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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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答應讓俞晨九月底和那個楊禹鯤去冰島看極光！？許大仙兒，儂腦袋哇特了是吧！”
許臨和吳韓搭檔的手術第二天又是做到淩晨才結束，兩人從手術室出來，在洗手間閑聊時許臨對吳韓問起關於“一個男人如何才能把女人盡快搞到手”的話題，因為王晞和吳韓在打炮的第二天，兩人就在各自的朋友圈昭示了自己“脫單”的照片，照片上的兩只手搭在一起，下面點讚無數，表揚他們效率之高，許臨也在吳韓的朋友圈裏看到了照片，郁悶這個單身數年的褶子男居然能撞到這樣的狗屎運。
正洗著手的吳韓在聽到俞晨要和楊禹鯤一起去旅行的事情後，就像看怪胎一樣看許臨，簡直弄不懂這男人腦袋裏到底在想什麽。
“她說她想去看極光，我又沒時間陪她去，那她就自己找旅伴好了，就這樣簡單。”許臨依然是語氣平淡的樣子，吳韓真想往這張“死魚臉”上澆一桶水，讓他鮮活鮮活。
吳韓有自己的算盤要打，心想現在和王晞的戀愛也談上了，以後就更沒時間顧上許大仙兒了，這位亦師亦友的大仙兒萬一身體再垮掉，沒人陪在他身邊，吳韓的內心不免又要內疚難過，為防止這種矛盾的局面出現，只有盡快幫他搞定俞晨那個女人是王道。
聽王晞說，俞晨的家務活做得是一絕，有點強迫癥的趨勢，吳韓心想這倒黴女人總算是有了一點兒好，巴不能馬上把這兩人推到神父面前說“我願意”。
“大仙兒，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麽來著？追女人要學會下套….”吳韓意有所指對許臨說道，許臨反問：“怎麽下？”，
“要不我們攢個局吧，把科裏那些對你有意思的姐姐妹妹大姨大娘，還有那些病患、病患家屬全部叫上，估計可以組個排，讓俞晨看傻眼！”吳韓嗤嗤傻笑著說道。
許臨頗有防備地瞪他一眼，警告道：“你要這樣做的話，我就把你前女友帶到王晞面前。”
“開個玩笑而已，你這人怎麽就這樣沒樂趣呢？”吳韓瞬間收住傻笑，鎮定了不少，接著說道：“對了，人家俞晨把去冰島的事兒都告訴你了，你舅舅上次讓你參加陸大千金的生日宴會你都沒去，下周末老邢可給你下了死命令要去參加那什麽慈善晚宴，你告訴俞晨了沒？”
“沒有，我怕她多想。”許臨據實回答，他不想讓俞晨那麽快感受到舅舅帶來的壓力。
“那這件事兒你可得小心了，一旦她發現，那更得多想。”吳韓提醒道。
“這有什麽….江文濤控制不了我，如果不是看在老師的面子上，我才懶得去沾這個腥。”許臨洗完手，在烘幹機下烘幹，隨意說道。
吳韓拉開洗手間的門，對許臨說道：“和俞晨這種女人在一起很累的，你最好還是不要隱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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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臨早上九點半從病房趕到院辦會議室時，全部科室主任已經到齊只差了他，準許資本進入的文件已經下達，思林集團投資已是水到渠成之事，楊禹鯤身穿一身淺灰色西裝，坐在會議桌前正式簽約，和相關領導合影留念。
他感到莫名煩躁，在合影環節轉身想走，被邢建國一把拉住。
“開會就是排隊照相，我不感興趣。”他冷冷說道。
“你這個副主任也要排隊。”邢建國的表情嚴肅地斥道。
許臨無奈地停下腳步走回人群中，混在一堆年過花甲的教授主任裏，忍耐照相機不斷的哢嚓聲。
