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人來人往，圖南坐在候機大廳，第一次，覺得這座城市不屬於她，要離開了，心中卻不起一絲波瀾。

她倦了，曾經毫不退讓的決心，在現實面前，不堪一擊，她終於承認了自己的平凡，承認了自己的力所不能及。

廣播系統裏傳來地勤人員好聽的聲音，是她所要乘坐的班次。

圖南起身，去拽行李箱，擡眸看向前方，不禁停住了腳步。

玉立挺拔的身姿，像一座冰山，以不可撼動之姿，站在了她的面前。

圖南知道，他收到了他的包裹，她不否認，她心底裏仍然希望他能來送她一程。

雪野收到包裹，是今天早晨，很少有人通過這樣的方式聯絡他，他幾乎沒有網購的經歷，看到包裹的瞬間，自然詫異，郵寄人信息一欄——“逆行者”，三個字，便足夠他明白了。

圖南看著他刀刻般的面龐，眼眸依然動人，可卻染了一層看不穿的冰霧。

雪野的步子，向她邁進。

圖南站在原地，不挪動分毫。

待他走近了，她才看清了，他的眸子裏，隱約閃爍著讓她心疼的色彩。

他們好像都在等對方開口，可又不知道如何開口。

“工作證，我跟你換了新的。”

圖南微微垂眸，看見雪野掌心裏，躺著一張嶄新的工作證。

雪野收到的包裹裏，躺著一張工作證，顯然被人力撕扯過，還有一封長信，手寫的。

圖南聞言，揚唇笑了，“可那場活動，已經結束了。”

雪野的手掌，還懸在半空中。

廣播系統裏再次響起提示音，圖南緩緩道“謝謝你今天能來。”她的眼眸四處打量了一下，不知道隱秘的角落裏，會不會有狗仔，便選擇轉身，從相反的方向，繞行去登記後，沒有和他經歷那令人傷感的擦肩而過。

雪野聽明白了，結束的，不止是那場她被阻攔在外場的活動，還有他們之間的所有糾葛......

***

圖南利落地通過檢票口，沒有回頭，服務人員遞給她登機牌的時候，她還笑著回了句謝謝。

看上去，再正常不過了。

雪野能不顧一切趕來機場的舉動，對她來說，足夠了。

找到自己的位置，將行李箱擱置在行李架上，坐了下來，她專門挑選了靠窗的位置。

機艙廣播傳來提示音，要求乘客盡快將手機關閉或調整到飛行模式。

圖南從口袋裏摸手機，劃開屏幕的時候，楞了一下，郵箱裏有一封郵件。

除了編輯，一般很少有人通過這樣的方式聯絡她。

猶豫之下，打開了郵箱。

看到收件人的瞬間，圖南怔住了。

“同行者”三個字，格外醒目。

想到自己寄去的包裹，圖南還是決定點開郵件。

是一個音頻文件。

圖南迅速掏出耳機，一端插在手機上，一端塞進了左耳，點開了那段音頻。

熟悉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曾不敢說出的永遠

現在我就兌現

無畏的荒唐

是為你愛過的瘋狂

......”

圖南沒有掉眼淚，可心口卻一抽一抽地疼......

歌詞裏唱的，和今天雪野站在機場大廳裏的畫面，完美地重疊在一起，荒唐，放肆......

圖南將耳機線拔了下來，在手機屏幕上劃開了“飛行模式”，將耳機線和手機一起，揣進了口袋裏。

乘務人員最後一次檢查客艙。

圖南掏出眼罩，準備戴在頭上，不經意地瞥了一眼隔壁座位上的女孩子，手裏還抱著pad，屏幕上正在放映一部電影，正好演到袁泉說的那句經典臺詞——喜歡是放肆，但愛是克制。

圖南感覺到自己的心口，被什麽猛烈地撞擊了一下。

空乘人員走到她們這一排的位置，對著女孩說了句什麽，圖南聽不太清楚，但大概能猜到，是讓她關閉電子設備。

Pad的屏幕黑了，圖南的眼前，也是一片模糊。

***

當天晚上，雪野便接到了秦恩雪打來的電話。

“知道你在機場被拍到了嗎？”秦恩雪的語氣淡淡的。

“怎麽？我連機場那樣的地方都去不得了嗎？”雪野正在錄音暗房裏，目光掃視著屏幕上的歌單。

“不是去不去得了，而是你是送了誰。”秦恩雪這句，很明顯是有意的，她看過新聞了，自然知道他去送了誰。

“一個朋友。”雪野語氣冷冷的。

秦恩雪沈默了片刻，緊接著說了句“新聞已經撤下來了。”

“不撤也可以。”雪野淡淡回了一句，便掛斷了電話。

那篇報道，他看到了，照片上，只是他的一個背影，圖南和他隔著不近不遠的距離，他想到圖南離開時，刻意選擇繞行的方式，其實，還是在保護他......

