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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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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一個月,雖然石英每天都叨叨著要回林城,卻還是習慣了一大早和俞達忠去菜場買菜,俞達忠拎東西,她顧著和菜販子講價,感慨道:“北京的菜是真貴啊,二環二環,名不虛傳。”

俞達忠眼見石英又變成段子手,對她問道:“俞晨給你生活費了,對嗎?”

石英搖搖頭說:“那死丫頭那麽摳,才給兩千塊錢,夠吃個什麽?不過許臨把你的手術費打我卡上了,整十萬。”

俞達忠一聽,皺起了眉頭,說道:“你怎麽收了那個孩子的錢啊!你…你這做得也太不合適了!他現在自身情況都不太好,你這不是趁人之危嗎!?”

石英挑眉說道:“老石!話可不是你這樣說的!他和俞晨婚也沒結,房子是不是他的還難說,甚至以後他都當不了醫生了!難道讓我們家女兒在這裏跟他幹耗著當免費苦力嗎!你怎麽想的呀你!”

俞達忠悶聲,心想自己確實沒有立場勸說石英,可是想到許臨病得這麽嚴重,還有一場手術等著他,萬一經濟出現困難影響了治療該怎麽辦,回到家後想了又想,拿出手機給去上著班的俞晨發微信:我往你卡上打十萬塊錢,你把你卡號給我,之後許臨的手術如果需要用錢的話,記得告訴我。

俞晨看到父親的微信,一陣眼熱,她正在診所趕時間做完手上的活兒,只想湊到正常的下班時間回家守在許臨身邊,這一個月以來,每天給許臨按摩全身,每天給他用熱水泡腳,如果有閑下來的時間,還會給他在word文檔上安排健康食譜,因為許臨的胃不好,俞晨需要對食譜斟酌半天,看看哪些食材既能增強免疫力又不傷胃,還能做出花樣滿足許臨的口味。

因為調理得當,許臨的胃潰瘍有了改善,一個月後達到了放療的身體條件,其實作為醫生,他對放療是抗拒的,可是又放不下腫瘤萬一覆發的那一點可能性,於是跟崔教授商量,進一步減小了放療劑量和次數,不過意外總在發生,第一次做放療就引起了腦部的水腫,吊甘露醇脫水,在病床上昏迷了整整兩天,這次石英耐不住了,望著病床上氣若游絲的許臨,叨念道:“你只要醒過來,我把十萬塊錢還給你好了…..”,這句話不慎被俞晨聽見了,狠狠瞪了一眼石英,終於明白那天俞達忠莫名其妙給自己發短信說要轉錢是怎麽一回事。

在做第二次放療時,許臨的頭痛反應很大,並且發現腦袋裏又開始積水,沒辦法只能停止了放療,做了腦積水的分流,在已經長出頭發的腦袋上又鉆了孔,插上引流管,接上分流閥門,再在胸腹腔打了一個隧道,將腦積水排入胸腹吸收。

經過分流,許臨只能停止放療。俞晨眼見許臨受了“二次罪”,一直在後悔不應該讓許臨接受放療,他自己明明也清楚自己的體質根本扛不過去,可是卻還是想要雙重保險,他知道如果覆發,那俞晨真的就只能被自己永無止境地拖累下去。

第一次手術的難關終於在磕磕絆絆中闖過去了,所幸的是,CT顯示病變位置依然很幹凈,並沒有覆發的跡象,恢覆得很好。

俞晨每天早上陪著許臨出去鍛煉,所謂鍛煉,也只是和他一起在附近的綠地漫步,時而會去玉淵潭公園,許臨遺憾地說:“可以櫻花季已經過去,明年吧,明年我和你一起來賞花,這裏的櫻花好看極了,白色和粉色摻和在一起,還賣櫻花形狀的雪糕。” 她望著湖對岸的電視塔,對許臨說道:‘’你是不是陪女生來逛過?哼….”,許臨淺淺笑道:“是呀,我是陪一個女生來過這裏賞櫻,她的名字叫許曉曉。”俞晨聽到他提起“許曉曉”的名字,心裏有什麽東西堵住一樣,她知道,“許曉曉”應是許臨心裏最深的痛了吧,她忘不了許臨在高燒昏睡時不斷喊著許曉曉的情景。

湖面上,有一座小拱橋,名叫柳橋映月,橋的兩頭垂柳依依、水波粼粼。柳樹垂枝倒映水中,從前一直在和小動物打交道的俞晨從未知道,在霧霾下的大北京,竟然也有如此“小家碧玉”般的美景,許臨對俞晨介紹道,在柳橋的北面,那裏就是鸝櫻緋雲,他曾經抱著曉曉在櫻花最繁盛的時候走到拱橋中央,找到能從櫻花裏感受到緋雲的最佳角度。

俞晨回到住處,想到許臨今天對自己的講述,忽然想要發現他和許曉曉的更多,於是在他昏睡時“冒昧”想要打開他的平板,不斷猜著他的密碼會是什麽,閉著眼睛的許臨忽然開口說道:“你的手機號,整11位。”,俞晨被嚇了一跳,沒好氣地問道:“你怎麽沒睡著啊!”,許臨睜開眼睛巴巴地看著她,說道:“腦袋疼。”俞晨一陣心疼,卻也沒辦法為他止痛,他伸出手說道:“把平板給我,我把我和許曉曉的照片調出來給你看。”

“你怎麽知道我想看你們的照片?”