江文濤作為政府領導也在簽約現場，陰沈著臉望著許臨，目光深不見底，似笑非笑，似恨非恨，想到俞晨的事情，越發感到不耐，拿起手機把電話打給陸鑄鋼，笑著再次確認陸文慧參加慈善晚宴之事，朝陳院長遞了個眼色。
許臨呆在邢建國辦公室研究手術方案，邢建國接到陳院長的電話，陳院長直截了當說道：“你讓許臨聽電話。”
“…他去手術室了。” 邢建國看了看許臨，掩蓋道。
“你們心外科的手術安排我能不知道？讓他聽電話！”陳院長吼了起來。
“我跟他說，讓他馬上去您辦公室。”邢建國只能無奈地應道，掛了電話，頗為滄桑地望了許臨一眼，許臨深吸一口氣，從椅子上站起身說道：“好吧，我去。”
“江文濤怎麽說都是你舅舅，不要把事情鬧僵。” 邢建國勸道。
“形同陌路。”許臨冷淡回應。
許臨離開邢建國的辦公室，邢建國望著他冷傲的背影，想到他和那個俞晨談戀愛定然是情路多艱，嘆息著搖了搖頭。
陸鑄鋼和陸文慧坐在沙發上，陳院長放下電話，笑著打呵呵：“許醫生工作比較忙，要聯系上他真是難。”
陸鑄鋼看了看陸文慧失落的神情，笑著對陳院長說道：“醫生都是這樣，名醫嘛，工作肯定更加忙碌。”
陳院長對陸鑄鋼和陸文慧把許臨的資歷又介紹了一遍，沒有提到他離婚和孩子去世的事情。
陸文慧靦腆地坐在陳院長和陸鑄鋼中間，傾聽著介紹，陳院長帶著自豪地誇讚道：“許臨是我們醫院最優秀的人才，就是性格有些內向，話比較少，平時你要主動和他多說說話，看對了眼絕對沒有問題的。”
陸鑄鋼的神情明顯來了興致，說道：“哎呀，張司令員的心臟移植手術就是他做的，我是真沒想到啊，這麽年輕就能完成這樣的手術，老張最近都能出外活動了！”
他寵溺地看了看陸文慧，接著對陳院長嘆道：“我這女兒呀，就是為了許醫生才決定來你們醫院任職的…真是個傻丫頭…”
陳院長清楚，陸文慧雖然是陸鑄鋼和前妻所生，可卻是他唯一的女兒，溺愛程度可見一斑。
這時敲門聲響起，陳院長說道：“請進。”
許臨走進辦公室，陸文慧第一個站起身，喊道：“許醫生。”許臨沒有認出陸文慧，陸文慧的目光卻已濕潤。
陸鑄鋼頗為幹脆地起身和許臨握手道：“你好，本人陸鑄鋼，這位是小女陸文慧，感謝你八年前為我前妻所做的手術。”
“不用謝，我已不記得你們是哪位病人的家屬。”許臨一如既往淡漠地回應。
此時一旁的陳院長顯得有些尷尬，陸文慧走到許臨面前，朝她伸出手，“八年前，心外六區重癥病房，我媽媽的心臟病很嚴重，是你在她欠費的情況下還堅持給她做了手術…”。
那時年僅十五歲的陸文慧，無助地守在患有心臟病的母親身邊，在她什麽都沒有的時候，是眼前這個表情冰冷、嘴唇緊抿的男人，給了她最初的溫暖，用自己的錢為她媽媽墊付了費用。後來，當她的世界變得多姿多彩，當她認識了形形色色的人之後，這個在她一無所有時出現在她世界裏的身影隨著時光流逝變得日漸清晰。
可是許臨卻對陸文慧此番深情的尋覓無所回饋，面無表情地說道：“不好意思，真的記不起了。”
為了消除尷尬，陳院長連忙笑著接話：“小陸今天已經在我們醫院辦完入職手續了，以後她和你就是同事了，有什麽事情還請你多多照應一下她。”
“她是行政職務，我能照應到她的地方有限。” 許臨冷淡回應。
陳院長一梗。
“許醫生，八年前認識你的時候我的名字叫戚樂樂…” 陸文慧淚光閃閃，怯怯地說道。
許臨搖了搖頭，說道：“病人太多，實在是記不住了，不過現在既然你已經入職，我還是代表心外科歡迎你成為阜外醫院的一員，希望你以後認真工作，從工作中能夠收獲快樂。”