這樣好的她，想忘就能忘嗎？雪野自問道。

雪野打聽到圖南的目的地，是巴黎。

他聯系了當地的朋友，希望能提供更好的醫療條件，可她會去嗎？

雪野想到了一個人。

今天傍晚的時候，他給靚蕾打了電話。

靚蕾說一切包在她身上，末了，她問了雪野一句話“你和圖南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

雪野沈默了片刻，對著電話說了三個字“我愛她。”

電話那頭的靚蕾說，“關於治療的事，我會保密的，還有你剛才說的那句話，也不會透露半個字，哪天，你親自去跟她說吧。”

雪野掛斷電話，坐在書桌前，發了很久的呆。

是寧語的一通電話，打斷了他的這個狀態。

雪野沒有接那通電話，他知道，寧語多半是聽說了關於他去機場送圖南的消息。

起身，走進了錄音暗房。

白天，他看著圖南走進檢票口，堅定決絕的模樣，突然，決定把那段早就錄好的歌發給她，他又在機場大廳站了好久，直到檢票閘口完全關閉，他沒有再看見她的身影。

他是想去兌現從來沒有公開表達的承諾的，不管圖南承不承認，他都無法欺騙自己，可她......還是選擇了最決絕的方式。

***

圖南平安落地，走出閘口，遠遠就看見了靚蕾，正沖她揮手。

她的身邊，還站著一個人。

圖南微微頓步，她沒想到，那個人，會是路知行！

靚蕾看到圖南的反應，又扭頭看了一眼路知行，她不動聲色地，繼續沖圖南揮手。

路知行是前天抵達的巴黎，他在酒吧約見了靚蕾，他告訴了靚蕾一個關於他和圖南之間的秘密。

靚蕾不想帶給圖南更大的刺激，自然不會多說什麽。

圖南靠近了，靚蕾給了她一個結實的擁抱。

路知行慵懶地看著兩個姑娘，笑得見眉不見眼。

“我的住處找好了嗎？”圖南開門見山地問。

“你當真不和我住在一起啊？”靚蕾在她的額頭上，輕輕敲了一下。

“不方便，萬一撞到了你的哪個......”圖南還沒說完，便被靚蕾搡了一把。

圖南知道，靚蕾對於身邊的路知行，是真的有些上心，和對待以前和她交往的那些男人，不太一樣。

“早就打掃好了，我們倆昨天，忙活了一整天。”靚蕾說著，目光瞥向了身旁的路知行。

圖南從她的目光裏，讀出了少見的柔情，一向凜冽的姑娘，變得溫柔了，若不是因為遇到了真心喜歡的男人，還能因為什麽？

靚蕾拉扯著圖南，走在前面，路知行在後面替圖南推行李箱。

圖南聽靚蕾在她的左邊，跟她說在西班牙的見聞。

靚蕾不經意地回身，正撞見路知行的目光，奈何，那道目光不是投向她的......他在看圖南的背影，盡管其間，圖南一次頭也沒回過。

靚蕾隱藏得很好，可她心中已有了隱隱的預感：這大概，又會是一場三個人的糾纏......

圖南知道了靚蕾跟她提過的男人，就是路知行之後，已經做出了打算——和他，保持友好的距離。

她知道愛情是個傷人的東西，她不想靚蕾被她所傷。

她和路知行之間，也不會滋生出什麽所謂“愛情”，她要做回那個冷血鄙視愛情的女人。

雖然，這東西已經讓它見識了鄙視它的下場，她想告訴它：我怕了，行了吧？所以不打算再靠近你了.......

圖南的住處，距離靚蕾的房子，只隔了三條街道，房東是個和善的老太太，靚蕾說她有些後悔，自己當初怎麽沒發現這麽好的地方。

從靚蕾的話中，圖南聽出來了，這房子，八成是路知行給她找的。

“多謝～”圖南對路知行道謝。

“少來，你之前替我辦畫展的錢怎麽算？”路知行白了她一眼。

靚蕾聽到這句，又想到了那天晚上在酒吧裏的對話，原來，圖南也不知道，其實路知行比他們想的，要有錢的多。

作者有話要說：

Kao，把自己虐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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