽然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是蓋爾和楚墨。

“不知道你吃飯沒，就買了點零食。”楚墨笑瞇瞇的拎起一大袋膨化食品：“看你不像減肥的樣子，沒關系吧？”

姿儀彎起眼睛：“謝謝你們。”

“我下午兩點的飛機，臨走前來看看你，畢竟我們有著‘師徒情誼’呢。”蓋爾彎下腰仔細盯著她的臉：“好多了，看來沒問題。”

“我可是受莫揚所托過來看你的。”楚墨暧昧的眨眨眼，他才不會說是自己閑的蛋疼主動把尹姿儀的情況告訴他的呢：“快點好起來吧，我們一大票人可都擔心著呢。”

“哇！”姿儀抿嘴笑：“原來我人緣這麽好。”

“年輕漂亮的小丫頭總是招人喜歡。”楚墨捅捅蓋爾，“對吧？你有經驗。”

“滾！”

打打鬧鬧說了會兒話，蓋爾就趕飛機提前離開。楚墨懶散的坐到她的對面床，隨手打開一袋薯片：“周世傑呢？”

“誰知道。”姿儀撇撇嘴：“他有自己的工作。”

“你是聰明人，現在是三個人，可不是你一個了。”他好整以暇的單手托腮：“周世傑最近對那兩個新人非常上心。”

“他崇尚公平，當然不能厚此薄彼。”

“你就裝吧！”楚墨輕嗤：“以前還能隨便發發脾氣使使性子，以後……哈。”

默默嘆口氣，姿儀真心實意的轉向他：“謝謝你。”

“難得遇到個合眼緣的後輩，所以我就多兩句嘴。”他哢嚓哢嚓嚼著薯片：“歐雅璇沒什麽，你最該擔心的是淩霜如。”

“……嗯？”

“我最近也在追你們的真人秀，她正是那種很正常的年輕女生，是非觀明確，會嫉妒會羨慕，高興就笑，激動就跳，面對誘惑會心動，但最終仍會堅守底線，可以說，非常討人喜歡。尤其是最後一集，她的表現特別出彩，直接將前面所有討人厭的舉動全部一筆抹殺——最重要的，這些並非刻意，而是出於本心。”

“她的確是個好姑娘。”姿儀盯著天花板，“這些天裏也就她會過來看我。”

“所以，你不覺得她就是小說裏的典型女主嗎？——漂亮，迷糊，善良，心軟，偶爾愚蠢，尚且稚嫩，一步一步慢慢成長。碰巧，你這種人就是反面炮灰，心機深沈手段百出，應敵花樣層出不窮，讓人放心卻絕不招人喜歡。”

眼見她垂眸沈思，楚墨意味深長的站起來：“處心積慮心思陰暗的對手從來都不可怕，因為你只要拆穿他的真面目就可以了；不過，她……你恐怕要學學爭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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