陸文慧的眼裏的淚越來越多，實在沒想到第一次見面會是這樣讓人心裏落雪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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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曉桐接到繼母楊蘭的電話時，正在手術室收尾一臺室間隔缺損修補手術，自從上次考核手術失敗，她又硬著頭皮作為一助分別參與了許臨和吳韓的兩臺類似手術，終於達到了熟練程度，可惜一番流暢的操作下來，既沒有下級醫生學習，又沒有上級領導參觀，考核的時機終已錯過。
楊蘭在電話裏嘆息著告訴沈曉桐，妹妹沈敬春就讀的學校剛才打電話給她，說沈敬春患了抑郁癥，站在教學樓六樓想要往下跳，被老師同學攔住了，學校建議沈敬春休學一段時間去醫院治療，沈大勇和楊蘭兩口子根本不了解抑郁癥是一種什麽病，怎麽著就把沈敬春折磨得想要跳樓，沈敬春在大學沒有談戀愛，學習成績也是普通中等，並無任何出彩的地方，也並沒有什麽地方犯錯，怎麽就站在樓上想死了。
沈曉桐聽到繼母說這些，氣不打一處來，想著自己的生活已經夠累了，還要花時間去把沈敬春領回來，真是夠嗆，晚上忍痛花錢打了車去昌平的學校領人，看見沈敬春雙肩聳塌的模樣，戴著厚重的玳瑁框眼鏡，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皮膚已經很差，鼻尖和兩頰毛孔粗大，額頭長滿痘痘，看見姐姐的到來也是畏畏縮縮，沈曉桐不由想起在許臨住處看到的俞晨，也是這麽個精神狀態，心裏一抖，雖是同父異母的妹妹，可她絕不希望敬春和俞晨一個模樣。
楊蘭跟沈曉桐打完電話，想到老俞家的女兒俞晨也在北京，記得石英曾經跟她說起過俞晨也得了抑郁癥的事情，楊蘭便把電話打給了石英，說起這件事，沈曉桐再怎麽說不是她親閨女，她希望在北京的俞晨也能幫幫敬春。
石英猶豫著打電話給俞晨轉達了這件事，並把沈敬春的電話留給了她，俞晨想起小時候見到兩歲的小敬春那個胖嘟嘟的樣子，怎麽也沒想到這麽可愛的小女孩長大以後並沒有迎來璀璨的青春。
沈曉桐把沈敬春帶回自己不算大的住處，在醫院當著心外科一枝花，也只能在西直門租上一間五十平米不到的老房子，裏面的家具都是二手的，有些簡陋，沈曉桐平時基本呆在醫院，回家主要就是睡覺，竈臺很少開火。兩姐妹平時走動不多，沈敬春一向害怕這個姐姐，坐在板凳上低著頭不說話，沈曉桐斥道：“長本事了，一有不如意的事情就學會輕生了，誰教你的！你說，誰教你的！”
自從沈曉桐考上協和醫科大學本碩七年制，在家裏的話語權越來越大，因為沈大勇和楊蘭文化程度不高，並且都丟掉了工作，年紀也大了，全家的指望都寄托在了學習成績優異的沈曉桐身上，曉桐也不負眾望，在大學二年級的時候就開始拿獎學金，一直拿到碩士畢業，後來順利進入朝陽醫院工作，工作了幾年後，靠著自身的力量攻讀在職博士，沈敬春能讀大學，依仗的都是沈曉桐的支持。
沈敬春遭到沈曉桐一番暴躁狂轟濫炸的指責，沈曉桐摔桌子砸板凳把工作和生活的無盡壓力全部發洩了出來，沈敬春含淚低著頭不說話，蜷縮在一旁，而沈曉桐對沈敬春的口頭禪就是：“你真的是個廢物！”
夜晚，沈曉桐為免沈敬春再次輕生，就睡在她身邊，卻又嫌棄她身上有狐臭，不想離她太近，往沈敬春腋下噴了兩三次香薰，沈敬春心裏苦到極致，沈曉桐的動作再次否定了她存在的意義。
熄了燈，手機顯示屏亮起，顯示來電，此時的沈曉桐早已因為工作的疲累睡著，沈敬春拿起電話選擇了掛斷，給這個號碼發了短信：“你是誰？我姐姐睡著了，不方便接電話。”
“我是俞晨，記得我嗎？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
“俞晨姐，我媽媽跟我提過你。”
“敬春，明天到咖啡館來，我們談一談好嗎？”
“好，謝謝俞晨姐。”