“因為我知道你這人其實充滿了好奇心,從以前就是這樣。”

俞晨抿了抿嘴,看到他修長的手指靈活翻出了平板上的文件,心想還好,腦瘤並沒有影響這個人的肢體靈活度。

照片翻出來了,上面是一個瘦弱的小姑娘和一個不怎麽笑的男人,他們沒有去過很遠的地方,基本都是在病房拍的照片,外景也就是在附近的公園,可是看著看著,俞晨有了眼淚,因為照片上這個小姑娘,笑得真是太好看了,如若她身體健康,該是多麽美麗可愛的一個小嬌人啊,長得和五十年代的秀蘭鄧波兒頗有幾分相似,眼睛大大的,帶著笑紋,天生的雙眼皮,略微凹陷,瞳色泛著藍,這是一雙非常稀有的絕美眼眸,還長了對稱小虎牙,鼻子嬌俏,笑起來讓人憐惜。

就算只有病房和公園,許臨也願意和她一起照這麽多的照片,當他看到楊禹鯤發來那個視頻的時候,情緒一定是崩潰的吧….俞晨的眼淚滴落在平板的屏幕上,許臨用手指撚了撚她臉上的淚珠,說道:“其實梁雨澤願意和我離婚…是曉曉為我促成的….我記得曉曉曾經在她生日的時候對著蠟燭許下願望,然後對梁雨澤說希望我能找到自己最愛的人,梁雨澤說我是她丈夫,她就是我最愛的人,許曉曉卻搖搖頭說不是,梁雨澤對著許曉曉大吼,差一點要對曉曉動手,幸好被去病房探望的護士長攔住了….那時候我剛做完腦部手術呆在重癥間,根本沒辦法照顧她,更沒辦法給她過生日,可是她依然不忘記祝福我….我虧欠了這個孩子,但是並不後悔作出當初的決定…這樣的我,是不是很矛盾?”

俞晨搖了搖頭,說道:“這個世上有因為規則獲益的人,也有被規則傷害的人,不過獲益的絕對是大多數…..我不認為你的決定是錯的,你有你自己的邏輯和判斷….”

許臨回答道:“我的判斷是,如果那顆心臟移植給曉曉,她存活的時間也不會超過一年。心臟是最寶貴的器官,絕對不能浪費,因此我認為要獻給預計存活期最長的人身上。俞晨,我沒有你想象的那樣偉大、那樣正直,如果曉曉獲得心臟後能得到數十年的生命,也許我就不會舉報了….我寧可因為知情不報而當不了醫生,我也不會舉報….器官移植的合法性是倫理委員會的事情,本來就不是我的工作範圍…..不過,誰知道呢?世上沒有如果,也沒有也許。”

俞晨沒有再說話,她無法判定許臨說這話的對與錯,但她唯一能確定的是,許臨很愛許曉曉,許臨曾經是這樣一個小女孩的爸爸,確定了這些,對於俞晨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你生日就要到了,準備怎麽慶祝生日?”俞晨用手劃拉著平板上的照片,忽然對許臨發問。

許臨搖搖頭說道:“我很久沒有過生日的習慣了,你爸爸給我買的那輛自行車,是我平生收到的唯一一份生日禮物。”

“切,我才不相信,你同事朋友那些人,生日不給你打紅包?”

“打過,我沒收,收人紅包習慣不好,再說,他們的生日我都不知道是多久,也從沒有和他們摻和到一起,人家自然對我的生日不感興趣了。”

俞晨眉眼彎彎笑起來,逗他道:“也對,要禮尚往來。那要不,你三十五歲生日之際,我再送你一輛自行車吧。”

許臨淡淡笑道:“好啊,那我也給你買一輛,我們可以周末去山路騎行。”

俞晨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到現在還不會騎自行車……”

許臨睜大眼睛,問道:“你開車都學會了,怎麽還不會騎…..”

俞晨小聲叨叨道:“開車和騎自行車有什麽關系…..”

在許臨和俞晨交談的時候,石英正在外面的廚房用胡蘿蔔給榨汁,許臨現在每天早上都要在石英的“強制”下喝一杯胡蘿蔔汁,有時候許臨會覺得回到了從前樓上樓下的時光,他一直都很珍惜俞達忠和石英的陪伴,就算他們無法把他當成兒子看待,適當的幫助也已經足夠了。

梁雨澤知道,八月十五日是許臨的生日,她準備在這一天,讓許臨感受到自己對他不曾減弱半分的仇恨和….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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