楊蘭跟沈敬春打過招呼，說俞晨也患了抑郁癥，沈敬春不知為什麽，和這個同病相憐的俞晨姐有著莫名的親切與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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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敬春在第二天早上十點準時出現在“兩兩”咖啡館，沈曉桐去上班了，出門時想要把沈敬春反鎖在家裏，可是覺得這做法也太極端，只能給了沈敬春五百塊錢，交待她想吃什麽就去吃，但是要去人多的地方，沈大勇和楊蘭要周末才能趕到北京。
俞晨為沈敬春要了一杯紅豆牛奶，沈敬春額前梳得光光的，紮著馬尾辮，俞晨看到了她臉上粗大的毛孔和青春痘，不由想起呆在紐約時的自己，那時候家裏給的生活費不多，一個人呆在半地下室，平時無力整理自己也不想出去打工，反而會怨憤家人為什麽不能給自己更好的生活，不甘與抱怨猶如藤蔓，將每天的情緒不斷包裹，讓心變得越來越沈，一點點往下墜。
她完全能體會到沈敬春內心所感，所以沈敬春不願意說話，她也不去打擾。兩人喝著牛奶，默默望著窗外。
“今天又有霾了。”沈敬春望著窗外的天，手撐著腦袋說道。
“可是我喜歡北京，因為你看霾下面的人，來去匆匆，他們活得多努力啊。”俞晨望著沈敬春，並不完全是為了開導她，這也是自己的真心話。
“敬春，姐姐跟你說說我讀書的時候吧，那時候我是在紐約上的學，那個學上得很勉強，家裏經濟條件緊張，供著很吃力，每個學期的學費和每個月的生活費都是一點一點匯到我銀行卡裏，看著周圍同學用的都是信用卡，有些人家裏是富豪，買車買房揮霍無度，我內心充滿了挫敗感和孤獨感，我也有虛榮心，別人有的我也想要，於是總在抱怨父母為什麽明明沒錢還要在親戚面前打腫臉充胖子把我送到那麽貴的地方讀書，我在紐約當著窮人，卻從不想出去打工，因為覺得這個學是父母逼著我上的，專業也不是我喜歡的，所以我就每天逃課，作業也不做，可是每天的心情也越來越沮喪，越來越糟糕，整個人變得很沈重，什麽事情也不想去做，那時候就連基本的房間打掃和個人衛生我都無力顧及了，每天只知道蜷在被子裏看電影，心裏夢想期待有個完滿的人生，期待自己喜歡的男孩子也能喜歡自己…可是這樣呆在現實世界裏什麽都不做的直接後果就是你在現實世界裏什麽也得不到，就算你以後再遇見你想要的東西，再遇見你喜歡的男孩子，你也會發現距離越來越遠。現在我回憶起那段時光，心裏也並不後悔，因為那時自己的內心受創太大，所有的痛苦難過我抵抗不了，但是有一點我那時候是應該想明白的，那就是在現實裏的努力只是為了成全自己，你不要總想著努力做事一定要有個好結果，努力學習是為了父母，努力的過程本身，就能讓自己獲得安全感，能讓自己的心情變得踏實，這是抵抗壞心情的最好方法。”
沈敬春聽到俞晨這些話，微微低著頭，緩緩啟口說道：“其實這次的導火索只是一件小事，我和寢室裏的室友吵架了，室友嫌我長得醜說我是母的癩蛤蟆，硬是要拿我和班上一個同樣滿臉是痘痘的男生放在一起說事兒，我實在控制不了情緒，但我嘴拙也不知道怎麽回罵地方，所以就把她桌上的東西全部砸在了地上，然後那室友的男朋友在我上完課從教學樓出來就扇了我一個耳刮子，我回想他那時候的神情，是根本沒有把我當女生看待吧…他罵我醜得不像人樣，長得不男不女，我覺得可怕的不是被人罵，而是感覺到別人罵你的話都是對的…我當時真的是不想活了，轉身就想往高處走，找個能結束掉生命的地方……”
“敬春，我覺得這件事情你不能忍受不能軟弱，就算你的心情再痛苦，你也要較著勁活下去，找到一件你最喜歡的事情拼命為之努力一下試試看，看看你的心情會不會改變一些，然後積蓄力量，堵住你周圍同學愛說閑話的嘴…….”
“俞晨姐….”
“敬春，我聽完你說的話，覺得你這還不算是抑郁癥，最多只能算是一時沖動，你知道抗抑郁的藥物對身體是有損害的，我不想帶你去見心理醫生了，作為醫生一定會勸你吃藥，可是藥物都有毒性，不能隨便吃知道嗎？…這不是多大的事情，你以後心情不好了可以隨時來找我，你臉上的痘痘和毛孔只是因為你人年輕，並不是什麽醜陋的東西…一會兒姐姐帶你出去買合適你的護膚品，還有，你腦袋前面的頭發不要梳得那麽□□，稍微留出一點留海，這樣看著會更舒服，我指的不是讓別人看著舒服，而是讓自己看著舒服，知道嗎？”
沈敬春怔怔望著俞晨，目露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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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臨和吳韓搭檔的手術第二天又是做到淩晨才結束，兩人從手術室出來，在洗手間閑聊時許臨對吳韓問起關於“一個男人如何才能把女人盡快搞到手”的話題，因為王晞和吳韓在打炮的第二天，兩人就在各自的朋友圈昭示了自己“脫單”的照片，照片上的兩只手搭在一起，下面點讚無數，表揚他們效率之高，許臨也在吳韓的朋友圈裏看到了照片，郁悶這個單身數年的褶子男居然能撞到這樣的狗屎運。
正洗著手的吳韓在聽到俞晨要和楊禹鯤一起去旅行的事情後，就像看怪胎一樣看許臨，簡直弄不懂這男人腦袋裏到底在想什麽。
“她說她想去看極光，我又沒時間陪她去，那她就自己找旅伴好了，就這樣簡單。”許臨依然是語氣平淡的樣子，吳韓真想往這張“死魚臉”上澆一桶水，讓他鮮活鮮活。
吳韓有自己的算盤要打，心想現在和王晞的戀愛也談上了，以後就更沒時間顧上許大仙兒了，這位亦師亦友的大仙兒萬一身體再垮掉，沒人陪在他身邊，吳韓的內心不免又要內疚難過，為防止這種矛盾的局面出現，只有盡快幫他搞定俞晨那個女人是王道。
聽王晞說，俞晨的家務活做得是一絕，有點強迫癥的趨勢，吳韓心想這倒黴女人總算是有了一點兒好，巴不能馬上把這兩人推到神父面前說“我願意”。
“大仙兒，我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麽來著？追女人要學會下套….”吳韓意有所指對許臨說道，許臨反問：“怎麽下？”，
“要不我們攢個局吧，把科裏那些對你有意思的姐姐妹妹大姨大娘，還有那些病患、病患家屬全部叫上，估計可以組個排，讓俞晨看傻眼！”吳韓嗤嗤傻笑著說道。
許臨頗有防備地瞪他一眼，警告道：“你要這樣做的話，我就把你前女友帶到王晞面前。”
“開個玩笑而已，你這人怎麽就這樣沒樂趣呢？”吳韓瞬間收住傻笑，鎮定了不少，接著說道：“對了，人家俞晨把去冰島的事兒都告訴你了，你舅舅上次讓你參加陸大千金的生日宴會你都沒去，下周末老邢可給你下了死命令要去參加那什麽慈善晚宴，你告訴俞晨了沒？”
“沒有，我怕她多想。”許臨據實回答，他不想讓俞晨那麽快感受到舅舅帶來的壓力。
“那這件事兒你可得小心了，一旦她發現，那更得多想。”吳韓提醒道。
“這有什麽….江文濤控制不了我，如果不是看在老師的面子上，我才懶得去沾這個腥。”許臨洗完手，在烘幹機下烘幹，隨意說道。
吳韓拉開洗手間的門，對許臨說道：“和俞晨這種女人在一起很累的，你最好還是不要隱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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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臨早上九點半從病房趕到院辦會議室時，全部科室主任已經到齊只差了他，準許資本進入的文件已經下達，思林集團投資已是水到渠成之事，楊禹鯤身穿一身淺灰色西裝，坐在會議桌前正式簽約，和相關領導合影留念。
他感到莫名煩躁，在合影環節轉身想走，被邢建國一把拉住。
“開會就是排隊照相，我不感興趣。”他冷冷說道。
“你這個副主任也要排隊。”邢建國的表情嚴肅地斥道。
許臨無奈地停下腳步走回人群中，混在一堆年過花甲的教授主任裏，忍耐照相機不斷的哢嚓聲。
江文濤作為政府領導也在簽約現場，陰沈著臉望著許臨，目光深不見底，似笑非笑，似恨非恨，想到俞晨的事情，越發感到不耐，拿起手機把電話打給陸鑄鋼，笑著再次確認陸文慧參加慈善晚宴之事，朝陳院長遞了個眼色。
許臨呆在邢建國辦公室研究手術方案，邢建國接到陳院長的電話，陳院長直截了當說道：“你讓許臨聽電話。”
“…他去手術室了。” 邢建國看了看許臨，掩蓋道。
“你們心外科的手術安排我能不知道？讓他聽電話！”陳院長吼了起來。
“我跟他說，讓他馬上去您辦公室。”邢建國只能無奈地應道，掛了電話，頗為滄桑地望了許臨一眼，許臨深吸一口氣，從椅子上站起身說道：“好吧，我去。”
“江文濤怎麽說都是你舅舅，不要把事情鬧僵。” 邢建國勸道。
“形同陌路。”許臨冷淡回應。
許臨離開邢建國的辦公室，邢建國望著他冷傲的背影，想到他和那個俞晨談戀愛定然是情路多艱，嘆息著搖了搖頭。
陸鑄鋼和陸文慧坐在沙發上，陳院長放下電話，笑著打呵呵：“許醫生工作比較忙，要聯系上他真是難。”
陸鑄鋼看了看陸文慧失落的神情，笑著對陳院長說道：“醫生都是這樣，名醫嘛，工作肯定更加忙碌。”
陳院長對陸鑄鋼和陸文慧把許臨的資歷又介紹了一遍，沒有提到他離婚和孩子去世的事情。
陸文慧靦腆地坐在陳院長和陸鑄鋼中間，傾聽著介紹，陳院長帶著自豪地誇讚道：“許臨是我們醫院最優秀的人才，就是性格有些內向，話比較少，平時你要主動和他多說說話，看對了眼絕對沒有問題的。”
陸鑄鋼的神情明顯來了興致，說道：“哎呀，張司令員的心臟移植手術就是他做的，我是真沒想到啊，這麽年輕就能完成這樣的手術，老張最近都能出外活動了！”
他寵溺地看了看陸文慧，接著對陳院長嘆道：“我這女兒呀，就是為了許醫生才決定來你們醫院任職的…真是個傻丫頭…”
陳院長清楚，陸文慧雖然是陸鑄鋼和前妻所生，可卻是他唯一的女兒，溺愛程度可見一斑。
這時敲門聲響起，陳院長說道：“請進。”
許臨走進辦公室，陸文慧第一個站起身，喊道：“許醫生。”許臨沒有認出陸文慧，陸文慧的目光卻已濕潤。
陸鑄鋼頗為幹脆地起身和許臨握手道：“你好，本人陸鑄鋼，這位是小女陸文慧，感謝你八年前為我前妻所做的手術。”
“不用謝，我已不記得你們是哪位病人的家屬。”許臨一如既往淡漠地回應。
此時一旁的陳院長顯得有些尷尬，陸文慧走到許臨面前，朝她伸出手，“八年前，心外六區重癥病房，我媽媽的心臟病很嚴重，是你在她欠費的情況下還堅持給她做了手術…”。
那時年僅十五歲的陸文慧，無助地守在患有心臟病的母親身邊，在她什麽都沒有的時候，是眼前這個表情冰冷、嘴唇緊抿的男人，給了她最初的溫暖，用自己的錢為她媽媽墊付了費用。後來，當她的世界變得多姿多彩，當她認識了形形色色的人之後，這個在她一無所有時出現在她世界裏的身影隨著時光流逝變得日漸清晰。
可是許臨卻對陸文慧此番深情的尋覓無所回饋，面無表情地說道：“不好意思，真的記不起了。”
為了消除尷尬，陳院長連忙笑著接話：“小陸今天已經在我們醫院辦完入職手續了，以後她和你就是同事了，有什麽事情還請你多多照應一下她。”
“她是行政職務，我能照應到她的地方有限。” 許臨冷淡回應。
陳院長一梗。
“許醫生，八年前認識你的時候我的名字叫戚樂樂…” 陸文慧淚光閃閃，怯怯地說道。
許臨搖了搖頭，說道：“病人太多，實在是記不住了，不過現在既然你已經入職，我還是代表心外科歡迎你成為阜外醫院的一員，希望你以後認真工作，從工作中能夠收獲快樂。”
陸文慧的眼裏的淚越來越多，實在沒想到第一次見面會是這樣讓人心裏落雪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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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曉桐接到繼母楊蘭的電話時，正在手術室收尾一臺室間隔缺損修補手術，自從上次考核手術失敗，她又硬著頭皮作為一助分別參與了許臨和吳韓的兩臺類似手術，終於達到了熟練程度，可惜一番流暢的操作下來，既沒有下級醫生學習，又沒有上級領導參觀，考核的時機終已錯過。
楊蘭在電話裏嘆息著告訴沈曉桐，妹妹沈敬春就讀的學校剛才打電話給她，說沈敬春患了抑郁癥，站在教學樓六樓想要往下跳，被老師同學攔住了，學校建議沈敬春休學一段時間去醫院治療，沈大勇和楊蘭兩口子根本不了解抑郁癥是一種什麽病，怎麽著就把沈敬春折磨得想要跳樓，沈敬春在大學沒有談戀愛，學習成績也是普通中等，並無任何出彩的地方，也並沒有什麽地方犯錯，怎麽就站在樓上想死了。
沈曉桐聽到繼母說這些，氣不打一處來，想著自己的生活已經夠累了，還要花時間去把沈敬春領回來，真是夠嗆，晚上忍痛花錢打了車去昌平的學校領人，看見沈敬春雙肩聳塌的模樣，戴著厚重的玳瑁框眼鏡，年紀輕輕的小姑娘皮膚已經很差，鼻尖和兩頰毛孔粗大，額頭長滿痘痘，看見姐姐的到來也是畏畏縮縮，沈曉桐不由想起在許臨住處看到的俞晨，也是這麽個精神狀態，心裏一抖，雖是同父異母的妹妹，可她絕不希望敬春和俞晨一個模樣。
楊蘭跟沈曉桐打完電話，想到老俞家的女兒俞晨也在北京，記得石英曾經跟她說起過俞晨也得了抑郁癥的事情，楊蘭便把電話打給了石英，說起這件事，沈曉桐再怎麽說不是她親閨女，她希望在北京的俞晨也能幫幫敬春。
石英猶豫著打電話給俞晨轉達了這件事，並把沈敬春的電話留給了她，俞晨想起小時候見到兩歲的小敬春那個胖嘟嘟的樣子，怎麽也沒想到這麽可愛的小女孩長大以後並沒有迎來璀璨的青春。
沈曉桐把沈敬春帶回自己不算大的住處，在醫院當著心外科一枝花，也只能在西直門租上一間五十平米不到的老房子，裏面的家具都是二手的，有些簡陋，沈曉桐平時基本呆在醫院，回家主要就是睡覺，竈臺很少開火。兩姐妹平時走動不多，沈敬春一向害怕這個姐姐，坐在板凳上低著頭不說話，沈曉桐斥道：“長本事了，一有不如意的事情就學會輕生了，誰教你的！你說，誰教你的！”
自從沈曉桐考上協和醫科大學本碩七年制，在家裏的話語權越來越大，因為沈大勇和楊蘭文化程度不高，並且都丟掉了工作，年紀也大了，全家的指望都寄托在了學習成績優異的沈曉桐身上，曉桐也不負眾望，在大學二年級的時候就開始拿獎學金，一直拿到碩士畢業，後來順利進入朝陽醫院工作，工作了幾年後，靠著自身的力量攻讀在職博士，沈敬春能讀大學，依仗的都是沈曉桐的支持。
沈敬春遭到沈曉桐一番暴躁狂轟濫炸的指責，沈曉桐摔桌子砸板凳把工作和生活的無盡壓力全部發洩了出來，沈敬春含淚低著頭不說話，蜷縮在一旁，而沈曉桐對沈敬春的口頭禪就是：“你真的是個廢物！”
夜晚，沈曉桐為免沈敬春再次輕生，就睡在她身邊，卻又嫌棄她身上有狐臭，不想離她太近，往沈敬春腋下噴了兩三次香薰，沈敬春心裏苦到極致，沈曉桐的動作再次否定了她存在的意義。
熄了燈，手機顯示屏亮起，顯示來電，此時的沈曉桐早已因為工作的疲累睡著，沈敬春拿起電話選擇了掛斷，給這個號碼發了短信：“你是誰？我姐姐睡著了，不方便接電話。”
“我是俞晨，記得我嗎？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
“俞晨姐，我媽媽跟我提過你。”
“敬春，明天到咖啡館來，我們談一談好嗎？”
“好，謝謝俞晨姐。”
楊蘭跟沈敬春打過招呼，說俞晨也患了抑郁癥，沈敬春不知為什麽，和這個同病相憐的俞晨姐有著莫名的親切與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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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敬春在第二天早上十點準時出現在“兩兩”咖啡館，沈曉桐去上班了，出門時想要把沈敬春反鎖在家裏，可是覺得這做法也太極端，只能給了沈敬春五百塊錢，交待她想吃什麽就去吃，但是要去人多的地方，沈大勇和楊蘭要周末才能趕到北京。
俞晨為沈敬春要了一杯紅豆牛奶，沈敬春額前梳得光光的，紮著馬尾辮，俞晨看到了她臉上粗大的毛孔和青春痘，不由想起呆在紐約時的自己，那時候家裏給的生活費不多，一個人呆在半地下室，平時無力整理自己也不想出去打工，反而會怨憤家人為什麽不能給自己更好的生活，不甘與抱怨猶如藤蔓，將每天的情緒不斷包裹，讓心變得越來越沈，一點點往下墜。
她完全能體會到沈敬春內心所感，所以沈敬春不願意說話，她也不去打擾。兩人喝著牛奶，默默望著窗外。
“今天又有霾了。”沈敬春望著窗外的天，手撐著腦袋說道。
“可是我喜歡北京，因為你看霾下面的人，來去匆匆，他們活得多努力啊。”俞晨望著沈敬春，並不完全是為了開導她，這也是自己的真心話。
“敬春，姐姐跟你說說我讀書的時候吧，那時候我是在紐約上的學，那個學上得很勉強，家裏經濟條件緊張，供著很吃力，每個學期的學費和每個月的生活費都是一點一點匯到我銀行卡裏，看著周圍同學用的都是信用卡，有些人家裏是富豪，買車買房揮霍無度，我內心充滿了挫敗感和孤獨感，我也有虛榮心，別人有的我也想要，於是總在抱怨父母為什麽明明沒錢還要在親戚面前打腫臉充胖子把我送到那麽貴的地方讀書，我在紐約當著窮人，卻從不想出去打工，因為覺得這個學是父母逼著我上的，專業也不是我喜歡的，所以我就每天逃課，作業也不做，可是每天的心情也越來越沮喪，越來越糟糕，整個人變得很沈重，什麽事情也不想去做，那時候就連基本的房間打掃和個人衛生我都無力顧及了，每天只知道蜷在被子裏看電影，心裏夢想期待有個完滿的人生，期待自己喜歡的男孩子也能喜歡自己…可是這樣呆在現實世界裏什麽都不做的直接後果就是你在現實世界裏什麽也得不到，就算你以後再遇見你想要的東西，再遇見你喜歡的男孩子，你也會發現距離越來越遠。現在我回憶起那段時光，心裏也並不後悔，因為那時自己的內心受創太大，所有的痛苦難過我抵抗不了，但是有一點我那時候是應該想明白的，那就是在現實裏的努力只是為了成全自己，你不要總想著努力做事一定要有個好結果，努力學習是為了父母，努力的過程本身，就能讓自己獲得安全感，能讓自己的心情變得踏實，這是抵抗壞心情的最好方法。”
沈敬春聽到俞晨這些話，微微低著頭，緩緩啟口說道：“其實這次的導火索只是一件小事，我和寢室裏的室友吵架了，室友嫌我長得醜說我是母的癩蛤蟆，硬是要拿我和班上一個同樣滿臉是痘痘的男生放在一起說事兒，我實在控制不了情緒，但我嘴拙也不知道怎麽回罵地方，所以就把她桌上的東西全部砸在了地上，然後那室友的男朋友在我上完課從教學樓出來就扇了我一個耳刮子，我回想他那時候的神情，是根本沒有把我當女生看待吧…他罵我醜得不像人樣，長得不男不女，我覺得可怕的不是被人罵，而是感覺到別人罵你的話都是對的…我當時真的是不想活了，轉身就想往高處走，找個能結束掉生命的地方……”
“敬春，我覺得這件事情你不能忍受不能軟弱，就算你的心情再痛苦，你也要較著勁活下去，找到一件你最喜歡的事情拼命為之努力一下試試看，看看你的心情會不會改變一些，然後積蓄力量，堵住你周圍同學愛說閑話的嘴…….”
“俞晨姐….”
“敬春，我聽完你說的話，覺得你這還不算是抑郁癥，最多只能算是一時沖動，你知道抗抑郁的藥物對身體是有損害的，我不想帶你去見心理醫生了，作為醫生一定會勸你吃藥，可是藥物都有毒性，不能隨便吃知道嗎？…這不是多大的事情，你以後心情不好了可以隨時來找我，你臉上的痘痘和毛孔只是因為你人年輕，並不是什麽醜陋的東西…一會兒姐姐帶你出去買合適你的護膚品，還有，你腦袋前面的頭發不要梳得那麽□□，稍微留出一點留海，這樣看著會更舒服，我指的不是讓別人看著舒服，而是讓自己看著舒服，知道嗎？”
沈敬春怔怔望著俞晨，目露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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